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拒絕
張緯峰坐在公車亭的長椅上,同樣的車已經來了好幾遍,但他只是坐著,車來時連看也沒
看。他不是來等車的,他在等人。
他背靠廣告板,嘴的側邊有一個鮮紅的點,是他出門前刮鬍子割破的一個口,他摸著傷口
,在薄薄的痂上來回忖度,考慮要不要為了蔣舟蓄鬍子。
有鬍子或許看起來年長一點,也許更有男人味,但他不確定這對蔣舟有沒有用。
他很早就長鬍子,比長身高還要早,但不長青春痘,青春期在他身上只茁長體面的一面,
沒有留下能被看見的坑疤。在男孩子精力旺盛的時期,他少了點那個年紀特有的躁氣。
鬍子是爺爺教他剃的,教他把臉分成五個面,下手不可扭捏,和揮毫一樣,剛柔的掌握是
精要之處。他不覺得爺爺正經指畫的樣子過分隆重,甚至感到帥氣。每天早上,他關上浴
室門,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將鏡裡開始變聲的男孩日漸打磨成一個大人的樣子。
而他維持不懈的情懷正因懷情而動搖。
最讓他猶豫的是,若被蔣舟識破心思,那很沒面子。就像他自以為是地要蔣舟別誤會自己
幹嘛送他花一樣。那時他急著聲明,不知道損了自己,現在每想起這件事,他就難為情。
他談過的戀愛都是別人主動,都很短暫,一次在國三,一次在高一,都在他搞清楚喜歡是
什麼感覺之前就分手了,分手了也不覺得難過。
寫在他身分證背後的兩個名字組成了他的家,然後是無止境地爭吵,也許是如此,他只能
躲到更小的單位裡頭,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心一意,關起耳朵,腦袋裡只剩下數字跟文字,
眼中也只有自己。
不過事實證明,無論是誰的心都會生念,他只是在等一個合乎心意的人。
蔣舟在學弟面前約他,雖然張緯峰有股不好的預感,但當時他更想爭風頭,顧不了別的,
什麼細節也不知道便說有空,還故意表現得平淡自若,像週末有約是他和蔣舟尋常無比的
日常。
回想起來,他擔心自己那時的樣子會不會很裝模作樣,他自以為的勝利在蔣舟眼裡會不會
只是兩個不自量力的人自作多情。更令他覺得可怕的是,他懷疑蔣舟是看準了他的心思,
才故意選在那個時間點問,一次打發兩件事情。
小小的結痂快被他搓開了,他放輕力道,仍猶豫不決。
他昨天打給沈淯青,想問店裡還有沒有玫瑰,他想再送蔣舟一次花,這次要說明白,他是
因為蔣舟喜歡所以特地送他,不是剩的,也不為別的。
但是不好吃卻十分懶做的花店老闆沒有接line,張緯峰早上傳的訊息,到了晚上還沒回覆
,沈淯青雖然脫節,但也不至於一整天都找不到人。時間緊迫,張緯峰決定打花店的電話
一試,撥第二通時有人接了,奇怪的是接電話的人卻不是沈淯青。
他以為自己打錯了,還確認了一下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個男生,聽到張緯峰要找沈淯青,他有些扭捏地說:「老闆......他......正
在洗澡,還是你要留話給他?」
張緯峰一面困惑一面回:「那,你幫我問店裡有玫瑰花嗎,紅的,跟他說我是張......」
「沒有玫瑰喔,我們前天才丟掉。」
我們?這誰?張緯峰頓了一下,隨後想起那雙護主的銳利眼睛,他差點忘了,是李以正吧
,除了他,沈淯青身邊也沒有別的人了。
太誇張了,晚上十一點多了還在花店幫忙。
「那沒關係。」說完,張緯峰又忍不住補上一句:「......辛苦你了。」
「啊?喔,不會啦。」李以正在電話那頭呵呵傻笑。
掛斷電話,張緯峰繼續寫作業,為了空出一天給蔣舟,他這幾天都少睡了一點點。
蔣舟和他約定週日早上在學校山下的路口見,張緯峰在公車亭裡打了個哈欠,他的手機響
了一聲,蔣舟說在路上,會慢一點。
張緯峰回他:慢慢來。
其實他已經等了三十分鐘,但他想要蔣舟感覺自己很寬裕。
他提早出門,車也騎得比平常快,雖然來得太早,但他不覺得浪費時間。他已經落後了年
歲,多付出點時間能令他安心。他也沒別的了,身為學生,他沒有經濟能力,除了錢難以
解決,別的他都有自信。
但他卻又同時感到那是關鍵之一,畢竟他也不是在粉紅泡泡裡長大的人。
他家境普通,父親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但賺到的錢大半還沒見到影子,就先繳在麻將桌上
了。
他爸爸十八歲就開始工作,爺爺也只讀完初中,兩個人都很早就踏入社會,但都賺得不多
。爺爺十五歲就靠著賣字拿錢回家,那時候會習字的同齡小孩多半是受到家裡栽培,把書
法當成才藝,但張緯峰的爺爺是為了溫飽才跑去認師傅,先賺到了錢,才慢慢知道自己寫
的是什麼東西。
多虧了爺爺和那一沓沓的書法宣紙,張緯峰在米字格里伸展得當,沒有歪曲。高三那年,
張緯峰的父母在他十八歲生日的隔天離婚,二十年吵吵鬧鬧的婚姻似是只為了等待兒子成
年,結束這場拖棚又滿街都是的陳腔爛戲。
這是張緯峰十八歲生日時最高興的事,他等來了自由。
不過年紀等得到,差距卻不是。
張緯峰沒有車,蔣舟說交給他處理,張緯峰只要人出現就好。
張緯峰在公車亭又等了十幾分鐘,等到一輛白色豐田停在馬路對面,按了聲喇叭,車窗緩
緩搖下,駕駛座裡的人彎著笑眼喊他:「張緯峰。」
不知道是坐久了一時反應不過來,還是見到蔣舟不自覺反應過度,張緯峰邊看著蔣舟側頭
趴在車窗邊對他揮手的樣子邊起身,不注意,差點撞到一旁的柱子桁架,雖然被他閃過了
,但因為他高大,於是閃開的動作看起來格外滑稽。
他快步穿越馬路,快到車子邊時,蔣舟下車,沒有拔鑰匙,也沒關上駕駛座的門,讓張緯
峰接他的位子。
張緯峰在車門自然關上前先一步抵住了門,這時蔣舟已經繞到車子另一邊去了。
張緯峰坐進駕駛座,摸不清狀況地問:「你會開車?」
「我不開遠程。」蔣舟進了副駕駛座,扣起安全帶:「座位你再自己調一下。」
張緯峰伸手摸椅下的推桿,把椅子後退到底。他看到擋風玻璃的角落貼著租車行的貼紙。
他動手調了調後照鏡的位置,說:「你知道我才剛考到駕照吧?」
「所以讓你來累積經驗嘛。」蔣舟低頭搜尋地址:「我駕照拿五年了,開壞會被笑,你是
新手,你不會。」
又說歪理,張緯峰不反駁,畢竟蔣舟如果自己可以開的話,今天他就沒機會來了。
蔣舟把導航輸入好,車上的螢幕顯示車程約一小時二十五分鐘,大半的路程都畫在山裡,
越接近目的地路線越扭曲。
「你吃早餐了嗎?」蔣舟問。
「吃了。」張緯峰放下手煞車,車子緩緩地往前滑動,他跟一輛快車搶了位置,切進車道
。
「我還沒。」蔣舟把手懶懶搭在窗旁,坐新手的車也毫不緊張。
「你想吃什麼?」張緯峰馬上問。
「嗯......前面有間早餐店,你在那停一下。」
蔣舟下車買了飯糰,又在便利商店停下來買了水,接著便跟著導航走,天氣預報今天整天
都是陰天,雖然雲多得看不見天空,但降雨機率只有百分之十。
「你飯糰吃鹹的還是甜的?」蔣舟問。
「有甜的飯糰?」張緯峰第一次聽到。
「料跟鹹飯糰一樣,只是加了砂糖。」
「從沒聽過吃飯放糖。」雖然蔣舟說得津津有味,但張緯峰很懷疑:「你是不是騙我。」
「我幹嘛騙你。」蔣舟邊吃邊笑。
張緯峰順著導航指示將車開上高速公路,目的地指向盛產茶葉的那一帶山區,他問:「我
們要去哪?」
「去......」蔣舟將嘴裡的飯吞下才繼續說:「去幫陳螳螂跑腿,跟他朋友拿東西。」
蔣舟吃飯糰時會一面捏形狀,邊吃邊把飯糰口包起,防止料掉出來,張緯峰能用餘光看到
蔣舟的動作,他強壓笑意,問:「他朋友是誰?」
「一個叫何舜俊的老記者,前幾年來系上兼過課,他有一本關於碼頭工人的書很有名。」
蔣舟的語調變得比平時還低緩了一些,他正經說話時總會不自覺低著聲音。他暫時放下手
中的飯糰,繼續說:「他爸爸是船員,家裡三代都是,但是他暈船......有一天,他發現
只要透過相機鏡頭看東西,在船上就不會暈,所以他開始拿著相機拍照。」
「不過,」蔣舟的聲音又回到原來那樣,「我覺得聽起來有點假。」
他們進入隧道,四周頓時變得昏黃,蔣舟又說:「他在船上拍的照片被報社編輯看到,找
他去當記者,後來他就很少出海了,但港口的照片一直在拍,他拍這個題目拍了至少十五
年。」
「十五年。」張緯峰唸道。十五年對他而言,可是涵蓋了四分之三的人生。「十五年很長
。」
「研究比的是久,研究『所』也是。」
「那還真沒有多少人比得過你......」張緯峰哼笑一聲,「說到這個,你到底有沒有在寫
論文?」
「你專心開車,不要質疑我。」
蔣舟吃完早餐,擦了擦手,打開音響,低頭挑歌。
他們開上山,路道逐漸變窄,能看到遠方的茶園,一排一排地斜上去。
何舜俊住在山裡一棟兩層樓的透天厝,臨著樓房還有一間磚瓦老屋,老屋的門前曬了蘿蔔
乾,冬天蘿蔔甜,現在正是醃蘿蔔的好時候。
十分鐘前蔣舟打電話給何舜俊告知快到了,他們到時,一個頭髮斑白的男人站在門前迎接
他們。張緯峰原以為他們要找的人跟陳螳螂的年紀差不多,見到面才曉得是個六七十歲的
伯伯。
蔣舟先下車,「何老師,好久不見。」
蔣舟叫他老師,何舜俊來他們系上兼課教大學部的那一年,何舜俊上課要印的東西、要借
的教室、要key的成績,全都是蔣舟代勞,兩人因此有幾分情誼。至於為什麼,因為何舜
俊是陳螳螂找去上課的,蔣舟身為首席助教,便首當其衝被陳螳螂無償出借,申訴也無門
。
「丹丹你跟誰來啊?」何舜俊年邁,但說話中氣十足,聲音大得彷彿要他家院子外的人也
都聽到。「自己開車?終於知道省錢了啊?」
「被你罵怕了啊。」蔣舟把帶來的伴手禮拿給何舜俊,「奶凍捲。」
何舜俊打開蔣舟遞過來的紙袋,看了一眼,開心不已,蔣舟總是記得他喜歡吃這個。「小
陳跟我說你太懶了,給你找了顆電池還是沒辦法讓你有幹勁一點。」
蔣舟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才懶,我還好而已。」說完向剛停好車的張緯峰招手,叫他過
來,「這個是新的助教,他叫張緯峰。」
「你可以畢業了啊?還帶人來交接?」何舜俊看了看張緯峰:「這麼高,小陳挑人還是這
麼極端啊。」
「我哪有很矮。」蔣舟說,「我有170。」
「你灌水還只能灌到170,沒比較沒傷害......所以你的論文到底拍板定案沒有?小陳說
你還想換題目,換幾次了......」
蔣舟在車上避掉了這問題一次,結果到了這裡被更難纏的人追擊,可惜了四周的風景。「
先帶我們進去再說吧,老師。」
「來來來。」
何舜俊帶他們進屋,進屋後匆匆去冰奶凍捲,讓他們先在客廳等一會。
張緯峰沒有馬上坐下,他被電視櫃裡擺的一個大硯台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個沒有硯雕,保
留硯石原始形狀的硯台。
張緯峰盯著看了一會,何舜俊從廚房出來,說著:「我去把小陳要的東西拿過來,你們先
坐一下。」然後又不見蹤影了。
「你在看什麼?」蔣舟問張緯峰。
張緯峰回頭,跟蔣周說:「我有一個很像的硯台,比較小,也是這種紅色。」他又看回那
個硯台,「我爺爺給我的。」
「你學過書法?」
「我爺爺就是教書法的。」張緯峰不看了,他過去蔣舟旁邊坐下。「這裡有股香味。」
「是不是椅子?」
張緯峰聽了,轉頭聞了一下椅背,「對。」
「我們現在坐的這張椅子是樟木做的。」蔣舟說,「你鼻子滿靈。」
張緯峰明白過來,接著莫名跑出一句:「我的硯台是用濁水溪的石頭做的。」
「濁水溪的石頭可以做硯台啊。」
「有的可以,要找。」張緯峰說,他交握雙手,抑止自己去摸嘴角旁的新痂。「要磨看看
。」
何舜俊搬了一個紙箱出來,箱子裡都是舊書,保存得不是很好,有點受潮。這是何舜俊老
家一個從前跟他很要好的船長給他的,船長沒結婚,膝下無子,半年前因咽喉癌病逝,他
的老房跟錢留給了妹妹,交代家裡的書留給何舜俊。
妹妹替他辦完後事,又花了點時間整理遺物,船長死後過了半年,何舜俊才被通知這件事
。
船長畢生遊海,在東洋四處航行,靠岸時船員都會在當地到處逛逛,他也是,他從各地帶
回了不少書,有的是報刊,還有一些電影本事,或是展覽會的傳單。他捨不得這些東西跟
著自己死去,便交代要送給小時候離開家鄉跑去當記者的那個小子。
何舜俊拿膠帶把箱子封起,「我跟小陳說了,不還我也沒關係。」何舜俊說,「但他有什
麼發現別忘了告訴我。」
「他會的,他什麼都愛跟別人講。」蔣舟把那箱書抱起,「老師,謝謝,張緯峰,幫我開
門。」
張緯峰本想接過箱子,但蔣舟有令,他便乖乖跑去開門。
何舜俊陪他們一起出去,在蔣舟背後叨念:「你要是還找不到喜歡的題目,乾脆來幫我整
理照片。」
「您不是已經整理完了嗎。」蔣舟說,「碼頭工人還會有下一本嗎?」
「拍了十幾年的東西哪有那麼容易整理完,而且除了碼頭工人,我也拍了不少別的東西。
」何舜俊拍拍自己的肚子,「真的是拍一輩子。」
張緯峰把後車廂打開,從蔣舟手裡接過裝滿了書的箱子時,他感到手裡猛地一沉,看蔣舟
搬得很輕鬆,沒想到這麼重。
何舜俊發覺張緯峰來這裡幾乎沒有開口說過什麼話,特地來一趟沒跟人家說個幾句話,讓
何舜俊感覺很不對勁,現在人準備回去了,也該跟張緯峰聊個幾句:「我說新助教啊,你
以後做研究,別學丹丹的壞榜樣,什麼都想做,什麼都做不完,早點想好。」他嘆:「碰
到你喜歡的題目,你真正在意的,你不知不覺就會做一輩子,所以如果要做一輩子,不如
早點開始。」
這頭講完,何舜俊又回頭教育蔣舟:「尤其是你,你還不小了。」
「好了,老師。我們要回去了,天黑不好開。」蔣舟說。
離了何舜俊的家,蔣舟在車上大大呼出一口氣,「老師講話太大聲了,我耳朵好痛。」
「......老師身體很硬朗。」
蔣舟笑起來,「他突然跟你講那麼多,我都找不到時機跟他解釋,你是看課表時間不衝堂
才來輔我們系的。」
張緯峰語塞,過了一會才回話:「但如果讓我再選一次,就算時間不合,我也會來輔系。
」
「喔?為什麼?」
「就是發現喜歡。」
「大部分的系,你都會喜歡的,尤其是有讀不完的書的那種。」然後輕而易舉登頂。
「不是,沒那麼容易。」張緯峰說。「而且我從來沒有搞錯過自己喜歡什麼。」
蔣舟還沒回話,張緯峰又接著說:「但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就不會喜歡了。」
蔣舟挺起背,換了坐姿,「對了,回去把帳戶給我,助教的薪水期末會匯到你的戶頭。」
彷彿張緯峰什麼也沒說。
張緯峰也不咬著不放,隨蔣舟略過,「你累了可以睡一下,還要一個多小時。」
「沒關係,我還好。但是有點餓,下山先找個東西吃?」
「好。」
感覺車速變快了一點,蔣舟想說點什麼,又止住了。
他們沒有特地停車吃東西,只在路邊買了紅豆餅上車吃,先墊點肚子,回學校放完書再說
。
紅豆和奶油口味各買了兩個,蔣舟兩種口味各拿了一個掰開,重新夾成「奶油紅豆」的混
合口味。
「那樣好吃嗎?」張緯峰問。
「要試試嗎?」
蔣舟也幫張緯峰做了一個奶油紅豆的。
「好吃嗎?」
「一樣......好吃。」張緯峰難以啟齒。
他們在天剛黑時回到學校,把書放在陳螳螂的辦公室門口。
「會不會不見?」張緯峰說。
「不會,如果不見,就當我們今天沒去過。」
所以他在車上的某些話,蔣舟是不是也會當作他沒說過?張緯峰哽了一下,然後他回神,
問:「要不要用車順便載你回家?」
「載我回家那你就回不去了,還車要我的手機。」蔣舟說。說起這個,張緯峰開車還真不
像新手。「是誰教你開車的?」
張緯峰不明所以,「駕訓班。」不然呢。
蔣舟被張緯峰一頭霧水的樣子惹得大笑。週日的校園幾乎無人,學校在山上的好處是,晚
上想看見星星是很容易的事,但今天陰天,雲掩了一層,一顆星星都沒有。
他們回到車上,準備前往最後一站,蔣舟打開導航,輸入山下一間停車場的座標,「車要
到這裡還,你機車停的地方離這裡近嗎?」
「近。」張緯峰看都沒看就說,「還完車一起去吃飯?」
「好啊,好餓。」
他們還完車,走五分鐘回到了公車站附近。
張緯峰的機車停在路邊停車格,他打開後車廂,裡面有兩頂安全帽。他提前出門,不僅是
為了從容等人,也做足了下一趟的準備。
他要表現得寬裕。
張緯峰把有擋風片的那頂給了蔣舟,「走吧,去吃飯。」
蔣舟接下了張緯峰的安全帽,他捧著圓圓的帽子,低頭沈思了一會,然後笑笑地把安全帽
傳回去,「還是改天吧,我有點累,我回家吃。」
蔣舟拒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