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聖誕夜未央(二) (微限)

作者: l0y16 (canoedoit?)   2020-12-29 19:06:49
代PO
聖誕夜未央(二)(微限)
那顆子彈打穿了藍道夫的鎖骨,距離心臟只有幾英吋。興許是連撒旦都不想這麼快見到他
(像他這樣的人,
死後肯定是要下地獄的),他撿回了一命,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
藍道夫賃居於市郊一幢有著前後院、佔地寬廣,由灰磚砌成的老房子。出院後,他便回到
那裡繼續休養。
他的房東是個又高又瘦的男人,一頭捲曲的紅棕色短髮、明亮的翠綠眼睛,白皙的皮膚上
綴著一點雀斑,
總是帶著溫和的微笑。在他休養的期間,都由這位親切的房東肩負起照料他的責任。
「鹿先生?」
「那是我的筆名。不過如果你想那樣叫我也可以。」
「筆名?你是插畫家?這些都是你的作品?」
當鹿先生自工作檯上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藍道夫忽然覺得十分困窘──他自
法學院畢業後就住在
這裡了,卻竟然連自己房東的職業都不知道。
「抱歉,我……說不定你以前和我提過,但是我忘了。」
鹿先生偏過頭想了又想,而後搖搖頭笑道:「不,我想我應該沒和你說過這件事,畢竟你
從來沒有問過我。」
工作室裡只剩畫筆與紙張沙沙的摩擦聲,尷尬的沉默像是不斷提醒著藍道夫他做人有多失
敗,於是,他在工作室裡
待不到半小時就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你可以試著找回被壓抑的情緒……」
自從中彈以後,藍道夫發現自己竟變得有些多愁善感,時常沉浸在莫名憂鬱的情緒裡。他
的電子信箱裡塞滿來自
客戶的信件,但他對事務所裡的公務一點處理的動力都沒有。
「人一旦從過大的工作壓力中釋放,是有可能會突然陷入低潮……好,我們今天的時間已
經到了。」
藍道夫眨了眨淡藍色的雙眼,從枕頭底下抽出預先開好的支票,諮商師接了過去,轉身離
開。
陽光自窗子透進來,灑在藍道夫身上,暖暖的,在他的被子印上幾簇花葉的影子。他的房
間外頭就是後院,
那裡由鹿先生悉心打理,也是他喜歡住在這棟房子裡的其中一個理由。
打開窗便能欣賞院子裡的花草,以及被它們所圍繞的鹿先生。一聽見開窗的聲音,鹿先生
立刻抬起頭,向他招手。
「嘿,艾席爾……不不,你不用上來,我下去找你!」
有時候藍道夫躲著鹿先生,是害怕自己又說了什麼蠢話惹他不悅,但大部分的時候,藍道
夫還是很希望跟鹿先生
多親近一些的。
以前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什麼「真心的朋友」,作為一個極端的自我主義者,他深信人與
人之間只有利用
與被利用的關係。直到此時此刻他才領悟到,原來真摯的朋友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麼重要。
只不過,現在他身邊的人
只剩下鹿先生了,而且鹿先生是他的房東,連朋友都稱不上。
「你看,這是之前你種下的聖誕紅。」鹿先生指著一整排聖誕紅的其中一盆說道:「長得
非常好,說不定再過一個
禮拜就會結苞了。」
藍道夫有些佩服他居然能辨認出哪一盆是自己種的。畢竟他左手不便,當初鹿先生邀他一
起種聖誕紅時,
大部分的工作依然由鹿先生包攬。
「真希望能早點見到它開花。對吧,藍迪?」
除了聖誕紅,院子裡還有許多可食用花草,鹿先生知道藍道夫閒來無事,便順道教他如何
修剪下可食用的部分,
煮成一壺花草茶。
天氣逐漸寒冷,捧著熱呼呼的花草茶,窩在客廳的沙發裡,十分愜意。藍道夫已經許久沒
有這麼悠閒了,
他甚至覺得,鹿先生的花草茶要比他請來的諮商師要有用得多。
「我覺得他不需要再過來了。」
「但是藍迪,我總覺得現在的你似乎還有些低落?有時候情緒上的困擾,交給專業的人來
處理比較好。」鹿先生
嚼著自己做的糖霜餅乾,又塞了一片給藍道夫。
餅乾上面的圖案有些歪曲,是他為了在聖誕節前烤出完美的糖霜餅乾前的練習品。以往藍
道夫為了保持身材,
一向不碰這類高油高糖的食物,不過對於鹿先生的好意,現在的他不僅不拒絕,還吃的津
津有味。
「低落?噢,如果你是指我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想到以前的自己,藍道夫不禁有些羞
愧,垂下眼睛,
盯著手裡圖樣扭曲卻可愛的糖霜餅乾,「我想這是好事。」
藍道夫的事業隨著他遲遲沒有回到工作崗位逐漸走下坡,但最可怕的,莫過於他竟一點都
不在乎──所有曾經
在乎的東西,現在對他而言,好像都不再重要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遲遲沒有踏出腳步回歸從前光鮮亮麗的生活。以往總是服貼在頭頂
的金髮,已經變成了
一個亂糟糟的鳥窩,他任由鬍渣長了滿臉,而且對於自己粗獷的新風格甚為滿意。
待在這幢老房子裡,有鹿先生相伴左右,這種生活好像也沒什麼不好──最近,藍道夫時
常浮現這個念頭。
又是一個慵懶的早晨,微涼的空氣讓藍道夫打了個大噴嚏。近幾天氣溫不斷下探,距離初
雪的日子,想必也不遠了。
說到下雪,就讓人想到聖誕節,鹿先生似乎非常重視這個節日,一個禮拜前就開始忙進忙
出準備著。
不過,藍道夫並沒有聽他說過要回老家過聖誕,這也代表今年他們的聖誕節,說不定是兩
個人一起度過。
該送鹿先生什麼禮物,來答謝他照顧自己呢?藍道夫一面思索著,一面走下樓,鹿先生大
概在客廳,在樓梯上
他便能聞到烤麵包的味道,並且聽見一陣陣嘈雜的電視聲。
「在知名律師藍道夫‧薩塔曼尼斯中彈之後的兩個月,他的助理傑西‧莫爾菲出面爆料,
不只是自己,薩塔曼尼斯先生
還與多名前助理、社交名人有染……」
鹿先生是個觀察力敏銳的人,同時也對周遭事物十分敏感,經常被外在動靜所驚擾。當藍
道夫來到他的身畔坐下時,
能聽見他倏地倒抽了一口氣,微微聳起肩膀,彷彿有一雙靈活的鹿耳朵從他捲曲的紅髮裡
豎起來。
他連忙關掉電視,可又被藍道夫打了開來,專門爆料名人的訪談節目中,傑西在裡頭侃侃
而談,鉅細靡遺地描述
兩人之間的「不正當性關係」。
事實上,藍道夫早已接到多封傑西的恐嚇信件,向他要求一筆封口費,現在情勢發展至此
,他並不意外。
倒是鹿先生,電視裡被爆料的爭議人物就坐在自己身邊,他實在承受不了這樣的尷尬,不
一會兒便溜回了自己的
工作室。
鹿先生最不喜歡的就是外界的紛擾,顏料與色彩能使他平靜、給他安全感。他喜歡畫些純
真的、充滿童趣的插圖,
因此兒童繪本、青少年小說是他最經常接到的案子。
「叩、叩!」
藍道夫的敲門聲著實嚇著了他,藍道夫似乎也很理解他這過度敏感的毛病,向他道歉。
「上次你借給我的書,我讀完了,故事很棒、插圖也是,湊在一起非常完美。對了,這是
你的快遞。」
但是有誰沒有過去?鹿先生覺得實際和他相處下來感覺並不壞,甚至就某些方面來說,他
是個挺貼心的室友。
接過自己上週借給藍道夫的硬殼精裝小說,以及一件A4大小的包裹,鹿先生微微一笑,
將它拆開來,是一盒桌遊。
「這是我半年前完成的一個案子。一起玩吧?」
這是一款設計給9-12歲兒童的桌遊,以聖誕節作為主題,內容是拼字遊戲,非常適合
作為孩子們的聖誕禮物。
裡頭包含五套字母卡,每一張字母卡都有獨一無二的設計,由鹿先生精心繪製,廠商量產
之後特別送了一套給他。
「等等,我這裡有三個E……」
拿出手裡三張不同顏色的「E」,鹿先生得意地表示自己拚出了「馴鹿(REINDEE
R)」。他伸長了手搆著
桌邊的那張「D」,花花綠綠的刺青自他袖口邊上爬了出來,蜿蜒在他纖細骨感的前臂上

不僅僅是手臂,鹿先生身上似乎很多地方都有刺青。那些隱密的圖案時不時地會從他的袖
口、領口、上衣的下襬
露出來,藍道夫的目光總是被它們牢牢勾住,直到它們再次沒入衣料裡。
「藍迪?」
「噢,呃,該我了?」
最後,藍道夫只拚出了一個字「聖誕老人(SANTA)」,鹿先生則收集了一大疊的字
母卡,成為贏家。
「既然我贏了,那我應該可以要你為我做一件事。對吧,藍迪?」
「當然了,你要我做什麼?整理後院、打掃廁所,或是為你做一頓飯?」
靠在桌緣,鹿先生歪著身子、托著腮,一隻紅畫眉自他的領口探出頭,尖細的鳥喙停在他
的鎖骨上。
藍道夫望著那隻紅畫眉,浮想連翩。
「明天我想去看看約書亞,要一起來嗎?」
壁爐上有一方合照,鹿先生在左、約書亞在右,他們臉碰著臉,周圍白雪皚皚。當時的鹿
先生似乎很年輕,和現在的模樣比起來,少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韻味。
天氣愈來愈冷,庭院裡的幾棵玫瑰紛紛盛放,鹿先生在後院採了一些白玫瑰,用紙張與麻
繩仔細包裹成一束。
一回到客廳,就見到藍道夫正愣愣地盯著壁爐上的相片。
「走吧,藍迪?」
一大清早,天空灰濛濛的,兩人並肩往墓園走去,鹿先生的伴侶約書亞就在那裡,生滿雜
草的十字形墓碑底下。
他們相愛了很久,卻沒來得及結婚,灰磚老屋是約書亞留給鹿先生唯一的遺物。
為了留給鹿先生一點私人空間,藍道夫待在墓園邊一棵老橡樹旁,遠遠地望著鹿先生。鹿
先生立在許多墓碑中央,
冷風吹起他的大衣,使他細瘦的背影看起來脆弱不堪。
過了許久,鹿先生終於放下手裡的白玫瑰,回到老橡樹底下。藍道夫見到他雙眼紅腫,說
起話來滿是鼻音,
大概是哭過。
這使他忍不住吻了鹿先生。
「謝謝你,藍迪。」
起先鹿先生被他的舉動嚇著,瑟縮著肩膀,紅暈自雙頰綿延到耳朵上,而後,也給了藍道
夫一個吻。
並非回禮,而是邀請。
藍道夫輕輕吻著鹿先生,他的身上布滿荊棘、花鳥,以及不知名的東方圖騰,當他扭轉身
體時,那些圖樣宛若活物,
妖嬈地引誘著藍道夫。
羞怯是苦澀的表象,包裹著寂寞卻極其甜蜜的內裡。他們在床鋪上交纏,將自己的慾望交
給對方,從午後持續到
傍晚,最後他們疲憊得窩在一塊,晚餐叫的是外賣。
那天晚上,藍道夫輾轉反側,床上還留有鹿先生的體溫和味道。他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該主
動追求鹿先生,
因為鹿先生還不屬於他。下午的情事是單純的意外,他完全不曉得鹿先生喜不喜歡自己,
可是,他很希望能
一次又一次地擁抱鹿先生。
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鹿先生令人口乾舌燥。藍道夫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倚在房門口
,望向走廊盡頭鹿先生的
臥房。出乎他的意料,鹿先生的臥房竟還亮著燈。
昏黃的燈光自門縫流瀉而出,忽然,鹿先生的房門緩緩打開了,幽暗的走廊被灑上一層溫
暖的黃光。
藍道夫首先看見牠的鼻子──紅通通的鼻子,鑲在牠頭顱的前方。而後是一對耳朵,以及
頭上樹枝狀的巨大長角;
牠粗壯的脖子底下垂著一綹淡色鬃毛,後方連接著龐大的身軀,由纖細的四肢所支撐著。
隨著牠緩慢地移動著,蹄子輕輕敲在木質地板上,咖答、咖答、咖答。藍道夫看得呆了,
一不小心手裡的杯子
掉在了地上,框瑯地一聲,引得那隻巨大的生物回過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什麼鬼東西……」
就在一瞬間,牠跳了起來,往走廊的末端狂奔,無奈鹿先生的臥房在走廊尾端,牠無處可
躲,轉而奔進了對面
鹿先生的工作室,隨之一陣物品掉落的聲響自工作室內傳來。
藍道夫小心翼翼的走近,打開工作室的燈光。鹿先生的工作室裡凌亂不堪,倒的倒、翻的
翻,書櫃上的
繪本、小說、素描簿,以及桌上的顏料、畫筆,散了一地,至於罪魁禍首、那隻黑乎乎的
龐然大物──藍道夫
很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居然是一隻馴鹿。
一隻貨真價實的馴鹿,在房子裡。
「噢,我的天……艾席爾?艾席爾?」
藍道夫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鹿先生。他先是衝進鹿先生的臥房,裡頭空無一人,而後又在房
子裡上上下下找了一遍,
依舊沒有鹿先生的人影。
於是他決定先報警。遇到無法解釋的事情時,報警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對,我說我的房子裡有──不不不,我沒有在開玩笑!是真的,就在我面前!喂?喂?
噢,媽的!」
被警局掛電話的同時,藍道夫忍不住爆了粗口,憤恨不平地望向工作室裡那隻生物。就是
這個東西,害他被當成了
瘋子……不,現在他已經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馴鹿這東西,他在家鄉見過的可多了,不論是野生的還是馴養的。雖然牠們是素食者,但
是看看他們那雙大角,
只要牠們一個箭步衝過來,就能把人頂得肚破腸流。
藍道夫望著工作室裡的大塊頭,渾身發抖的同時,不斷思索著該如何把牠趕出屋子。那隻
棕色毛皮的大塊頭
則低著頭,像是在找草根吃,但牠能找到得只有一地散落的字母卡──從昨天寄來的桌遊
盒子裡灑出來的。
一人一鹿不知對峙了多久,馴鹿突然抬起了自己的紅鼻子,朝藍道夫噴了一口氣,把他嚇
得差點尖叫出聲。
「別、別過來!」
如果藍道夫手裡有把獵槍,他肯定會直接轟掉這隻大傢伙的腦袋,可憐他現在手無寸鐵,
只能虛張聲勢。
至於那隻馴鹿,或許感受到了他的威嚇,並沒有靠近他的意圖,只是重複的噴著氣、晃著
牠的紅鼻子,
低下頭去擺弄地上的字母卡。
好一會兒,藍道夫終於察覺了一件事情:這隻馴鹿並不是在「吃」那些紙卡。牠似乎正在
用牠的紅鼻子和前肢,
從花花綠綠的卡片堆裡挑出特定的幾張,然後非常艱難地想要將它們排列整齊。
N-R-D-Y-A?
藍道夫忍不住歪著頭,觀察那些被挑出來的字母卡,試圖解讀出一些訊息。
難道是「藍迪(RANDY)」?
藍道夫匪夷所思地望著那隻馴鹿,只見那隻馴鹿踏了踏蹄子,噴了一口氣,低下頭去又挑
出了好幾張卡片。
當牠排出最後一個字時,藍道夫才確定,這不是隻普通的馴鹿。
IS 
ME 
ASHER
「艾席爾?」
馴鹿發出低沉的聲音,像是非常高興藍道夫說出了正解,慢慢地靠近藍道夫,藍道夫則花
了好久才鼓足勇氣,
讓牠紅通通的鼻子磨蹭自己的掌心。
牠的氣息濕潤,深棕色的毛皮透著溫暖,藍道夫自他的頭顱向後摸去,在牠的脖子上摸到
一條黑色的皮質項圈。
當藍道夫將它拿下來時,工作室裡竟颳起了一陣強風,伴著霧氣和雪花,馴鹿一轉眼便消
失無蹤。
只剩下鹿先生,羞怯地眨著翠綠的眼睛、一頭紅棕色的亂髮,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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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先生,\是鹿/ (藍道夫表示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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