丁師爺沉著臉道:「李大鳩,你又搞什麼鬼?」
李大鳩道:「我放南予舟出來,可沒想過他會跑來這裡看你們好事。」
丁師爺道:「你這樣攪得七葷八素,是要我們怎麼繼續做事?」
李大鳩道:「橫豎現下沒人打擾。你把蔡知縣弄昏了,等等潑他桶水讓他醒來,這樣才好
繼續。」
丁師爺道:「不用。」直直走過去,將蔡知縣整個拖進房間,粗魯地將他扔上床,換上事
先便準備好的破衣,那是小樓子的舊衫。蔡知縣身形跟小樓子相仿,昏暗之下,宛然就是
小樓子的翻版。
李大鳩在外頭,肩頭麻袋解下來,輕輕一抖,抖出一人,卻是昏迷不醒的方先生。他是被
李大鳩打暈後塞進麻袋帶進衙門來的。丁師爺飛快除下自己的衣衫鞋襪,與方先生對調了
,小樓子手上一桶水,狠狠潑在方先生頭上,將他弄醒了。
方先生呻吟著睜開眼,道:「這……這是哪裡?」
丁師爺蹲在他面前,柔聲道:「你放心,我幫你說服了小樓子,他想通了,願意跟你共赴
巫山雲雨,現下正在房裡等著你呢。」
方先生顫聲道:「當真?你沒騙我?」
丁師爺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快進去吧,別讓人家枯等了。」李大鳩開了房門,丁師爺
在方先生背上輕輕一推,把方先生推了進去。
事成了。丁師爺鬆了口氣。小樓子嘖嘖連聲,道:「剛才真該去跟捕快們一起下注,賭你
們無法成事,穩賺不賠」
丁師爺道:「你討打麼?」
小樓子道:「沒。」
李大鳩拍拍丁師爺的肩膀,道:「兄弟,敢情那蔡知縣的告白,是你近三十年來第一朵桃
花。可惜啊可惜。」
丁師爺道:「一點也不可惜。我對職場戀情毫無興趣。」
半夜裡,響起了男人的浪叫聲。不知道是方先生的,還是蔡知縣的。小樓子在窗口點了催
情香,風將藥力送了進去。至於房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小樓子從哪搞來的催
情香,丁師爺也不知道。頂多猜想又是他從封大夫那裡搞來的鬼東西,詳細情形也無暇細
問。
第二天,僕人打開蔡知縣的房門,看到方先生與蔡知縣裸裎相擁在床,失聲驚叫。一時間
城內就傳開了「方蔡龍陽之喜」的消息。賭場主人南予舟在前一晚被某位身型高大的大俠
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牢裡救了出來,繼續主持賭場。鐵面神鳩相關賭盤全部大輸,沒有人能
想到蔡知縣最後竟然是被方先生奪走了貞操,大呼掃興。
至於賭蔡知縣是否會給鐵面神鳩開苞的賭局,有個姓樓的書生在賭盤開的前一刻鐘,押「
否」一百兩銀子。賭盤開出來,姓樓的小子大獲全勝,賺了一千兩銀子,大家都輸得脫褲
子。
當晚,小樓子與丁師爺在封大夫家設宴給李大鳩餞別,歡送他離開故鄉,轉往京城另闢戰
場。這桌酒席只有四個人,十幾道大菜擺得滿滿一桌,外加幾十升酒,大家吃得不亦樂乎
。
丁師爺舉著酒杯對小樓子道:「事到如今終於完美落幕,都要歸功於你的主意。把方先生
跟蔡知縣送作堆,哈哈哈,這下我們兩個人都輕鬆了。」
小樓子啃著蹄膀──這是他吃的第十一個蹄膀了──含糊道:「不用謝,盡量吃就行了。
」
丁師爺看小樓子臉色冷漠,對方先生一點也無掛念之情。他是覺得這兩人互相傷害對方已
經夠了,也該放過彼此了,但小樓子這麼絕情的作法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骨子裡實在也
不知道。
封大夫邊灌酒邊道:「姓樓的混小子,你到底知道老子多少祕密?老子這裡有什麼見不得
人的藥都給你買去了。以後千萬別讓閒雜人等知道老子有什麼藥。」
小樓子道:「你少喝點酒多清醒幾天,就能防範我。有多少次是我來找你看病,你卻醉迷
糊了,我只好自己找藥吃,就給我搜出一堆好東西來啦。」
封大夫瞪著眼罵道:「原來是我自己該死,真他媽的可惡,你小子也可惡。」一口氣又灌
了好幾大碗,擦著嘴道:「該死,該死,痛快,痛快。」
李大鳩道:「話說回來,老丁,今兒那個姓蔡的可有什麼消息?」
丁師爺道:「沒消息。他醒來後就把方先生關進大牢,自己鎖在房裡一天不肯出來。」
李大鳩道:「那個叫做裡白還是外黑的詩人也有一句什麼『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他包準只是害羞不敢見人罷了,甭擔心。」
丁師爺搔著腦袋,口中稱是,心中卻道:「那個知縣面皮最薄,又好強。他跟我告白了,
我卻把方先生扔給他。菩薩保佑他不會想砍我腦袋最好。」
酒席終了,大家喝了好幾罈子酒,醉得一蹋糊塗,一個一個睡得不省人事。不知過了多久
,丁師爺正自熟睡,忽然感到頭部一股涼意,再來是水滴滴答答的聲音。丁師爺揉著眼睛
醒過來,發現周遭圍著十來個捕快。他往頭上一摸,都是水。他渾身都被水淋濕了,前面
一個捕快手上還有水桶。旁邊小樓子李大鳩封大夫都不見了身影,只剩下他一人。
賴捕頭手上一把亮晃晃大刀「嗖」一聲抽出來,架在他脖頸上。
「丁先生,對不住。適才知縣大人下令,要你押進大牢。請跟我們一起走吧。」
丁師爺道:「你們在演戲還是在開玩笑?」他自己聲音也在發抖。
賴捕頭淡淡地道:「丁先生想試一下我們是不是在玩笑麼?」手上力道加了幾分,丁師爺
皮肉吃痛,滲出血珠出來。丁師爺哀叫:「痛死我了!好好好,我相信,我這就跟你們去
。」
丁師爺一邊移動一邊打聽朋友下落,賴捕頭不愛講閒話,被問煩了,才勉強告知,另外有
捕快押走了小樓子跟封大夫,遭遇不明。丁師爺待要再問,賴捕頭就恐嚇他再多嘴就把他
打昏。丁師爺只好乖乖閉嘴。到了囚房,丁師爺被換上囚衣扔進大牢,還來不及怨嘆,就
發現對面關的人自己也認識,是方先生。
方先生問:「丁先生,您怎麼也來了?」
丁師爺苦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方先生愁眉苦臉地道:「我也不知造了什麼孽,竟然跟知縣大人發生了肌膚之親……我本
來以為我是跟小樓子一起,小樓子終於突破心防,願意與我一起共赴巫山──」
丁師爺心道:「這就是我造的孽。」嘴上什麼也不敢說。
下午有人來了,蔡知縣冷著一張面孔出現在丁師爺眼前。丁師爺看到蔡知縣那無情的神色
,心都涼了半截。
蔡知縣冷冷道:「廢話我不多說,橫豎事情是發生了,你也別想活了。」
丁師爺問:「你真要砍我腦袋?」
蔡知縣冷笑道:「明天午時是個良辰吉時,讓你的熱血灑在炙熱的法場上,感覺很棒不是
麼?你不會一個人上路的,我讓那個該死姓方的陪你。」
方先生在另一邊抗議:「蔡大人,草民無罪!」
蔡知縣聽到方先生說話,臉上青筋爆起,想喝罵什麼,又忍住了。丁師爺心道:「你姦淫
本地縣官,最好是無罪。」看到蔡知縣那彆扭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心想自己也活不過多
久了,乾脆來多笑話他幾句,便道:「老方,你這話就不對了,你雖然不記得自己做了什
麼,但蔡大人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他本以為方先生真不記得當天晚上情景,不料方先生道:「非也,我記得。我沒有強迫蔡
大人,蔡大人也很開心地歡迎我。我們一宿雖然糊裡糊塗,卻絕不是像鐵面淫鳩那樣的強
姦案,而是你情我願的。」
丁師爺心下大驚:「你嘴也忒大,你以為姓蔡的肚子能撐船麼?這下你非死不可了。」
果然看到蔡知縣暴跳如雷,大吼:「夠了!狗屁東西,你還想再說什麼?你還嫌這個縣丟
人丟不夠麼?好個你情我願,既然你這麼開心這麼爽快,那麼你也不用抗議什麼,明天爽
爽快快一起跟這姓丁的窩囊廢上法場去!」說完大步而去。
丁師爺對方先生道:「好朋友,往好地方想,黃泉路的路上,有個伴也好。」
方先生哭喪著臉道:「我真的要死了。我好想再見到小樓子一面。」
丁師爺嘆道:「你去夢裡跟他相見吧。」
當天晚上獄卒送飯來,有魚有肉,頗為豐盛。獄卒說是知縣大人吩咐整治精美菜色的。丁
師爺罵蔡知縣貓哭耗子假慈悲,還是稀哩呼嚕吃了下去。方先生的菜色比他還要豐盛,還
有一整隻香噴噴的燒雞。他本人卻是愁眉不展,食不下嚥。丁師爺道:「吃不完可惜,給
我吧。」方先生的最後晚餐也盡數進他肚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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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