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蘇勁恩,我的姪子。
這個從小到大都備受保護的公子哥,不知從哪時候開始就是滿身的反骨之氣。和他的
父母吵吵鬧鬧、翹家逃學、故意在考試的時候考零分,這些都不算什麼。
最讓我替他擔心的,是他刻意疏離學校同學。
勁恩和他老爸不停吵架,我是一點都不意外。畢竟我那白癡老哥本來就是個頑固至極
的傢伙。可是刻意疏離學校同學,導致他一個同齡的朋友都沒有,實在是讓我這個做叔叔
的非常非常著急。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勁恩唯一願意溝通的人就只有我這個叔叔而已。或許是因為這個
人和我一樣,是蘇家的異類吧。
照理來說,我應該是最備受寵的么子。但可惜我是我老爸在外面生的兒子。就是名不
正言不順的私生子。
我記得在勁恩上國三那個暑假,在他幾乎翹了整個暑輔時,我跟他說「你是蘇家長孫
,不必和你叔一樣跟家裡的人作對、鬧脾氣」,也把自己私生子的身分和他說了。當時我
的意圖是讓這個小鬼可以乖乖上學、回家,只不過造成反效果。似乎,他因此越發覺得他
跟我是站在同一陣線來反抗他爸的。現在這小子基本就算是住在我家、還能自由來去了。
幸好,隨著他年紀增長,可能也是我的苦口婆心奏效,勁恩現在很少翹課了。這也導
致最近我變成他們兩父子的溝通橋樑,只因只有我說的話他才聽進去,讓我有點煩躁,因
為我實在不想和我老哥多講第二句話。但我同時也擔心勁恩,所以每每壓住想要摔掉手機
的怒氣和他講電話。
「蘇勁恩,我的菸呢?」這臭小鬼除了人小鬼大,還總是偷藏我的菸叫我戒菸。他躺
在我家的沙發看小說,襪子也都沒脫,書包裡的書在旁邊散落一地,整個人就像個午睡剛
起床的貓一樣慵懶悠哉的斜躺著。
「什麼菸?沒看到。」
想當初這小鬼出生時,我才剛上高二。那時我知道自己要當叔叔,卻是一點興奮的感
覺也沒有。原因自然不用講,因為我對那個「家」,實在是沒有常人該有的歸屬感。只是
看到母親的表情,我勉為其難的擠出笑容,說了句「大哥、大嫂,恭喜。」然後就溜出去
。
我已經夠失寵了,不需要再一個小孩來嘲笑我。我清楚記得當時那時自己是這樣想的
。
諷刺的是,這幾年親戚間看我和勁恩如此親密,總是笑著說我和勁恩更像是父子。事
實上,我們兩個去逛街的時候,也常被店員誤認是。連我自己也覺得我和勁恩有點相似。
不是指外表,而是倔脾氣。
「哎叔,我想去百貨公司。」他把書闔上,親暱的挪近,用眼中的星星閃爍的光芒直
視我。這是他有要求時常用的招數。
「走吧。」
後來勁恩用自己的零用錢在百貨公司一樓買了一個昂貴皮夾,我以為那是他要買給自
己使用。結果我看見店員包裝了一番,這小鬼才神神秘秘的跟我說不是自己要用的,是要
送人的。嗯?我記得這傢伙在學校根本沒什麼朋友才對。我起了疑心,但是不打算單刀直
入的問。這傢伙該說時自己會說。
「叔啊,你真的要少喝點酒、跟抽菸也要戒掉。」我們去吃樓上的高級燒烤時,勁恩
看見我點酒來喝,又開始嘮叨了起來。
「出錢的人最大。」我拿起酒大喝了一口,催促道「你趕緊烤肉。」
什麼時候那個還在襁褓當中的小鬼,已經長到這麼高了呢?想到這裡,我又開始有點
醉意,身體也不知怎地,全身痠痛了起來,腦袋也開始頭暈脹痛。唉!想起最近發生的總
總破事,昨晚我還故意把自己灌醉之後,坐車去找阿瑋。
我好像是第一次這樣做。
我第一次在傳訊息給阿瑋之前,就在門口等他。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看他滿身都是工
作的髒汙的回到家,詫異地問我怎麼會在這邊。我沒有給他任何回答,直接湊上去親他,
給他一個深吻。他低喃著自己剛工作完很髒,先讓他開門、洗澡。但我實在是等不及,我
當下只想有人壓著我、立刻操我。最好,讓我哭到失神。
現在想起昨晚阿瑋的驚慌表情,我覺得有點好笑。但同時也有點歉疚,我似乎是把他
嚇著了。幸好,他的床上功夫還是一樣的棒,整晚操我操了三、四遍。身體方面,我們真
的是很契合。
雖然,我們只是炮友。但我真的滿喜歡他的直率跟平凡。
平凡有何不好?我想著。
我想起阿瑋那個在鬧區當中的頂樓加蓋套房,裡面很熱,空氣很糟。而裡面除了衛浴
之外,沒有任何隔間。他在客廳放了一個床墊,當作沙發也當作床,底下只有棧板。我想
起第一次和他在那個床墊做的時候,整個床墊像快瓦解一樣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後來,他把床墊換了。他跟我說整個房間裡面,床墊花了最多錢,讓我試躺看看。我
笑著說很棒,不知道彈性如何,那晚又跟他做了好幾次來「試驗」床墊。
──
「叔,你醒了嗎?」
嗯?
「叔,我有事跟你說。我爸說請你有空去跟他禮儀社的朋友詳談姨婆葬禮的事情。」
哈,真好笑。我哥和我姊都叫我媽「阿姨」。
所以勁恩就要稱呼我媽叫「姨婆」。
真彆扭。
「我們快到家了。」
嗯。
「還有,我們班這學期來了個轉學生。」
嗯。
「我和他聊得挺來的。」
嗯。
「我也很喜歡他……這個皮夾是要送他的生日禮物。」
嗯。
「雖然他和我一樣是……」
──
後來的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宿醉的關係,我頭很痛。我只記得到家之後把蘇勁恩臭
罵了一頓。我好像是第一次吼他,也好像是我第一次邊罵人邊哭。
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