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無經驗可13

作者: xkxi (今晚打老虎)   2020-07-16 00:55:41
13 喜歡的花

( 我有個問題 )> YU
( 你有腹肌嗎? )> YU
張緯峰 <( ? )

張緯峰來的時候,沈淯青正用新買的抹布擦手,工作檯上一團亂。
他剛忙完,兩隻袖子捲在肘上,大不止一號的圍裙鬆垮垮穿在身,由於他瘦,圍裙的肩帶
高起一圈,背後的圍繩打上結後留出長長的兩條尾巴,走動時兩條繩快意擺盪,蹲下時兩
條繩乖巧伏在地上,彎成一個慵懶安逸的圈,遂意又順心。
張緯峰不是第一次見沈淯青離開老闆椅像樣工作的樣子,卻是第一次見這兩條帶子飄出靈
氣,像是主人的好心情溢出了邊,染上周圍。
沈淯青擦完了手用同塊布擦剪刀,垂下的嘴角抿出柔和的線,人也比他們上次見面時看起
來還要有精神許多,令張緯峰稱奇。
沈淯青這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張緯峰和他一段時間沒見,一眼就看出差別,可每天與沈
淯青相處的李以正反而沒發現自家老闆的變化。
不僅如此,張緯峰原地轉了半圈——整個花店的氣氛似乎都有點不太一樣,脫離了城北商
店街一貫的停滯不變,好像有什麼活了起來。
張緯鋒甚至錯覺,連花的賣相都變好了一點點。
沈淯青在張緯峰還在停車時就看見他了,所以門被打開時他沒有特別的反應,他繼續收尾
今日的工作,飯店那邊接連有幾場活動需要大量的花,他跟李以正已經忙了好幾天,連日
送花去佈置會場,是李以正來以後第一次出外差。
貨車前座除去開車的沈淯青表哥,沒法再塞進兩個人,於是他們一起搭公車。
已經不是第一次一起出門,李以正仍覺得沈淯青新鮮。站牌前,等車的人三三兩兩站著,
沈淯青望著車來的方向,每三十秒看一次,他應該有點近視,但不戴眼鏡,因為他在看公
車頭上的路線號碼時,會瞇一點眼睛,樣子有點無辜,招車時,他的手不抬高,掌心朝外
平舉伸出去,也不揮動,倒像是在擋人過。
花在運送時暫時離水,下到飯店才放水回去。昨天李以正搬動花瓶時沒拿捏好角度,動作
太大,把瓶裡的水晃出來,弄得自己一身濕,他索性脫掉上衣,沈淯青佈完一排的天堂鳥
,轉身就撞到東西。
沈淯青的手下意識去檔,指尖被體溫燙手。
「你衣服呢?」
「弄濕了。」李以正說。
李以正沒穿外套,一濕直接浸到底。
沈淯青當沒看見,指揮李以正搬東西。
原是不在意,但頻繁出入視線裡的飯店員工讓沈淯青不得不去借一件員工制服給李以正穿
,把那六塊腹肌擋一擋,趕走流口水的眼睛,因為沈淯青實在不喜歡工作時旁人晃來晃去

忙完時已經將近八點,他們各自回去。沈淯青回到花店直接上二樓浴室洗澡,脫下了衣服
,光裸的他拿著蓮蓬頭試水溫,流過指頭的涼水漸漸成暖人的溫水時,他想起李以正。
他洗澡完,沒擦乾身體就走出浴室,濕腳印跟著他進房,他打開衣櫃拿衣服,看著穿衣鏡
裡自己薄如一片餅乾的身體,他想起李以正。
他下樓,到便利商店買大亨堡跟茶葉蛋,排隊結帳的時候,他想起李以正。
側躺在床上盯著牆壁準備睡著時,他想起李以正。
然後他發了個訊息給張緯峰,張緯峰回他一個問號。
誰叫沈淯青沒見過腹肌,沒親眼見過,而且還是認識的人的腹肌。
張緯峰沒把莫名其妙的訊息跟花店微妙的變化聯想在一起,也不曉得自己進花店後就在找
的那人就是其中的原因。張緯峰熟悉沈淯青手上事情忙完才搭理人的慣常節奏,所以他不
打斷沈淯青,但他奇怪怎麼沒看見花店裡的另一人。
他走前幾步向廚房探頭,與手裡拿著大垃圾袋的李以正正面碰上。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瞬間李以正的表情兇了起來,警惕地板一張臉。李以正習慣了只有自
己與沈淯青兩個人在的花店,突然見到陌生人出現,第一反應警覺,狠狠忘了這裡是開店
的。
僅一瞬間,李以正斂回了表情,變回沈淯青在line裡和張緯峰形容的溫順模樣。他猶疑眼
前這位客人需不需要招呼,他看向沈淯青,尋求指示,可沈淯青低著頭捲綁繩和包材,毫
不察覺的樣子。
李以正剛要張口,把最後一捆繩打上活結固定的沈淯青就說:「他是我朋友。」
原來他有注意到,甚至不必看就曉得李以正在想什麼。
沈淯青常駐花中,雖然談不上對花店深愛,但摸多了花草,他也習得讀空氣中細微的變化
,水分的含量,將綻與欲衰的跡象,那是讀懂也不能干預的預覺。
他對人敏感,因為深深喜歡過一個不能從自己身體裡剝出去的人,他成了不去反駁只能讀
懂的行家。再加上,李以正好懂,在他面前什麼都說,什麼都做。
「你好。」李以正正正經經打招呼,「我是李以正。」
「辛苦了。」感受到他們之間階級關係的張緯峰忍不住說。
打過招呼,李以正繞過張緯峰到工作檯,撿地上的碎葉,張緯峰在李以正常坐的木椅坐下
,沈淯青脫下圍裙,掛在身後牆面的釘子上。
釘子是新的,李以正釘的。
經沈淯青同意,李以正站在工作檯角落的牆柱前,目光專注地比劃圍裙的長度和沈淯青抬
手的最佳位置,完美垂直地落上一根銀色鐵釘,讓圍裙有個正式的住所。
也許是如此,兩條帶子才沾沾自喜地飄。
知道張緯峰來的目的,沈淯青走到櫃檯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一張滿面粉色的貼紙,鐳射印
刷在光照下炫著霓彩。
「送誰的?」
「學長。」
「助教?」
「嗯,就他。」
沈淯青又走到門口,將風鈴纏結的尾巴撥開,撥完他靠在櫃檯外邊倚著與張緯峰說話。
他們的聲量很低,從旁只能聽見一些絮絮氣音,以前在高中也是如此,沈淯青話不多,而
張緯峰說話時嘴不大張開,音黏,每當兩人站一起,周遭就立刻像多了一道屏障,其他人
很難加入他們的談話。
李以正被排擠在外並無不適應,他一隻手戴著手套,另一隻手拉著垃圾袋,將工作檯上的
殘枝敗葉以手掃淨。手套是沈淯青從櫃子深處找出來的,雖然李以正說自己不怕紮,但沈
淯青給他,他也就不吭聲戴上。
聽見背後勤快的動靜,張緯峰中斷話題問,「你不是說沒打算奴役他嗎?」
「嗯......」
沈淯青一開始的確是這麼想的,但他不知道李以正這個人積極主動閒不下來,不知道李以
正既雞婆卻又將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半推半就地就這樣了。
沈淯青決定將責任都推給不知道三個字,李以正出現時,他說了一大堆不知道,那不如就
順勢都推給不知道。
他不回話,悠哉看向店角落屬於非賣品的金桔樹,小金桔樹缺乏照顧,只開花,不結果,
每天掉葉子,從前沒人管,現在李以正掃。
「慣老闆。」看沈淯青避而不答,張緯峰替李以正抱屈一句。
提到慣老闆,張緯峰腦中閃過陳教授的衣襬,然後是蔣舟的鞋。
他與蔣舟待在研究室時,經常低頭就見到坐對面的蔣舟翹著的腿,懸空的鞋底與自己膝蓋
只有一個拳頭近,偶爾兩人動姿勢就會打到對方。
碰到時張緯峰會往後坐一步,但每當他念書念得專心,身體不自覺往桌子靠近,又會再次
撞上。
次數多了,兩人不小心又碰到時甚至會故意伸腳多撞一次,之中蔣舟的惡作劇次數遙遙領
先。
蔣舟有時會戴著耳機安靜聽陳教授的上課錄音檔,張緯峰錄的,聽時手撐著頭眼閉上,一
聽就是一兩小時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其實在睡覺。
錄音檔本來是張緯峰打算錄給自己方便做筆記用的,但蔣舟也感興趣,張緯峰就也傳給他

想到蔣舟,張緯峰又跟沈淯青提了提大學裡發生的事,兩人都不是愛在訊息裡長篇大論的
人,見面時才會說得比較多,一陣子沒見,累積了不少可說的事,一人流水帳一樣地斷斷
續續地講,一人隨意地拉著話題的繩索漂,沒有生活交集的友誼靠著默契緩水長流。
「...他人蠻好的.....不,有時也蠻壞。」
沈淯青聽張緯峰描述蔣舟,一會稱好一會又稱不好,沈淯青沒懂蔣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但知道張緯峰對這個助教學長興趣不淺。
聽來蔣舟挺神秘的,又聰明,是張緯峰容易交好的類型。
性格簡單的人難留在考試狂張緯峰的身邊,例如高中愛慕他的學妹,答案全公布在說話時
紅通通的兩頰上,就不讓張緯峰感興趣。
「腹肌又是怎樣?」
「隨口一問。」
「你想鍛鍊身體?」
「哪可能。」
沈淯青猶豫要不要跟張緯峰說最近自己吃得比較多的事情,最後沒說。
張緯峰發現月曆上一片空白,他問:「花先生沒來了啊?」
他想起自李以正出現後,沈淯青就不太提起花先生了,都在說李以正。李以正的單戀,他
也略有耳聞。
聽張緯峰提起不再出現的那個人,沈淯青脖子一緊,朝李以正的方向看去,確定他沒聽見
。李以正正在將垃圾綁袋,塑膠袋大聲作響,蓋過了對話聲。
沈淯青鬆口氣,他對張緯峰幅度極小地搖搖頭,示意不要再問。
張緯峰用嘴型做了個「喔」字,點點頭。
會去看月曆是因為他差不多該走了,眼睛往牆上找時鐘,沒料無痕跡的月曆是個雷,葉誠
勳和李以正的出現讓花店變了,但李以正看起來是個正常人,沈淯青難得交朋友,張緯峰
不再擔心。
「貼紙謝啦。」張緯峰把貼紙收進背包,他站起來,準備要走。
「還有一些在樓上,等我。」沈淯青說,說完朝樓上走。
「老闆,今天幾點去飯店?」李以正在他背後問。
「一樣。」已經走到樓上的沈淯青喊。
張緯峰的視線停在樓梯,不曉得多久沒聽沈淯青大聲說話,他略感奇妙,收回目光時,他
發現李以正正盯著自己,李以正有話想問。
「你跟老闆是同學?」
「高中同班。」
「他...」
話沒說完,沈淯青下來了,將零碎的點數給了張緯峰。
張緯峰將一點、兩點、三點、四點不等的點數收進錢包。
準備走前,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想問蔣舟喜不喜歡花。
他拿出手機,發訊息問:『 (要花嗎 我在朋友的花店)> 張緯峰 』
蔣舟正在看手機,馬上就回覆了:
『 蔣舟 <(紅玫瑰) 』
欠揍,張緯峰想,又不是追你,他再問:『 (有別的嗎)> 張緯峰 』
那頭傳來一個紅玫瑰圖案。
張緯峰沒打算聽他的話,他問沈淯青:「有什麼快爛的花可以給我嗎?」
「玫瑰吧,玫瑰我不要。」沈淯青說。飯店最近的活動是企業活動,用不著玫瑰。
張緯峰望向沈淯青,發現沈淯青並不是在開玩笑。
搔了搔臉,張緯峰又拿起手機打字:『 (你在學校嗎?)> 張緯峰 』
蔣舟發送一張照片,張緯峰點開一看,是一張從山頂往山下拍的照片,陰天,並不是什麼
特別的風景。
「給我幾朵你不要的。」
「玫瑰?」沈淯青確認。
「玫瑰。」
沈淯青原地站了一會,像是懶得工作,他發了一下呆之後才慢吞吞地走到玫瑰前,抽了五
支。張緯峰騎車,所以沈淯青把包裝紙留得高出花朵,把花保護好,先用了塑膠紙,再包
牛皮紙,乍看下不曉得裡面是什麼。
「老闆,你最喜歡什麼花啊?」張緯峰離開後,李以正問。
「我不喜歡花。」沈淯青說。
沈淯青坐下,在老闆椅裡癱軟成一團無骨的泥,李以正看著腳邊準備送去飯店的,沈淯青
細心包起的每一朵花,心想,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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