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君走到前院,季洪已在那裡等他。
季洪注意到他的傷勢已大幅改善,氣色也緩和許多,但神情裡卻有一股難掩的落寞。
季洪知道是什麼改變了幽冥君。
他曾經認為冰霽君對王很危險,在王登上默王之位後,他也考慮過是否暗中動手將對方除
去。但冰霽君身為南方霽侯府的主人,實力強悍,他沒有把握能一舉成功。而一旦失敗,
後果不堪設想。
但如今他慶幸自己沒有試著動手。因為是冰霽君救了王,王的傷勢既已緩和,而君皇也不
可能在聖魔界久待,鳳凰一族便有更大的空間去操作往後的事。
「王,時間緊迫,朝廷大軍眨眼便到,是不是走了?」
季洪的聲音將幽冥君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點了點頭。
原先的八抬大轎已換成了輕便的軟轎,幽冥君坐了進去。
軟轎被仔細而平穩地抬起。抬轎的人武功很好,也很細心,轎行速度很快,卻幾乎感覺不
到震動。
他聞到了濃厚的火油氣味,還有細小的枯枝拖動的聲音。在他離開王府後,這裡就會燃起
熊熊的大火。他張了張嘴,但沒發出任何聲音。
轎子很快就從側門出了默王府,過幾條大街後,應該就可以換成馬車,然後離開大埠,往
西方行去。
幽冥君下意識按了按腰側的暗袋,玄冥玉放在那裡,溫溫地散發著暖意。
「幽冥,這個給你。祝賀你成了默王。」
啊!那把扇子!
「停轎!」幽冥君突然喊道。
轎子立刻就停了。
「王?」
幽冥君下了轎,立刻回頭向默王府的方向望去。火苗還沒竄起,也沒有看到煙,應該還有
一點時間。
「季伯,孤想……再看一會默王府。勞你和兩位壯士先到十里坡,安頓眾將。孤隨後便會
趕上。」
季洪猶豫了一瞬。他知道王不想去鳳凰火族,但君皇留下的傷,只怕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治
癒。但無論如何他不能在下屬面前違背默王的命令,而且王的傷勢已經無礙性命,耽擱一
點時間倒也無妨。
季洪躬身說道:「屬下明白了。只是默王府周遭恐已有朝廷密探,王須得小心才好。」
幽冥君說道:「孤省得。」
季洪帶著兩名侍衛先行離去了。
幽冥君回身,施展輕功朝默王府奔去。
君皇留下的傷雖然厲害,但他的功力已恢復七成,暫時壓抑傷勢不是問題。
轎子沒有離開很遠,幽冥君很快便已回到默王府。火煙的氣味已經變得濃厚,圍牆內部分
屋舍已有隱約的紅光。
幽冥君閃身進入牆內,直奔修雅築而去,修雅築在府內偏西處,會先經過花園,再過月牙
居,而火勢是從王府中央開始,應該不致於立刻就波及側院才是。
希望來得及……
幽冥君衝進書房,抓起那個鏤金的扇盒,又回身衝了出來。
他將扇盒緊緊握在手中,離開修雅築。
扇盒很重,而扇子很輕,扇子在盒中嗎?
幽冥君打開扇盒,掀開天絲柔絨,那柄摺扇還好好的躺在裡面。
他將扇子拿了出來,灰斑的扇骨、滲黃的白絹,只有那個偏在一側的「雅」字,依然蒼勁
有力、湛黑明亮。
他將扇子闔了起來,緊緊地握著,想著自己得趕快離開。
季洪做事很仔細。而為了不讓朝廷或任何人有機會在起火後,進入默王府,取得任何證據
來質疑他的下落,火勢一起必定猛烈異常,是絕不可能撲滅的。
而他已受了傷,若是耽擱了,只怕也不免遭受波及。
修雅築緊臨著月牙居。
月牙居的拱門內不遠處就是地牢的入口。
冰霽君沒有機會的。火煙已經薰起了,他不知道火油的排佈,火勢可能瞬間就延燒到這裡
。
而即使知道,他又怎能冒險撲滅火勢?
幽冥君低下頭,快步走過月牙居。
他穿過月牙居,然後走到花園。地牢的入口機關在這裡。就在這株牡丹花樹下,等火勢延
燒到這裡後,便會將地牢入口的機關一併破壞掉。
但就算他打開地牢的入口,冰霽君還是不會有任何機會,只會使火勢更快往下延燒而已。
因為那是他用了玄冥玉,以冰霽君的真名,再用自己最強的意念所下的咒術。
火起了,某處的屋舍轟然倒塌。劈哩啪啦的烈火燃灼聲響在耳際。
得快走了。他想。
離開花園後,只要再經過幾處側殿,就可以離開默王府。他可以運使輕功,片刻的功夫就
可以離開這裡。
只要他有心躲藏,君皇不可能找到他、楚雲深也不可能。到鳳凰火族後,或許要忍受一些
屈辱,但那又如何?他早已習慣折磨與痛楚。
他還有玄冥玉,待傷勢復原後,他還能東山再起。
越天思死了,君皇不可能久待在聖魔界,他與楚雲深若是正面對決,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所以該走了。
他還有遠大的前程,還有無盡的理想與抱負。如果想要達成目的,他就得捨棄可能拖慢他
的腳步的一切。
而那個人早已毫無用處了,不是嗎?
火起了,烈焰迎風燒灼。
牡丹花樹也輕輕搖晃了起來。
豔麗的牡丹與遠處的火海,在眼前霧成一片紅光。
他低下頭,走過牡丹花樹。
「保重。默雅。」
淚水順著臉頰滑下,落在手裡的摺扇上。
「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很喜歡你的名字。」
幽冥君慢慢地停下腳步。
而後回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