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財神爺爺
悶響是連續的。
熾炎一聽就知道，第一下是一個人從床上驚蹦起來，然後撞到頭的聲音；第二下是因為疼
痛而哀嚎的聲音；第三下是翻下床然後踢到酒瓶的聲音；第四下是滑倒摔到地上的聲音；
第五下則是清清楚楚的一聲粗話。
「是誰？！」
粗老而沙啞的嗓子在屋裡破口大罵：「誰他媽！敢敲老子的門！吵醒老子！」
「是我。」紹羽回道：「你快點開門。」
「紹羽？！」
裡頭的人一聽紹羽的聲音，語氣瞬間變了調：「是你嗎？紹羽？！我沒聽說你今天要來啊
？！」
「那你現在聽說了，快開門。」
一串腳步急奔而來，門咿呀一聲打開。一個蓬頭垢面，鬍子打結，滿臉宿醉的老頭，撐著
一雙死魚眼瞪著紹羽。
「你、今天是幾號？」
「十五，今天已經是六月十五號了。」
「今天是十五！」財神爺爺的眼睛陡然睜大：「行，那你等等我。」
說罷他啪一聲又甩上門。
「十五號是什麼日子？」熾炎問道。
「喔，那個啊。」紹羽笑了笑：「之前他欠我人情，所以寫了單據給我，約好每個月十五
號，都要帶我去賭”鬥蛐蛐兒”。」
「鬥蛐蛐兒？」
「嗯，風城某些地方盛行鬥蛐蛐兒，鬥蛐蛐旁邊會開賭盤，財神爺爺很會賭，每賭必中，
所以我跟著他去，就可以順便賺點錢。」
「那他之前是欠了什麼人情給你？」
紹羽聳聳肩：「也沒什麼，就之前幫他捉了幾隻小鬼。」
兩人說話間，財神爺爺開門出來了。
打理過後，財神爺爺看起來清爽多了。兩捋八字鬍又長又直，臉色紅潤有光澤，只是他手
裡還握著酒瓶，裡頭酒水晃的叮噹響。
紹羽皺眉：「你還喝酒？」
財神爺爺嘻嘻一笑：「呀——喝酒解酒嘛。不然我頭疼起來，你要把我扛去大夫那兒嗎？」
說罷他舉起酒瓶，咕嚕咕嚕灌了兩大口。
「沒事沒事，今天是十五，老子我今天不鬧事！跟我來，今天不賭鬥蛐蛐兒，我帶你去賭
十八仔！」
*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風城管大賭不管小賭，人們在自家門前賭賭小的還是可以的。
但是找賭有門路，畢竟巡城的城管如果看你不順眼，三天兩頭跑來關心問事，也是擾民擾
心。
財神爺爺領著兩人走在前頭，一會兒往回拐，一會兒上岩梯，一會兒鑽岩洞，邊走邊和紹
羽聊天。
「話說，你最近有沒有什麼財運啊？有沒有賺到錢？」
「有的，接了幾個委託，賺了些房租錢回來。」
「就房租的錢啊？沒有其他進帳？」
「其他進帳……算是有吧。」
熾炎欠條上寫的欠帳四兩銀錠，的確算是其他進帳，但是對上接下來要面臨的賠款，那些
銀兩可能就跟過水一樣，左手接，右手就得拱出去。
財神爺爺感覺到紹羽似乎有些失落，語重心長嘮叨道：「跟你說過了啊，有錢就盡量賺，
不要放過任何一絲能賺錢的機會。小錢也沒關係，一點一滴，積沙成塔，用錢滾錢，才能
發家致富。」
「有啊，我有好好抓住賺錢的機會。」
紹羽可是有乖乖聽財神爺爺的話，他不僅好好抓住了機會，甚至現在機會本人就若無其事
跟在旁邊一起走著呢。
聊到這，財神爺爺突然回頭問道：「等等，我現在才注意到，你一直跟著我們，你小子是
誰啊？」
紹羽被熾炎跟習慣了，一時沒察覺他跟著自己哪裡不對，而且反正熾炎跟屁蟲的個性，他
去哪都是要跟的，所以這才什麼話都沒說，默默讓他跟著。
紹羽心裡正想著怎麼跟財神爺爺解釋比較好，熾炎就開口了：「我是紹羽的朋友。」
財神爺爺瞇著眼上下打量熾炎，狐疑道：「你是紹羽的朋友？你們認識很久了？」
熾炎：「認識好幾年了。」
財神看向紹羽：「是這樣嗎？」
「是的是的。」紹羽連連點頭。
幸好財神爺爺沒看出熾炎是熱蘭城的火統大人，否則以財神爺爺的脾氣，不知道會不會當
場發起瘋。
財神爺爺得了本人的認證，終於放下心來：「這樣啊，因為紹羽不怎麼交朋友，所以我一
開始有點懷疑，抱歉啊。」
「沒事，我沒先自我介紹，我才比較失禮。」
「啊哈，沒關係，既然是紹羽朋友，那就一切好說。不錯，不錯，兩位都是賞心悅目的人
。紹羽是我朋友，你是紹羽朋友，那我們也是朋友了，老子今日賺到一個新朋友！」
有兩個賞心悅目的朋友跟著，財神爺爺心情大好，帶著兩人來到一處民宅前。
民宅的院子前面聚集著一些人，這些人蹲坐成一圈，中間擺個碗公，就這樣簡簡單單聚賭
起來。
「哎呀，這位不是我們的”財神”嗎？怎麼大白天還有空過來？」
一位壯碩的鬍渣男子看到財神過來了，高聲招呼道。
「我帶我朋友來，給他添點手氣。」財神拍拍紹羽的背：「這位是新手，你們可不要下手
太狠啊！」
「怎麼會，有財神在旁邊，我們才要求饒吧？」另一位大叔笑道。
「看來今天要進帳困難了啊。幸好我這次沒帶多少錢，賠了還能跟我老婆糊弄過去說路上
買了冰棍吃掉了。」
「就你這理由，到時你老婆跟冰棍攤的老闆問起，豈不要翻？哪像我，我每次輸錢，我都
直接跟我老婆說，都是因為財神賭我對家的關係，才會害我輸錢，明兒我跟著財神賭，包
準賺零花錢給妳買香膏回去。」
「你這什麼理由。我看吶，你哪天不給你老婆打死才怪。」
眾人笑成一片，財神就趁機教了紹羽規則，也湊進去當個閒家，簡單壓個一銅錢，拿回兩
銅錢給紹羽看。
「行，我會了。」紹羽點點頭。
財神爺爺：「好，等等輪你做莊，就把你手中的錢全部押下去。我會一直坐在你後面，不
要怕。」
「誒？這位小哥不玩嗎？」鬍渣看熾炎從頭到尾就坐在紹羽旁邊，不說話，也沒有要參下
來玩的意思。
「我看你們玩就好。」熾炎笑了笑。
「那莊家就開始吧！」紹羽興致勃勃。
雖然紹羽手上銅錢不多，頂多贏個兩倍回來就很厲害了，但這些錢也是不無小補。
積沙成塔，以錢滾錢嘛。賠錢的事，等要賠了再說。
在這群好賭之徒們輪番擲骰時，財神爺爺就在後頭觀察這兩人的相處。
但是不管怎麼看，只覺得熾炎這人怎麼跟紹羽那樣親。兩人肩並肩坐的好近，而紹羽偶爾
會把骰子讓給熾炎骰，熾炎每次骰完，都要轉頭看紹羽一眼，好像在確認自己做的有沒有
讓紹羽開心一樣。
嘶……那個眼神該怎麼說呢？
好像熾炎看的不是一位多年好友，而是一位心上姑娘。
至於紹羽嘛，毫無所覺，只專注地看著碗裡骰子的結果，在熾炎骰出一個「三、三、六、
六」時，開心地舉手大喊「十八啦！」。
眾人輪了好幾圈，就在紹羽帳面上剛贏二十文銅錢時，突然一陣風從他們頭頂上刮過，一
道聲音自空中說道：「私自聚賭是吧？是不是該走衙門一趟了？」
———
財神爺爺：不對勁，這兩人不對勁。
紹羽：什麼不對勁？
財神爺爺：(看一眼熾炎)沒事沒事，你繼續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