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韓宇熙莫名其妙被迫攬下了年底的罰單業績，心裡對李霖的怨念更深了。
　　可一邊怨念的同時，他又不得不承認，當李霖低著聲說自己真的喜歡他時，他的心裡
有一瞬間確實動搖了。他只能在心裡那道聲音竄出來說算啦就信他一次吧的時候用力甩甩
頭拍拍臉，努力讓自己切換成罰單機器的模式，不敢想得太多。
　　「小韓，今天又有你的愛心飲料喔。」在外頭跑了一圈外勤的韓宇熙剛回到局裡，值
班台的同僚一見他就露出曖昧的笑，把早前別人寄放請他轉交的飲料遞了過去。「今天來
的是你女朋友的弟弟，你們真是太沒緣了，每次弟弟來你都不在。」
　　「……」韓宇熙無語地接過飲料看了一眼，已經解釋到不曉得是第幾次解釋了，心很
累地說：「那個漂亮的不是我女朋友，那個男的也不是他弟弟，你們不要再亂傳了。」
　　前一陣子韓宇熙興沖沖要幫愛人過生日的事早就在局裡傳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個
女朋友，只是一直沒見過本人或照片。而這一陣子李霖頻繁地過來，時而男裝時而女裝，
又每一次都一定會帶點吃的或飲料來給韓宇熙，久了旁人自然而然地就把那個從不開口說
話的大美女當成是韓宇熙的女朋友，而另一個長得跟大美女有幾分相像的男生大概就是女
朋友弟弟，來幫姐姐跑腿的。
　　韓宇熙第一次聽人這麼說的時候簡直傻眼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哭
還是該笑，只得暫時把李霖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一分鐘，惱羞成怒地傳了句「你不要再送東
西過來了」，然後馬上又把他關了回去。
　　「哎你就別嘴硬了。」值班員警只當他是害羞不想承認，拍了拍他的肩以過來人的身
分感嘆道：「你這女朋友對你滿好的，天天送東西過來，這年頭這種好女孩不好找了，好
好珍惜吧。」
　　韓宇熙不想說話了，暗暗翻了個白眼，應付地「啊」了一聲，就拿著那杯微糖微冰的
紅茶拿鐵回位子了。
　　李霖原本是想，既然都跨出第一步了，那後面幾步自然應該也不會難到哪裡去。
　　然而實際上卻遠沒有他想得那麼簡單。
　　起初他以為韓宇熙看到他的臉就心軟是個突破口，所以再之後也依樣畫葫蘆，幾乎每
天都打扮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去他面前刷存在感，韓宇熙的態度卻依然對他冷冷淡淡，
也一直沒有打算把他從黑名單裡放出來的意思。
　　並且李霖發現，他這樣刻意的妝扮在韓宇熙面前好像漸漸失去效果了，韓宇熙從原本
的看都不敢看他，到後面越來越能和他對上眼，然後用漠然的表情要他不要再來了。
　　說沒有一點氣餒那是不可能的，李霖以前從沒動過心，更別說追人了，以至於除了用
美色勾引以外，實在是也想不到其他什麼能讓韓宇熙回心轉意的好方法。
　　而當連美色都起不了一點作用時，李霖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只得放下身段低下頭向身旁有過真正意義上戀愛經驗的友人們詢問追人的正確方法
，理所當然地先被輪番嘲笑過一圈，笑完後，那群損友們才認真起來替他出主意，告訴他
追人不能只靠臉，還得靠心，空有臉沒有心，那叫渣。
　　李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隔一天開始，每天都會準備些東西送去警局給韓宇熙，
有時候是飲料、有時候是點心，天冷了還會準備手套暖暖包，而不再只是一味地上前裝可
憐刷存在感。
　　原本李霖都已經做好要打一場長期戰的心理準備了，也觀察了近一個月韓宇熙收下東
西時的反應，感覺自己應該滿有希望的，怎料這天他一如以往提著韓宇熙最喜歡的那間飲
料店的紅茶拿鐵，還沒走到警局，遠遠就聽見一道女聲喊了句：「熙熙！」
　　李霖下意識順著聲音方向看去，只見一位個頭嬌小的女孩子興沖沖地往大門口剛踩出
一步的韓宇熙身上撲，撲得韓宇熙一個措手不及，一手扶牆一手摟住女孩的腰，才不至於
兩個人都跌倒在地。
　　李霖看著面前的畫面，心頭頓時一陣火起，他甚至沒有餘裕思考自己現下的身分合不
合適，緊抿著唇就邁開步伐快步走了過去。
　　走到韓宇熙身前時，那兩個剛才幾乎是抱在一起的人已經分開了，但李霖燒在心口的
那團火卻遲遲沒有要熄滅的意思。
　　李霖身高腿長，無論男裝女裝的扮相站在人群中都很惹眼，韓宇熙在李霖剛要走過來
的時候就看見他了，才會下意識急急忙忙把懷裡的女孩子推了開來。
　　「熙熙。」李霖低沉的嗓音喚了一聲，又目光銳利地掃了一眼剛才和韓宇熙互動親密
的那女孩。
　　李霖今天穿的是套男裝，臉上也沒有帶妝，一張臉不笑的時候雖然還是帥的，但就是
帶了點明顯的壓迫感。
　　那女孩被盯得不自覺吞了口唾液，又往韓宇熙身側湊了湊，誰知李霖看了她的動作，
心裡更加不爽、眼神也更加凶狠。
　　被夾在中間的韓宇熙仰天長嘆一口氣，覺得肯定是自己跨出大門的方式不對。
　　「妳先進去等我。」僵持了片刻，韓宇熙拍了拍女孩的肩，指指裡頭的會客區讓她先
進去。而後又和李霖說：「你跟我來。」
　　韓宇熙把李霖帶到旁邊一處無人的空地，還沒開口，就聽見那人乾巴巴地問：「她是
誰？為什麼抱你？為什麼她也叫你熙熙？」
　　李霖近乎質問的語氣讓韓宇熙思緒一滯，忽然覺得這應該是個讓他不再來找自己的好
機會，為了讓自己不再動搖，咬了咬牙決定狠心一次。
　　他於是深深吸了口氣，盡可能地維持語氣地平穩，說：「你是我的誰啊，關你什麼事
？」
　　李霖原本滿腔妒意在燃燒，可一聽韓宇熙這麼說，頓時一桶冷水當頭灌了下來，澆熄
了他所有怒火。
　　他到今天才發現，自己對韓宇熙的佔有欲已經到了快要不可控制的地步。韓宇熙應該
要是他的，誰都不可以覬覦、不可以碰。
　　可是對啊，他是誰啊，他算哪根蔥啊。他最多也只能算是韓宇熙的追求者，哪裡來的
資格管這麼多。
　　靜默了半晌，李霖收起了方才的激動和尖銳，像條就要被主人遺棄的大狗，委屈難受
地看著韓宇熙，「你就不能只是我一個人的熙熙嗎？」
　　「不能。」韓宇熙微微低眸不去看他，和他明明只相隔兩步之距，幾句話卻又把兩人
之間的距離拉得老遠，「而且其實……我本來也不是同性戀啊。」
　　儘管下午受了這麼重重的一擊，晚上的工作還是不得不去。
　　在一片鼓譟的人聲音樂聲中，李霖握著冰涼的鋼管，依然敬業地擺動身姿，點燃現場
的氣氛。
　　只是他的腦子裡一直都還很亂，滿心滿腦都在想韓宇熙本來就是直的，最初也是看上
他女裝的打扮，後來還是在自己的半哄半騙下，才進而和他上了床。
　　韓宇熙要是真的不喜歡他了，那再找個女孩子談戀愛也是正常的。
　　是今天那個女生嗎？韓宇熙原來喜歡這種矮矮小小的類型嗎？他們什麼時候會在一起
？抱都抱了，韓宇熙也親過她嗎？會和跟自己接吻的時候一樣，緊張得呼吸都亂七八糟嗎
？
　　李霖一邊想像韓宇熙和其他女孩子親密的模樣，心裡酸得快要爆炸了，也一直無法好
好集中精神。
　　在一個單腿倒掛的姿勢中，李霖忽然有一瞬的恍神，也就是那短短一瞬，他夾著鋼管
的腿一鬆，甚至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直接以倒姿摔落在地。
　　劇痛伴隨著陣陣惱人的驚叫聲襲來，李霖緊皺著眉，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他想自己可能摔到頭了，意識變得有些模糊，耳邊的喧嚷和音樂聲全攪在一起，讓他
一個字也聽不清。
　　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突然感覺到一片安靜，耳邊什麼聲音聽不見了，唯一迴盪著的
，只剩下下午韓宇熙冷漠疏離的那一句話。
　──我本來也不是同性戀。
-
剩兩章明天一次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