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見到溫良恭是在宮裡的學堂上。
除了十個皇子們以外,大臣們爭相把自己的適齡兒子送來當伴讀,溫良恭則
因為他老子就是太傅,案前早就他的席位。
溫良恭自幼天資聰穎,溫太傅早早就想幫兒子鋪路,原先盤算著要讓兒子跟
皇帝最寵愛、最有可能封太子的三皇子混熟。
怎知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兒子除了聰明以外,還特別招桃花。
溫良恭在宮裡讀書玩耍才半把個月,竟默默養出一批宮女親衛隊。
當他們在御花園踢蹴鞠玩樂時,附近那是十面埋伏。只要溫良恭踢得好,就
有姑娘的喝采聲傳出,要是溫良恭跌倒了,則會聽到左右各一句好心疼啊。
皇子們看了都很不是滋味,想跟他們的老子兼天下第一人告狀時,天道恢
恢,溫良恭竟先被溫太傅氣呼呼地拎了回家了。
「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好事!」
「爹,我什麼也沒做啊。」
「什麼也沒做會害公主掉進湖裡?」
原來,三公主也是死忠親衛隊的一員,為了偷看溫良恭,不慎失足落水,所
幸並無大礙。
他去探望三妹時,她還拉著他的手,說良恭哥哥怎麼長得那般好看,像星
星、像月亮。
他聽了很不是滋味,小時候總抓著他的手叫五哥哥的妹妹就這樣被溫良恭勾
走了魂。
■
八年後,溫太傅回想此事才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聖上臨終前竟立了五皇子為太子,隔年登基,他因未傾向三皇子黨,而受太
后支持成為宰輔。
如錦上添花般,同年溫良恭高中狀元,三年後陞任右中允,溫家勢力如日中
天。
可即使仕途順利,溫良恭卻從未讓溫宰輔省心。
小時候的他是靠皮相勾引挑花,長大後的他除了天生麗質外,不俗的談吐與
若有似無的撩人手法,不分男女老少皆敗倒在他的飛魚服下。溫良恭待人一
律平等,只要看上眼的都吃,亦讓他贏得京城第一風流男子的美名。
且在公務繁忙之際,他仍可抽空遊走於花叢之間。早朝結束後陪李夫人喝
茶,中午與蘇姑娘吃飯,途中向擦身而過的美男子拋媚眼,下午忙完公務到
日落,晚上還有空跟江公子遊河。
有人記錄下他某日行程後,讚稱他為當代時辰調動大師。
雖然旁人跟溫宰輔都氣得牙癢,但溫良恭未曾落下公務,對於身邊男女也都
安撫得服貼,讓人抓不到小辮子。
不過,夜路走多了,還是會碰到鬼。
他在刑部尚書上奏的摺子裡,竟然看到溫良恭的名字。
該案簡言之,蘇氏為了溫良恭謀情害命,殺害親夫,蘇氏聲稱是自己一人所
為,刑部亦查無溫良恭涉案,但溫宰輔卻說小兒與此案脫離不了干係,身為
族長自行請罰。
他歪頭問身旁的徐公公,「溫宰輔跟他兒子怎回事?」
「小人以為……宰輔是趁機想讓風流成性的溫右中允學個教訓。」
他吊了吊眼,心道,家事也要朕來批?那就批唄。
他加上了兒時的舊恨,一紙把溫良恭貶到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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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邊疆的審美差異,也有可能是溫良恭一嘴花言巧語對胡人不管用,他
在那邊安安分分地過了五年,直到溫宰輔重病倒下。
「皇上,臣自知將不久於人世,有個不請之情……」
「變法尚未完成,溫宰輔還得幫朕好幾年啊……」
「臣正是擔憂此事,」溫宰輔虛弱地搖頭,「臣希望皇上可以把小兒溫良恭
調回城裡,小兒雖個性乖劣,但卻是臣見過最聰明伶俐之人。且他看在我這
個將死之人的份上,必將為皇上奉獻心力、肝腦塗地。」
溫良恭趕回京城,見到溫宰輔臨終一面。
沒有人知道溫宰輔跟兒子說了什麼,只知道在眾人眼中,溫良恭像換了個人
似地,認真公務,協助皇帝後續變法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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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奉獻心力、肝腦塗地,頂多就認真個五日吧!
都還沒下朝呢,那人就忙著身旁道貌岸然的國子監祭酒拋媚眼,人家可沒理
他。但可惡的是,他立刻點名問他意見,溫良恭竟還能批點工部缺失,想罰
他都沒理由。
溫宰輔留了這個兒子給他用,是好是壞,他也搞不懂。
只是,為了皇城的和氣,他不得不好好看管溫良恭。
他以商談國事為由,日日留溫良恭在御書房,倒也沒討論什麼,就是把他放
在眼皮下辦公,不放到城裡禍害男男女女。有時候留得晚了,還直接讓人睡
下,這都是為了皇城的和氣,絕無私心。
「皇上,臣將今日的摺子都寫完了,臣已三日未回府裡……」
他沒等溫良恭講完就否決,「放著,朕批完你才能走。」
溫良恭眨了眨眼,肚子裡的話沒說出來,皇帝卻從他表情讀了出來,這是頂
嘴的意思。
「嫌朕批得慢?」
「臣不敢。」
溫良恭端坐在自己的小桌旁,魂魄卻不知道飄到哪去,諒是哪個美女美男的
溫柔鄉吧。
皇帝批摺的毛筆停了下來,望向溫良恭。
這個人總是這樣,遠在咫尺,近在天邊,永遠抓不住他真正的心思。
貶到邊疆時,悶聲不吭,溫宰輔去世時,悶聲不吭,把他抓來自己身旁,悶
聲不吭。
可今天約是黃道吉日,溫良恭竟主動開口。
「皇上。」
「啥事?」
「臣近來聽聞城中一句流傳的段子。」
「說來聽聽。」
「溫良恭,良恭不良,風流宰相臥龍床。」他抿了抿嘴,卻抿不去唇邊的笑
意,「皇上夜夜要臣留宿宮中,臣的名聲都被敗壞了。」
「愛卿不會在意這點流言蜚語吧。」
「臣當然不在意,在意的是背後的涵意。」
「說來聽聽。」
「這不單是臣的名聲,還有皇上您的名聲,但既然能流傳,就表示有人授
意,至於有誰能授意……」
他步下臺階,到溫良恭身旁。
「愛卿以為授意的人在想什麼?」
「大概是看臣不順眼吧,只要把我跟皇上您綁在一塊,誰還敢跟臣談情說愛
呢。」
他一擺袖,「知道就好。」
「可是啊,皇上。就算是臣,也會挑人的啊。」
「溫良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