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改得最少,在後段,小蝶出場之後的部分。
(27)修改版
他又見到醒得很慢的總裁了,連城滿心歡喜。
看了看手錶,上午九點,房內靜得幾乎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微弱聲響,雙層
窗簾掩得密實,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著催人重返夢鄉的氛圍。
連城是跟著自己設定的鬧鐘起床的,已經洗漱完畢,甚至簡單沖過澡,到衣
櫃穿戴整齊,再回來床邊,總裁仍然和二十分鐘前一模一樣,半根頭髮的位置都
沒有改變。他的睡相非常規矩,全身都蓋在棉被下,只露出一顆腦袋,側躺在枕
頭正中央,和入睡時的姿態沒有太大差別。
連城從空著的半邊床鋪爬上去,用鼻子蹭著張雁鳴的後頸,「嘿,跟你說一
聲,我必須離開了。」
張雁鳴發出幾聲沒有意義的鼻音,身體往額外的溫暖偎近,反應鈍滯,似乎
沒聽懂說話的內容。連城伸舌舔了他的頸子一口,他才轉過身,雙眼眨了眨,睜
開一半,眸光朦朧,睡意還有六、七分。
連城笑著又重複一次,「我要走囉,去工作賺錢。」他親了親戀人的臉頰和
鼻尖,接著便要起身。張雁鳴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留下來,讓我養……」
連城笑了起來,這輩子沒想過會聽見這樣的提議。他試著奪回衣袖,總裁的
眼睛睜不太開,手指卻抓得緊。
好吧,多耗半個小時應該不要緊,他又躺回總裁的身邊,後者仍閉著眼,呼
吸倒已脫離睡眠時的低緩深沉,正在清醒的道路上掙扎,塞車嚴重。
昨晚,他們只在床上稍微溫存一會兒,便分開來各自入睡,因為總裁三十多
年都是獨睡一張床,戀人的擁抱碰觸再甜蜜都是睡眠干擾。
抱著睡不著,睡著之後可以抱吧?連城張臂環抱總裁,下巴輕壓著對方的頭
頂,讓人半躺在自己的胸膛上。對方鬆開手指,沿著連城的衣袖往下,找到手握
住了。
連城看了一眼房門,「會不會有阿福進來?」
「……什麼阿福?」張雁鳴回答時眼也沒睜,他喜歡背後新添的溫暖,很好
睡。
「就是那種萬能管家,會進房來唰一下拉開窗簾,然後很酷地宣布現在已經
下午三點!」
「下午三點了?」
總裁大受驚嚇,掙脫了懷抱,要坐起身,連城及時拉他回來。
「沒有、沒有!舉例而已,時間還早。」大概吧,還不到中午,都算早。
總裁埋怨地咕噥一聲,翻過身,把臉埋進枕頭,「沒有人會闖進我的寢室。」
「所以,我可以這麼做嗎?」
連城膽量大增,爬到趴著的總裁背上,像第二條棉被纏住對方,又像一隻過
度熱情的大狗,對著主人又親又舔。
張雁鳴睡意濃重,幾乎不抵抗。他的睡衣寬鬆,領口很容易就拉下來,連城
在他的後頸和肩膀灑下無數個細碎的吻,偶爾輕咬幾口。
不過,就算是趁機動手動口吃豆腐,連城還是守著一定的界線,抱著他的手
隔著薄被,不移動到腰部以下,親吻也僅限於對方露在衣領外的肌膚。
「你通常都睡到什麼時候?」
「沒有在睡……」
「哦?」
「已經醒了,正在……起來的過程……」張雁鳴側過頭,單邊臉頰壓著枕頭,
「都怪你太重,不然我早就……早就起來了……」
他自認在說實話,剛才被下午三點嚇了一跳,真的打算加速起床的過程,可
是連城壓著他的重量很有安全感,又溫暖,不知不覺眼皮沉重,也沒意識到自己
斷續發出的可愛聲音對連城是多大的刺激。
「你聞起來好香,而且好軟!」連城把臉埋進張雁鳴的頸窩,圈在對方腰間
的手臂往內深陷。夏天的被子薄,手感還是很清晰。「好像一顆草莓大福,外皮
柔軟有彈性,剝開來內餡香甜、鮮嫩多汁……」
這種形容實在離譜,張雁鳴才不想當一顆……一顆……連城剛剛說什麼?他
有意見想表達,身體翻動,甩開了連城,後者陶醉太深,又不熟悉床鋪的寬度,
一不留神,直接滾下了床鋪,摔落到地面。
連城哎喲叫了兩聲,還搞不清楚狀況,上方傳來清亮的笑聲。
「總算報了蘇格蘭的一箭之仇!」總裁現在可睜開眼睛了,還笑容滿面。
「這不一樣,在蘇格蘭的時候,我可是非常關切又擔心,怕你摔傷摔痛,」
連城揉著最受衝擊的屁股,抗議道:「哪像你現在笑咪咪,好開心的樣子!」
「你說的沒錯,」張雁鳴側著身,單手支撐腦袋,望著他笑,「我好快樂。」
連城楞了一下,要說的玩笑又吞回去。總裁的頭髮睡得好亂,一雙近視眼裡
還帶著迷濛睡意,他的睡衣歪斜凌亂,他的笑容……連城從來沒見過什麼畫面比
他的笑容更美。
連城受到感染,也傻傻對著他笑,笑得不只傻,還有滿滿的愛慕與渴望。
張雁鳴必定是接收到了,他的笑容稍歛,雙頰泛起微紅,眸光裡也流轉著相
似的情感。連城直起身,捉住總裁的兩邊衣領,將人拉近過來。
這個吻,有別於剛才的戲謔與單方面,吻得緩慢悠長,激起絲絲酥麻,有如
電流,竄過兩人周身。
張雁鳴抓住連城的手肘,拉著他回到床上,一起跌進被褥之中。他們的親吻
仍然持續著,身體也跟唇瓣一樣緊緊相貼。一切似乎都升溫得太快太急的時候,
門外忽然傳來響聲,像是什麼重物摔在地面。
兩個人都煞住動作,張雁鳴又把連城甩下來。這回連城選對了方向,沒再跌
下床。
「阿福撞到東西?」他悄聲詢問總裁。
「阿福從來不會撞到東西。」
連城笑起來,「所以你知道阿福是在說誰嘛!」
張雁鳴白了他一眼,揚聲朝門外喊,「誰在外面?」
門外的死寂持續了片刻。
「……沒有人喔!」是李志承的聲音。
張雁鳴一聽就想起是怎麼回事。他抬起手臂,橫過雙眼,發出沮喪不甘願的
聲音。
「是今天……我都忘了!」他放下手臂,滿臉歉意地對連城解釋,「大概每
個月一次,我們有個早餐……或者說早午餐聚會,參與成員都是和我親近的公司
主管。」
連城點著頭,「噢,總裁的派系。」
「的確有許多人這麼稱呼。聚餐地點多半選在這裡,飯店套房方便隱密,我
一個人住,也不會打擾到其他人。通常我起得晚,所以他們被准許直接進來,餓
了先吃。抱歉……我完全忘記是今天。」昨晚和今晨都被連城佔滿心思,預定的
行程都拋到了腦後。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能久留。」連城說著眉頭一皺,「我該怎麼出去比較
恰當?」
張雁鳴沒有立刻回答,他咬著下唇,考慮了一會兒。
「如你所說,他們是我的派系、我的人馬,曝光在他們面前不算公開,也不
會被傳出去。所以……」他頓了頓,認真望著連城,「你希望讓他們看見你嗎?」
* * * * * * *
獨自一人踏進起居間時,張雁鳴只簡單穿了襯衫長褲,頭髮也是約略梳過,
還戴了眼鏡。
隨著向總裁道早安的問候聲,所有視線都集中過來,有些明顯透著好奇,也
有人重視隱私,假裝沒聽見寢室剛才傳出來的嬉鬧聲音。
安東尼搶著開口道:「總裁對不起,我是為了阻止李總偷聽,和他拉扯之下
才意外弄倒了立燈。」
「胡說!我才沒、沒有偷聽!我只是在……欣賞那盞燈,剛巧那盞燈靠近
門……」
張雁鳴對兩人的爭論毫無反應,彷彿沒聽見,又或者是不在意。他的目光一
個個掃過部屬,最後停留在李志承的胸口。
「你的脖子上圍的是什麼東西?」
「您說這條領帶嗎?」萬航的總經理笑咪咪回答,「我的小女兒挑的,她說
這些圓點都是磨菇,堅持要我帶它們出來曬太陽。」
總裁別開了視線,不再說什麼。李志承被問得一頭霧水,看老闆臉色陰暗,
一副不開心的模樣,心裡忽然害怕起來。他用目光詢問其他同僚,大家多半也是
滿臉困惑,還有幾個邪惡的傢伙對他豎起大拇指,幸災樂禍。
「有人要離開房間,你們都進餐廳迴避一下。」
總裁接著指示距離餐廳最近的特助,「Chris,你也進去,看好他們。」
「是。」
這項要求引起一陣騷動,以及所有人的驚詫與好奇,比較大膽的幾個還開口
抱怨老闆見外,他們也想見一見房間裡的神祕人物。總裁一概不予理會,等著特
助像驅趕羊群般把人都關進餐廳,才去敲寢室的門。
連城從寢室出來時,在場只剩下總裁和他的特助。他掃了起居間一眼,接著
和張雁鳴交換了個連安東尼也猜不出來的眼神。
「我把他們都隔離在餐廳。」張雁鳴說。
連城面露微笑,不出聲地揮手和其他兩人打招呼,然後湊到張雁鳴耳邊說了
聲拜拜。
最後是佐久間送他從電梯離開。
餐敘果然成了一頓早午餐,結束時已近正午。送走了所有人,讓特助們先到
大廳等待,張雁鳴返回衣帽間,為外出做準備。他從玻璃櫃中選出一條領帶,看
著上頭細緻的金色條紋,想起早上他和連城的對話——
「你希望讓他們看見你嗎?」
連城聳聳肩,「沒有特定的想法,你覺得呢?」
「我也拿不定主意,怎麼選都有優缺點。」他長嘆一聲。
「嘿,你的衣櫃裡,哪一種花樣的領帶佔多數?」
張雁鳴蹙起眉,不明白為什麼忽然有此一問,「應該是條紋最多。」
「要不要玩個遊戲?」連城笑著,眼裡閃著淘氣的光芒,「你的男性部屬一
定都穿西裝打領帶吧?外面起居間的條紋領帶總數如果過半,我就走出去驚嚇他
們。」
——於是,他獨自先出去,起居間裡有十二人,九個人打領帶,條紋佔了四
條,李志承正好是關鍵的那一人。
對於何時告知親信、何時昭告天下,他本來舉棋不定,以為怎樣都好,卻在
看見李志承的圓點領帶時,被瞬間湧上的失望情緒嚇了一跳。
張雁鳴走到穿衣鏡前,熟練地繫上領帶,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他必須更積極
一點,早日取得母親的認可,然後才能向更多人公開。
* * * * * * *
連城出門的時候意外發現電梯修好了。
終於!告別每天至少爬十層樓的日子,他帶著感恩的心情搭電梯下來,走過
兩個路口,到喜愛的咖啡廳外帶一份磚壓三明治和冰拿鐵。
拿著剛到手的早餐,連城甫出店門就被張蝶語堵到。對方今天是大律師的打
扮,深色套裝,皮革公事包,長髮緊緊束成馬尾,妝容精緻又有氣勢,絲毫不受
炎夏影響,好像陽光和熱度都怕了她,不敢靠近。
兩人互相打過招呼,連城便往三隻羊的方向走,對方也跟上來,和他並肩同
行。
「妳不順便買個早餐?」
「幾個鐘頭前就吃過了,哪像你的懶蟲作息這麼頹廢。」張蝶語對他的提議
嗤之以鼻,
「什麼話?」連城佯裝痛心,「為了當一個不需要天天早起的餐廳老闆,我
可是付出過很大的努力!」
大小姐嘻嘻一笑,「說到起床這件事,上個禮拜三的晚上,你是不是在四哥
的房間過夜?」
「對,一直待到隔天早上大概十點,半步也沒有踏出套房,飯店員工可以作
證,無論大律師在查什麼案子,都不是我幹的。」
「不要演了,我又不是刑事律師。」張蝶語扔給他一個白眼,「李志承那傢
伙騷擾飯店員工失敗,就來纏著我問,想要知道陪四哥睡了一夜的人是誰。」
連城藉著喝咖啡擋了一下微微發熱的臉,「妳怎麼回答?」
「當然是叫他滾遠一點,再問就要揍人。四哥不肯公開的事,誰敢透露?所
以……你們很順利囉?」
連城正好咬了滿嘴培根起司和蛋,只能點頭回應。
「哎,你可要好好答謝我這個大媒人!」
連城的肩頭被重重推了一把,幸好他吞嚥得快,沒被嗆死。張蝶語又問,「我
爸媽後來怎樣?四哥搞定沒有?我爸年底過生日,你來不來?」
這麼多問題,可惜連城一個肯定的答覆也給不出。「不知道,我們還沒談到
節日或生日,也不確定妳爸媽歡不歡迎。」
「他們想要文雅出席,一直催一直催,要我們趕快答應,不然就要親自來找
人。」張蝶語的神情倏變,悶悶不樂地說,「文雅知道曝光了,也知道我爸媽給
的壓力,他很不安,有時候還失眠……我不想逼他,可是我們真的需要做決定
了……」
大小姐在上班時間特地造訪,必有所求,連城靜靜嚼著他的早餐,耐心等待
對方提出要求。只是,他能幫小畫家的已經幫了,也失敗了,事到如今還能做什
麼呢?
「但是我又想,他的決定如果是一走了之,認為我不值得這些麻煩呢?」
「妳想來想去,沒有想過直接問他嗎?」
「你、你幫我問!」
「幫妳問?」這就是大小姐的請託?連城恍如重返高中時代,臉紅害羞的同
學躲在背後,整天要他代為傳情,把事情搞得複雜百倍。
「不、不要用問的,」張蝶語想了想,難得舉棋不定,「最好是提供樂觀的
分析,讓文雅看見事情的光明面,然後你勸說他做正確的決定,用委婉的方式。」
連城瞇起眼看她,她眼也不眨地回視,目光裡的堅定用在這個爛主意上面實
在是浪費。
「要委婉。」她重覆道。
連城聳聳肩,同意了。委婉好啊,他可以做到委婉。
不多久,他們走到三隻羊門口,張蝶語也跟在連城身後進門。
餐廳內,到處都為了即將開始的營業時間忙得不可開交。大小姐才不管那
些,撇下連城,嘴裡嚷著,「楊森霖!說好要讓我見識一下的厲害新菜在哪裡?」
逕自便往廚房去。
張大小姐的嘴巴很刁,楊大廚視為一種挑戰,每次有自信作,就會找她來品
嚐,兩人鬥嘴吵鬧一番。連城見怪不怪,更不想參與,直接進了辦公室。
孝謙已經坐在辦公桌邊,手拿一只大牛皮紙袋,臉上的表情驚奇與疑惑參
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