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 健康 不專業
#五回結束 日更
這天陽光燦爛、天空湛藍,風裡傳來花香,鳥兒在樹梢高歌。還有什麼比這種天氣更
適合出外玩耍呢?
亞當認為十歲已經是可以為自己任何行為負責的成熟年紀,因此他決定蹺掉下午的
「獅神信仰與聖殿歷史」。
他熟練地甩掉保母與侍衛,跟清理馬廄的小吉米交換衣服,從圍牆下的狗洞鑽出去,
熟門熟路地搭上一輛定期前往中央市集採購的驢車。
木頭車輪輾過石板路喀啦喀啦的聲音,彷彿為他這一日的冒險奏響序曲。
作為一個富庶大國的首都,奧克維爾中央城的市集匯聚南北各大城鎮的貨物,買賣人
潮常把可供八輛馬車並行的大道擠得水洩不通,就連路邊的花店都聚集不少客人。
「這裡連薔薇都很漂亮。」
手上拿著五顏六色平常不准吃的色素水果糖,亞當看向身旁那個褐色頭髮綠眼睛,粗
布獵裝的高大少年,不客氣地糾正:「那叫玫瑰,鄉巴佬。」
在北方的嚴苛生活與軍事訓練下,十五歲的萊恩長得格外健壯,幾乎與成年人無異。
他盯著身高才到自己腰間,氣勢卻非常囂張的小不點,平靜地提問:「喔,它們有什麼不
同?」
這是個好問題,但亞當沒有好答案。他乾巴巴地說:「薔薇是薔薇,玫瑰是玫瑰,光
名字就不一樣!」
「名字不同,就是不一樣的東西?」
亞當挺起單薄的胸膛道:「那當然!」
少年接著提問:「所以,你的母親和媽媽也是不同人?」
沒想到這個穿著窮酸又沒常識的傢伙會這麼說,亞當想不到該如何反駁,只能脹紅小
臉瞪著他,「無禮的人!你知道我是誰嗎?」
萊恩望著同樣穿著粗布衣裝,打扮像個馬僮的小男孩,配合道:「請問閣下大名?」
小亞當把頭一昂,柔順的黑髮在陽光下格外閃耀。「聽好了,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威爾
斯家繼承人:亞當‧威爾斯!」
萊恩不給面子地回:「沒聽過。」
「沒、聽、過?!」亞當瞪大漂亮的黑眼睛,「你、你你你究竟是從哪來的鄉巴佬?
居然連威爾斯家都沒聽過!」
採買結束的親衛路易扛著一大袋貨物趕來,低身湊近萊恩耳邊提醒:「大人,是南方
綠水城的威爾斯家。」
萊恩拉長了語調,「喔……那個威爾斯家。」
恍然大悟的口氣聽不出多少敬畏,侍衛打扮的傢伙也怪里怪氣。亞當清了清喉嚨,打
算跟他們介紹一下開國元勳加上三代南方大城封臣的光榮家族史,就看到那少年從侍衛的
大袋子裡掏出一顆蘋果,直接往嘴裡塞去。
「你這個……不可思議的野蠻人!」
以為對方在抗議自己太小氣,蘋果已經啃掉一半的萊恩只好再挑一顆新的,特地在袖
口擦了擦,扔給雙頰泛紅好似蘋果的小傢伙。
「這顆請你吃,愛生氣的白雪公主。」
手忙腳亂才把蘋果接住,被取笑像女生的亞當用力把蘋果扔回去,「報上你的名字!
我要跟你決鬥!」
萊恩輕鬆接下蘋果塞給身後的路易,望著氣到快跳腳的小男孩,「我叫萊恩。至於決
鬥就免了,我不想剛到首都就打斷別人的牙齒。」
從小到大沒被如此羞辱過,快氣炸的亞當忘記所有學過的禮儀教條,大吼一聲就要上
前拚命,被及時追來的保母和侍衛攔住,阻止一場賭上性命的榮耀之戰。
趕來收拾殘局的大人們在問清狀況和對方身分後,不斷鞠躬道歉,在得到萊恩的諒解
後,趕緊把嚷嚷著要將萊恩整個人打飛到北境的搗蛋鬼拖回家。
當晚,蹺課出去玩還闖禍得罪人的小亞當被威爾斯夫人邊訓話邊打屁股,下令禁足一
個月。
那時他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碰到那個討厭的鄉巴佬。
一個月後,國王按照慣例在瑟雷納坦堡舉辦新年舞會,邀請貴族與眾臣攜家帶眷,準
備迎接新的一年。
好不容易被放出門的亞當就像被鬆開牽繩的獵兔犬,端著果汁滿場穿梭,一下子吃點
心、一會兒找人聊天,開心得不得了──直到他差點撞上某人。
面對面只有兩步的距離,想裝沒看見都不行。亞當只好翻出連著藍莓汁喝下肚的少爺
形象,抽動嘴角假笑道:「這不是萊恩大人嗎?晚安。那裡有些口味很不錯的餐點,推薦
您去試試。」
短短一個月不見,小傢伙不僅變得人模人樣甚至還說起人話,中央城果然如父親所
言,是個瞬息萬變,一秒都不能鬆懈的鬼地方。
驚訝的心情沒顯現在臉上,萊恩甚至難得地升起惡作劇的念頭。他故意舉起酒杯示
意,「晚安,亞當大人。我剛才吃過了,那些食物的味道確實很不錯。」
鄉巴佬就是鄉巴佬!連翻譯成「沒事快點滾,我不想看見你」的暗示都聽不懂!
亞當咬牙在心裡暗罵,正打算找個藉口撤退,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竊笑。
「哈哈……你是說那個穿得跟我家車伕差不多的傢伙?」
「噗!人家駐守北境很窮很可憐耶。」
「是真的可憐。守在那種只有冰塊和積雪的地方,兒子還要被送來當人質,也不知道
要住幾年。」
「拜託,這叫因禍得福!不然他哪有資格住進城堡還跟我們一起參加舞會?」
「哈哈!說的也是。」
比起亞當那身由多位頂級工匠縫製,世上唯一一件的翡翠色訂製禮服或在場許多人綴
滿珍珠寶石的奢華服飾,萊恩雖然只穿著最簡單樸素的黑色正裝,仍乾淨整齊毫不失禮。
萊恩懶得計較想離開,看到威爾斯家的少爺氣紅一張蘋果臉,又改變主意留下看戲。
「在新年這種值得慶祝的好日子裡,你們除了說別人的壞話,就沒有其他事情可以
做嗎?」亞當鼓著氣到泛紅的粉嫩雙頰怒斥,「什麼叫當人質?那是陛下禮遇格蘭登大
人,請他的家人來中央城作客。要不是英勇的格蘭登大人帶著軍隊鎮守北境,你們這些混
吃等死的麵包蟲早被境外的惡狼族抓去煮來吃,還有辦法在這裡喝酒跳舞說蠢話嗎?」
「麵、麵包蟲?我這輩子還沒聽過這麼嚴重的污辱!」
「你這小混蛋敢罵我!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
「有種報上名來!看本大人不打斷你的腿!」
「居然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看來你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聽好了,我就是、嗚嗚
──」
萊恩一把摀住亞當的嘴,朝那些氣到面部扭曲的大人物說:「抱歉,我們有事失陪,
各位大人晚安。」隨即把那個雙腳亂踢用力掙扎的小笨蛋拖離舞會大廳,直奔三樓露臺。
入夜後的城堡露臺只有他們兩人。
「哈──啾!」比起燒著爐火暖呼呼的宴會大廳,外頭寒風夾著細雪,冷得亞當開口
就是一個噴嚏。
「你還真是個小公主。」不畏寒的萊恩嘆息著脫下外套讓亞當披上,順手為他拂去頭
頂的雪花。
「我才不希罕你的──哈啾!」施捨兩字被噴嚏聲取代,開始流鼻水的亞當一手抓著
帶著餘溫的外套,一手往自己的衣袋裡掏手帕。
「算了,你先回去吧。」
掙扎幾秒還是捨不得那身溫暖,亞當用手帕擤了擤鼻水,以濃重的鼻音回答:「少
來。你把我抓來這種偏僻的地方,一定是有重要的話想說吧?」
萊恩意外地挑了挑眉,好像一個月前在街上找他吵架的是別人。
他若無其事地問:「剛才那席話說得很好,應該背了很久吧?」
「才、才沒有!哈、啾!」
那席話是他的母親大人一句一個巴掌拍在他嬌嫩的小屁股上,想忘記都難,但被人當
面揭穿還是很沒面子。亞當扯下外套扔回去,「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萊恩接下外套,突然冒出一句:「謝謝你。」
亞當昂起下巴,「幫助弱小是紳士的義務。」
沒跟十歲的小朋友討論弱小的定義,萊恩伸出手,露出微笑:「重新自我介紹。我是
萊恩‧格蘭登,來自北境之地銀雪城,佛列特‧格蘭登之子,現在在瑟雷納坦堡當人
質。」
亞當盯著認識以來頭一回微笑的萊恩,遲疑片刻後,握住那隻佈滿劍繭的溫暖大手,
「我是亞當‧威爾斯,父親是綠水城的城主帕克‧威爾斯。順帶一提,我也是人質,從出
生就沒離開過中央城。」
事前打聽到是一回事,聽本人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萊恩突然有點心疼眼前這個小傢
伙。
「既然那麼巧都是人質,順便交個朋友?」
小亞當歪頭考慮了一下,貌似不太樂意地晃晃交握的手掌,癟嘴說:「勉強答應
你吧。」
萊恩配合地稱讚:「你真善良。」
被稱美卻一點都不開心的亞當少爺板著臉轉移話題:「你下個月初有空嗎?」
「什麼事?」
「我姊姊伊娃固定在月初舉辦讀書會,很多貴族和大臣的小孩都會來。你跟他們混熟
一點,以後就不會被欺負了。」
培養人脈擴展交友圈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但在這個階級分明的城堡裡確實少條門路。
眼前的新朋友願意幫忙,萊恩在大方接受之餘,這回是誠心誠意地感嘆:「你真善良。」
「剛才說過了啦!稱讚的詞彙量那麼少,多讀一點書好嗎?」
雖然善良但不坦率──萊恩望著亞當泛紅的耳朵,在心裡補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