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育瑞站在無菜單日式料理不起眼的招牌底下,這間店處在熙熙攘攘鬧區的小巷弄中
,一陣晚風吹來,許育瑞看了看夜晚的天空,摸了摸自己剛才吃飽的肚子,明明應該要心
滿意足的,可此刻他的心情卻不美麗。
「唉──」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怎麼?」嚴緯宸正好走回他身邊,剛才嚴緯宸送嚴雅嵐去坐司機來載她的車,雖然
嚴雅嵐也有邀請他們一起乘車,不過卻被嚴緯宸拒絕了。
「有一種努力都白費的感覺,好無力。」
許育瑞想起今晚由嚴雅嵐找來那幾位網紅死者的經紀人和她們的助理,想進行一場深
入調查,卻沒想到所有的經紀人都是一問三不知,不然就是四兩撥千斤,完全沒有想要正
面回應他們問題的意思。雖說許育瑞長期觀察人的經驗告訴他──這些經紀人只是職業跟
本能使然,總是不把話說清楚,而不是他們想要隱瞞有關三人死前的事情,但自己提出的
調查方向毫無幫助,他還是感到無力。
嚴緯宸把手放到他的背上,安撫似地拍了幾下,寬慰道:「沒事的,你剛才不是有拿
到那幾個助理的聯絡方式嗎?也許可以個別詢問,他們說不定會願意說。再說,你不是還
有警界的朋友可以透露一些調查內容給你?不會都沒有線索的。」
許育瑞看了嚴緯宸一臉輕鬆,一點也不像是個被懷疑教唆殺人的嫌疑犯,他皺了皺眉
頭,「案件沒進展,你身為嫌疑犯,卻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嚴緯宸沉吟一會才失笑出聲:「我確實沒有教唆殺人,警方也找不到證據,他們現在
沒辦法起訴我,將我移送法辦。雖然我也想要快點找到兇手,可是線索現在還沒出現,我
瞎操心也沒用。」
許育瑞知道嚴緯宸說得沒錯,可是他們前兩天那麼努力準備,最後卻連任何關鍵核心
的問題都沒能問出口,在前面幾個基礎問題就已經被打哈哈過去,更不可能繼續深入詢問
下去。他動了動嘴唇,還是有點不甘心。
嚴緯宸用鼻息輕笑了一聲,加重一點力道拍拍他的背,似乎在給他打氣,「我們就再
等幾天吧!等下去應該會有突破口的。」
許育瑞看了對方一眼,嚴緯宸一臉輕鬆,似乎真的就那樣覺得,他卻沒辦法像嚴緯宸
那般輕鬆看待。「如果那個兇手又犯案再嫁禍給你怎麼辦?那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
嚴緯宸對於他提出的觀點也楞了一下,放在他背上的手似乎有些僵硬,好一會才回應
:「我們不是警察,也沒有那個權力強迫經紀人和助理吐出任何我們想得知的情報,既然
我們釋放出我們想解決案件的訊號,已經盡了人事,剩下就只能聽天命了。」
「嗯……」許育瑞思考了嚴緯宸的話也沒有錯,「我再去問問看學長那邊有什麼消息
可以提供給我。」
「好了,回家吧。」嚴緯宸看許育瑞的表情稍有緩和,開口提議。
「嗯。」許育瑞點頭,和嚴緯宸走去附近的停車格牽機車。
*
接下來幾天,許育瑞忙於之前接到的案件,一時之間也忘記要去找在嚴緯宸出事任職
的警察學長問案情的線索和細節,某天他出門要去抓姦之前,看到嚴緯宸坐在客廳才想到
這件事。「我都忘記要去問學長了。」
「問什麼學長?」嚴緯宸正躺在沙發上滑手機,抬眼看他。
「就我有認識一個學長恰好在分區警局工作,想問問他有沒有什麼關於案件的線索細
節還可以讓我們再追蹤下去的。」許育瑞回答,「如果學長有空我就把他找來家裡詢問,
你最近應該沒案子要趕工吧?」
「沒有。」嚴緯宸放下手機,搖搖頭,表情平靜,一點也不像是期待案件有進展一樣
。
「你怎麼了?」許育瑞也查覺對方反應不如他預期的熱烈,有些疑惑地問。
「沒什麼。」嚴緯宸繼續搖頭,上下打量他的衣著,隨口一問:「你要出門?」
「嗯,之前的案子,今天要去……嗯,收尾。」許育瑞不好意思說自己要去抓姦,只
好斟酌一下用詞。
「嗯,會離開很久嗎?」嚴緯宸問,「我不能出門。」
許育瑞評估了一會,掐指算了下,「應該一個下午,晚上就會回來吧。」
「好。」嚴緯宸點頭,「晚上見。」
許育瑞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麼嚴緯宸要像一個控制狂家長一樣掌握他的行蹤,
但想了想可能對方只是想要叫他跑腿之類的預防萬一,他補充道:「沒事別打電話給我,
我沒空接。」
「知道了。」嚴緯宸應了一句,許育瑞看對方似乎沒打算繼續和他說話,他也就直接
開門出去「辦事」了。
他跟委託人在跟蹤委託人妻子進了旅館後,順利拍下通姦的照片和取得有對方使用過
的保險套作為證據,雖然現在已經不能告委託人妻子的小王通姦,但民事訴訟還是可以進
行,他把證據交由委託人的律師,和委託人一行人分別後,他撥了通電話給在警局任職的
學長,他在出發前去抓姦之前傳了訊息給學長問自己能否和他相約了解有官網紅死者的案
件細節,恰好學長也有空,他們就直接約在他的事務所樓下大門見面。
當許育瑞買好他和嚴緯宸的晚餐回到住處,在樓下見到陳任洋學長的時候,他看著那
個背影楞了一下,猶豫了會,最後用不確定的語氣叫了一聲學長。
「學弟。」
回過頭來看他的確實是他認識的學長──陳任洋,他一身緊身的白色貼身T恤,不是
普通棉質,倒是襯得學長一身繃緊的胸肌線條和腰身特別明顯。
「你等會要去約啊?」許育瑞實在不覺得學長的穿著是要來跟他解說案情,比較像是
要去約砲或是等等要點開交友軟體去約。
許育瑞看著陳任洋,皺了皺眉頭,怕自己掃了對方晚上的計畫,還沒等對方回應,不
大好意思地問:「學長如果等會有事的話,我們約改天也沒關係……」
「我等下沒事,只是突然很想穿這樣出現。」陳任洋笑著回應。
「真的?」
「嗯真的,快上去吧。」陳任洋搖頭,一點也沒把許育瑞質疑的眼神放在眼裡,反而
是催促著許育瑞上樓。
許育瑞在電梯裡,掃了一眼穿得很顯眼的陳任洋,用隨意的口氣涼涼問了句:「那學
長今天想當零還是一?」
「零啊廢話。」陳任洋突然拔高了音量和聲調,接著用手遮住嘴巴,像是說漏嘴一樣
。
「難怪穿那麼騷呢!」許育瑞笑了笑,拍了拍陳任洋的背部,「我會盡量問快一點讓
你趕快去獵艷的。」
陳任洋撇撇嘴,沒有回應,許育瑞想著也許陳任洋可能今天要當零害羞,平常明明都
是侃侃而談自己要去哪間酒吧獵他最近看上的菜,沒想到今天卻一句話都沒透露,倒是有
些奇怪。
他帶著陳任洋回到家,開門之後對著裡面大喊:「我回來囉!學長也來了。」
接著他聽到從房內傳來嚴緯宸的應聲,轉頭跟學長說:「我們先去客廳坐吧!」
只見陳任洋看了聲音來源一眼,瞇起眼睛問:「我記得那邊是你房間吧?」
「嗯對呀……怎麼了嗎?」許育瑞看著陳任洋,對方的表情一臉「你是不是有什麼話
還沒講清楚」的模樣,他才恍然大悟,連忙解釋:「他睡我本來當倉庫的那間房,網路買
的床還沒送來,也不知道是去哪邊買的床,那麼久都還沒送來……」
「所以你們睡在一起?」陳任洋瞇起眼睛勾起唇角,很自然地詢問:「沒發生什麼事
嗎?」
許育瑞冷不防想起那天他不小心和嚴緯宸「擦槍」走火的事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
說什麼,「沒、沒有,他沒那麼飢渴好不好?」
陳任洋看出他表情不對勁,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笑了一聲,倒是許育瑞忍不住問:「
所以你在警局見到嚴緯宸的時候,也是一眼就知道嚴緯宸是gay了嗎?」
「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學長這麼會裝直男,應該會看得比我更準吧。」許育瑞看了一眼
今天散發出陣陣妖氣的陳任洋,平時陳任洋在警局看起來可是個喜愛重訓的鋼鐵直男,說
出口的話像是直男癌末期患者,因為太過頭,即使他一直以來都宣稱自己是單身,也不會
有人把女兒介紹給他,怕女兒嫁進去要當女奴。可平時的陳任洋可不是這樣,可以說他在
上班時扮演得正是他最痛恨的那種人。
「怎麼,他跟你說他是直男?」陳任洋挑眉。
「沒有,我就是想知道其他人會不會看穿他而已。」
兩人在大門口閒聊了一會,接著嚴緯宸從房間出來,許育瑞領著陳任洋到客廳的沙發
上坐下。
許育瑞坐在一旁,看著陳任洋一看到嚴緯宸眼睛都亮起來,站了起來要和嚴緯宸握手
,舉止還算得體,沒什麼誇張的舉動。「嚴先生。」
「陳警官。」嚴緯宸禮貌性地握上陳任洋伸出的手,很快就放開。
「叫我任洋就好。」陳任洋感覺到嚴緯宸的疏遠也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剛才和
嚴緯宸交握過的手。
嚴緯宸對於陳任洋的回應只是點點頭,接著把視線投向坐在對面看著的許育瑞,用和
剛才公事公辦完全不同,軟軟的口氣問他:「育瑞,晚餐吃什麼?」
「嗯,便當……」許育瑞本來還在觀察,突然一被點名有些嚇到,接著轉頭問:「學
長不介意我們邊吃邊聊吧?」
在陳任洋搖頭表示不介意後,許育瑞去廚房拿了筷子,他今天隨意買了兩個便當當晚
餐,一走回客廳看到陳任洋的眼睛發亮,表情一臉花痴,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不過許育瑞
和陳任洋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自然看得懂對方此刻的心情。
──原來學長今天想當零,目標是想要嚴緯宸幹他。
許育瑞站在一旁,說不出現在心情是什麼感覺,似乎有那麼點複雜,他和嚴緯宸不小
心擦槍走火過,但兩人終究只是大學同學和僱傭關係,頂多現在多了個室友的關係;他和
陳任洋是在學校附近酒吧認識聊得來的學長,現在學長似乎展現出對嚴緯宸的濃厚興趣,
那他到底應該是把客廳讓給他們自由發展,還是應該站在他們和嚴緯宸關係不該太複雜的
狀態前提下阻止他們?
「育瑞,好餓。」嚴緯宸朝他攤開手,要他把筷子遞過去,陳任洋見他出現,才斂起
眼色,收回花痴的表情。
許育瑞逕自在個人沙發坐下,打開便當,把三人沙發的位置讓給陳任洋。扒了幾口飯
,開口問:「這幾起網美自殺案件你們局裡都是以自殺作結?」
陳任洋的臉一直面向嚴緯宸的方向,嚴緯宸聽到許育瑞說話,咳了幾聲,陳任洋才轉
頭過去看他,恢復正常的模樣點點頭,「嗯。」
許育瑞有些無奈,不過陳任洋也沒做什麼事情,他也不好說什麼。
「那嚴緯宸開始有嫌疑之後,你們有請鑑識人員再去現場勘查過嗎?還有她們的遺體
,有做過解剖報告嗎?」許育瑞看陳任洋把視線放到他身上,放下已經吃得差不多的便當
繼續詢問。
「有,萬曉薇家裡沒有採集到嚴緯宸的指紋和DNA,雖然有男性用品和DNA,不
過經過對比後確認不是嚴緯宸的。而且在嚴緯宸有嫌疑後,我們再次調查萬曉薇的人際關
係,也問了她周遭的親友,皆表示沒有人知道萬曉薇和嚴緯宸有任何關係。」
「第二起案件的現場是嚴緯宸家中,除了從嚴緯宸家門口到陽台的路線可以採集到王
品芬自然掉落的皮屑和毛髮以外,嚴緯宸家中的其他地方並沒有落下死者的任何DNA,
問過住在那棟大樓的住戶和管理員,也沒有人說看過兩人有過任何交談,在電梯裡監視器
的畫面我們特別調閱出來,找尋兩人在電梯裡相遇的片段,也看不出兩人有任何交情。」
陳任洋倒是沒有語帶保留,直接了當地回應許育瑞的問題,「我們原本就知道嚴緯宸
的父親是溫淳富,本來上頭是不想繼續往這方面繼續調查下去。但是因為媒體爆料,又讓
我們不得不繼續深入調查,現在上頭也是很頭大。」
「有什麼證據對嚴緯宸不利嗎?」許育瑞問,看了一眼還在認真吃便當的嚴緯宸,還
不等陳任洋回應,他瞇起眼睛,瞪著嚴緯宸。
嚴緯宸查覺他眼露的凶光,眨眨眼睛,一臉無辜地說:「我真的沒有教唆殺人!」
「那你也不要那麼專心吃便當啊!你可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許育瑞忍不住開口教
訓對方。
只見嚴緯宸放下筷子和便當,「我專心聽就是了。」
陳任洋看著兩人互動,笑了笑,等兩人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之後才續道:「至於何伊沛
,因為事前網路上已經開始猜測有關嚴緯宸是兇手的討論,所以這次我們立刻封鎖現場,
也經過死者家屬同意進行屍檢,不過前兩位死者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兩天,萬曉薇還已經火
化就沒辦法了。」
「屍體檢驗結果有可能是他殺嗎?或者服用過量藥物?」雖然許育瑞沒什麼調查過兇
殺案的經驗,不過刑偵劇看多了,還是可以依樣畫葫蘆問點東西。
「都沒有,就是跳樓自殺時會出現的多處骨折、骨頭碎裂、體內殘餘的血液也沒有檢
驗出什麼藥劑,頭髮也沒有使用過毒品的痕跡。」陳任洋說了太多話,喉嚨有些乾,他嚥
了口口水,「我怎麼看都覺得這只是三起自殺案件,實在不知道這跟嚴緯宸能扯上什麼關
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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