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越來越像我媽。
那晚,又夢到阿海說這句話。
不同的是,夢中的自己還是他們初識時,大學生模樣。
而夢裡的阿海卻是一臉嫌棄,像是已經看見十年後的自己。
那個十年後的自己,已經成天為錢庸碌,靈氣不再,一身皮囊也因遲緩的新陳代謝而逐漸走鐘蒼老,變成一個無比殘酷的噩夢。
再也沒人會用看著天仙的眼神望著他,再也沒人畏懼他、渴望他、疼惜他。
夢中的阿海,對自己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年輕的小許眼淚瞬間掉下來。
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曾讓他們彼此愛得更加熱烈;那些理所當然的事,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慢慢塌陷。
小許知道,就算十年前的阿海斷言十年後的自己會是如此不堪,他依舊會奮不顧身選擇跟阿海在一起。
他覺得胸口沈甸甸,像一團在那邊糾結很久的鉛塊,讓自己快窒息。
「喵。」
他驚醒,原來是黑糖糕趴在胸口呼嚕,難怪他快不能呼吸。
意識完全清醒時,發現屋裡空蕩蕩。今天是假日,哈扣已經去公司假日加班。
小許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他吃了個簡單的早午餐,簡單整理環境後,決定再去健身房一趟。
要說沒有別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一進門就環顧四周,果然有個熟悉的人影在肩推機上,一下又一下穩定往上推著,面無表情就像舉一個嬰兒。
代號初戀的精壯男,今天果然也有來。
小許內心竊喜的走到旁邊的腿推機,一邊推一邊偷瞄。
深色T恤包裹飽滿的三角肌,汗水浸溼腹部的衣料,兩排冰塊胸腹肌貼合搭配呼吸起伏著。
真想靠在那飽滿的胸口上,小許情不自禁的吞口口水。
此時隔壁的划船機發出劇烈的呼呼聲響,像是用力過猛的雜音。小許正想著哪個白目在虐待器材,看見另一張熟悉的臉。
阿海邊划邊喘還急著說話,一句話講得斷斷續續:「許、許曦寧你、你是看夠沒?口、口水擦、一擦啦!」
小許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繼續看好看滿。
阿海瞪著精壯男,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看過這個人......
「像我初戀。」小許冷冷的說。
阿海惡狠狠說:「你是指坐下來的身高嗎?」
小許反擊:「比你高就好。」
阿海嫉妒到整張臉微微抽搐:「這種天菜哪輪得到你,早就被別人吃掉了。」
「有問有機會,」小許對著阿海比出無名指:「我現在單身呢。」
阿海一邊怒吼「我沒答應離婚!」一邊用力拉著划船機,氣勢萬鈞。
小許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
阿海暴怒:「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以前也是系籃......」
小許冷回:「你是指PS4裡的籃球隊吧。」
當初一起健身房辦卡,信誓旦旦說要一起精實身材,半年不到就在家怠惰打NBA電動版的人,是誰?
不愧在一起十年,不只是G點,連痛點也瞭若指掌。
阿海漲紅著臉,像被針蜇到猛然停下動作。
小許不予理會,走到推臥床區練啞鈴。阿海像小鴨般立刻跟了過去。
無言地望著跟來的人,假裝若無其事開始啞鈴仰臥推舉,其中一下差點尻到靠太近的阿海。
阿海懷疑小許蓄意謀殺親夫。
他跟著小許一樣拿10公斤,一手一個10公斤拿起來,差點砸到腳。
旁邊「噗哧」一聲,阿海瞬間窘紅了臉。
小許跑去做後蹲舉,果不其然某人就跟在旁邊。屏氣凝神無視某人的存在,專注的繃緊身軀,慢慢彎曲膝蓋,把臀部往後推,蹲至最低點時停頓,然後將臀部往上抬,反覆做十下。
終於做完三組時,忽然有點異樣感受。小許回頭,發現阿海在後方一臉癡漢的看著他,不對,是看著他的臀部。
意識到剛剛自己的屁股竟被那種赤裸裸的目光意淫,小許又急又氣,臉立刻紅了。
咬著牙撐著做完最後一組,感應到阿海熱烈的眼神,好像溼滑的舌頭舔了上來,從翹起的臀部游移到出力的大腿、小腿,再往上從腰腹爬升,接著跟著汗水滑進寬鬆的領口,滑到乳尖上......
小許忽然覺得好熱。
此時,阿海用非常曖昧的氣音說:「欸,我好像硬了。」
小許「碰」的放下槓鈴,轉身就要破口大罵時。卻見一道具壓迫感的高大身影擋在自己面前,隔絕阿海熱燙燙的視線。
「請你不要再騷擾這位先生。」
代號初戀精壯男的低沈的聲音,讓兩人都僵了。
「你誤會了,他是我老公!」
阿海挺起胸膛試圖做出氣勢,無奈兩人身形差異巨大,怎麼看就像吉娃娃吠哈士奇一樣可笑。
小許補刀:「我們離婚了。」
阿海吼:「我沒答應!」
小許吼回去:「我要離就離!誰管你答不答應!」
被這一吼,阿海安靜幾秒,而後瞪著小許,整個人氣勢都委靡下來。
劍拔駑張的氣氛瞬間扭轉。
阿海眼眶紅了:「我我會學習做家事,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小許對這人泛淚的眼神手足無措,他轉移視線,強迫自己不要再心軟。
看見對方不買單的表情,阿海身體微微顫抖:「我......只是你不接電話......就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許曦寧,不准看他,你要堅定立場。
阿海看著小許拒絕回應的姿態,有些絕望:「我們說好的,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富貴,我們都不離不棄,永遠愛彼此,你還記得嗎?」
「那你呢?」小許的眼眶慢慢泛紅:「你還記得以前的我們嗎?」
健身房的管理員底迪聽到性騷擾,整個人跳起來,趕緊從櫃檯跑來,氣喘吁吁問:「哪邊有性騷擾?我來處理!」
精壯男望著眼前這兩位,淚眼矇矓相互對望的男子,向管理員擺擺手:「夫妻吵架。」
「重訓必須保持專心,任何一點分心都可能造成嚴重拉傷。」精壯男非常嚴肅。
兩人尷尬的回:「好的」、「抱歉」
「都是成年人,有什麼問題,用講的好好解決。」
兩人連聲附和:「好的」、「是的」
「加油!」男人拍拍他們的肩膀,這善意的拍肩,讓小許跟阿海差點哀嚎出聲。
男人臨走前,還丟下一句:「感情就跟腹肌一樣,需要花時間培養。」
「......」他們看著男子帥氣地揚長而去。
這什麼自帶BGM的場景。兩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