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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矇矓之間，林彥琇感覺到手被拉了起來，被抓著擺弄，半醒夢醒中，他選擇了繼
續沉進夢鄉，反正他對於碰著他的那雙手並不反感。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傳來震動聲。
　　雖然調成了靜音，震動敲響在櫃子上形成了不小的噪音，林彥琇幾乎是一秒內驚醒，
面前的卓敏則撐起身子，都還沒來得及抓起手機。
　　「你沒睡啊。」比起還在震個不停的手機，林彥琇直盯著面前已經戴著眼鏡的男友。
　　「……剛才有瞇一下。」卓敏則的視線閃爍，神情難掩心虛和些許慌張，他拿起床頭
櫃上的手機，轉移話題似的遞給林彥琇。
　　林彥琇面露不滿，用手臂扣住卓敏則的背部，像隻無尾熊一樣環抱著靠在他身上，才
慢條斯理地看起手機。
　　作為一個人際關係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林彥琇向來不會有太緊急的聯繫。
　　一看到通話對象顯示著老媽，他頓時有點埋怨午睡被打擾，很想將電話切斷。
　　這時，敏則哥也回抱住他，輕輕將手搭到他的背上。林彥琇抿了抿嘴唇，乖乖接了電
話，「喂？」
　　電話那頭的母親聲音顯得有點尷尬，劈頭就詢問他這個週末要不要回家吃飯。
　　林彥琇沉默了下，「可以啊。」
　　『那就禮拜六晚上，也叫敏則一起來。』母親很快說道，『就這樣。』
　　這個世界上有能與孩子像朋友般相處的父母，也有即使過了十幾年，仍無法順利聊天
的親子關係。
　　簡短交代完要事，林彥琇平時就會順勢結束通話，不過這天他喊住想掛電話的母親，
「怎麼了嗎？」
　　他聽出母親的嗓音裡帶著一絲不安和焦慮。
　　電話那頭安靜半晌，『爸爸知道你和敏則的事了，是他要你們回來吃飯的。』
　　雖然林彥琇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平淡地掛了電話，看到他異常冷靜的樣子，卓敏則反
而感到不太對勁，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林彥琇將手機往旁邊一扔，翻了個身整個人騎跨到卓敏則身上，居高臨下地笑了笑，
「上次約好的，週六晚上陪我回家。」
　　猛然被少年翻身的動作蹭到腹部，卓敏則整個人僵了一下，過了幾秒才意會過來林彥
琇說了什麼。
　　「那天是你的生日。」卓敏則點了點頭，神情溫和，卻有一絲異樣感。
　　「嗯，說起來我禮拜五也要和朋友去唱歌。」林彥琇端詳著對方的表情，歪了下腦袋
，「你有別的安排嗎？還是我跟爸媽改時間。」
　　本來林彥琇覺得順其自然就好，他對於過生日沒有太多期望，刻意的慶祝有時也會弄
得尷尬，所以也沒特別和卓敏則討論過。
　　面對林彥琇直白的提問，卓敏則很快地搖了搖頭。
　　「還是和你家人一起慶祝比較好。」卓敏則說著，頓了頓，「只是我本來以為會是我
們兩個人度過。」
　　畢竟林彥琇最近都不怎麼出門，為了好好享受高中最後的暑假，這個月開始打工排班
時數也減少了。卓敏則以為生日當天也會像這幾天這樣，林彥琇都好好地待在他的公寓裡
。
　　因為林彥琇總是和他同進同出，卓敏則竟忘了畢業典禮那天看到的情景，林彥琇在外
頭十分受歡迎。
　　看到卓敏則眼底浮現的失落，靜靜懊惱的樣子，林彥琇莫名湧起了強烈的罪惡感。他
後知後覺想到，一般人安排生日和重要節日，肯定都是以交往對象為優先，自己卻像個單
身狗一樣誰來約都點頭，這週四也會和國中的朋友碰面。
　　「我該去煮飯了。」卓敏則倒是很快切換了心情，朝他溫和笑笑，扶著林彥琇的腰，
示意他想起身。
　　「那個……」林彥琇乖乖地從男友身上下來，在卓敏則轉身下床前，伸手拉住了他。
　　「我們住在一起。」林彥琇沒頭沒腦地衝口而出，迎著卓敏則困惑的視線，他提議道
，「所以禮拜五的晚上十二點，日期切換的那一刻，我生日當天第一個見到的活人是你。
你可以第一個祝我生日快樂。」
　　著急地用安慰的語氣說完，看到卓敏則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瞠大，林彥琇才意識到這種
談話有點詭異，好像替他慶祝是什麼恩典一樣，臉上頓時泛起火辣辣的熱，立刻後悔地想
收回，「呃，你想的話啦。」
　　卓敏則眨眨眼，這才像是回過神來，目光溫柔地凝視他，「嗯，我想。」
　　那張溫和清秀的臉龐上浮現笑意，敏則哥似乎真的很喜歡這個點子，心情似乎變好了
，還傾身靠過來，托著他的臉吻了一下他。
　　嘴唇碰嘴唇，有點重的力道，卻依舊保有理智和溫柔，只流連了幾秒，便抽身退開。
　　卓敏則下床離開房間，坐在床上的林彥琇呆了呆，發現明明冷氣開得很強，身體卻燥
熱起來。
　　──除了表明不打算跟他當朋友的那一天，卓敏則幾乎不曾主動親吻過他。
　　
＊
　　卓敏則平時除了照顧他這個食客，例行的任務是回去父親老家陪爺爺奶奶。這幾年奶
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遠在卓敏則回國之前，他的父母就常叮囑他要多回去探望老人
家，彌補他們長年定居國外缺席的關懷。
　　因此，卓敏則時常陪爺爺、奶奶回醫院看診，去做復健和針灸，有時也會被伯父一家
留下來吃飯，時常和親戚往來。
　　「你今天也要去找奶奶嗎？」
　　禮拜五中午，林彥琇吃著卓敏則準備的早午餐，整盤加了橄欖油和香料的烤蔬菜與手
作漢堡排，一邊感嘆男友的廚藝，一邊抬頭問道。
　　林彥琇這幾天陸陸續續有生日聚餐邀約，就連打工的同事都約他去吃宵夜，昨晚玩到
很晚才回家，所以今天又要和高中同學去KTV慶生，他有點心虛地邀了卓敏則一起去。
　　「抱歉。」卓敏則面帶歉意說道，「你和朋友去玩吧。」
　　「下次有機會再約吧。」林彥琇聳聳肩，拿著叉子又補了一句，「他們口風滿緊的，
不會亂說話的。」
　　在服飾店門口跟卓敏則拉扯那天，林彥琇也意外在朋友們面前出櫃了，不過這完全是
他自己在氣頭上搞出來的，怪不得來找他談的卓敏則。
　　本來林彥琇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被同學們八卦、有些自我意識過剩的異男也許會認
為跟他這個同性戀當朋友不太自在，做好了跟高中朋友疏遠的心理準備。
　　結果等了幾天，他們都沒什麼動靜。
　　林彥琇和卓敏則去採買時，在大賣場遇上和他們這群男生關係不錯、同在一個大群組
常常聊天的同班女同學，對方看起來對那天的事一無所知。
　　當天目睹他和卓敏則吵架的那幾個朋友，沒有把事情傳出去。
　　後來林彥琇又去參加桌遊聚時，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他跟男友和好沒，林彥琇毫不避諱
地說復合了，結果那幾個朋友居然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很替他高興。
　　「再說吧。」卓敏則笑笑說道。
　　看起來並不是擔心會被他的朋友們品頭論足，只是對這類活動不是很有興趣。
　　比起一大群人出去玩樂殺時間，卓敏則似乎更喜歡靜靜看書、獨自鑽研興趣，在廚房
花一下午的時間練習新的料理，組裝模型，看一部長達三小時的文藝片，自己就能在屋裡
消磨一整天。
　　林彥琇總覺得，就算沒有了嚴格的家教與門禁，卓敏則高中時大概也是那種很文靜，
下課了只會去圖書館和書店的斯文少年。
　　「嗯，我放學後幾乎都是直接回家。」聽了他的猜想，卓敏則也點頭承認。
　　「還好我們就住在隔壁。」林彥琇咬著叉子說道，「如果是在學校認識的話，我們大
概很難有交集吧。」
　　小時候是興趣和性格都還在形成的階段，隨著年紀增長，價值觀和偏好都逐漸定型，
開始跟與自身相似的小圈圈走在一起，久而久之，就不容易打破藩籬，與在外頭的人建立
深刻連結。
　　聞言，卓敏則沉默了好一會，叉子在盤內撥動著，垂著視線微笑說道，「不過我還是
會喜歡琇琇的。」
　　畢竟當初只是第一眼，就陷落了。
　　他大概會像其他愛慕者一樣，在高中校園裡，始終偷偷注視著那個好看的學弟。
　　「……那我大概會注意到你的目光，跟你搭話吧。」林彥琇只愣了一瞬，就脫口說道
。
　　語氣彷彿訴說著理所當然的發展，毫無刻意的曖昧或甜膩，像是發自真心如此認為。
卓敏則抬眼看他，卻發現埋頭嚼起蔬菜的少年白皙的脖頸和耳朵都紅了。
　　午餐過後，林彥琇回房間準備外出，收拾好廚房的卓敏則看到臥室門沒有關上，也走
進房裡。
　　「新衣服？」卓敏則一眼就注意到站在穿衣鏡前的林彥琇，穿著一身有設計感的黑色
潮牌上衣，配上深藍色的牛仔褲，整個人高朓又透著一股少年的骨感，光是身形就很引人
注目。
　　「我趁著我媽去買菜時，跑回家拿的衣服。最近總是那幾件輪著穿，都快有人懷疑我
住網咖了。」林彥琇拉了拉褲頭，有些煩惱地嘖聲，「我忘記拿皮帶了。」
　　「我有幾條，你看看適不適合。」
　　卓敏則說著走向衣櫃，林彥琇原本回身就想坐到床上等，一看到卓敏則拉開某個不怎
麼常開的櫃子，頓時嚇得站起來，「等、等等！」
　　聽到林彥琇焦急的喊聲，卓敏則也嚇了一跳，滿臉困惑地回頭，握著櫃子門的手反射
性地拉開，力道比平時大了一些，櫃子裡的東西倏然滾落。
　　唰拉拉。
　　塑膠袋磨擦的聲音伴隨著紙盒滾落聲，卓敏則低頭看向腳邊掉落的物品。
　　這間臥室是他這個月從零開始重新布置的，每一項東西的位置和每個櫃子裡放著什麼
，他的記憶仍非常清晰。
　　眼前掉落一地的保險套，顯然不是他的東西。
　　霎時間，臥室裡陷入寂靜。
　　林彥琇手拉著褲子，嘴巴張了張，注視著卓敏則認出物品後倏然僵了一瞬的背影，羞
恥的火焰迅速竄起，一路從脊柱燒到臉上。
　　他都還沒有開口，卓敏則就恢復平靜的表情，彎身蹲到地上收拾起來，完全沒有多問
他一句。
　　「那、那個是，我老媽給的。」林彥琇還是堅持解釋完。
　　然而，卓敏則頓了一下，明顯又尷尬了起來。這個說明似乎沒有挽救氣氛，反倒讓空
氣中的詭譎更添一層。
　　卓敏則將保險套都撿回袋子裡，包裹得比他們母子都還漂亮，整整齊齊將塑膠袋弄得
像個禮物包裝，又把東西收回櫃子裡，還不忘溫和地說道，「抱歉，動了你的東西。」
　　「不、不會。」林彥琇也不自覺地跟著變得禮貌，本來想說這個是送給他們兩個的，
其實也算卓敏則的東西，但又怕讓氣氛變得更微妙，連忙住了嘴。
　　卓敏則若無其事地拿出幾條皮帶給他試，看起來都是屬於他母親幫忙挑的那一種，從
扣環和皮質都是高級精品的質感，林彥琇覺得拿來配他的路邊攤牛仔褲有點太暴殄天物了
。
　　然而，卓敏則並不在意，反倒非常堅持要他繫上，林彥琇也沒有別的褲子適合這件上
衣，只好乖乖接受。
　　只不過，直到他們相偕離開公寓，在門口分開為止，那股尷尬不自在的氛圍都沒有消
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