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捕碩鼠】
隔日散朝後,宋懷瑾直往廉貞殿辦公,未像往常一樣偕同周寧遠去御書房議事,昨晚
的事讓他暫時不想見到宋衍,老羞成怒兼尷尬,不知該拿什麼臉去面對那孩子,有種和未
成年發生不正當關係的犯罪感。
再想想,在原來那個世界裡,和年滿十六歲的青少年發生性關係已不犯法,更不算誘
姦,頂多只能算猥褻,況且他可能才是被誘姦的那個人……咳……
掐指算一算,自他穿越過來後將近十年了,這十年來他和宋衍幾乎朝夕相處,或許是
距離太近了,近到反而忽略這孩子正在快速成長,逐漸變得強大,生出屬於帝王的城府心
術,他卻仍視其為往日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太子。
「王爺,今日怎地這麼早回來?」廉貞殿的正郎中陳謀好奇問道。
「沒什麼大事就先回來了,昨天有道汐州治水的奏折,先找來我看看。」宋懷瑾說著
,坐至寬大的紅木書案後。
「是。」陳謀諾聲而去。
案上左邊是一疊待看的折子,批示完後放在右邊,由檢校官分門別類的整理好,上呈
或下發交由不同的官員處理,偌大的廉貞殿中,大小官員、侍衛和侍候的宮人估計約四、
五十人,人人走來走往一副忙碌景像。
「稟王爺,董丞相使人送來五張貴女圖,說務必要呈給皇上過目。」一名都事郎報告
道。
「他怎麼不自己拿去給皇上,先送來我這兒做什麼?」
「王爺是攝政王又是王室宗親,是皇上現在最親近的長輩,立后選妃的事自然要從您
這裡走過。」都事郎解釋道。「如果後宮有皇太后,立后選妃是太后娘娘的事,可現在後
宮只剩三個太妃,管管後宮的小事還行,立后這等大事太妃娘娘們做不了主。」
三位太妃宋懷瑾都去見過禮,一年只在三次重要節日的王室家宴上才會遠遠看到,平
時毫無往來,她們是皇帝的庶母,卻管不了且不敢管皇帝的事,宋衍的身份在她們眼中極
其尊貴無比,壓根兒不敢以庶母長輩的身份自尊。
宋衍是隆武皇帝的皇后在三十六歲時生的,高齡產子風險高,何況是古代,皇后難產
拚死生下宋衍,熬不過孩子滿月就薨了,隆武皇帝得子卻喪妻,喜悲交加,未再冊立新后
,除了國務政事,餘下心力全放在得來不易的兒子身上。
「皇上的公主姊姊們呢?」宋懷瑾再問,姊姊總能替弟弟拿主意吧。
「公主們全出嫁了,已算外人,不可干預皇上的後宮,此事只能王爺做主。」
「真麻煩,拿來我看看。」
「請王爺稍等。」
想到宋衍要立后這事,他抑不住有點煩躁不耐,昨晚一場荒唐八成就是這樣鬧出來的
。
太妃依規矩給皇帝找來教習嬤嬤,不知哪裡惹惱了皇帝,皇帝撒潑撒到他身上,簡直
是城門失火,殃及他這條無辜鹹魚。
昨夜讓他驀然發覺,已摸不太透宋衍的性子了,或者,從來沒有真正摸透過。
不管是不是順水推舟,那小子不知何時懂得扮豬吃老虎了,當皇帝的人有心機是好的
,也是必須要的,然而把這心機用在他身上,而且是那種事,就非常不好了。
他哪能看不出宋衍對他懷有異樣的情愫,不過他想,應該是分不清孺慕與戀慕的區別
,才會一時迷惑,不認為宋衍的性向是彎的,或許讓他多接觸女孩子,可以幫助他釐清心
中的情感。
俄而,陳謀拿來奏折,都事郎同時捧來五幅畫卷,宋懷瑾決定先看圖,隨便看完後丟
去給宋衍,讓宋衍自個兒解決,老婆是宋衍要娶的,又不是他。
古代的人像繪圖說真的,和真人天差地別,每個人的五官看起來都差不多,全是柳眉
細目,櫻桃小嘴,分辨不出美醜,只能看出是年輕女孩。
畫上備註女子芳名,其父為誰,加上幾句頌讚詩詞。
「董芸馨,王爺,這是董相的二孫女。」陳謀指著其中一張畫說。「姿容端秀,是貴
門千金中數一數二的美人。」
「是哦。」宋懷瑾仔細端詳,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看不出來哪裡美。
「許婉容,吏部侍郎的小女兒,也算漂亮,不過吏部侍郎的妹妹嫁給董丞相的弟弟的
兒子,是董家姻親。」都事郎說。
達官顯貴之間喜歡互相聯姻,結親結盟,尋求共榮,宋懷瑾搞不清楚眾朝臣複雜的親
戚關係,總之還是董延松那邊的人。
「這個呢?」指指其中一張,這個女孩的眼睛比較大一點,看起來比其他畫像生動俏
麗。
「何水靈,就是何御史的小孫女,果真嬌俏可人,不過聽說其母出生商戶,血統不符
合當皇后的資格。」
娶老婆還得挑血統,是要拉豬配種嗎?宋懷瑾心中吐槽道,好想翻白眼。
然而他清楚,在階級制度嚴明的社會中,一般百姓都講究門當戶對了,更何況是高門
貴族,除了家室血統,權衡利弊更為重要,婚姻是場雙方家族的買賣,買兒賣女尋求最大
利益。
又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綁定後須牢牢抱團,形成強大的聯繫力量,如想拔除其中
之一也要投鼠忌器,難以輕易撼動。
講白了,西瓜倚大邊,人多勢眾好辦事,朝臣家族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易牽一髮而
動全身,這是他和周寧遠不敢對董延松輕舉妄動的主要原因,必須能一擊致命才可動作,
若讓他避過一次大禍,他絕對會傾盡全力反擊,致他們於死地。
宋懷瑾眼睛看著一張張圖,這些不是美麗的少女,而是勾心鬥角的工具。
「下官覺得李將軍的女兒李巧英不錯,聽聞能文會武,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子,配陛下
挺合適的。」
「我看謝大學士的女兒謝知秋挺好的,琴棋詩畫無一不通,人稱皇京第一才女。」
陳謀和都事郎你一言、我一語的評論這五個少女,和攝政王相處的神態皆頗為自在,
當初他們被分派來廉貞殿當差時,每日顫顫兢兢的,生怕沒做好給攝政王砍了,未料攝政
王為人異常親和近人,要他們不須太多虛禮,務實做好本分的工作就好,不會無緣無故的
刁難他們。
宋懷瑾無什興趣的聽他們評論,叫他們把圖軸捲好,派人送去御書房,懶得管了。
一直到中午之前,已有兩次侍人來請攝政王到御書房,攝政王都以公務繁忙為由拒召
,又對侍人說如果不是天大的事,叫宰輔大丞相和皇上商議就好,不必特地來找他了。
中午,御膳房送餐食過來,本來一般官員是不能吃御膳房的東西,不過因為攝政王的
關係,廉貞殿官員全沾了光,吃得比別的衙署好,羨煞其他人。
宋懷瑾用完餐後,有時會在偏堂小憩,有時會到庭園閒坐或散步,前幾天看到園中兩
株大山茶開花了,一時興起獨自去賞花,一株白,一株紅,花大如碟,形如牡丹,爭妍競
放著鮮艷的生命力。
站在兩樹之間正仰頭賞著花,一名廉貞殿的宮侍前來稟報:「啟稟王爺,董丞相來訪
。」
「帶他過來這裡。」宋懷瑾未拒絕見他,眸光微微閃爍一下,揚起隨身帶著的監國寶
劍,狀似隨性的在樹下舞起劍來。
劍未出鞘,鞘上盤龍在舞動間似活了,更加栩栩如生,銀光熠熠耀目。
婉若遊龍,翩若驚鴻,舞劍之姿瀟灑俐落,劍風颯颯,卻不失婉轉風雅。
忽一陣強風吹拂,雪白艷紅的花朵凌亂紛紛,他勾唇一笑,玩兒似的用鞘尖去挑落花
,一下挑這朵,一下挑那朵,旋身之間長袖盈風,髮絲飛揚,飄逸若流風迴雪,玩得高興
,笑靨俏皮開懷,人與劍與花交織,構成一副驚鴻艷影的絕美景色。
站在不遠處的董延松看得痴迷,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美,太美了,人間絕色!
所謂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約莫如此了。
落花紛紛墜地,宋懷瑾眼角瞥見董延松,倏然收劍,轉身面對他,微微喘息道:「本
王劍藝拙劣,董相見笑了。」
董延松鼓掌三下,走過來由衷讚美:「王爺英姿妙美,天上人間難得,下官今日有幸
得見,一生難忘。」
「董相謬讚了,請。」宋懷瑾收斂起笑意,轉身走向園中小角亭。
兩人面對入座,宮侍很快端來兩杯新茶。
「恕下官冒昧來訪,不知王爺是否已看過畫像了?」董延松從容喝茶問道。
「看過,諸位千金皆是花容玉貌,鍾靈毓秀,已全數呈交給皇上了。」宋懷瑾淡淡道
,恢復平時高嶺之花的傲然模樣。
「不瞞王爺,下官還有一侄孫女年方十八,小名天香,年紀雖大了點兒,然柳絮才高
,相貌也當得起國色天香一詞。」
「如此佳人,想必求娶者眾多。」
「唉,我那侄孫女說……」董延松頓了頓,佯作為難道:「世上只有王爺您能與她相
配,非您不嫁,所以一直耽誤至今。」
「不愧為貴府千金,心比天高呵。」宋懷瑾呵笑一聲,毫不以為意,心說你家女孩子
眼睛長在頭頂上,嫁不出去關他屁事。
「下官汗顏。」
「董相不必汗顏,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貴府千金當如是。」
董延松表情微僵了下,明顯被宋懷瑾用言語暗諷,譏訕他們家的人都是同一個「心比
天高」的德性。
他當然不知道,心比天高的後面還有一句,命比紙薄。
「王爺才高德盛,舉世無雙,我那侄孫女是萬萬配不上您的。」董延松涎著老臉誇讚
道,繼續說些讚譽攝政王才能和政績的好聽話,只差沒歌功頌德,話中夾帶皇上立后的事
,主要是來問有沒有把貴女圖送去給皇帝,怕宋懷瑾將圖扣住了,只推宋周一派的官家女
兒。
宋懷瑾早摸清他來訪的目的,他想把自家女兒推上后座,鞏固權勢地位,今日特地放
下自尊和身段,紆尊降貴的主動來討好他,好話倒豆子似的唰啦啦,真吵,還不如直接送
金銀財寶來得簡單粗暴又實惠。
懶得與這人多說廢話,直率的下逐客令:「圖已呈給皇上,本王尚有諸多公務在身,
董相若無他事,便請回吧。」
「恕下官打擾了,告退。」董延松打揖告辭,偷偷再瞄一眼才離開,走出廉貞殿時,
恰好與周寧遠打了照面,兩人互相客氣作禮,擦肩而過。
他心裡對周寧遠非常非常不順眼,因為和攝政王太親近了,著實叫他嫉妒得要命。
宮侍直接領周寧遠去庭園小亭,見宋懷瑾坐在小亭欄杆上,懶散愜意的喝茶賞花。
「下官見過殿下,敢問董丞相來找殿下做什麼?」周寧遠走進小亭施禮後,開門見山
的問道,在宮中仍對宋懷瑾以禮敬稱,以免落人口舌,指責他對攝政王大不敬。
「怕我把他呈過來的貴女圖燒了吧。」宋懷瑾悠然回道。
「今天為何沒去御書房?」
「太忙了,不想去。」
「昨晚皇上惹你生氣了?」
宋懷瑾睨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昨晚進宮?」
「你常常正大光明的晚上進宮,大家都知道。」周寧遠肅色道:「皇上尚且年輕,難
免盛氣凌人。」
「確實是太年輕氣盛了……」宋懷瑾含糊咕囔。
本以為周寧遠會講「原諒他不懂事」之類的勸慰,沒想到卻說:「絕不可一味姑息,
助長他驕傲自滿的氣性,以免造成剛愎自用。」
「不愧是做過他老師的人,對他的要求真嚴厲。」宋懷瑾揶揄道。
「你太寵他了,怕是要把他給寵壞。」周寧遠直言不諱。
「我也這麼覺得。」宋懷瑾心有戚戚焉,因為視為親弟弟般的寵溺,又憐他少年喪父
,孤苦無依,所以有時會予取予求,例如昨晚,害他險些貞操不保。
「驕不可寵,寵不可過,他是皇帝,不是一般老百姓,寵壞了性子是天下禍事。」
「我知道啦,別和那老頭一樣嘮嘮叨叨的行不行。」宋懷瑾失去聽人說教的耐性,明
顯煩燥得很。
周寧遠察顏觀色,緩和聲色道:「皇上立后之事你暫且別管,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他
自己挑去。」
「我一點都不想管好嗎,是那老頭子非要把圖送到我這裡來,又說他侄孫女非我不嫁
,屁話一堆煩死了。」
「董天香非良配。」周寧遠直截了當的批評道。
「你認識她?」
「董相壽宴見過一回,她那時也說非我不嫁。」
「我去,女版中央空調。」
「何意?」
「就是……像你說的,非良配。」宋懷瑾嫌解釋麻煩。「總之我雖然贊成皇上立后,
但這事我不想管,皇上看起來也還不想,暫且先擱著吧。」
「昨晚皇上與你發生何事?」周寧遠突然問起來。
「沒什麼,皇上鬧了點脾氣而已。」
「如果只是鬧脾氣,何至於你今日連御書房都不去了,皇上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莫非你們……」
宋懷瑾心一跳,膽一驚,生怕給看出不正當的「姦情」來,忙道:「你別亂想,我和
皇上什麼事都沒發生,他這年紀鬧鬧脾氣很正常。」
眼神飄忽不定,宋某人看不見自己一臉的做賊心虛。
「你與他情感深厚,親比兄弟,他卻不懂得珍惜,唉。」周寧遠悵然若失的嘆息。
叮咚,您好久不見的好婊友周綠茶重新上線囉!
宋懷瑾腦中不由響起這句話,臉上三條線,一時無言以對,如果說宋衍是小神經病,
那周寧遠就是大神經病了,夾在這兩個大小神經病之間,感覺他也快人格扭曲了。
遠的事不說,看看當下,得先安撫偶爾犯婊病的同事兼朋友,哎,人生真的好難呀。
「皇上被你慣壞了,我知道不可此般說皇上,可我真的心疼你。」周大丞相還在茶裡
茶氣,神情故作落寞的說道:「不過在你心中,我還是個外人吧,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
惹你生氣。」
宋懷瑾強抑翻白眼和罵句「裝屁裝!」的衝動,或許人家周同學真的是感情纖細,隱
藏著一顆多愁善感的玻璃少女心呢。
「別這麼說,我已經把你當成好朋友了。」宋懷瑾直爽拍拍他的肩膀,先唬弄過去再
說,忘了經大腦的脫口開玩笑道:「我聽過一句話是這麼說的,我把你當好朋友,你卻想
睡我,哈哈,你說好不好笑?」
周寧遠深深凝視著他,輕聲問道:「好友抵足而臥,為何好笑?」
「哈哈,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宋懷瑾乾笑二聲,摸不清周寧遠曉不曉得此睡非
單純蓋棉被的睡覺,再心虛的撇開目光,舉杯喝茶,假裝賞花,希望周綠茶這時不要太聰
明。
「下官期待有朝一日能睡您。」
「噗——」宋懷瑾噴茶。「咳咳咳……」
「殿下怎麼了?可好?」周寧遠輕拍他的背部,幫助他順氣。
「沒事,茶太燙。」宋懷瑾揮揮手,嗆紅一張臉,怎麼忘了這傢伙有時會曖曖昧昧的
亂撩,搞不好真的想睡他,大囧。「咳,說正事吧,你來找我何事?」
「殿下未到御書房,下官順道過來問候。」周寧遠沉吟一會兒,望向園中那兩株山茶
,轉移話題道:「樹大有枯枝,那兩株大山茶枝葉繁茂雜亂,蟲害必多,看來生氣盎然,
內裡可能已經蛀空了。」
宋懷瑾再看看那兩株山茶樹,剛剛確實掉了好幾隻毛毛蟲下來,嚇得他左躲右閃的,
怕掉到頭上身上,要說世上他最怕什麼東西,小強第一,毛毛蟲第二。
於是,果斷道:「那就砍了吧。」
他心中瞭然,周寧遠在暗指除掉董延松一事。
說起董延松這人,擅長操弄權術,更擅長沽名釣譽,極力經營忠義良臣的好名聲,讓
他人找不出錯處和破綻,真要雞蛋裡挑骨頭,他只有一個小缺點,喜愛美人,豢養美妾艷
童無數,聽說可比後宮三千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們只會覺得他是風流好美色,甚至羨慕誇讚他養生得宜,老當
益壯。
儘管自從他和宋周二人對立後,人設開始崩壞,形象出現裂痕。
吃過幾次明虧暗虧,他改變策略,收斂權臣氣燄,常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對他
人表示自己擋了某些人的路,不怪那些人想方設法的壞他名聲,說自己老了,確實該給年
輕人讓路了,免得被趕盡殺絕。
唉,年輕人的心就是狠呀!
他總愛這麼感嘆,營造自己是個心胸?厚的無辜老好人。
對市井百姓的評價他已不想浪費心力,先顧好官場聲譽和朝中地位才是最重要的,忖
度著暫時再忍氣吞聲一時,很快就能先收了宋懷瑾,然後再扳倒周寧遠這隻小狐狸,如果
可以,連聶破軍一塊兒拔了,那他和董氏一族便可高枕無憂,真正的權傾天下了。
宋周二人的心思與他差不多,蓄勢三年,蠢蠢欲動。
董延松用幾十年時間堆砌出來的權勢高塔,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推垮,要先覓其漏洞,
抽磚偷瓦,一擊即潰。
有人就有秘密,況且像他這樣有權有勢的大官,世上極少人知曉他有個見不得人的秘
密,但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
周寧遠花費多年時間,用盡各種辦法和手段,甚至折損了不少人手,終於挖掘到他的
秘密。
一個足可損其七八分的醜惡秘密。
周寧遠對宋懷瑾閒話家常般的說道:「家中鼠患多年,近日總算得了捉鼠的好籠子,
只差未將誘餌掛上,誘其入籠。」
宋懷瑾隨意應道:「哦,那就掛塊肉唄。」
哪能聽不出來周寧遠的話意,他就是引鼠入籠的誘餌。
事實上這三年來,他在董延松面前,會刻意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魅惑,例如驕氣的用
眼角瞥董延松一眼,唇角一勾,嘲弄的神色似嗔似笑。
這個表情他對著鏡子練習了好幾次,簡直像後宮真煩傳的華妃上身,又驕又悍又美得
要人命。
明明是充滿譏誚的不屑表情,在董延松眼中,卻顧盼如多情,與勾引差不了多少,愈
顯得高傲不可攀,愈能激起征服的慾望,像朵盛放的玫瑰,明知刺能傷人仍想摘採。
又例如天氣熱了,他會拿把扇子坐在宮廊欄杆上搧涼,瀟灑之姿婉轉風流,若瞟見那
老頭在遠處偷偷瞄他,他會微微扯開衣領,露出潔白如玉的鎖骨,心裡罵句饞死你!
再例如有一次,接待鄰國使臣的宴會上,他難得主動向董延松敬酒時,不小心灑了點
酒沾溼衣袖,酒香沁人心脾,醉姿幾許嬌酣,情態慵懶妍美,真真是美人灑酒露沾袖,公
子醉時香滿襟。
董延松心猿意馬,忙不迭的拿出帕巾想為他擦拭,他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
帶走了色瞇瞇的貪婪目光。
他感到快吐了!
還有方才故意在花下舞劍,有意無意的賣弄風騷,和出賣色相沒多大差別了,好幾次
差點不小心砍到自己。
坦白講,裝模作樣是種高難度的技術活,他深覺自己比周寧遠更像個心機婊,有時忍
不住在心裡自我鄙視,竟然要色誘個臭老頭,實在太無恥了。
好吧,算是計劃通了。
董延松看他的眼神愈來愈噁心巴拉,猶如老鼠對美味的乳酪垂涎欲滴,叫他好想直接
拔劍砍人。
官場磨礪,年歲漸長,二十五歲的宋懷瑾少了一分細緻秀氣,多了三分逼人英氣,反
而愈發俊美無儔。
某個文人一次在京郊閒遊時,遠遠望見攝政王恰好也來踏青,一見驚為天人,當下賦
詩形容曰:「丰姿宋家郎,看花東陌上,公子美如玉,世間豔無雙。」
此詩並非上乘佳作,詞句淺顯易懂,人人皆可朗朗上口,因此流傳廣泛,無人不知宋
家郎指的就是攝政王。
董延松聽聞這首詩時,當著其他人的面嘲諷道:「詩俗,意俗,人更俗。」
語畢,哄堂大笑。
老頭子口是心非,心裡不知反覆吟詠多少次,因為將宋懷瑾形容得貼切極了,果真美
如玉,豔無雙。
他向來偏好千嬌百媚的柔順美人,然而對宋懷瑾卻愈看愈著迷,恨得牙癢癢的同時,
也愛得心癢癢,想擁有並征服他的慾望日漸加深,幾乎快不可自拔了。
而這,正是宋周二人所期望的發展,利用董延松的人性弱點,引誘他一步一步的踏入
陷阱。
掛上誘餌,引鼠入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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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清氣朗的一日,青空萬里無雲,遠眺可見十里青山遠。
十月一日的寒衣節也是大殷的問孝節,冬季初至,子女要在這天送父母長輩新冬衣,
磕頭說吉祥話,並早噓寒,晚問暖。
宋懷瑾代替宋衍出皇京,前往京外落霞山上的白鶴神宮,探視在宮中修行的太皇太后
,送予新裁冬衣。
白鶴神宮是座王室神祠,供奉天地大神和歷代大殷英烈,實則是強迫獲罪或廢位的后
妃反省修行的地方,用以關押她們的冷宮。
太皇太后曾是個廢后,是宋衍的親奶奶,被他爺爺給廢了后位,趕到白鶴神宮來,直
到他老爹隆武皇帝上位,才重新尊立她為皇太后,她不願返回皇宮享受富貴,寧願長待山
中過簡樸的清靜日子。
「微臣宋懷瑾拜見太皇太后,祝太后安康萬福,長壽無疆。」宋懷瑾雙膝跪地,向在
兩尊大神像前打坐冥思的盤髻老太太磕頭。
兩尊神像左為皇天,右為后土,面無表情的神像半垂眸俯瞰云云眾生,也許在神面前
眾生平等,無高無低,因此二神無悲無喜,無苦無樂。
神殿中靜默無聲,髮髻雪白的老太太未應聲,宋懷瑾只能保持跪地磕頭的姿勢,他每
年都會上山探視她兩次,一次是正月一日的春節,一次是十月一日的寒衣節,也就是今天
,他發現老太太的反應愈來愈遲緩,愈來愈老化了。
過了好半晌,老太太才輕緩出聲問道:「誰?是誰看我來了?」
「老祖宗,是我,懷瑾。」宋懷瑾這才起身回應,恭恭敬敬的跪坐在她身後。
「哦,是懷瑾啊。」老太太緩慢回過頭來看他,頓了頓,再道:「噯,不是懷瑾呀,
您怎麼從畫裡出來啦?」
唉,看來老太太已經老年痴呆了。
宋懷瑾暗暗嘆口氣,再道:「老祖宗,您再看清一點,我的確是懷瑾,不是別人。」
「不是,我沒記錯,您是聖祖皇帝的貴人小妃,畫上寫著『每見悅貴人,朕心即甚悅
』,您的畫像就藏在聖祖畫像的後面,我小時候偷偷掀開來看過好幾次,可美了。」
宋懷瑾大感訝異,聖祖皇帝即是開國皇帝,貴人小妃應該就是文王的生母,那時竟留
有這位先祖婆婆的畫像,而且還藏在聖祖皇帝的畫像後面,難道先祖婆婆才是聖祖皇帝的
心中至愛,不但特地畫了她的繪像,更命後人偷藏在他身後,永世相偕,共享後人香火?
可供想像的空間太大了,宋懷瑾覺得他如果是個小說作者,大概可以根據這個梗寫出
一百萬字,保證劇情淒美浪漫,結局可歌可泣。
「真人更美了。」老太太瞇著佈滿皺紋的老眼看他。「小妃娘娘,您怎麼來找孫妾啦
?」
「老祖宗,是給您送漂亮的新衣裳來啦。」宋懷瑾仍依禮數喊她老祖宗,每次見到她
,都會想起去世多年的奶奶,記憶中也是個溫和的老婆婆。
「真好,孫妾謝謝小妃娘娘賞賜。」老太太說完,忽抬手掩在宋懷瑾的耳朵旁,小聲
再道:「小妃娘娘,外面有壞人,小心別被壞人抓走了。」
「懷瑾曉得了,謝謝老祖宗。」宋懷瑾也在她耳邊小聲回道。
一老一小再牛頭不對馬嘴的閒聊半刻,老太太的頭一點一點的,看來是乏了,兩名中
年道姑過來對宋懷瑾行道禮,恭敬道:「殿下,太皇太后累了,您請回吧。」
「麻煩二位仙姑多多照顧了。」宋懷瑾謙遜說道。
「是。」兩個道姑應聲,小心摻扶起老太太,慢慢走向神殿後院休息,宋懷瑾對二聖
神像雙手合十拜了三拜,以示敬重之意。
這個世界尊天敬地,以皇天后土二者為最高主神,大殷之前的好幾個朝代也都崇拜此
二聖,應該已經上千年了,每個朝代都尊為國教,所以沿稱為國教。
二聖之下衍生出許許多多的天神地神,天神對應天上的每一顆星辰,地神則對應環境
生活中的種種人事物,體系和他原來世界的道教有七八分類似,也有和佛教雷同的另一個
外來宗教,稱咈陀教。
如果這裡是平行世界,宋懷瑾想,或許每個世界都會有相似的共通點,例如遠古傳說
和宗教信仰。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
他在這裡或許只是一場塵緣幻夢,在一朵花中夢著,在一片葉裡夢著,是否哪天一覺
醒來了,又回到那個現實世界了呢?
心思悠悠的走出神宮,仰頭眺望藍天白雲,這片天空之後,是否是另一個世界呢?
他想,他再也不會說那些快穿慢穿無限世界的小說是胡謅瞎扯了,說不定每個小說作
家都是個創世大神。
「我想一個人走走,不用跟著我。」他對隨從侍衛們說道。
隨從侍衛依言退開,直退到他看不見的遠處。
他獨自漫步古木參天的小徑中,山林沁涼幽靜,木香怡人,很是舒爽,悠哉遊哉的隨
意閒走,趁機偷得浮生半日閒。
回想前段時間他對宋衍冷了數日,除非大事否則不進御書房,更不踏入後宮半步,絕
不和宋衍單獨相處,讓這小子知道不能太得寸進尺,否則他也是會發火的。
他真正生氣的,不是被宋衍弄射了而惱羞成怒,而是宋衍的心機用在不對的地方,用
在不對的人的身上,人與人之間一旦生出嫌隙,關係就可能會動搖,他們不是一般百姓,
而是君與臣,有太多人等著他們之間出現裂縫,好見縫插針,瓦解他們對彼此的信任。
最後,是宋衍親自跑去廉貞殿找人,又裝回一隻可憐巴巴的小奶狗,搏取他的同情,
只差沒真的哭給他看,鬧著說皇叔不要不理我,我知道錯了。
汪喜子不忘抹著眼淚幫腔,說皇上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怕要龍體欠安,乞求攝政王
體諒憐惜。
宋懷瑾看著這對主僕一唱一和,好氣好笑又無奈,說實在話,他沒真的對宋衍感到太
憤怒,跟個中二青少年賭氣顯得他這個大人太沒氣度了,只是想讓宋衍好好的反省幾天罷
了。
「陛下,帝王之術工於心計,亦須了解量大福也大,機深禍亦深的道理,心計要用在
正確的人事物之上,切不可任性妄為,唯恐埋下禍根。」攝政王諄諄告誡道。
「我知道了。」小皇帝乖巧應答。「我以後一定都聽皇叔的話。」
「不,陛下要開始學著獨當一面,懂得如何拿捏分寸,權衡利弊,做出最明智的決斷
,記住,你是皇帝,受萬民供養,你背負的是天下蒼生,人間禍福皆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曉得的。」宋衍不鬧了,正色點點頭。
年紀小小便要學會負重前行,其重是重中之重,極為辛苦,宋懷瑾終究忍不住摸了下
他的頭,再和聲道:「陛下辛苦了。」
「只要皇叔在我身邊,我就不覺得辛苦。」宋衍真心回道。
二人重歸於好,君臣和諧,可喜可賀。
宋衍審度時勢,決定暫時安分不作怪,主動低頭認錯不是作戲耍心機,皇叔這回冷臉
相對,不願理睬他,他是真心難受得連飯都吃不下,真有點怕了,怕皇叔從此疏遠他,不
肯再親近他。
幸好皇叔對他還是心軟心疼的,看來不宜太過魯莽躁進,需再深思能讓皇叔永遠留身
邊的方法,而且心甘情願的……侍寢……
不久後,外頭再度流傳攝政王欺負小皇帝的謠言,說攝政王在小皇帝頭上作威作福,
只因小皇帝不順從他的意思,惹他不高興,他竟逼小皇帝低頭認錯,小皇帝忍辱負重,只
能低聲下氣的向他道歉,流言把他傳得有多慘多慘,人人無不同情小皇帝的處境,痛罵攝
政王的蠻橫霸道。
老百姓聚在一起罵完之後,要買豬肉的去買豬肉,賣豆腐的繼續賣豆腐,也沒誰叫攝
政王還政於君甚至叫他滾下來,事實上新君登基後,施行不少利國利民的新法和良策,聽
說大多是攝政王的意思,他不欺負人民,只會欺負小皇帝。
宋懷瑾早懶得理這些不實謠言和指控,民眾一方面信他是天賜吉星,一方面說他霸凌
小皇帝,他們似乎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矛盾的,結論就是他是個會欺負小皇帝的吉星,讓人
又愛又恨。
世上對他又愛又恨的人何其多,哎,當不成黃金鹹魚,莫名其妙成了個萬人迷,太受
歡迎也是很煩惱的啊。
邊走邊悠悠想著,不知已走到林中深處,正想回頭時,陡不期然竄出好幾個蒙面黑衣
人,團團包圍住他,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眼神一凜,下一秒便和他們打鬥起來。
黑衣人未持武器,以拳腳攻擊宋懷瑾,可猜知不是要取他性命,甚至不想真正傷他,
而是想生擒他。
宋懷瑾用未出鞘的監國寶劍反擊,但他們身手敏捷矯健,緊緊纏住他,讓他無法從包
圍中逃脫。
他邊打邊掏出一支小哨子,是緊急時叫喚人用的,其中一個人迅捷奪過哨子,另一人
朝他灑出一把白色粉末,他連忙以袖遮臉掩鼻,快速後退,電視劇中常看壞人灑迷魂毒粉
什麼,一灑人就倒,效用比乙醚還厲害。
白粉沒毒倒他,僅僅有點嗆和眼睛不舒服而已,豈料這一個分神,頸側猝不及防的被
劈了一掌,眼前倏忽一黑,這次真的昏過去了,給打昏的。
攝政王的隨從和侍衛一直等不到主子出來,入林尋他,只找到丟棄在地上的小哨子,
人已不知所蹤。
宋懷瑾不知自己昏了多久,等到幽幽醒過來時,雙手雙腳都被絲綢布條綁住,嘴巴被
棉布團堵著,雙眼也給蒙了起來,什麼都看不見,身體軟綿綿的沒力氣,他昏迷時應該被
灌了軟筋散之類的藥,狹隘的空間和顛簸的感覺應該是在轎子裡,監國寶劍當然也被拿走
了。
唉,本以為穿越前的職場人生已經很磨人了, 沒想到穿越後的官場人生更千難萬險
,工作更多更燒腦不說,人際關係更錯綜複雜,性命風險度高一百倍,而且沒有健勞保和
各種人壽保險可保,要不也來開個人壽保險公司算了。
宋懷瑾並未驚慌失措,還有心情感嘆人生好難,反正一時半會兒逃不掉,索性歪在轎
壁上,專注傾聽外面的動靜,只能聽得到跑動的腳步聲,無其他人聲,應該是在偏僻無人
的地方,他被綑成個粽子,想丟個東西出去留標記都沒辦法。
轎子快速行進一陣子後,停放在地上,不久又開始顛動,應該是換了抬轎人,第二次
轎子停下時,他被抱出放到另一個轎子裡,跑了一段路後轎子再停一次,但未換轎,而是
換抬轎人。
頻頻換人抬轎,行進路線複雜偏僻,可見抓他的人極度謹慎,計畫縝密,不讓人能輕
易追蹤到痕跡,就算追蹤到了,也容易跟丟。
第四次停下來時,他被打橫抱出來,抱他的人動作小心毫不粗暴,似乎怕弄傷他。
被抱著走了一段小時間,總算將他放在一張軟榻上,鬆開被縛住的手腳,拿走嘴中的
布團,最後解下蒙眼的布條。
他睜開雙眼,身處一間沐浴房中,房中放著一個大木桶,水面灑了大量花瓣,濃郁香
氣氤氳,應是兌了香料的香湯。
兩個僕役打扮的男人脫下他的衣衫,他本能的想掙扎反抗,無奈力氣虛弱,兩三下給
脫個精光,一男僕小心的抱他放入水中,兩人拿著澡巾在他身上洗洗刷刷。
反抗不了,乾脆放鬆身體任他們侍候,開口問道:「二位大哥,請問這兒是哪裡?」
兩位男僕沒回答,毫無反應地繼續洗刷他的身體,把他從頭到腳刷得乾乾淨淨,渾身
香噴噴,滑溜溜,連屁股眼兒都沒放過,幸好只搓洗外面,沒深入清潔。
他再向他們搭幾句話,他們依然未吭半聲,安靜得詭異,或者根本是無法說話的啞奴
。
洗刷乾淨後,他們替他穿上一件赤紅色紗衣,半透明的紗衣讓他的身體若隱若現,露
出的脖頸鎖骨肌白賽雪,膚若凝脂,赤紅紗衣襯他得更為艷麗異常。
這時他總算恢復了幾分力氣,能勉強站立,兩個啞奴摻扶著他赤足走在厚厚的地毯上
,走過一條密閉式的屋內迴廊,來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大房間。
撲鼻一股特殊的馥郁香味,似花香,非花香,他未曾聞過這個味道,有一種甜稠到靡
爛的感覺,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沉醉其中,他猜測,難道是類似鴉片的東西?
房中一縷縷淡煙雲繚霧繞,地上或趴或跪了幾個男女,身上穿的都是白色紗衣,手上
端著煙桿子吞雲吐霧,再仔細一瞧,個個都是極品美人,軟若無骨,神情迷醉,明顯是嗑
藥派對的現場,應該要報警處理。
他被摻扶到房間中央,房間最裡面是一張華麗誇張的大床,看到某個熟悉的人半臥在
床上時,他無半點驚訝。
不意外的,就是那個討人厭的死老頭,董延松。
沒錯,他就是故意被董延松的人抓走的。
這裡是董延松的一座隱密山莊,蓄養他精挑細選的美人的私宅,供他縱情淫樂,幹些
見不得人的穢惡勾當。
之前周寧遠雖查出有這處地方,卻一直找不到正確位置,他曾經輾轉送給董延松兩個
美人,讓她們混進來,可惜後來皆音訊全無,死生不知。
宋懷瑾見到他,主動走上前一步,淡定說道:「董相,真是好興致,如此好地方怎麼
藏得這樣嚴實,早該請本王來玩玩了。」
「這不就請王爺來玩了嗎?」董延松撫掌笑道,心說終於把人攢在手心裡,能任他搓
圓捏扁了。
籌謀待勢三年,等這一刻等太久了,他算準今日寒衣節宋懷瑾會出京上山探視太皇太
后,宋懷瑾出門向來不愛張揚,喜歡輕車簡從,即使在街上路過也不會讓百姓發現是他。
而白鶴神宮建於深山老林中,禁止一般人出入,荒僻孤幽,是下手的最佳之處,他在
神宮內外暗中佈置了人,預估要惡鬥一場才能搶走人,豈料宋懷瑾獨自入林散步,領頭人
見機行事,此時不動,更待何時,順利的將人生擒到手。
董延松得意心喜的看著宋懷瑾,想自己終究計高一籌,周寧遠今日需待在家中行問孝
禮儀,待得知攝政王失蹤後,早已來不及找人了,這處山莊建在極隱密的山拗中,外人尋
不著,宋懷瑾是別想走出去了,這輩子只能成為他的禁臠。
「董延松,你私擒本王,膽大包天,該當何罪?」宋懷瑾凜然問罪道,再緩緩上前一
步。
「哈,都是我的籠中鳥了,還逞什麼攝政王的威風。」董延松色瞇瞇的上下掃視他。
「要怪只能怪王爺生得太美,太誘人,又常常勾引我,叫我日思夜想魂縈夢繫,跟你比起
來,其他美人都味如嚼蠟了,若無法得你,我此生大憾。」
「呵,就憑你,也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宋懷瑾嗤笑道,再不著痕跡的走一步。
一名側趴在地上的美女驀然伸出手,捉住宋懷瑾的衣角,眼神迷濛的仰視他,他卻捕
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清明,這是周寧遠的人。
「做什麼,快放開妳的髒手,別污了攝政王殿下!」董延松不悅喊道。
宋懷瑾故意一腳踢開她,力量不輕不重,恰好能使她滾到另一個人身後,順勢往前走
一步好奇問道:「這些美人怎麼都輕飄飄的,吃了仙藥不成?」
「只要讓這些美人每天吃幻丹,吸迷煙,他們自然都飄飄欲仙了。」董延松坦承道。
果然是強迫他們吸食迷幻藥物,宋懷瑾微微瞇了瞇眼,佯裝好奇的仰頭聞嗅煙霧,再
緩緩往前走兩步,說:「大殷律法嚴令禁止使人致幻的丹藥迷煙,董相這是知法犯法,十
分不妥呀。」
「在這裡我就是律,就是法,誰能拿我怎麼樣?」董延松表情得意洋洋。
「我就能拿你怎麼樣!」宋懷瑾猛地一個撲上前,掐住董延松的脖子,可力量只恢復
三四成,兩名啞奴立刻上前拉開他,制住他的雙臂。
「哈哈哈,不愧是攝政王,膽大勇猛如虎,可惜往後只能當隻小貓了。」董延松沒發
怒,反而哈哈大笑得更樂了,語調猥瑣道:「你已經落在我手中,絕對逃不掉的,聰明一
點乖乖聽話,老爺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聽聽,多麼正確的壞人台詞,強搶良家婦女後都要說上這麼一段白痴話,按照標準劇
本的描寫,應該還有一句百年經典。
「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噗……宋懷瑾忍不住想笑,緩緩舉起右手,對他豎起玉雕般漂亮的中指,溫柔輕聲道
:「去死。」
「我最喜歡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美人了,有勁兒。」董延松再呵呵笑道。「來人,把藥
給我灌下去,一滴都不許漏。」
扶他進來的男僕掐住宋懷瑾的雙頰,強迫他張嘴,將一碗苦澀的湯藥灌入他嘴中,然
後用力摀住他的嘴巴,提高他的下顎,迫使湯藥一咕嚕滑下喉嚨。
宋懷瑾奮力掙開他們,把手指伸進嘴裡摳喉嚨,想嘔出藥水,卻被兩僕分別抓住兩臂
,再次壓制住他。
「王爺別怕,只是碗補身湯,不是毒藥,先給你補補體力,待會兒才能好好享受。」
董延松說著,從床邊捧出一個巴掌大的象牙小匣子,打開來,裡頭裝著一條細瘦的粉色蟲
子,狀如幼蠶。
一看就不是啥好東西,難道是傳說中的什麼什麼蠱?
宋懷瑾最怕蟲子,此時不禁心驚膽寒起來,原本估摸著董延松對他應有幾分忌憚,不
敢太快動他,會先喝喝酒談談心什麼的,未料這老頭比想像的更色慾薰心,一搞到手就等
不及要弄他了……
那個誰,怎麼還不快來救人啊!
「董延松,我警告你,你要是趕動我一分一毫,我必讓你死無全屍。」宋懷瑾咬牙撂
狠話,額頭冒出一滴冷汗。
「在讓我死無全屍之前,我先讓你欲仙欲死吧,把他帶過來壓住,趴著。」董延松命
令道,兩個啞奴依令將宋懷瑾面向下的壓趴在床上。
啞奴的力氣很大,分別按住他的手腳和背部,宋懷瑾掙脫不了。
董延松撩起他的紗衣,裸露出修長勻直的雙腿和挺翹渾圓的臀部,熾熱的目光痴迷瘋
魔,極輕、極小心的用指尖觸摸他的肌膚,好像怕一用力就會碰壞似的。
「絕色天成,天生尤物啊。」董延松驚艷歎息。「今日得你,不枉我董某此世走一遭
,就是死在你身上也甘願。」
「那你趕快去死!」宋懷瑾罵道,皮膚冒起雞皮疙瘩,胃部一陣翻湧,快吐了。
「呵呵,還嘴硬,真是太可愛了。」董延松愉悅笑道。
「可愛你祖宗……」宋懷瑾身體剎地僵住,感覺到後庭被放上那隻小蟲子,他用力夾
緊臀肌,卻阻止不了蟲子的入侵,再感覺到蟲子鑽入穴口,蠕動著鑽進直腸,一點一點的
慢慢的再鑽進去……
極度噁心可怕的感覺令他全身汗毛直豎,驚恐得忍不住顫抖,他知道董延松不會太快
弄死他,想慢慢折磨他,而這只是開始而已。
「這隻蟲子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相思斷腸,是一種極難得旳情蠱,我用萬兩黃金才求
到的,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能用在你身上了。」董延松輕撫他的大腿滿足道。「宮中第一
妖嬈是我說的,你十四歲初入宮廷,我驚為天人,想著總有一天要得到你。」
他的撫摸讓宋懷瑾噁心得要命,忍不住乾嘔二聲。「拿開你的髒手!」
人軟軟的,聲音也軟軟的。
「真好聽,畫眉鳥兒似的,再多喊幾聲給老爺我樂樂。」
「有種你直接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我疼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捨得殺你呢?」董延松翻過他的身體,一手撫上他的肚子
,再道:「你知道為什麼叫相思斷腸嗎?因為要用陽精餵食牠,如果沒餵飽牠,牠就會先
吸你的血,等吸飽了,再爬進你的腸子裡,一點一點的啃食腸壁,直到穿腸破腹而出。」
媽的,這是什麼噁心可怕的鬼東西!
「第一次餵食相思斷腸需要大量陽精,放心,我一定是第一個餵牠的人,我還特地親
自為你挑了兩支好陽具,保證能把牠餵得飽飽的,往後需七日餵食一次,從此你就離不開
男人了。」
董延松因為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除了自己玩弄蓄養在這裡的美人,另外再養
了幾個器物碩大的強壯男人,按照他的指令讓他們用各種方式姦辱這些美人,上演春宮淫
戲娛樂他,滿足他變態的性癖。
「再等一下,牠會爬到你的後庭深處,先咬住你的肉,放心,這時牠還不會吸你的血
,只是先吸附住,等到適應了,會吐出蜜液,使後庭滑潤,並促發你的淫慾,如果遲遲未
用陽精餵食牠,待牠餓了,才會開始吸你的血。」董延松說著,壓抑著耐心等待。
媽的,竟然還給老子做科普說明……失策!大失策!周寧遠那傢伙是追到火星去了嗎
?再不出現,老子這回真的要折在這個死老頭的手裡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當初就不該答應當蟬,他怎麼忘了蟬是這個食物鏈的最底層
啊喂!
周寧遠,快給老子滾過來!
宋懷瑾內心大爆走,快瘋掉了。
說曹操,曹操到。
「老爺,不好了,有官兵過來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衝進來喊道。
「怕什麼,打發掉就是了。」
「這次是大丞相帶官兵來的!」管家慌張急道。「而且聶大將軍也帶著兵來了,老爺
,快逃吧!若是被發現您抓了攝政王……咱們全都得死啊!」
「真是可惡至極!」董延松大怒下床,一名侍女上前替他套上外袍。「走,帶上他!
」
「老爺不可,帶上他肯定更跑不了。」管家勸阻道。「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
董延松一臉猶豫,哪捨得宋懷瑾這塊好不容易搶到嘴邊的鮮肉。
「董延松,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你是逃不掉的。」宋懷瑾說著,坐起來攏好散
亂的紗衣。
「是你……」董延松雙目圓睜,登時醒悟他才是中計的人,怒吼道:「你和周寧遠設
計我!」
「廢話,不然你以為呢?」宋懷瑾表情譏誚,心忖不能讓董延松帶走他,董延松若帶
著他逃走,絕對會用他來威脅周寧遠甚至宋衍,況且此計只實行了一半,如此便要功虧一
潰。「董延松,如果要逃,我也勸你最好帶我一起走,必要時還能拿我要脅他們。」
「賤人,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老爺,官兵已經進入山莊了,咱們快走吧!」管家聽到外頭的人聲響動,快急死了
。
「把他丟到黑屋中,宋懷瑾,你就爛死在那裡頭吧!」董延松指著宋懷瑾惡狠狠的道
,恨之入骨。「放火燒了這裡!」
話落,偕管家快步離去,極其歹毒的想,只要燒光這裡的一切,包括這些蓄養的美人
,就算追查到他身上亦死無對證。
沒吃到覷覦已久的美人縱然萬分可惜,不過能讓宋懷瑾腸穿肚爛,在極度驚恐和痛苦
中死去,也算出了一口惡氣,哼!
宋懷瑾被兩個啞奴拖著,扔進一間空間狹小的四方密室,門一關,陷入伸手不見五指
的完全黑暗中。
他衝上房門的方向,光滑如一面牆壁,伸手摸索著,房門嵌得嚴絲合縫,密密實實的
一間密室,現在變成要玩密室逃脫了,而且時間有限,因為屁股裡面有隻會幫他倒數計時
的蟲子,時間一到,就會換他原地爆炸。
他顧不得感覺髒不髒或痛不痛,忙將手指插入後穴中去掏,想把蟲子掏出來,用力把
手指盡根插入,卻仍搆不到什麼異物,那蟲子應該是爬進結腸裡了。
他急得全身冒汗,腸道深處陡地一下刺痛,像給針紮了一下。
臥槽,那隻蟲子咬住他的肉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啊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出去再說,總之比真的在這裡爛成一把骨頭了還沒人發現來得
強,而且董延松說要燒了這裡,他可能還沒被蟲子咬死,就先被嗆死燒死了。
他急得用力去拍密室的門,希望周寧遠或他帶來的人能聽見,拍得手都痛到麻了,才
隱約聽到外頭有人的聲音。
「我在這裡!」他拚盡全力用拳頭捶門,大聲叫喊。「我在這裡!」
「你後退點,我要破門!」
宋懷瑾聞聲大喜,後退到背抵牆壁。
碰一聲,密室的門被暴力踢開,光線刺目,宋懷瑾瞇起眼睛,視線矇矓中看見一個熟
識的人,下意識脫口叫道:「聶大哥!」
呃,怎麼會這樣叫他?宋懷瑾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王爺,恕下官來遲!」周寧遠也衝了進來。
「你們兩個怎麼同時來了?」宋懷瑾怔怔看著他們。
「我向聶大將軍借兵搜山,對不住,董延松實在太過狡猾,中途一度追丟了你的行蹤
。」周寧遠向他解釋和道歉,神色掩不住焦慮的問他:「你沒事吧?」
「……」
不,我很有事,很大很要命的事!
屁股裡忽感到一股溼溼的暖流,那蟲子開始分泌體液了。
宋懷瑾被強迫吃了軟筋散,還被下了莫名其妙的蠱蟲,這些鬼玩意兒都沒有特效解藥
。
他非常不想對周寧遠和聶破軍說,董延松在他身上下了淫蠱,可體內驀然泛起一陣陣
異樣的麻癢,屁股愈來愈潮濕,知道那隻噁心的蟲子正在作怪,如果董延松說的話是真的
,那麼若不用陽精餵牠,他會被這隻蟲子活生生的搞死。
想想真是太不甘心了!
他縱然沒有寧死不屈的偉大情操,可也不想因此被男人隨便的這樣那樣,破壞他的挑
食原則。
要活還是要死?
死了不正稱了董延松的意,仇快親痛太划不來,不行,他必須活下去!
他又不想當貞節烈女,成為萬年處男也不能獲得貞節牌坊,什麼原則都比不上小命重
要。
宋懷瑾看著眼前兩個男人,一個是他的好婊友, 一個是原身的好基友,萬不得已之
下,只能抓這兩個現成的壯丁,叫他們獻身捐精了。
「立刻馬上,帶我到只有你們兩個人知道的地方,我有非常急迫的事要跟你們說,再
遲一點我就要死了。」宋懷瑾急迫道。「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我也會死。」
「他對你做了什麼?」周寧遠又驚又怒,懊惱極了,原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
失算了,來遲了一步。
「廢話少說,快點……」
宋懷瑾還沒說完,聶破軍二話不說,解下披風包住衣不蔽體的他,一把抱起來大步跨
出去,穿過一片混亂,抱人上馬,疾馳而去。
周寧遠也躍上一匹馬緊緊跟隨在後,兩匹馬三個人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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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在紫微宮中來回踱步,非常焦躁不安,聽說皇叔被人擄走了,周寧遠和聶破軍都
親自跑去找人了,他卻只能在這裡乾著急。
汪喜子快步走進來,掩手對主子耳語道:「陛下,找到殿下了,是董延松抓走的,已
得聶將軍和周丞相相救,不過殿下又被將軍和丞相帶走了,不知帶往何處。」
「為什麼沒跟上?」
「情況太亂,將軍和丞相動作又太快,咱們的人不小心跟丟了。」汪喜子報告道。「
有聶將軍和周丞相護著,相信殿下會平安無事的,陛下不必過於憂心。」
「就因為是這兩個人,朕才會莫名覺得更不安。」
不得不說,小狼犬的直覺是高度敏銳的,能嗅出潛在情敵的危險氣味。
「不行,我也要去找皇叔!」
「陛下,您不可任意出宮,千萬不能衝動行事啊!」汪喜子跪地阻擋他。「要出了事
,您叫攝政王如何自處?」
「喜子,我真不想當皇帝,處處受限,想做什麼都不得自由。」
「您若不是皇帝,何來與攝政王的緣分?」
「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被關在這裡乾等。」
「陛下莫急,奴婢會加派人手去尋殿下,殿下乃吉星,有仙聖護佑,不會有事兒的。
」汪喜子竭力安撫他。
宋衍焦急不堪,無奈至極,來回踱步都快把地板走穿了,恨不能把董延松挫骨揚灰。
只願皇叔一切安好,毫髮無傷,否則他必將董延松凌遲至死,誅滅五族,叫傷害皇叔
的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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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開吃鹹……不對,是鹹魚開吃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