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參加活動,我好興奮啊!
超久沒寫小短文了(雖然還是非常囉唆的寫了很多)
有任何意見歡迎指教(鞠躬)
9.約會
下班後在捷運站五號出口等待,然後一起走路回家,大約走十五分鐘,經過一座高架橋、兩個紅綠燈與兩個路口,兩個公車站牌。
這是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剛好的約會。
浪漫派的男人總說,這是一段很完美的路程。男孩會回,如果兩人可以手牽手回家,那就更好了。
他知道生性保守的男人不敢也不會這麼做。
而男人會深深看著自己,說:「這樣就很完美了。」男孩會莫名臉紅,搞得好像自己誤觸什麼被撩的開關。
有時男孩下班早,會在出口附近的超商廝混,坐在靠窗的高腳椅上打電動。直到一個穿卡其色風衣的身影輕敲他面前的玻璃。這時,無論電動打到什麼程度,男孩都會直接中離,信用被嚴重扣分過幾次。他毫不在乎。
他們並肩,男孩在左男人在右。距離彼此大概一步。他們聊天時通常直視前方,看起來就像感情很好的朋友。
偶爾下雨了,男孩會熟練地從包包拿出傘,右手繞過男人,像是把對方攬進懷中。
他們也只會帶一把傘。
4.牽手
他們從沒承諾彼此要一起回家,然而一切就像左手牽著右手,默契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晚上八點的五號出口見。
就連出口處販售彩券的輪椅攤車阿姨,都知道他們是,室友。
這兩個心地善良的「室友」,總會在禮拜五跟她買刮刮樂,他們喜歡一邊討論獎金一邊刮,阿姨記得,這兩位男性總說刮中頭獎要把現在的公寓買下來。只是他們運氣真不是普通差,刮了十次只中過一次一百。
當然,也有幾次男人要加班,或是男孩要出差,彩券阿姨就會看見一個人孤零零站在五號出口,然後才忽然想起對方有事。
阿姨覺得,這兩人的記性可能都不太好。
阿姨一直問他們有沒有女友、結婚沒等等。他們倆總是打哈哈。
直到某次阿姨又要推銷自己的兩個乾女兒,明明是坐著輪椅,卻讓兩個平均快一百八十公分的他們倍感壓迫。最後,男孩拉著男人落荒而逃。
看著他們手拉手光速逃走的背影,阿姨覺得,這兩個室友的感情還真不錯。
10.失敗
忘記是從哪個禮拜五開始,只有男孩一個人從五號出口出來。
接連好幾禮拜五,都只有男孩一個人。
阿姨終於忍不住,在男孩低頭玩刮刮樂的時候問起男人是不是出國,還是又加班了?男孩說:「不是。」然後不說話。
明明是一百塊的小刮刮樂,男孩卻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低著頭對上面的數字。久到阿姨內心有點騷動,連問:「中大獎了嗎?要把公寓買下來了嗎?」開始浮想聯翩。男孩忽然把刮刮樂往桌上一拋,笑著說:「我失敗了。」
阿姨戴上老花眼鏡細看,這是她的習慣,總會再三檢查客人刮完的刮刮樂,上次她就幫客人多看到了1000等等——
阿姨猛地抬頭,還來不及叫他,男孩已經走遠了。
2.告白
「每次跟他一起買都沒中過,大概花了好幾萬在刮刮樂上!結果第一次自己單獨去刮,居然中了——100000!你們說,是誰帶賽?」
台下哄堂大笑,男孩尤其笑得誇張,甚至把眼淚都笑出來,他對著麥克風說:「我本來想說這下回本了,結果,現在都包給他當紅包!」
台下有人鼓掌有人大笑。男孩舉著紅酒杯,對著男人與新娘,臉上微醺:「祝福我最喜歡的老師,永浴愛河!」
其他同學鼓譟:「哪有人在婚禮上跟新郎告白啦!」、「搶婚啦!」
他大笑大鬧,酒一杯杯不停,又與其他同學拼酒互嗆。一陣酒勁湧上,男孩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被牢牢抓住。
「你不能再喝了!」
男孩醉眼迷濛看著男人,吃吃的笑著:「老師,剛剛的默契搶答我都答對耶。我可是一~百~分~」
男人的手緊緊抓著男孩手臂,那力道讓男孩感覺有點痛。他皺著眉想掙脫,男人卻溫柔而強勢的拖著他走,對旁人說:「他喝醉了,我先帶他去休息。」
旁邊的學生哄笑:「老師小心他吐在你身上,別忘了上次同學會的慘況。」
男孩不服氣正要抗議,男人的力氣卻意外的強勁。
「喝水。」男人把男孩帶到新郎休息室,用毛巾擦擦他的臉,給他一杯水。徒手擦去男孩身上嘔吐的穢物。
7.哭泣
「答應我,不要讓我擔心好嗎?」男人用濕毛巾輕擦男孩的臉。
男孩像一隻寵物大狗,任由男人擦拭臉與手。他歪著頭,以一種看著陌生人的眼神凝視對方:「我怎麼了?」
男人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男孩搶過毛巾,粗魯地擦著自己的臉,臉上的水痕越擦越多。
男人伸出的手正要安撫,門口傳來敲門聲,喊著要送客了。
男孩的聲音從毛巾內傳來:「你走吧,你是新郎,大家都在等你。」
男人靜靜站在旁邊,他們距離大約一步,就跟往常一樣。然而誰也沒說話。
門關了,男孩頹然放下毛巾,他不想讓這樣的眼睛被男人看見。
男孩聽著外面喧鬧的送客聲,忽然感覺手臂一痛,捲起袖子,兩圈瘀痕。
那是男人剛剛太大力拉走他留下的痕跡。
像是嫌不夠痛般,他伸出手用力捏了那裡。
1.心動
男孩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在想是哪裡出了錯,直到自己來到男人的年紀,才領悟並且接受這件事情。
這世上只要是路,都會有盡頭。
那幾年,每天晚上的十五分鐘路程,彷彿昨日黃花,記憶深處靜靜凋零。
命運的交叉口,從來沒有人能掌握。
他能做的是選擇不再隨身帶把傘,選擇搬離那個地方。
選擇不要一個人回家。
在很多很多年後的某一天,男孩又回到那個路口。
依舊車水馬龍,彩券阿姨依舊問客人要不要認識她的乾女兒。
男人的形象照在對面大樓外牆上,掛著名師頭銜,廣告正對著五號出口。照片裡的他不苟言笑,鬢角灰黑交錯,眼裡滄桑。他的心居然還會因此而觸動,但也只能遙望了。
這就是他們此生最近的距離了。
3.擁抱
後來,阿姨退休了,阿姨的乾女兒在那條路上的店面開彩券行。而男孩的年紀也超過外牆上的男人照片。
聽聞男人婚後不久離婚,兒子監護權不歸他,慷慨的將豐厚的財產留給前妻與孩子,獨自一人生活,沒有再婚,也沒找伴。
男孩有一次在路口看見一個神似他的男子在等人,心頭一驚,隨即想起,男人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紀,怎麼還會是年輕小夥子呢?畢竟自己也白髮蒼蒼了。
男孩在某個白日經過那街口,遇到男人。男人生了病,撐著病體來找他。男孩什麼話都沒說,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恨了。他只是伸出雙手擁抱對方,感覺有液體不斷從脖子滑進衣裳。
他們一起度過最後的時光。
情況很緊急的那個下午。男孩夢見自己置身五號出口,男人從通往地面的樓梯一階階出現。二十五歲與三十五歲的他們一起走一段路回家。只是到了離家最近的那個路口,男人說他得拐彎了。男人給他一個顫抖的擁抱:「對不起,最後一程,還要讓你送我——」
「我們之間,沒有對不起。」男孩搖頭,此刻的他一如昨日。用少年的眼神凝視男人,要將他的模樣深深的銘刻在靈魂深處。
「此生,這樣就很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