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要再跟著我了!」月島的臉上極盡地表現出嫌惡,對著他身後牽著腳踏車的日向吼道
。
「可是…我答應山口了…」那個冰冷的帶刺月島,日向早就見怪不怪了,但眼前這個陌生
的噴火樣貌,讓日向不只不習慣,還感到有點畏懼。
「那是你跟他的事,我可沒答應讓你這樣跟蹤我,離開學校了還要看到你真不舒服。」月
島覺得頭開始抽痛了起來,為什麼偏偏是日向,那個有著小巨人影子的日向。
「好啦,我不要跟這麼近,我離你50公尺遠可以吧!只要看得到你進家門就好。」山口交
代的任務就是這麼簡單,今天開始,估計連續進行約兩到三天,在離開學校後盯著月島,
確定他有回到家。日向當然覺得這個請託很奇怪,但山口絕口不說原因是什麼,只是拼命
哀求日向和影山幫忙。
是啊,被請求的還有影山,但那個臭傢伙,聽到是跟月島有關的事就擺臉色拒絕了。
這時候的他們已經升上高三一段時間了,在學長們畢業退場後,四月開學起,山口戰戰兢
兢地開始執行隊長的職責。他的溫厚沉穩讓新進的學弟們感到安心與放鬆;月島或許是基
於他們兩人之間的友誼,散發出來的尖銳與酸度有較以往收斂;而日向與影山,鬥嘴吵鬧
依舊,但頻率和強度也都有明顯的降低,當發生僵持不下的狀況時,也能在山口的介入下
很快地彼此退讓。對山口來說,最大的改變應該是為了一起處理隊上事務,和谷地相處的
機會增加了不少,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漸漸產生了變化。
在五月之際,或許是那段時間天氣變化大,也可能是因為還沒找到新的經理,谷地兼顧著
高三繁重的課業和忙碌的社團活動,讓她過度疲累,這位烏野男排隊的重要支柱突然重感
冒病倒了,幾乎沒缺席過練習的她,在某天罕見地請了假在家休養。
這天在課後練習的中場休息時,山口私底下找了日向和影山單獨談話。
「日向、影山,不好意思,有件事想請你們幫忙。仁花的媽媽剛好在國外出差,她一個人
在家,燒也還沒退,我實在很擔心她,想在下課後買點東西去給她吃,確認一下她的狀況
,可以請你們兩個今天幫忙陪月島回家嗎?」
影山嗤之以鼻地說:「月島那麼大的人了,有需要陪嗎?」
成為隊長後的山口,稱職地領導著全隊,讓影山這個副隊長其實沒什麼壓力和負擔,維持
老樣子把大部分心力放在把球打好這件事上面,關於這點影山很感謝也很尊敬山口,但對
於山口強烈依附月島的行為,依舊十分不以為然。
「不是啦,其實有難言之隱,可是抱歉我不能跟你們說…只要看他有安全進家門就可以了
,拜託啦……」山口焦慮的樣子讓他的臉色泛紅,雀斑也更明顯了。
日向其實也認同影山的想法,但看著山口哀求的模樣實在讓他不忍心,便一口答應:「山
口你放心吧,我來陪月島回家。」日向拍胸脯接下山口的請求。
山口用感激的眼神看著日向,雙手緊緊握住日向的手。「日向,謝謝你,謝謝你,我再請
你吃東西!」
只是日向沒想到,月島對於自己跟在他身後這件事反應這麼激動。被月島發了一頓脾氣之
後,他放慢腳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在遠到某個程度時,終於月島沒有再回頭怒
視他了。
這天的跟隨任務,在日向親眼看見月島踏進他家大門之後,和平地結束了。依然一頭霧水
不知道自己做這件事有什麼意義的日向,隨後騎著腳踏車回家。
第二天,日向學乖了,從體育館開始就把彼此的距離拉得大老遠,這天總算沒有再惹月島
發飆了。
第三天,山口承諾是最後一天,並且開了支票,隔天要帶日向去坂之下商店吃到飽,日向
懷著吃著肉包喝著汽水的美好想像,在月島身後的他腳步輕快,心情愉悅。
當月島走進了住宅較稀少、照明沒那麼光亮的區域時,日向看見在月島和自己之間的一條
岔路,有一位穿著烏野高中制服的女生走了出來,往月島的方向接近,日向起初不以為意
,但過了幾秒他突然發現不對勁,那個女生開始以月島為目標小跑步靠近,高高舉起的手
上握著一個會反光的東西。
日向覺得心臟被狠狠地捏住,他用盡最大的力氣吼叫:「月島!後面!小心!」一說完他
拋下腳踏車,馬上往月島狂奔。
太遠了!為什麼自己要離月島這麼遠!拜託一定要來得及!日向顧不得背包的重量,努力
把步伐跨到最大,快一點,再快一點!
月島一聽到日向的聲音,緩緩地轉身,看見一個人影快速逼近,對方的手握著一個物品往
自己揮過來,月島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本能地往側邊踏了一步想閃躲,轉眼間那個人影
已經貼在他的身邊。
「不要啊!!!!!」日向悲憤地咆嘯。
月島順著那個人的手往下看,發現自己的左側腹的衣服有片深紅色慢慢暈染開,這時候他
才感受到刺骨的疼痛。什麼?自己被刀刺傷了嗎?為什麼?
月島想看看拿刀刺他的人是誰,但他先看到插在左腰的刀被拔了出來,霎時鑽進到他骨頭
深處的痛覺讓他暈眩,他知道下一刀要來了,但他沒有餘力閃躲。
在心裡準備再接一刀的想法冒出的下個瞬間,月島被一股力量推開,跌坐在地上。
他抬頭一望,看到矗立在他眼前的是日向的背影。那個矮冬瓜,怎麼現在看起來這麼高大
?
日向趕上了第二刀再刺進月島的前一刻,但他只來得及推開月島,才剛轉身面對那位女生
,想把刀子搶下來時,他的視線就瞄到了那把刀子已經快速地揮向他,他直覺地舉起右手
臂想擋住,或許那個女生被日向的突然介入嚇了一跳,失去了準度和力度,這一刀並沒有
刺進日向的手,只是在他的右前臂留下一道長長的割痕。
行動被擾亂而氣憤不已的那位女生,很快地又舉起手朝日向的胸口刺過去。日向眼睜睜看
著刀鋒迅速逼近自己的心臟,在他取採任何行動之前,他的視野裡突然從右邊飛進一個包
包,然後那個女生從他視野的左邊飛了出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日向不自覺地微張著嘴巴,愣在原地。
「影山,你趕快壓制住她,我正準備報警。」日向聽到身後的月島這麼說著,聲音中有藏
不住的顫抖。
聽到月島的話後,日向才轉頭看向那個女生飛走的方向。她頭髮凌亂地趴在地上,影山將
她一隻手臂反手抓住,一隻腳的膝蓋壓在她背上,讓那個女生動彈不得。
「日向,你先去把刀子撿起來。」月島冷靜地下指令。
日向的視線搜尋了一下,看見了落在附近的刀子,趕緊過去將它撿走,以免再落入那個可
怕的女生的手中。
當他伸手去撿刀子時,才發現鮮紅的血沿著自己的手臂,從手指和手掌不停滴落。
血…流血…對了,月島的傷肯定比自己更嚴重吧!他猛然轉身,快速前往月島身邊,想查
看他的狀況。
月島坐在地上,左手握著手機講電話,右手徒手壓著自己的左側腹傷口。日向蹲下來查看
,一大片濕潤的紅色血漬怵目驚心,他從包包拿出平常練球擦汗的毛巾,將自己的手輕輕
蓋在月島的右手背上,月島察覺後轉頭看向日向,日向用眼神示意月島將手挪開,月島接
收到了訊息,收回了右手,日向馬上雙手將毛巾用力按壓在月島的傷口上幫他止血。
毛巾上的紅色不停地擴大,日向內心的恐懼不安也猖狂地蔓延,他望了望月島的臉,緊皺
的眉頭、半瞇的眼睛、蒼白無血色的嘴唇,日向腦中忍不住浮現了悲觀的想法,在自己意
識到之前,眼淚已經開始滴落。
「月島…對不起…都是我太慢了…對不起…你千萬要活著…我還想跟你一起打球…」日向
嗚咽地說著。
月島結束了通話,放下手機,低頭看著哭花了臉的日向,才發覺日向的右手臂滿是鮮血。
「喂,你哭屁啊,難看死了,我自己壓住毛巾,你處理一下你的手,都是血很噁心。」就
算因為失血已經呈現半恍惚狀態,月島還是堅持他的毒舌本色。
「這女的已經被我用包包打昏了,你們兩個還好吧?日向你的手是不是有受傷?嚴重嗎?
」影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繼續壓制著那個女生,滿臉擔憂地望向兩個傷者問著。
「月島…不好…血一直流…怎麼辦??」日向抽泣著,不打算依照月島說的放開自己的雙
手。
「救護車和警察很快就來了啦…」月島說著,他的聲音比剛剛更虛弱無力,說完他漸漸地
往後躺平在地上。
日向驚恐地看著往後倒的月島,失聲喊道:「月島你不要死啊!」
「不要叫…我就算會死也是被你吵死的…」月島幽幽地說。
在這三位少年的情緒都還沒從混亂恐慌中平復之前,救護車和警車就先趕到了。
月島因為傷勢嚴重,而那位不知名的女生因為陷入昏迷,所以這兩位先被抬進了救護車,
前往醫院急救。日向的傷口不深,醫護人員當下先替他做消毒及包紮,有幾位警察也在這
時向他和影山詢問事發經過。
在那位女生被帶走之後,影山就一直緊跟在日向身邊,眼光沒有離開過他。日向不時地偷
瞄影山的臉,知道他其實內心在對自己生氣,但日向不解,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影山幹
嘛生氣?
在警察簡單問完話之後,醫護人員請日向上救護車,要送他到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
。
「我也要去!」影山吼完之後就自己搭上了救護車,繼續陪在日向身邊。
依照救護人員的指示而躺在床上的日向,被床邊的影山由上往下緊緊地盯著,覺得很不自
在。其實自己的傷也沒那麼重,沒必要這麼小題大作,他將左手撐在床面,試著想坐起身
。
「你想幹嘛?乖乖躺好。」影山一手壓住日向的肩膀,不讓他起來。
影山的碰觸讓日向的心跳不自主地加速起來,在剛剛生死交關的事件之後,現在已經脫離
了危險、處在安全場所的日向,因為恐懼和壓力解除了的關係,不小心也解放了一直努力
深藏壓抑著的那份情感,讓它趁著安心鬆懈時竄了出來。回想稍早是影山出手救了自己,
讓自己免於被殺害的危機,而且現在他還繼續陪在自己身邊,他的手,貼在自己身上,手
掌的溫度傳到了心臟,讓心臟更狂熱地跳著,怎麼辦,這一切都在提醒自己,真的好喜歡
他,這份心情又失控地滿溢出來了,這樣好嗎?
日向躺回床上,將臉轉向背對影山的一側,不想讓影山發現自己羞紅的臉。
「不知道月島怎麼了?希望他還活著…」日向還是掛心著月島。
「那傢伙那麼討厭,一定不會有事的。」雖然這麼說,但影山語氣中透漏了些微的擔憂,
在月島被送上救護車時,他親眼看到了月島身上那一大片的血跡。
「對了,影山,你怎麼會突然出現?你不是不願意幫忙嗎?」日向臉上的熱度還在,所以
他依舊讓影山看著他的後腦勺。
影山將放在日向身上的手收回,雙手抱胸說:「山口說了一句話讓我很介意,他說要看著
月島安全進家門,這意思不是說月島可能有危險嗎?我覺得一定有事,所以這幾天就偷偷
跟在你後面,沒想到被我料中了。」
影山的手離開了日向,讓他臉上的紅潮退去了一些,他深呼吸一口氣,轉回頭看著影山,
笑嘻嘻地說:「我又要再說一次,你真的在奇怪的地方很聰明耶!而且幹嘛偷偷跟著,想
幫忙又拉不下臉嗎?」
「你這呆子,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要被你嚇死了你知道嗎?你如果真的被刀子刺到胸口
,可是會比月島還嚴重耶!你知道嗎你這個臭呆子!」影山不自覺地伸手想去抓日向衣領
,但他的大嗓門和預備要做的動作,被車上隨行的醫護人員用嚴厲的眼神給予了警告,他
只好把怒氣收斂起來。
日向瞬間恍然大悟,影山是在擔心自己,原來他的生氣是想表達他的擔憂和不安。日向內
心湧現一股感動,被喜歡的人這樣在乎,原來是這麼開心的事,這種胸口滿滿的感覺就是
幸福嗎?
日向轉念一想,如果自己真的被刺中了心臟而死去,會不會有自己後悔來不及做的事?原
來人要離死亡這麼近了,才會深思這個問題嗎?
日向望著影山的臉,內心反覆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答案會有哪些。
影山發現日向一臉迷濛地盯著自己看,疑惑地問:「呆子,你怎麼了?」
「影山,我喜……」是的,如果這是生命的最後一天,他想讓影山知道自己多麼喜歡他。
「同學,醫院到囉!你繼續躺在床上,我們會幫忙推你下車。」車上的醫護人員突然出聲
打斷了日向。
「啊!我們忘了跟家裡的人說了,日向你先進醫院,我打個電話回家,還有跟晴也叔叔說
你的狀況。還有月島家,我來問一下山口好了…」影山說完便自顧自地走下車,到一旁打
起電話。
日向懊惱地看著離去的影山,好不容易自己鼓起勇氣了,卻沒有機會把話說完。算了,沒
關係,他會再開口的。他決定了,等六月IH預賽一結束,就是他跟影山告白的時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