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為代友人P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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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鹿
【前文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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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他不可置信地回頭,但見那一臉灼灼怒意,單槍匹馬追來的的青年,已距離他們不過
兩三個馬身。
他們沒命地往城門外衝去。方才一番騷動已讓驛站的人們紛紛追出來大喊有人偷馬,
城門守衛也警惕起來,要上前用長矛攔住他們。
黑馬像是徹底放開了血性,毫無一個溫馴牲畜面對人的恐懼。牠奔勢如雷,風馳電掣
間已闖到了關口,一時竟無人敢擋在牠正前。只見牠繃緊肌肉,後腿一蹬,竟是避開矛尖
,從守衛們的頭頂驟然翻越了出去。
饒是騎過不少好馬的晦人也不由得讚嘆:「好傢伙!」
城門外夜色茫茫,雖然仍有人家張燈結彩,但較之城內明顯寥落許多。一輪滿月已皎
然升至中天,四野寂靜,唯有蒼茫的銀光照耀他們奔逃的前路。
孫群玉緊跟著他們衝出城門,咬牙緊追,大勢已去的恐懼漸漸籠罩他的全身,壓得他
冷汗涔涔,渾身僵硬。
晦人當初是他弄丟的,既然父親和葛叔叔選擇按兵不動,放任這個禍害在外逍遙,那
不如就由他來把人捉回來,將功補過,也免得在天罡會處處被長老們戳脊梁骨。
如今他尚在受罰禁足期間,今夜願意跟著他偷偷溜出來的,已經是他所能召集到的所
有人手,眼下又全被堵在了城中。
若是再不成,他簡直無法想像今後會遭受如何的非議。
思及此,青年眼中不由得殺意橫生。他卸下背後長弓,在顛簸馬背上穩穩張弦,但見
一枝羽箭倏而飛出,直竄向晦人背心。
然而晦人也早有防備,箭聲未至,人已側身出劍,將飛至途中的細竹給攔腰斬成兩截
。孫群玉一擊不中,接連出箭,箭箭都直朝要害;虧得晦人目力好,身法快,手中劍花急
轉,叮叮噹噹一陣,險險全數擋下。
「維持這個速度,等他箭矢耗盡就成了。」晦人道。
司空衍今夜已快被嚇破了膽,眼見熬到了逃出生天的機會,卻見座下黑馬哼哧喘氣,
嘴邊已冒出些白色泡沫來。
「不行,牠快跑不動了!」
晦人眉頭一皺,道:「那就讓牠慢下來。」
司空衍雖不解,但在逃亡這事上,他可不敢自詡比晦人更有經驗。
韁繩一鬆,前後兩匹馬的距離便迅速接近了。司空衍不安地回頭望,卻見晦人竟顫巍
巍地在馬背上站起身來。
「你幹什麼?」
「別管我,專心看路。」
馬身一輕,原是晦人竟抓準距離一躍而起,落到了後頭孫群玉的馬背上。
「死心吧!」晦人張牙舞爪地便要把孫群玉踹下馬去。
孫群玉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明明近到能夠肉搏,他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依然選擇
引弓射箭。弓弦還未拉滿一半,晦人的掌風已直劈面門。
「這種距離還想著拉弓?」晦人幾乎要笑出來。
孫群玉歪著身子閃躲攻擊,同時手中像是扣不住箭似的,讓它就這麼離弦飛了出去。
一聲破空的輕嘯,看似射歪的箭矢,飛向了前方銀色月光中模糊的一人一馬。
只見黑馬發出一聲悲鳴,接著馬身劇震,再也維持不了平衡似的,轟然傾倒。
向前奔跑的力道尚未卸除,於是司空衍便被騰空甩了出去。他幾乎無法分辨自己是哪
個部位先著地,瞬間天旋地轉,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像是給人徹徹底底痛揍過一頓。
晦人知曉中計,大喝一聲,揪著孫群玉雙雙滾下了馬。
追擊至此戛然而止。
月光下三個人影皆是狼狽不堪,晦人和孫群玉落地後迅速拉開距離,各立一頭,冷冷
對峙;司空衍忍著疼痛爬行到黑馬身旁,只見牠喘氣嘶鳴著,後腿處一片觸目驚心的濕痕
,正插著一枝潔白翎羽的銳箭。
「看來就剩你了,和我打一場唄?」晦人喘著氣看向孫群玉,說話間稱得上是笑吟吟
的,「輸了賠命。」
孫群玉垂著劍尖站在不遠處,一時沒能接茬。少年生得好看,提起滿是惡意的挑戰時
,也像是遞出純真無害的邀請。
司空衍蹲在黑馬身邊,輕輕撫摸著牠的鬃毛,彷佛這樣也能一道安撫自己,緩解無能
為力的不安。
兩道人影靜靜地相對而立,就在某個眨眼的瞬間,他們同時動作,迅猛地撲向了彼此
。劍刃交擊,火星四濺,鏗鏘之聲響徹空曠的郊野。
孫群玉使的劍術是天罡會弟子必定修習的,招式本身便設計得滴水不漏,難尋破綻,
由他這般俊朗挺拔之人使來,出招收招更是一把漂亮的好架勢,透著一股令人欽羨的磊落
正氣。
相較之下晦人打起架來就隨意許多,站姿亂,出招更亂,把劍當刀使,哪裡有空檔就
往哪裡鑽,端的是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在朦朧的月光下,司空衍只隱約瞧見雙方不斷變換位置,打得你來我往,難解難分,
一時也分不出高下。
孫群玉與晦人周旋片刻,未討得什麼便宜,出招愈見兇猛,劍光如蛇如電,朝著要害
直刺而去。
晦人輾轉騰挪,一面引他連連刺空,一面出言挑釁:「你的劍術是誰教的?怎麼這般
不頂用?」
「住口!」
孫群玉怒極,下盤使力出腿旋踢,要將晦人那嘲笑的臉給踢碎似的。
晦人如常閃身避過,剛要出言奚落,不料對方後招來得極快,踢擊不成,身子明明尚
未回穩,劍鋒卻已尋了刁鑽角度悍然掃到,就要斜斜劃開他的胸膛。
這一擊孫群玉用了十成力氣,晦人硬著頭皮格擋接下,直被劈得往後骨碌翻了好些個
跟頭,再一看手上,劍已然崩斷了。
孫群玉傲然道:「父親所創的劍術博大精深,還輪不到你來指教。」
「是嗎?」晦人無所謂似的,持著斷劍忽而再次衝刺襲來,眸中凶光大盛,彷彿被逼
入絕境才是他最熟悉的情景。
孫群玉揮劍斬去,晦人卻驀地從視線中消失了。緊接著下盤一晃,竟是這人一瞬間將
身子彎折得極低,毫不遲疑地去折他的小腿。
晦人使勁渾身力氣一扳,便流氓似的壓著孫群玉倒在地上,極為難看地扭打在一處。
若說使劍時雙方互有往來,那麼徒手肉搏,便是晦人佔了上風了。他本就力氣極大,
此時身陷險境,更是發了狠地將孫群玉死死掐住,又壓他脈門,逼迫他鬆手放開長劍。
孫群玉臉色漲紅,不住掙扎。他自詡劍術高超,不曾想晦人壓根就不跟他比劍。
「我師父倒只教我兩件事。一,砍得中……」晦人騎在他身上,斷劍寒光一閃,如電
斬落,「二,砍得死!」
孫群玉抓撓著晦人的衣襟,還欲與他拼個魚死網破,忽然感到肋邊一涼,接著驟然噴
出了一蓬鮮血,便再也使不上力氣了。
大局已定。
晦人緩緩站起身來,扔下孫群玉朝外走去。劇烈打鬥使他渾身血氣翻湧,一旦冷靜下
來,便覺得夜裡愈發寒冷入骨。
「你以為過去的……就會毫無痕跡嗎?」孫群玉喘著粗氣,艱難地說,「為何像你這
樣的惡人,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脫懲罰……」
晦人心頭一刺,在這子夜時分不合時宜地懷念起正午的陽光來。他回頭一腳踩上孫群
玉的肩膀:「留著口氣就為了說這些廢話?孫震的獨子也不過如此。」
孫群玉罵道:「不許提我父親名諱!」
「我不僅要提,我還很好奇孫震看到你死狀時,會是什麼表情。怎麼樣?不考慮求饒
嗎?」
生死關頭,孫群玉反倒無所畏懼起來,他唇邊咳著血沫,啐道:「你就只是個渣滓
,?
都不配……不配光明正大地活著!」
「好,說得好。」
晦人神色冰冷,拾起孫群玉的長劍,調轉劍尖懸在他的心口。
人的性命是很脆弱的,只要傷對地方,便是只傷半吋也回天乏術。晦人驀地想起他第
一次握刀時,師父這樣對他說。
關於殺手的記憶和習慣,從來沒有真正離開他。晦人完全可以想像這一劍刺下去會是
什麼觸感,如果他想,他也知道刺好幾下才讓孫群玉痛苦死去的方法。
殺人的最後關頭其實非常簡單,只要稍微送一點點力出去就行了。人的皮囊面對無情
的刀劍,就是這麼不堪一擊。
把自己想像成一把刀,就像從前一樣。但他的劍尖尚未落下,人卻先落入了一個臂彎
當中。
司空衍從後頭圈住他,拖著他連連後退,像溫柔勸慰他離開懸崖似的。他輕聲道:「
走了,咱們走吧。」
人的體溫和親密的接觸,多少讓晦人憶起了先前在酒樓的那陣溫存和羞憤,於是殺手
的煩憂又成了思春少年的煩憂。他不由得對司空衍惱怒起來。
「別碰我!」晦人甩開貼著他的青年,忿忿地去牽孫群玉騎來的那匹大青馬。牠看上
去很溫馴,一直徘徊在黑馬附近,哀哀地低鳴著。
司空衍暗鬆一口氣。他瞥了一眼倒在血泊當中昏迷過去的孫群玉,不免生出了一絲憐
憫。
但他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似乎沒有憐憫別人的資格。
大青馬背脊寬闊,兩人騎上去也不至擁擠。而黑馬休息了一陣,竟頑強地自個兒站起
來,瘸著腿緩緩跟在他們後頭。
夜色深濃,人困馬乏,馬兒小跑著,載著新的主人直往那未知的黑夜中緩緩行去。
而被他們甩在身後的臨璩城依然輝煌燦爛,今夜所發生的的一切,於它來說不過是一
粒塵埃。
-待續-
實不相瞞
我這邊的存稿只到這章為止 Q____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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