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人人都愛攝政王(三)

作者: cocoi0122 (清蒸妖子)   2021-01-12 19:59:06
【第三回。春光艷】
  一從春色入花來,萬歲樓前錦繡堆。
  仲春時節,餘雪消融,御花園中漸漸奼紫嫣紅。
  宋懷瑾從御書房步行至他的政務府衙勤事殿,途中需經過御花園邊緣的一條小徑,他
本可乘四人小轎過去,然而更喜歡獨自一人慢悠悠的走,雖說人力轎子又快又穩,不過再
怎麼穩也難免顛呀顛的,顛得他頭暈。
  況且能邊走邊欣賞御花園不同的四季風光,遠遠眺見窈窕宮女穿梭其中,宛如古裝電
影般的精緻畫面,看起來相當賞心悅目。
  偶爾,還會有宮女「不小心」和他撞了道,「不小心」掉了帕子什麼的,少女嬌羞的
樣兒真是可愛。
  閒適走著,沒見著窈窕宮女,卻見著了一個身材高壯的偉岸男人。
  「末將見過攝政王。」聶破軍攔住他的去路,看來是特地在此等待。
  「大將軍免禮,何事?」宋懷瑾淡淡頷首。
  「以前若有人以你容貌為笑談,你必定大發雷霆,追著人打,如今為何能如此沉得住
氣?」聶破軍直率問道。
  「以前年輕不懂事,現在哪還能呢?」
  「自從五年前的事之後,你變很多。」
  「遭遇大變,性情有所轉變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變得像另一個人,眼神全然不同。」聶破軍說,直盯著他的雙眼看。
  「哈哈,是嗎?」宋懷瑾笑兩聲打哈哈撇開視線,心忖自己哪裡露出了馬腳,能讓聶
破軍看出他的靈魂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宋懷瑾。
  「恕末將無禮,得罪了。」聶破軍話落,霍地對宋懷瑾擊出一拳。
  宋懷瑾嚇一大跳,驚險的側身閃開,警戒後退三步,不快怒問:「你發什麼瘋,幹嘛
突然動手打人?」
  「小心看招!」聶破軍再出手。
  宋懷瑾的身體有著原身的肌肉記憶,依本能反擊,二人旋即動手打了起來。
  這幾年來宋懷瑾有特別練武,憑著腦中的少許記憶和請侯府侍衛統領教導,但終究無
法像原來的宋懷瑾一樣程度,小打小鬧尚能應付,動起真格來就得輸得慘兮兮。
  紅肥綠瘦的春光之間,兩人你來我往,拳來腳去。
  聶破軍的拳頭又重又快,宋懷瑾左支右絀,應接不暇,不斷連連敗退,又氣又急的問
道:「我哪裡得罪你了,你說,我道歉行不行?」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可不想無緣無故的挨一頓揍。
  聶破軍默不作聲,繼續出招攻擊,攻擊看似又快又狠,然都避過宋懷瑾的身體,險險
擦過而已,沒有一拳一掌真正打到人。
  宋懷瑾守多於攻,不是他不反擊,而是躲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法攻擊回去。
  「你是不是沒出全力?」聶破軍喝道。
  「說什麼廢話,我要是沒出全力,還不給你打死了!」宋懷瑾愈打愈火。「你這是以
下犯上,快給本王住手!」
  聶破軍沒住手,眼神和招式一樣凌厲。
  小徑寬不過五尺,宋懷瑾被逼得退無可退,腳下不慎一個踉蹌摔向月季花叢,手足慌
亂的下意識伸手一抓,一把揪住聶破軍的衣襟。
  聶破軍來不及站穩,給揪著一塊兒失足摔入花叢中。
  就這樣,聶大將軍不小心壓著攝政王了。
  月季花開正盛,宋懷瑾因怒氣和運動的關係粉腮薄紅,雙眸晶亮,乍見竟是人比花嬌
,緋紅的碎花,墨黑的長髮,白皙的肌膚,織就成一幅美人臥花圖,豔麗得迷亂人眼。
  欺花勝春光,六朝金粉中,獨一枝絕艷。
  宮中第一妖嬈。
  所言非虛,名符其實。
  聶破軍不覺摒住呼吸,挪不開視線,心跳微微加速,腹下湧上一絲微弱的電流,伸手
想去觸碰宋懷瑾的臉。
  「滾開!」宋懷瑾用力推開他,忿忿爬起身來。「以下犯上,成何體統!」
  「你以前沒這麼弱。」
  宋懷瑾愣了下,拍掉身上的碎葉子說:「你忘了,我五年前身受重傷差點死了,身子
骨傷到了,身手當然不比從前。」
  「招式和使力方式也不同。」
  「這你也知道,我和你很熟嗎?」
  「我算是你半個師父。」聶破軍眼神深沉的質疑道:「你真的是宋懷瑾嗎?」
  宋懷瑾又一愣,沒想到原身和聶破軍還有這個淵源,記憶中那些與某人練武對招的對
象,應該就是聶破軍吧。
  本以為此人是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未料心思細密,觀察力敏銳,查覺他的異樣。
  宋懷瑾不由得稍感心虛,吶吶回道:「抱歉,我當時摔到頭,忘了很多人和事情。」
  「也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
  「什麼話?」
  「無關緊要,忘了便罷,末將告退。」聶破軍抱拳作禮,轉身大步走開。
  目送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小徑轉折處,隱約透出一絲失落,宋懷瑾不知為何感到胸口鬱
悶悶的,好像因為忘了很重要的事而辜負了他,難道他和前宋懷瑾有什麼特殊性關係?
  噯,好奇死了,他到底說了什麼話呀?
  #
  七日後,禮部與翰林學士商議了數則先帝廟號,讓新皇帝從中抉擇,宋衍選了「聖恭
英烈天肅隆武皇帝」這個落落長的拗口廟號。
  新朝定年號昭安,治國的主要理念為休生養息,安邦興國,期許恢復昌平繁榮、國富
民強的社會。
  宋衍需日日在早朝前至靈堂哭靈一刻,接著至太極殿朝會,這個儀式其實只要做做樣
子,毋需真哭,每天哭怕不哭壞了眼睛,宋衍與父親父子情深,每日見到父親靈位依然忍
不住傷心落淚,汪喜子都要小聲勸慰他莫傷身子。
  宋懷瑾身為攝政王,理所當然的成為皇室宗族代表,亦需陪伴新君日日去靈堂哀悼,
為了安慰平撫宋衍的哀傷情緒,這段時間暫住宮中偏殿,除了沒在皇帝寢宮同床共枕外,
幾乎是日夜相陪。
  某日半夜,紫微宮侍人匆忙到廉貞殿找宋懷瑾,說皇上做惡夢哭喊著攝政王的名字,
驚醒之後心神不寧,怎麼勸都不肯再睡,汪喜子只好命人來請攝政王。
  宋懷瑾匆匆披衣趕到紫微宮,見宋衍坐在龍床邊魂不守舍的樣子,著實心疼不已,走
到床旁輕聲問:「陛下,是不是睡不著?」
  「懷瑾皇叔……我做了夢,夢到連你也離開我了……」宋衍仰頭眨眨水汪汪的紅眼睛
望著他。
  「夢而已,莫當真,我不正在這兒嗎?」宋懷瑾安撫道。
  宋衍忽抬手抱住他的腰,小臉埋在他的胸腹之間。「皇叔,我其實好害怕……我怕我
做不好皇帝……」
  「胡說,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成為很好的皇帝。」
  「你要幫我。」
  「好,我幫你。」
  「我怕再做惡夢,你能陪我睡嗎?」
  「好,我陪你。」
  宋懷瑾哄宋衍躺回床上,宮人另拿來一套枕頭錦被給攝政王用,宋衍硬要擠在宋懷瑾
的被子裡,側身緊緊依偎著他,如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
  宋懷瑾完全縱容他,心道十三歲的男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在精神心理上確實
還是小孩子,不知如何承受喪父之痛,而宋衍卻被迫要堅強勇敢,一肩扛起天下蒼生的極
重責任,多麼難呀。
  「快睡吧,明日還得早起。」
  「懷瑾皇叔……你能不能抱抱我?」
  「好。」宋懷瑾伸手輕擁他入懷,哄孩子般憐惜拍撫他的背部。
  「皇叔,你真好……」宋衍整個人窩在宋懷瑾的懷中,彷彿回到五年前那場宮亂時,
這個人那麼緊的抱著他,守護他。
  那日是皇叔保護他,現在換他保護皇叔,誰都不能傷害皇叔,也絕不能讓皇叔離開自
己。
  宋衍心想,嘴角不著痕跡的微微揚起。
  父皇,您答應我的請求,我也答應您的要求,只要懷瑾皇叔在我身旁一日,我就會做
好皇帝一日。
  這夜,兩人相擁而眠,宛如相依為命。
  日子在哀淒的氣氛中度過,三十六州總督和地方諸侯親自回皇京奔喪,四方鄰國派使
臣前來致哀,宋懷瑾每天都要接見這些人,閱覽批示疊成小山的奏折,鎮日忙得像飛速旋
轉的陀螺。
  以體制分工來說,內治政務是周寧遠負責掌理,已篩選過上奏的折子,否則宋懷瑾縱
有三頭六臂也看不完。
  宋懷瑾會把一些重要政事上報給宋衍,詢問他的想法,宋衍會認真與他商議,儘管最
後通常是「按照皇叔說的辦」,他的年紀還太小,閱歷淺,經驗少,要學習的事情太多,
無法獨自做出決策來,極須依賴宋懷瑾和周寧遠,可說是由二人完全主政,領導朝局。
  當然,眾大臣依舊擁有影響決策的政治力量,尤以董延松為主的老派勢力,企圖對抗
宋周二人的新派勢力,每日早朝兩派人馬莫不唇槍舌戰,互噴對方口水。
  政權新舊交替都會發生的情況,宋懷瑾以平常心看待,不由得想起以前那個世界,每
四年換領袖換政黨時,兩大黨派差不多也是這樣,吵得不可開交,只要不鬧出大亂子,沒
啥大不了的。
  一晃眼,到了隆武皇帝駕崩的第二十七日,帝靈移駕遷入皇陵,國殤大殯禮成,天下
黎民哀悼百日,依禮制守孝一年,新皇帝身為人子則守孝三年。
  規矩上雖說該守孝一年,然百日後即恢復正常生活,該做什麼做什麼,家中暫時不嫁
不娶就行,治理地方的官員基本上不會多管。
  樂館青樓等娛樂場所重新開張,照往日一樣送往迎來,總不能禁止百姓營生,那不是
叫人家餓死嗎?
  其中包括號稱天下第一樓的廣寒樓,非王孫貴族、富可敵國的豪賈或具盛名的文人墨
客不可進,需持廣寒樓的玉函方能跨入大門,類似現代的會員制高級俱樂部,服侍的姑娘
們無不才高貌美,許多文人寫詩吟詠,讚賞她們出汙泥而不染,宛若冰清玉潔的白蓮。
  事實上,是他們最多只能對坐喝一杯貴死人的茶,連小手都摸不著,因為錢不夠。
  對他們而言,有能力來或受人邀請赴宴,是件極得臉面的風流雅事,值得寫詩作詞炫
耀一番,如果幸運,說不得還能攀上達官貴人,獲得賞識。
  宋懷瑾性情瀟灑,私底下不喜拘泥,偶有跳脫言行, 逛逛青樓樂館不足為奇,國孝
期間不好光明正大的去娛樂場所玩,這日傍晚散職出宮後,他先回家換了常服再出門,特
意吩咐馬車停在廣寒樓側門,掩人耳目的低調進入,不需要出示玉函,刷臉即行。
  說來五年前晉升冀安侯,先皇開始培植重用他,因交際需求,他會邀人來此設宴應酬
,這裡的隱私保密性很好,適合私下拉攏人脈,談些不能在明面上講的事。
  這總使他想起穿越前和客戶到酒店應酬,那時常常拚酒拚到抓兔子,穿越後他位高權
重,誰敢大膽灌他酒,只有他灌別人的份兒。
  這次是周寧遠令家僕傳私信給他,邀他小酌閒敘,他心知肚明絕不是想打屁閒聊,而
是要密謀什麼事。
  廣寒樓老闆是個女人,人稱霍三娘子,極少出面接待客人,這回她親自在側門等候他
,帶他走密徑避開他人,領至一座獨立小院,位置隱密,外人難以窺視。
  連宋懷瑾都未曾見過這座小院,應是霍三娘子的私人招待所,可猜知她與周寧遠關係
匪淺。
  院中是座精緻清悠的小竹樓,四方簷下懸掛琉璃風鈴,觀賞兼具警示作用,防止他人
闖入。
  霍三娘子領他到竹樓前,行禮退開,放眼四周杳無人跡,可想而知周寧遠和他的暗衛
在暗處把這兒圍得密不透風,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宋懷瑾開門跨入竹樓裡,繞過湘繡山水屏風,見周寧遠以跪姿正坐在桌几旁燒水點茶

  宋懷瑾未出聲打斷他,盤腿坐到對面的蒲團上,他不喜歡跪姿正坐,坐沒多久就腿麻
,難受,心想私下放輕鬆些無傷大雅,才會得到灑脫不羈、不拘小節的評價。
  靜靜看著周寧遠點茶,將碾成細粉的茶末用金匙舀入金紋黑釉盞中,先緩緩注入少量
沸水,調成青糊狀,再第二次注入沸水,用金匙快速均勻的攪拌,擊拂茶湯,直到打出綿
密雪白的泡沫。
  周寧遠的點茶姿勢優雅熟練,行雲流水,連注水的高度和打茶的手勢都極講究,不愧
是百年書香世家精心栽培的子弟。
  「請。」周寧遠將茶盞遞到宋懷瑾面前。
  宋懷瑾雙手接過,文人雅士喝茶也挺多毛的,飲茶者須先品評讚賞:「湯花如幻如霧
,如凝冰雪,真漂亮。」
  舉杯啜飲一口,茶味濃郁,苦中回甘,滿口沁脾清香。
  「味道可好?」周寧遠問。
  「好喝。」宋懷瑾講不出那些溢美詞彙和茶道的大道理。「喝茶嘛,好喝最重要。」
  周寧遠微微一笑。「殿下說的是。」
  「在外頭就別喊我殿下什麼的。」
  「宋大人。」
  「也不要大人,隨性一點。」
  「宋兄。」
  「兄什麼兄,我年紀比你小。」
  「那麼……」周寧遠頓了頓,輕輕道:「宋弟?」
  「……」聽起來有一咪咪怪怪的,可又不知怪在哪兒,感覺是不是太親暱了?再想想
古人朋友之間都兄來弟去的叫,沒啥好奇怪。「好吧,那我喊你周兄。」
  「如此愚兄斗膽僭越了。」周寧遠的微笑加深三分,貌似心情愉悅,在外頭少了些在
宮裡時的嚴肅,更顯出儒雅超凡的氣質,亦是賞心悅目的美男子一枚。
  很久之後,宋懷瑾某日才猛然驚覺,這傢伙根本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斯文敗類!
  以貌取人的下場是屁股痛,不過那時已經來不及了,此乃後話,稍後便知分曉。
  此刻眼前,儒雅美男子仍把面具戴得好好,只綠茶婊味兒重了點,如他手中這杯又甘
又苦的茶。
  喝完一盞茶,盡到基本禮數,宋懷瑾懶得再來一套互拍馬屁的寒暄,開門見山道:「
周兄特地把我叫到這裡來,應該不是要請我喝茶,有什麼話就說吧。」
  周寧遠也不拐彎抹角,淡淡問他:「你認為董延松如何?」
  「是個討人厭的老頭兒,倚老賣老,滿肚子壞水。」宋懷瑾直言不諱,細數起來,吃
過這個老頭不少虧。「宮中第一妖嬈的流言絕對跟他脫不了關係。」
  「確實如你所言。」周寧遠點頭附和。「我查過,是幾個小官員酒宴私聚時流傳出來
的。」
  「讓我猜猜,第一個說的人,是那老頭的人,然後再故意散佈出去帶風向。」
  「風向?意思倒是貼切。」
  「咳,總之這事就是董老頭教唆人做的,意圖讓人們對我的形象產生誤解,進而認為
我沒有當朝掌政的能力,這個流言在先帝駕崩前就有,他早前是想以此中傷我,沒想到我
竟當上攝政王,正好拿來利用了。」
  企圖用流言攻擊對手,以前那個世界在各種選舉時早用爛的步數,董老頭這招算小菜
一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傷皮不動骨。
  「沒錯。」周寧遠說。「此人居心叵測,陰險詭詐,倘若不除,往後必成大患。」
  「嗯,那就想辦法把他弄到十萬八千里外去養老唄。」
  「斬草除根,須殺之以絕後患。」
  「呃,有必要殺了他嗎?」
  「你不殺他,他會殺你。」
  宋懷瑾聞言蹙了下眉頭,心裡明白君權政體下的政治鬥爭異常險惡,站在金鑾殿中的
人莫不把頭別在褲腰帶上,甚至是拿親族的命運當賭注,一步行差踏錯,全家人性命難保

  即使曉得這個道理,他依舊不希望自己真的取人性命,變成一個為達目的而心狠手辣
的人,他自認不是正直純良的君子,也不想成為無下限的卑鄙小人。
  沉吟片刻,泰然沉著道:「看得出來他想殺我,我的確該想辦法自保或反擊,如果可
以,能不死人就盡量不要死人,我現在見不得血。」
  「婦人之仁,可笑。」周寧遠冷笑一聲,色厲辭嚴道:「萬里江山是屍骨摞出來的,
朝堂之路就是一條流動的血河,不是他死,便是你亡。」
  「周兄,你是讀聖賢書的儒士,平時滿口聖賢道理,不是應該以仁德之道待人處世,
怎麼殺伐氣比我還重?」宋懷瑾故意用輕鬆的口吻揶揄他。
  「君子才配待以仁德。」周寧遠注視著他,眼神忽變得柔軟許多。「宋弟便是君子,
如秋水佳人,在水一方。」
  周寧遠臉色轉變太快,宋懷瑾反應不過來的愣了下,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心道這傢伙
能不能不要這麼跳痛,好好的正常說人話不行嗎?
  「咳咳,一定要殺他?」
  「非殺不可。」
  「哪能你說想殺人,我就得幫你一起殺人。」宋懷瑾姿態懶散的一手支頤,作出興趣
缺缺的樣子。「請用一個非殺不可的理由說服我。」
  「他想殺你,這個理由還不夠嗎?」周寧遠反問。
  「他又還沒真的殺我。」
  「掌握先機,先下手者為強。」
  「我知道,後下手遭殃嘛。」宋懷瑾聳聳肩。「抱歉,你的話還是不能說服我,不能
因為猜測對方想殺我,我就先殺回去,那我不得殺人無數。」
  打從被推上攝政王的位置後,他成為眾矢之的,想殺他的人多了去。
  周寧遠靜默半晌,緩緩道:「如果,我說是新君令呢?」
  宋懷瑾神色一凜,不再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坐正身體,肅色沉聲道:「是皇上本人的
意思,還是你慫恿的?」
  「在這世上,你果然只在乎他。」周寧遠淡淡道。「我是想為他除去障礙。」
  「不,你是想除去你的障礙。」
  「宋懷瑾,你為何能如此聰慧,又如此天真,你我的障礙,就是宋衍的障礙。」周寧
遠的語調露出一絲譏誚,不避諱地直呼宋衍的名字。「董延松必死的原因,你心裡明明比
任何人都更清楚,何必再心存僥倖,先帝封你為攝政王,賜你監國寶劍,就是要你為新皇
掃除絆腳石,董延松三十年前能擁立一個皇帝,三十年後能擁立另一個皇帝,只要他活著
,一日不除,宋衍一日不能安坐,而你,他必殺無疑。」
  話鋒凌厲,針針見血。
  宋懷瑾剎時無言以對,冷眼看著周寧遠,周寧遠坦蕩回視,沉默四目相對,各懷迥異
心思。
  他明白今日赴約,便是一腳踏上周寧遠這條賊船了,就算他不參與,在別人眼中也是
同謀共犯,無法逃開這個漩渦,不經意想起曾聽過一句話——
  仁慈沒有敵人,敵人沒有仁慈。
  他和董延松互為敵人,想要活下來,只能比誰更狠。
  估量情勢,確實勢不由人,遲早一天走向死我亡的局面。
  燒水泥爐的火不知何時熄滅,茶香已渺,只餘滿室春寒,浸心入骨。
  ——皇叔,我怕我做不好皇帝…… 你要幫我……
  ——好,我幫你。
  好,我幫你!
  宋懷瑾羽睫微垂,不再直視周寧遠,內心暗暗嘆口氣,說:「此事須從長計議。」
  「你答應了?」
  「於公,我相信宋衍會是個好皇帝,於私,他如同我的親弟弟,我該幫他。」
  「也請你相信我,無論於公或於私,我都絕不會害你。」
  最好是。宋懷瑾撇了下嘴角,對這一點深感懷疑,今天周大丞相約他來此,不就是要
推他跳火坑嗎?
  既然跳了,索性一跳到底吧,當做是打怪做任務,豐富他的穿越人生。
  鹹魚是什麼?能吃嗎?
  能……嚶嚶嚶……
  「先帝剛去不久,不適合此時動手,至少要等國喪期滿,不然皇上會被說等不及想除
掉前朝老臣,易遭人垢病。」宋懷瑾提醒道。
  「唉,你事事為他著想,真心相待,可他不一定也能以誠回報。」周寧遠忽語意哀怨
的輕嘆。「如果你也願如此待我,我必然為你赴湯蹈火……」
  畫風驟轉,嚴肅的氣氛瞬間跑光光。
  宋懷瑾臉上三條線,這傢伙是有多愛演綠茶婊?
  「世上知音難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
  「打住!」宋懷瑾打斷他的話,壓抑下想卯他一拳的衝動,乾脆直白道:「我以為你
討厭我。」
  「你想錯了,我一點都不討厭你。」
  周寧遠柔和凝視。
  宋懷瑾渾身發毛。
  不是他多疑,他一點都不覺得周寧遠真喜歡他,矯作此態定然沒安好心眼兒。
  「閒話休說,回到正題。」宋懷瑾正色肅容,把話題拗回來。「如果想殺董延松,最
好等皇上孝期過後,況且先帝曾賜他一面免死金牌,此事十分難成。」
  「你的監國寶劍對上他的免死金牌,何者勝?」周寧遠問。
  「難說,大概只能削掉金牌,要不了他的老命,監國寶劍不可濫用,非必要不能出鞘
,若威信盡失,不過是把好看的廢鐵罷了。」
  「如果能讓他自願交出免死金牌呢?」
  「那是他的保命寶貝,談何容易。」
  「我自有安排,只看你願不願意配合。」周寧遠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
  「為什麼需要我配合?」宋懷瑾生出一股不祥預感。
  「他愛美人。」
  「那又如何?」
  「你就是美人。」
  宋懷瑾頓了頓,好笑問道:「你不會要我去色誘他吧?」
  周寧遠神色認真的回道:「你只需要讓他更想得到你。」
  廢話,這不就是色誘?
  宋懷瑾內心忍不住充滿吐槽,朝廷黨爭不是應該用政治事件來較量撕殺,竟然要領導
者之一親自出賣色相用美人計,這劇本好像寫得不太對。
  「唉——我也捨不得你被那老頭覬覦,他多看你一眼都是污了你。」周寧遠再長嘆一
口氣。
  「……睜眼說瞎話不累嗎?」
  「發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如何會累。」
  宋懷瑾忍下想翻死魚眼給他看的衝動,心裡感到這人真的好奇怪,一下子陰、一下子
陽的,說話若真似假,令人難以捉摸,確定不僅是個綠茶,更是個心機boy無誤。
  周寧遠無疑是想利用他除掉董延松,何必再這樣惺惺作態,呿!
  算了,心機boy的心機要是能猜透,就不叫心機boy了,懶得猜,管他呢!
  如此這般,二人密謀計殺董延松,他們除了需要找出不利於董延松的罪證外,更需要
耐心的等待最佳時機,先徐徐圖之,再一擊斃命。
  以三年為期,三年之後,定除此人。
  想來,董延松那兒亦是相同盤算,待皇帝出孝後便動手除掉他們,可預見將是場腥風
血雨的殘酷鬥爭。
  只希望不要流太多無辜的血,要殺便殺董延松一人罷。
  「那就這樣,如果情況有變到時再說,我先走了。」談完正事,宋懷瑾起身告辭,覺
得和周寧遠在一起都快精神分裂了。
  周大丞相在人前總是方正不苟,端著大儒士的儼然風範,誰知人後會時不時怪裡怪氣
的扭曲一下,說些虛虛實實的肉麻鬼話。
  「難得你我得閒一敘,淺酌一杯再走不遲。」周寧遠衷心挽留道。
  宋懷瑾遲疑了下,又覺得難得能敲周寧遠一頓竹槓,於是坐下來,廣寒樓的美酒佳餚
很合他口味,既然有人想請客,他當然是不客氣了。「那好,反正也沒什麼事,我正好肚
子餓了,今天你請我來的,你出錢啊。」
  「當然,宋弟愛吃什麼盡管吃。」周寧遠大方道,低低咕噥了一聲:「吃胖點兒,好
下口。」
  「你說什麼?」宋懷瑾沒聽清楚。
  「今日霍三娘子勻了兩罈珍藏的酒露給我,滋味濃郁香醇,宋弟可嚐嚐。」周寧遠笑
笑的推薦道。
  「我怎麼覺得你笑得像隻狐狸。」宋懷瑾也低聲咕噥。
  周寧遠拉一下喚人的掛鈴,不多時,兩名侍女進來撤下茶具,霍三娘子親自領人搬來
兩小罈子酒,再端上滿桌精緻菜餚。
  宋懷瑾不客氣的拿起筷子,大塊朵頤起來,美食令他緊繃的身體和精神漸漸放鬆下來
,想殺人,吃飽了才有力氣殺。
  反正這件事大多是周寧遠負責,他到時只要配合計畫就行了,三年的時間還很長,誰
都無法預測這段期間會不會發生其他變故,搞不好哪天那個老頭子自己先心臟病發猝死或
腦中風什麼的,不用他們動手,他就原地爆炸升天了。
  假使能這樣,那真是喜聞樂見,可喜可賀了。
  周寧遠替他斟酒,也滿上自己的酒杯,舉杯敬他。「宋弟,感謝你今日應愚兄之約,
愚兄先乾為敬。」
  「好說。」宋懷瑾舉杯一口飲下,清透如水的酒露醇厚灼辣,甘冽的味道有點像日本
燒酎,不由得稍感驚奇。「這酒是蒸餾的?」
  穿來這麼多年,他只喝過榖物和果子發酵的釀造酒,酒精濃度大多不高,以為大殷的
製酒技術還沒有蒸餾法,原來藏在這兒,著實是機緣巧合了。
  「蒸餾?」周寧遠不解其意。「宋弟若感興趣,可請霍三娘子說明釀酒製法。」
  「好,請她過來。」
  蒸餾酒是好物,一定會需要用到。
  俄而,霍三娘子前來施禮:「民女拜見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不用拘禮,坐。」
  「謝殿下。」
  「妳這酒是向何人學習釀製的?可否告知釀製方法?」宋懷瑾興致勃勃的問道。
  「民女多年前聽一行走西域的客人說,西域有種酒叫酒露,滋味甘醇,酒性再烈些的
叫火酒,需用特殊的酒器燒蒸取露,民女喜好釀酒自飲,便請那客人從西域帶一套蒸酒器
回來。」霍三娘子語態恭謹的詳實回答。「民女嘗試近百次,才以大米與糖蜜等物為材,
蒸出可飲用的酒露來,儘管滋味香醇濃厚,可惜酒性灼烈,不宜多飲,且蒸露量少,製法
繁複,民女便只自個兒藏著,偶爾拿出來給客人嚐鮮罷了。」
  「為何不與酒舖合作,製作蒸酒器大量燒蒸販售?」
  「民女本想讓酒露成為廣寒樓獨有的佳釀,尋過幾個釀酒師傅,師傅們嚐過後都嫌辣
喉,不能稱之為酒,不願蒸製,民女只好作罷。」
  「真是不識貨呵。」宋懷瑾呵呵一笑,問她:「霍老闆,妳可願意與我合作,大量生
產此酒?」
  「殿下想販售?」
  「販售是其次,我另有大用,我曾在一本典籍中見過酒露的燒製法,妳的酒露可是只
蒸一次?」
  「民女試過二次燒蒸,蒸出火酒,可火酒實在太烈,難以入喉。」
  「我要妳做兩種,一是小麥做麴,以粱米為主材,二次燒蒸的火酒。」宋懷瑾說明道
,他曾到高粱酒廠參觀過,導覽員大概介紹了釀製流程,他只粗略記得。
  「民女曉得了。」霍三娘子擅於釀酒,一點即通。
  「二是三次燒蒸,粹取出比火酒更純更烈的酒。」
  「二次燒蒸尚能小飲,三次燒蒸的如何喝得?」
  「二次燒蒸的火酒也能叫燒酒或燒刀子,相信我,有些人會喜歡的,而三次燒蒸的不
喝,拿來做其他用途。」宋懷瑾的眉梢漾滿喜色,躍躍欲試貌。「妳先試試,蒸好了拿來
給我看,若可用,我讓工部的人設計打造大型蒸酒器,請妳教導燒蒸方法,我會給妳相應
的報酬,不白拿妳的技術。」
  「敢問殿下想拿三蒸的酒做何用處?」
  「主要是可以救人。」
  「那麼,民女分文不取。」
  「霍老闆大氣,不愧為女中豪傑。」宋懷瑾對她比出大姆指,大為讚賞。「算記我一
份人情在妳這兒。」
  「殿下過獎了,請問殿下,燒蒸一次為酒露,二次為火酒,三次如何稱之?」霍三娘
子問道。
  「嗯……就叫酒精吧。」
  「酒中之精,此名極是合適。」周寧遠出聲應道,方才一直靜靜聽他們熱烈討論,瞧
宋懷瑾眼睛閃閃發亮,彷彿餘末的春光全映在這雙眸子中了。
  春光豔,豔不過宮中第一妖嬈。
  周寧遠淺啜一口酒露,淡淡的醉,似乎連心都微醺了。
  宋懷瑾意外獲得蒸餾酒這個外掛,心情大好,早把董延松拋到腦後十多條街去了,愉
快的與霍三娘子交杯換盞,毫無攝政王的架子,相當平易近人。
  好久沒喝三十度以上的烈酒,味道甜冽醇郁,不禁稍微懷念起威士忌、白蘭地、伏特
加、高粱酒……應酬拚酒時把這些酒恨得半死,如今回味起來,卻成為鄉愁的滋味。
  霍三娘子的酒量好,又遇得酒中知音,落落大方的陪他飲酒,周寧遠則但笑不語,有
一口沒一口的淺酌。
  宋懷瑾不自覺一杯接一杯的喝上了頭,喝茫了,忘記他已不是從前那隻社畜了,宛如
回到從前。
  周寧遠瞧他滿臉暈染紅霞,眼睛水潤迷濛,嘻嘻呵呵的傻笑,開始說些外人聽不懂的
胡話,例如「張總,乾完這杯,不要忘了把單子給我們啊!」或「林董,我陪您再喝,喝
到您爽為止!」或「老闆我告訴你呀,不要以為你是高富帥就能泡我,我是很有原則的!
」等等。
  張總和林董是誰?不曾聽聞朝上有這兩人,高富帥?泡?
  周寧遠先是一頭霧水,再聽即察覺宋懷瑾的異常之處,他們共事多年,儘管私下往來
甚少,不知他醉酒後是何種情狀,然而這些醉話透露出他的不尋常。
  仔細回想,五年之前的宋懷瑾並非是這個樣子,印象中,那是個冷僻驕傲、年輕氣盛
的剛強少年,總繃著那張俊俏的臉,難得露出笑容,難道鬼門關前走一遭,當真會讓人的
性情完全大變,彷彿另一個不同的人?
  其中是否有不為人知的緣由?更甚者……此人已非彼人?
  周寧遠對霍三娘子使了使眼色,霍三娘子悄悄退下,他再試探性的問宋懷瑾:「宋弟
,張總和林董是誰?」
  「是……」宋懷瑾歪頭想了想,竟嗚咽一聲乾哭道:「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嗚嗚
……現在只能看到董延松那個臭老頭,對了,還有周寧遠那個綠茶婊……」
  周綠茶:「……」
  不懂綠茶婊是何意,可猜知絕對不是讚美之詞,看來宋懷瑾心中對他的評價不甚好呵

  周寧遠自嘲哂笑一聲,伸手越過桌面,輕撫那張緋艷的臉龐,再輕聲哄問道:「你是
誰?」
  「我是……宋懷瑾……」
  「你真的是宋懷瑾嗎?」
  「廢話!」宋懷瑾瞪大醉眼看他,陡不期然,一大顆淚珠子掉了下來,嗚嗚咽咽的傾
訴起來:「你知道嗎?其實我覺得好孤單,好寂寞,這個世上沒有人能知道真正的我是誰
,我像在黑暗中摸索著亂走,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連我自己是誰都快忘了……所以
你說,我到底是誰?」
  周寧遠的心尖像給針紮了一下,刺疼刺疼的,無奈嘆口氣,移身坐到他身旁,揩去他
的眼淚,小心翼翼的擁他入懷,柔聲回答他:「你是宋懷瑾,你不會孤單的,我會一直在
你身邊。」
  不管你是誰,你的現在和未來,都只能是宋懷瑾。
  宋懷瑾意識醉茫茫的,臉頰在周寧遠的衣襟上蹭了蹭,腹中忽迴盪起一股股暖流,莫
名湧出生理慾望來,胯下小懷瑾竟騷動而起,哪裡曉得這酒不知浸泡了什麼材料,還有壯
陽功效。
  推開周寧遠,雙眼眨巴眨巴的抬頭看著他,忽邪魅一笑,用手指勾勾他的下巴,口吻
輕挑道:「這位大帥哥,給泡嗎?」
  「泡是何意?」周寧遠微笑求問。
  「就是……就是……追求,對,追求!」
  「哦,你想追求我?」周寧遠揚了揚眉,湊近他的耳畔壓沉嗓音,帶著曖昧與誘惑道
:「那麼,你喊我一聲周郎或周哥哥,好聽的話,我便許你追求我。」
  低沉磁性的嗓音彷彿微微震動耳膜,酥酥的,癢癢的,宋懷瑾驀然體驗到什麼叫耳朵
快懷孕的錯覺。
  呆愣愣的再眨了眨眼,心臟大力怦咚跳動一下,猛地一股熱流衝腦,讓他打了個哆嗦
,神智霍然清醒大半。
  我說了什麼?我是誰?我在哪裡?
  「……哈哈,我開玩笑的啦!」超級尷尬的哈哈大笑兩聲,趕緊把人推遠一點,搖搖
晃晃的站起來。「那個……我喝醉了,你可別信我的胡言亂語,我平時愛看些亂七八糟的
小說話本,常常幻想自己是小說裡的人……」
  愈解釋愈欲蓋彌彰,這種瞎胡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還是閉嘴吧!
  陡地湧上的生理慾望打醒他幾分醉意,驀然意識到自己剛剛不小心露餡了,當真是喝
酒誤事,自個兒作死,周寧遠問他是誰,顯然已經心生懷疑了。
  繼聶破軍之後,又一個懷疑他的人,前者敏銳,後者精明,他們會不會認為他是附在
宋懷瑾身上的孤魂野鬼,然後叫道士法師收了他?天啊,好想抱頭對天吶喊——
  酒精誤我,救命!
  「有些小說話本鄙俗不雅,少看為好。」周寧遠順著他的話說,視線瞄到他腰下,見
他的衣袍隆起一小塊,眸光閃了閃,笑意更深。「宋弟,要不今晚直接在這兒休息。」
  「不用不用,我認床,我要回家睡覺了,告辭。」宋懷瑾轉身踉蹌走出去,感到狼狽
極了,恨不能插翅飛走。
  周寧遠未追上去,坐在原地凝視他倉皇的背影,眼神深遂莫測,平聲令道:「查查名
叫張總和林董的人。」
  「屬下領命。」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暗衛應令。
  倘若有所不得已,只能殺人滅口了。
  市井民間,恰恰好叫這倆名字的人,同時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順道一提此事後話,共查出了十一個張總,六個林董,皆是農民或販夫走卒的普通老
百姓,全都不住在皇京,行為舉止無絲毫異常或可疑之處,更不曾與宋懷瑾見過面,他與
這些人沒有一丁半點的關係和聯繫,而這些人之間也全八棍子撂不著。
  看來可能真是醉後胡話,於是乎,這些張總林董在無知無覺中保住了小命一條,阿彌
陀佛,善哉善哉。
  #
  宋懷瑾帶著渾身酒氣回家,腳都走不太穩,神智卻清醒了六七分,愈想愈後悔,酒後
吐真言,事後想吐血,自責不該一時貪杯忘形,心裡拜託周寧遠不要把他的醉話當真了,
否則別說殺董延松,他可能會比這老頭先走一步。
  王府總管忙叫人扶他進寢室,吩咐下人去煮醒酒湯給他喝,免得他宿醉頭痛,喝了醒
酒湯後,貼身丫鬟服侍他洗漱更衣,偷瞄到他下身的異狀,不住羞紅了臉。
  丫鬟扶他躺到床上,踟躕了會兒,跟著爬上床,跪坐在他的腳邊。
  「不需要侍候了,今晚不用在房裡守夜。」宋懷瑾閉眼說道,支人出去,因為……
  他想打手槍呀!
  算一算時間,已許久沒動手抒解過了,這段時間他太過忙碌,每日起早睡晚的,哪提
得起什麼勁兒,今天喝了酒後慾望突然勃發,憋得他難受。
  「王爺……讓奴婢侍候您吧。」丫鬟羞澀的說,小心伸手去解宋懷瑾的褲帶。
  「等等!妳想幹什麼?」宋懷瑾嚇一大跳的抓住褲子,睜眼彈坐而起。
  「奴婢想服侍王爺。」丫鬟羞答答的低垂小臉。
  宋懷瑾登時明白她是想怎樣服侍他,連忙拒絕道:「我不需要,妳出去吧。」
  「王爺……嫌棄奴婢不夠貌美嗎?」丫鬟泫然欲泣。
  「不是不是,妳長得很漂亮,但我不想遭踏妳的清白。」
  「奴婢是您的通房丫頭,服侍您是應該的,奴婢不敢奢求名分,只求能長久留在王爺
身邊侍候。」丫鬟伏身跪在他腳邊,極其卑微的乞求。
  宋懷瑾這才想起,這個丫鬟派到他身邊不久,前四個貼身婢女因為年紀皆已過十八,
所以都讓她們嫁人了,王府總管換了另四個十五歲的女孩來,個個如花似玉嬌嫩可人,明
顯是精心挑選過。
  他曉得古代的通房丫頭除了日常侍候外,還得陪主子睡覺,一旦被主子收用了,就必
須當一輩子的奴婢,最多成個侍妾。
  他不想踐踏這些年輕女孩,她們也是人,不該成為洩慾工具,然後卑賤的過完一生。
  「本王不是嫌棄妳,而是還不想收通房,妳出去吧。」宋懷瑾和聲對她說。
  「是,奴婢告退。」丫鬟下床,掩面哭泣而出。
  宋懷瑾吁口氣,封建社會的各種陋習實在和他的價值觀差距太大,到現在依然偶爾會
受到文化衝擊,他並不想成為種馬小說中廣收後宮的龍傲天,悠哉自在的黃金鹹魚才是他
的理想角色。
  況且他依舊是個處男,穿來這麼多年了,他仍稟持潔身自愛的原則,有生理需求時自
個兒擼管練火球術。
  不是他不想找人脫處,更沒有性冷感的問題,現在的他只要勾勾小指頭,數不盡多少
人會主動撲上來獻身,然而他不想要純粹宣洩性慾的性行為,總要和對象互有好感和吸引
力吧。
  他自認要求不高,看得順眼,相處舒服,還能讓他心生悸動與產生性衝動。
  之前往他府裡送美女甚至俊男的人不少,試圖以此巴結他,他既不想收用這些人,更
不想放在後院花錢白養他們,所以原封不動的全退了貨,放話說要送就送比他更漂亮的人
,這才暫時消停。
  想想,如果外人知曉他還是隻童子雞,私底下肯定又成茶餘飯後的閒嗑牙話題,猜他
大概有啥隱疾之類的。
  宋懷瑾重新躺回去,性慾並未消褪,一手伸進褲子裡握住還硬著的陽物,自瀆抒解,
一邊擼,一邊異想天開的亂想,如果在這裡到了三十歲還是處男,那他是不是能穿越回原
來世界?
  很快來了感覺,手上加快速度,抿著唇,蹙著眉,氣息漸漸急促,耳邊莫名其妙響起
周寧遠低沉性感的嗓音,聞到他身上淡雅的清香,下腹部一麻,鼠蹊部倏地竄上一道熱流

  啊……快要出來了……
  叩叩叩!
  陡不期然,三下敲門聲干擾了正要攀上高潮的他,緩下動作喘兩口氣,問道:「何事
?」
  「啟稟王爺,宮裡來人,說皇上召你。」
  宋懷瑾登時一頓,大半夜的突然來叫人進宮,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顧不得擼不擼管了,他驚坐而起,趕緊跳下床,喊人進來幫他梳頭束髮穿衣服。
  「發生何事?」他問來傳召的太監。
  「回殿下,您到宮中便知。」太監恭慎應道,不敢透露半句。
  宋懷瑾抑不住憂心忡忡,醉意和慾望消褪得一乾二淨,匆匆忙忙的進宮,見紫微宮前
殿數名宮人正忙著擦拭地面和牆壁,看到未拭淨的血跡,心下大駭,急忙問道:「皇上可
安好?」
  「殿下請放心,皇上安好,只略受小驚。」汪喜子上前揖禮回答。
  「到底發生何事?」宋懷瑾厲色質問汪喜子。
  「回殿下,一名刺客欲行刺皇上,已經就地格殺。」
  「為什麼不留活口,問出主使者?」
  「情況危急,不得不殺,皇上下令不得聲張。」
  宋懷瑾驚急敗壞的大步走進後殿,看見宋衍站在窗邊眺望天上的月亮,少年的側臉在
晦暗之中半陰半明,顯得既堅強、又逞強。
  「陛下!」
  「皇叔,你怎麼來了?」宋衍回頭,露出勉強的微笑,佯裝鎮靜的責怪道:「喜子,
朕不是讓你不要去打擾皇叔嗎?」
  「奴婢不該自作主張,求皇上責罰。」汪喜子跪地請罰。
  「不怪喜子,他若不來叫我,我倒要怪罪他了。」宋懷瑾說著,順手拿起宮女雙手捧
著的外袍,走過去披到宋衍肩上。「小心別著涼了。」
  「皇叔,我沒想到已經有人想要我的命了。」宋衍苦笑道。「他們等不及我親政,就
想除掉我了。」
  「別擔心,有我在。」宋懷瑾安撫他,回想自己十三、四歲時在幹什麼,好像大多時
間在學校裡上課考試、跟同學嬉笑打鬧、下課後坐在超商裡吃微波便當……
  總之,絕不會整天擔心有人想要自己的小命。
  暗殺主使者是誰?難道真如周寧遠所說,董延松想擁立其他人當皇帝?如此一來,當
真非殺不可了。
  宋衍握住他的手,帶著一絲撒嬌般的央求:「皇叔,我只有你了,你不要離開我。」
  「放心,我不會離開的。」
  「你會永遠都陪著我,對不對?」
  宋懷瑾頓了下,回道:「我會陪你到你能獨當一面,完全親政。」
  「即使我能親政了,皇叔還是要陪著我,不許離開。」宋衍略顯任性道,知曉他今日
私下見了周寧遠,能猜到他們說了何事,並直覺周寧遠對皇叔有所心思。
  皇叔這麼美,這麼好,喜歡他的人肯定很多,總不能把那些人都殺了,該如何是好?
  「已經是當皇帝的人了,還孩子氣。」宋懷瑾笑了笑,未給予承諾。「今晚我守著陛
下,陛下安心睡吧。」
  「謝謝皇叔。」
  宋懷瑾本來想睡在外邊的榻上,宋衍堅持要他睡龍床,兩人再度同床而眠。
  宋衍悄悄凝視著宋懷瑾的睡顏心想,不論如何,至少皇叔現在身邊的人是我,以後也
一定是我,好想快點長大啊。
  月色昏昏,人行疾疾。
  僻靜的皇宮夾道上,兩個太監雙手各提著兩隻死雞走向御膳房。
  其中一個小太監低聲問另一個年紀較大的太監:「吳公公,皇上為什麼叫我們在寢宮
中殺雞,還把雞血撒得到處都是?」
  「閉嘴!」大太監用氣音極小聲的斥道。「想活命就把這事兒嚥到肚子裡爛掉,敢說
出去半個字,你就是這些雞,明白不?」
  小太監慌忙點點頭,害怕的縮起脖子,再不敢說半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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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追段落日更,請至噗浪觀看日更公告,
也可到噗浪和小作閒聊,
十分感謝推文的朋友,請繼續多多指教。
  
作者: AmicablePair (三三)   2021-01-12 23:45:00
不知道誰會先把好感度刷滿成功上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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