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出步伐前，他先擁有了鱗片和魚尾（中）
清瀨今天在KIRARA多伎休息站下車的時候，注意到街邊突然多出了整排迎風飄揚的旗幟，
他思考著可能是休息站推出的新產品或促銷活動，便饒有興味的走上前查看。那以淡藍色
為底的旗幟，正中央是一隻雪白的餅乾桶霜淇淋圖案，兩旁用活潑的字型寫道「新推出！
多伎特產無花果霜淇淋」，右上方有個放射狀的黃色多角形，多角形的正中央是彷彿怕被
人忽略般的「季節限定！」紅字。
清瀨停在旗幟前面，考慮要用什麼方式帶一隻給阿走，但他旋即想到雖然霜淇淋乳脂肪含
量較冰淇淋低，但也加了很多食品添加物，不知道對人魚的身體會不會造成不良的影響。
思考了幾秒後他轉過身，順著馬路邊的人行道往海灘走去。他手上提的保溫袋沉甸甸的，
清瀨為此感到心滿意足，今天的金槍魚壽司捲可是他的得意之作。
赴最初那場什麼都沒說好的約定時，清瀨頗擔心自己準備的食物會不會超過人魚的食性範
圍。雖然對方應該是鯨豚類的溫血動物，但他的尾巴與一般魚種更為相似，能在陸地上呼
吸的特徵也讓人聯想到兩棲類。
當清瀨在網路上搜尋跟人魚有關的資訊時，卻只得到似是而非的鄉野奇談、中古世紀在水
手間流傳的詭譎事件以及被發現是拼湊出來的人魚標本，清瀨忍不住在內心這麼感嘆，不
愧是傳說中的奇幻生物，京極堂那句「這事上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以說完全被破
解了。
在發現就算繼續找下去也只是把時間丟進水裡後，清瀨只好以食物鏈為基準，秉持海鮮類
的食物不會錯的想法在塑膠盒中放入切好的燻鮭魚，然後再用切剩的邊角料做成自己的三
明治。所以當阿走表明自己喜歡他的手藝時，清瀨確實打從內心感到喜悅。
而今天的他謹慎的跨過礁石，來到那片堪稱是一人一魚的祕密基地後，便立刻注意到趴在
沙灘上閉著眼睛的阿走。
在午睡？這樣想的清瀨放輕腳步，走到黑髮人魚的身邊抱膝蹲下，凝視對方平靜的睡顏，
並伸手玩弄對方伏在臉上的頭髮。
自己原以為只有在童話中才會現身的存在，居然為了等待他而毫無防備的趴在海岸上休息
。即使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但每次看到都覺得對方太沒警覺心了，這麼相信我嗎？
玩夠頭髮的清瀨把帶來的野餐墊鋪好，盤腿坐上去並將食物拿出來。他在佈置好後忍不住
為此覺得感慨。當初他會攜帶野餐墊來海邊，理由只是不想讓沙子沾在身上，增加母親的
困擾，然而因為阿走，野餐墊真的成了野餐墊，而不僅是隔絕沙子的防水布。
思及至此，清瀨再度將視線投注在身旁的黑髮人魚身上。
對方的頭枕在交疊的雙臂上，似乎睡得很香。如運動員般的結實背部暴露在空氣中，肩頭
和後頸散佈著如星星的褐色斑點，一片半透明的黑色背鰭從相當於人類腰椎的位置立起，
在海風吹拂時微微顫抖。看起來很有力的長尾巴擱在海水與陸地的過渡地帶，當海浪打上
來的時候，白花花的碎裂紋路便在他的魚尾及身下的沙灘來回徘徊，似乎很輕薄的尾鰭安
分的沉在水裡，不知道是不是折射產生的錯覺，看起來彷彿在海裡漂動。這樣的景象常常
讓清瀨產生對方並沒有睡著的念頭，清瀨咧開一個笑容，不過，有些魚種在睡覺的時候也
不會停止游動。
真是不可思議。
他仔細凝視近在咫尺的人魚。
自己一開始之所以深受這片沙灘的吸引，就是因為這裡毫無人煙，剛好呼應他在逃離家庭
後渴望遠離人群的晦暗心情。
在任誰都不會來的海岸邊，眼前的汪洋散發容納萬物的寬廣氣息，清瀨可以感受到自己到
處都在剝落的空洞軀殼開始重塑，他敞開感官，讓如粗布刮過皮膚的海風及冷的讓人警醒
的海浪衝擊自己的神經，在嘩啦作響的徹骨浪潮蔓延到腳背上時，品嚐痛楚撞上軀殼、如鐘
擺在體內大力晃盪的嗡鳴。
如命運般，阿走的出現讓一切都改變了，然而自己期待看到對方的心情卻與日遽增，不曾
減少。
有的時候坐在返家的公車上，清瀨會望著海邊思考，自己是否對阿走抱持著不適當的移情
，然而直到今天他都沒辦法做出結論，因為在不知不覺中，阿走已經成為自己在島根唯二
無法割捨的事物。
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阿走對於人類世界的了解比清瀨設想的更多，不僅如此，只有尾巴
的他還對跑步有著相當濃厚的興趣，雖然當清瀨問他為什麼會這麼清楚除了跑者以外的長
跑知識，人魚也只是眼神飄忽、含混其詞的把原因推到喜愛跑步的人類親戚身上。不過也
因為如此，當清瀨說起在高中田徑部發生的趣事，阿走總能聽得津津有味，也會感興趣的
要求他分享自己參與越野賽事的感想，連他沿著海灘來回跑動時都能不嫌無聊的注視著自
己。
這時崖壁上方傳來突兀的喇叭聲，讓清瀨得以從記憶裡抽身。自己居然就這樣看著對方發
愣的事實讓他面頰升溫，連忙告訴自己要快點將阿走叫醒。
要是自己來了卻沒叫醒他，阿走之後一定又會鬧彆扭。
這個結論從腦中浮現時清瀨立刻想起兩個禮拜前那張氣噗噗的臉，至今清瀨都搞不清楚那
到底是人魚的起床氣，還是只是說不出口的害臊。
雖然自己盡力解釋這是因為不想打擾他休息，人魚卻立刻一個甩尾回到海裡，不論清瀨怎
麼道歉都沒現身，直到清瀨用大的不必要的聲音嘆氣，表示阿走離開的話自己也要回家了
的時候，那顆黑色的腦袋才不甘不願的浮出水面，搞的清瀨哄了他好久才願意重新回到岸
邊，幸好在吃了自己買的黑糖蕨餅後對方的心情馬上就好多了。
清瀨輕笑了一聲，伸手想拍對方的肩膀，將他喚醒，但就在快要碰到人魚的小麥色皮膚時
，清瀨冷不防的停下動作，縮回手，改開口叫喚對方的名字。
「阿走，起來吧。」他看到人魚的睫毛動了動，「抱歉今天來得比較晚，讓你久等了。」
接著眼前的人魚抬起眼皮，那雙眼睛閃爍著人類不會有的青藍色澤，朝聲音的方向緩緩聚
焦，注視清瀨幾秒後撐起身體，隨後一個用力擺尾，他的上半身就趨向前方，再加上雙手
的輔助，讓他能嫻熟的上到野餐墊上，蜷著魚尾窩在墊子的右半邊。
「沒關係。」黑髮人魚揉著眼睛說，「你來了就好。」
清瀨的嘴角彎起弧度，拿出手機，點開影片遞到對方的面前。
「我昨天在網路上找到了幾天前箱根驛傳的精華片段，你想看嗎？」
「想！」剛剛還一副睡眼惺忪的人魚立刻瞪大雙眼期待的望向他，身後的魚尾朝空中翹起
，有精神的搖擺著，讓清瀨聯想到竹青莊的尼拉。
「不論看幾次都覺得真是漂亮，你的魚尾。」清瀨真誠的稱讚道。
「是嗎？」人魚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尾巴，悠哉的晃一下尾鰭，「我覺得很普通。」
「可以摸摸看嗎？」清瀨瞇起雙眼，用半開玩笑的語氣逗他，「拒絕也可以喔。」
人魚的臉霎時紅了起來，他別過頭，把發燙的耳尖對著清瀨，原本舉在空中的尾巴卻緩緩
落到清瀨的腳旁，用長長的魚尾將人類圈起來。
他用喉音咕噥著說，「只是鱗片和魚鰭而已。」
既然都放在面前，那麼自己就不客氣了。在心裡雙手合十的清瀨俯身向前，小心翼翼的以
指腹滑過密集排列的鱗片，他幾乎要為眼前的景象屏住呼吸。
「是很美的鱗片和魚鰭啊。」清瀨的嗓音因激動起來的情緒而有些沙啞，他說完這句話後
陷入無聲，只是專注的以雙眼和觸感將這條魚尾的一切收進心裡。當這條尾巴脫離水面後
，那流線型的體積感便完全展現在他的眼前，清瀨帶著無法自制的興奮與珍惜，手指順著
魚鱗一片片的往下滑動，就像正用指尖讚嘆造物者的絕美恩賜。摸起來柔韌光滑的魚尾毫
無瑕疵，如鏡子般反射出清瀨模糊的影像與澄澈的湛藍蒼穹，上面的鱗片隨著阿走的呼吸
和動靜小幅度的移動著，最大的鱗片是自己拇指指甲的兩倍，而最小的卻連小指指甲的六
分之一都不到，與腰部的裸露皮膚接壤之處是接近透明又很迷你的柔軟鱗片，被自己碰觸
的時候人魚會像被搔癢似的扭來扭去，而越往下，鱗片尺寸就越大越堅硬，顏色也轉變成
如夜的深色，彷彿黑曜石般的鱗片就這樣一路延伸到末端。
在魚尾最寬之處，兩側延伸出大小僅次於尾鰭的腹鰭，兩片腹鰭有著與鱗片相同的純黑色
澤，在空氣中縮起來，緊貼著魚尾，但更加輕薄。靠近魚尾尾端的窄小部位有一片臀鰭，
然後接著就是驟然伸展開來的巨大尾鰭，骨幹好似折扇骨般整齊的排列著，由下而上是純
粹的黑色漸層到半透明的末梢，其中參雜了零星的黑色斑點，整體優美的就像製作精巧的
琉璃工藝品。
清瀨望著通體如墨的魚尾，簡直入迷了。
「別的人魚尾巴也這麼漂亮？」
他不經思考的這麼說，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眼前的黑色魚尾卻以極快的速度甩進海裡，接
著彎起尾鰭將海水潑向反應不及的清瀨。
突如其來的海水攻擊使清瀨嚇了一跳，往後跌坐在沙灘上，雖然他在最後一秒側過身體，
堪堪避開大部分的海水，但還是有不少水花濺到他的上半身，使棉質的衣料上出現深深淺
淺的斑點。
正中目標的海水順著被打溼的褐色瀏海流下，清瀨整張臉都濕漉漉的，他轉過頭，瞪大雙
眼注視人魚，隨即看到人魚那張同樣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臉。
幾秒後清瀨忍不住抱著肚子放聲大笑。
「吃、吃醋嗎？阿走好可愛、太可愛了。」
對方立刻漲紅了臉對他大吼，「對男性、人魚說什麼可愛啊？！」
笑完的清瀨把溼透的瀏海往後撥，接著拍拍褲子站起身，不顧對方的瞪視朝人魚走過去。
「這是事實啊。」他氣定神閒的說，將手機掏出來點開影音網站的頁面，彎下腰放到阿走
的面前。
「影片你先看吧。」說完後他把長褲捲到膝蓋以上的位置，直起身子往野餐墊的邊緣走去
。
而人魚則傻愣的盯著清瀨的背影，語氣有些急迫，「......灰二哥不一起看嗎？」
清瀨回頭望向人魚，在看到他的臉上浮現因擔憂自己做錯事而被拋下的恐懼時，馬上明白
自己讓對方誤會了。清瀨寵膩的笑了笑，用手拉著自己的上衣說。
「衣服被你弄濕了，趁現在海風不大，我想先跑一跑，跑完再把衣服換下。」他好脾氣的
安撫對方。
「我等你。」人魚臉上的陰影馬上散去，他把背脊挺直了一些。雖然他對即將說出口的話
感到難為情，但並沒有退縮，「兩個人一起看比較有意思。」
清瀨注視紅著臉、期待的看向自己的黑髮人魚，以由衷的笑容回應，「那就等我一下吧。
」說完後他俐落的轉過身，沿著海浪漲退的邊緣大步跑了起來。
他喜歡在與海浪重疊的沙灘上赤腳奔跑，這塊條狀範圍的沙地因被海水濡濕而稍有硬度，
不像完全乾燥的沙子會讓自己的雙腳陷下去，但又有足夠的彈力。而且偶爾踩進的海浪能
為感官帶來新鮮感，同時也豐富了跑步的趣味性。
在跑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後，清瀨在人魚專注的目光下放慢腳步，緩緩走回來，踏上野餐墊
前他先彎下身，將被腳後跟踢起而黏在小腿肚的沙子拍掉，就在要放下褲管時，他發現對
方正用五味雜陳的表情凝視自己右腳的傷疤。
「這是過去的回憶。不用在意。」清瀨簡單的解釋，然後拍拍腳底，回到野餐墊上。
隨後清瀨換上備用的上衣，他們並排趴在墊子上，一面看著手機播放的賽事，一面品嚐金
槍魚壽司捲。
「今年的山神很厲害。」阿走把口中的食物嚥下去後說，尾巴隨著節目的背景音樂打出節
拍。
清瀨挑起眉毛，「你連山神都知道啊。」
黑髮人魚身體一顫，轉著眼珠畏畏縮縮的回答。
「我、親戚每年元月都會準時收看......」
清瀨先是懷疑的盯著人魚紅起來的耳根，接著又把目光轉向手機，喃喃的表示。
「也是啦，這算是長輩在過新年時的一種儀式性的習俗吧。」
這些話讓人魚鬆一口氣，但緊接著對方的下一句又再度把他的心臟提起來。
「我也想跑。」
「欸？」
黑髮人魚驚訝的看向清瀨平靜的側臉。
「我很想跑喔，箱根驛傳。」清瀨看著手機又說了一次。
人魚徬徨的望著對方，再也顧不著手機上如火如荼的激烈賽事，他的尾巴不安的攪動海水
，在浪潮中翻騰。
片刻後人魚以遲疑的語氣開口，「如果想跑箱根驛傳的話，去體育著名的大學比較適合吧
？」
他的喉結在短暫的停頓間滾動，聲音堅實了一點。
「這幾天看著你跑步，你的姿勢穩健，重心的擺放也如教科書般標準，看起來速度並不差
，要成為正選應該很有機會。」
這時清瀨也轉過頭，態度從容的調侃他，「 說得像是專業的跑者一樣，阿走的親戚該不
會是田徑圈的人吧。」
人魚臉上欲言又止的複雜表情讓清瀨扭過頭，趴在交疊的雙臂上，不急不徐的開口。
「我之所以會選一個跟體育搭不上邊的大學，是因為想知道在剝離了強迫性的鍛鍊和只把
數字當作價值的準則後，我所了解的跑步會剩下什麼？」
「當我離開習以為常的田徑世界，我才發現不論是任何人，只要在某個時刻鼓起勇氣，向
前踏出最初的那一步，不斷不斷跑下去，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都是很有意義的過程。用步
伐實踐自己的本心，於激昂的心跳中省視當下的意義，就算每天都在跑步，每天的終點帶
給我的感觸也都不同，跑步就是這麼原始、孤單、自由、無拘無束又讓人著迷的運動啊，
它從來不是因被紀錄的數字才變得如此美麗。」
那棕色的雙眼直盯著手機上的賽事，偶爾眨個一兩下。
「一個人跑步是種狀態，一群人跑步卻是種命運。我之所以從一年級開始掌控宿舍的廚房
，研究運動相關的知識與各類訓練的成長效益，就是為了與直面跑步的同伴一起抵達箱根
驛傳的頂點。雖然到了第三年，九個房間的宿舍還是沒湊齊十個人，但我不想放棄，離畢
業前還有一年，我還有時間。」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我不想做一個因為害怕失敗，連嘗試都放
棄的人。我很死腦筋，沒辦法在確定的結局出現前停止對箱根的執著，我想努力到最後。
」
當聲音消失在空氣中，清瀨換成用手掌拖著下顎的姿勢繼續觀賽，而人魚卻始終沒把視線
放回手機螢幕上。半晌後，他緩慢的張開嘴巴，然後突然停住，咬住下唇，接著言語如猝
不及防的海風從嘴邊冒出。
「等我一下。」
黑髮人魚丟下這句話，在清瀨疑惑的眼神中用雙手撐起身體，尾巴猛然使力滑入海中，不
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清瀨在岸上等了好長一段時間，閒著沒事做的他早就把餐具收進袋子裡，本來打算看看書
打發時間，直到打開袋子，才驚覺自己自從認識阿走後，已經有段時間不曾把書本帶過來
了，所以到頭來清瀨只能雙手抱膝，望著人魚消失的那個點發愣。
有點寂寞，清瀨的手指摩挲沾上的沙粒的褲管口，自己似乎變得脆弱了。他最初來到
KIRARA BEACH的時候，不是也是現在這個樣子嗎？如果只是因為這點事就感到難熬，那麼
過幾天回到東京後，豈不是更加痛苦。
當太陽快要墜入海裡，把額頭抵著膝蓋的清瀨終於聽到熟悉的水聲。他抬起頭後，便見到
黑髮人魚擺著尾巴坐上野餐墊的邊角，胸膛和鰓線激動的起伏著。
人魚慌慌張張的在喘息間道歉，「灰二哥抱歉，我的動作太慢了。」
就在清瀨安慰他說沒關係，自己不趕時間時，人魚要他伸出手，然後往他的手心放了一小
顆乳白色的不規則物體。
「阿走特地找了這顆珍珠送我嗎？」清瀨望著躺在手心的小東西，這顆珍珠呈現五角形，
且五角都剛好擁有差不多的長度，這對不常注意飾品、對珍珠的印象只有圓形的清瀨來說
相當特別。
人魚搔搔後腦杓，口吻帶著些許的不滿和不自信，「不是什麼很稀有的種類，光澤也很普
通，我本來想找更好的給你，但看到這顆後，我突然想起流星可以帶來幸運的傳言......
」
人魚盯著那顆不起眼的珍珠，把它放到清瀨手心後，那顆珍珠好像越看越普通了。
自己去年明明在海裡看過更大更漂亮的，把它送出去的自己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人魚對
自己沒有堅持繼續找而感到懊悔，聲音越來越小，「如果這顆珍珠能讓灰二哥開心一點、
心想事成就好了。」
「光是你的存在就能讓我開心了。」清瀨的雙唇揚起足以讓人魚心跳加速的笑容，他小心
的將珍珠放進錢包的夾層，並向他保證，「我會好好珍惜的。」
這時清瀨注意到人魚身後的黑色魚尾正歡快的晃著，跟尼拉聽到要出門散步一樣，他忍不
住嘴邊的笑意，滿懷喜悅的望著凝視自己的海藍色雙眼，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後，他垂下眉
毛，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惆悵，接著問，「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當然。」黑髮人魚立刻答覆道，不過旋即因顧慮對方而表示，「但我的身上都是水，灰
二哥的衣——」
清瀨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抱了上去，摟住他的後背，將臉頰靠在人魚光裸的肩膀上。這時儘
管人魚怕會將清瀨身上的衣服弄得更溼，遲疑幾秒後還是伸出手，將懷中的人類擁緊。
「灰二哥，沒事吧？」人魚小聲的問，手掌輕拍清瀨的背部。
「沒什麼。」耳邊那聽不出異常的聲音這麼說。
人魚很懷疑這點，「......真的？」
在短促的沉默後先是一陣嘆息，然後是清瀨無可奈何的嗓音。
「寒假快結束了，我很快就要回東京，所以有些感傷。」
這句話讓人魚抓緊清瀨的上衣，緊接著，對方的下一句話顯得輕快了些。
「不過二月份有春假，如果可以見到你的話，我就回來。」
對於清瀨提到的那段時間，人魚無法立刻給出確切的答覆，因為他也正處於類似的困境，
難以捉摸的未來同樣折磨著他。儘管如此，人魚不願對清瀨說出否定的回應，以往只會直
白的說出第一時間想到的話的他，初次感受到言語的重要性，人魚從來不曾這麼害怕失去
一個人，「我想......應該可以。」
但不知怎麼著，清瀨聽出他沒說出口的困擾，鬆開雙手從他的身上離開。
「抱歉，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沒有！」當他看到眼前的人露出比海水還要鹹苦的笑容時，反射性的大聲駁斥。隨後他
天人交戰了一番，伸手蓋住清瀨放在墊子上的手，彷彿要將他的手掌如方才的珍珠般握在
掌心裡，「......在灰二哥回東京之前，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清瀨注視著他，面色恢復成往常的樣子。
「這麼神秘，不能現在說？」
人魚無視對方的調笑，湊上前挨著清瀨，當他感覺到身旁的人放緩呼吸的力道時，他閉上
眼，述說細如耳語的呢喃。
「可以的話，我想在你要離開的時候說。」人魚垂下且吸飽海水的瀏海抵著清瀨的前額髮
絲，不斷有水珠從黑色的髮梢滴在清瀨的膝蓋上，而清瀨也沒有躲開，讓彼此就這樣依偎
在一起。
「沒問題。」棕髮人類這麼說。
「約好了喔。」黑髮人魚這麼說，然後悄悄的把兩人的小指頭勾在一起。
Tbc.

好奇灰二知道真相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