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例的防暴頁
〈第二十三章〉
失去記憶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恢復了記憶之後五条鶴丸就覺得自
己怎麼能就這樣若無其事的跟三条家的人相處在一起。
在伊達家的日子裡其實那些陰暗的情緒只是被他藏了起來,他們讓他重新體
認到自己其實可以成為人這件事,這已經是太鼓鐘貞宗的極限了;在那個他還能
夠靠在三日月宗近身邊哭泣的夜晚裡,鶯丸則替他把很多情緒都化解掉,但是最
糟糕最痛苦的部分都在另一個自己身上;恢復完整之後與組織有關的部分也在審
訊供述時透過那些嚮導解決了,然而唯獨這件事情仍然是他的心結。
伯母很疼愛他,但她終究不是自己的母親,於是他嫉妒著小狐丸,剛開始時
不時的就作弄他,兩個小孩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吵起來打起來絕對沒有少過
,但最後不是哥哥們幫小狐丸解圍,就是伯母出來喊停。
哥哥們說伯母生了今劍之後身體就不好,不過還是會盡量照看著家裡的人。
小時候的五条鶴丸最喜歡在結束家庭教師的拷問之後把成果拿給她看,她會很高
興的稱讚他有進步,他的進度一開始落後同年齡的小狐丸非常多,但是在他認真
努力之下就跟上了進度。
他在三条家受到細心的照顧,第一次過生日吃蛋糕,第一次去遊樂園玩,第
一次收到禮物......
他還記得有一天伯母忽然拉著他到角落,抱歉的對著他說,她試著找方法看
能不能收養他,可是她做不到,其實那時候五条鶴丸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他還是拍拍安慰美麗的伯母,告訴她沒有關係,他會覺醒變成嚮導,到時候跟
三日月求婚,這樣就可以當她的孩子了。她竟然流下了淚水把他嚇一大跳。
沒多久他就被父母扔去寄宿學校了,只有假日才會搭車回來,他寧可放棄那
些無聊的社團活動,就為了拿學校成績給三条家的伯母看,雖然她狀況越來越差
,那時候也只能讓僕人推著輪椅出來曬太陽,但是看到他還是會很高興,也會為
了他的表現而高興。
她會很仔細地問著他有沒有交到什麼朋友,問他有沒有看中意的女孩子。現
在想起來她可能早就發現他父母是普通人,而也覺得他是普通人了吧。但那時候
的五条鶴丸不知道,他只會傻氣的回答說他只喜歡三日月,他會成為三日月的嚮
導。朋友的話倒是有兩個,可惜很快的他們都覺醒而轉走了,跟他當過小半年室
友的是粟田口家陰陽怪氣的嚮導,另外一個學長沒說自己是哪家的,連名字也說
不清楚,覺醒變成了哨兵。他應該會很快地跟他們一樣去哨兵嚮導的學校吧,到
時候就會碰面了。
小狐丸總是說他只是在說大話而已,他則是回嘴說做人要有夢想,然後又吵
了起來,他們總是為這種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在吵,大概是比較少看到他了,伯
母沒有叫他們停下來,只是微笑。
他願意為了這個微笑說任何大話,成為三日月的嚮導這個夢想支持著他捱過
稱不上愉快的寄宿學校生活,捱過他父母厭棄他的眼神。
然而他始終沒有覺醒,連小狐丸都覺醒了,他的父母急著對他下藥逼他覺醒
結果他成了「殘缺品」,搞不清楚狀況的他差一點就被「組織」的實驗人員拖上
解剖檯,他很勉強忍著過份敏感的觸覺製造了混亂逃走,害怕又驚恐的他根本不
可能回去找三条家,只能想辦法自己生活。
過沒多久他透過一份報紙知道她過世,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在泥水中撿到了
一枚錢幣,正想著也許一天的吃食有著落的時候,三条企業總裁夫人病逝的新聞
在頭版佔了一小角,於是他放棄了麵包,將買到的報紙帶回自己的棲身處,把所
有相關的新聞都看了一遍之後,把那份報紙當成了那天的三餐吃掉。
吃下去那份報紙的同時,他其實也明白了三条家並不需要他,不會來找他的
現實,成為三日月的嚮導這件事情完全成了夢幻泡影,他最害怕的事情果然變成
了現實。
一期一振問他為什麼不害怕,因為害怕並沒有用,害怕也不可能讓事情變好
,他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活到現在,曾經他甚至覺得每天閉上眼隔日還能夠睜開眼
根本是奇蹟。
如今要他去面對她的靈位跟她說他很好他根本辦不到,一直到了墓園他才發
現這件事。
*****
所以他沒有對燭台切光忠安排了那一樁生氣,回伊達宅邸後燭台切光忠跟他
道歉,因為他認為既然一期一振已經讓鶯丸帶走,稍微安排下讓三日月宗近跟五
条鶴丸見面也無妨,有誤會的話就應該要說開才比較帥氣。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誤會要說開。」五条鶴丸也只是慎重的澄清,「倒是我
跟小龍景光演假情侶這麼久,那個喜歡戴著兜帽的嚮導應該已經已經誤會光光了
吧。」
「沒關係啦,我現在如果去找他的話應該會先被國廣家轟出來吧,他們家另
一個嚮導滿兇暴的,說要是再來妨礙他工作的話他要讓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死
掉了。」被五条鶴丸拿來轉移的當事人不太在意的說出自己被威脅的內容。
「畢竟山姥切國廣能夠入選特別法庭,就是因為他跟長船家沒關係。」燭台
切光忠嘆口氣,長船家枝繁葉茂的發展在這件事情上意外的成了負面資產,他們
也是花了點力氣剷除掉山姥切國廣跟長船家之間的淵源才能把他送進特別法庭的
,就是委屈了山姥切國廣同母異父的兄弟了。不過一碼歸一碼,他是不打算讓五
条鶴丸逃避的,「倒是鶴先生您打算一直逃下去嗎?」
「除了他喜歡我的身體之外,我想不出來其他他會放棄嚮導選我的理由。」
五条鶴丸低下眼看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你知道嗎,連一期一振都這麼說——
說對他而言我也有不可取代的地方,我想了很久很久,除了上床之外我想不出來
還有什麼是不可取代的,就算是上床也有比我更好的對象吧?」
長船家的堂兄弟聽了面面相覷。燭台切光忠畢竟還是比較瞭解他的人,本來
想開口說什麼,但是他跟小龍景光都先聞到女性的香水味與認識嚮導的氣味,聽
見兩個人的腳步聲,五条鶴丸也聽見了,於是很快的整頓模樣。
引路的女侍帶來了一位稀奇的客人——三条家的小狐丸,穿著銘黃色正裝,
還比引路的女侍高了許多,他們當然都看見她微紅的面頰,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
因為誰臉紅。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要找的人竟然瞥了他一眼就轉過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燭台切光忠搖搖頭,說他去給他們準備配茶的點心,拖著很想留下來看熱鬧的
小龍景光就先離席了。
「坐吧,當自己家啊。」五条鶴丸很隨意地對著他揮揮手,和他相比他穿得
相當隨意,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單衣,單薄的身材看得很清楚。
小狐丸當然不會真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他禮節端正的坐好,女侍們送上茶水
點心時真誠有禮的道謝,他沒有問哨兵們去哪裡了,因為不管在哪裡,他們都有
本事拉長耳朵偷聽。
「身體還好嗎?三日月說你那天臨時身體不適,所以缺席。」
「還好,近日回診數珠丸醫生說整個穩定下來了,接下來就是按時吃藥,半
年回診觀察這樣吧。」既然三日月宗近那樣說了,五条鶴丸也避重就輕。
「還要吃藥啊?」小狐丸這還真的有些吃驚,「我以為你已經完全好了。」
「有些東西壞掉就沒辦法了。」五条鶴丸意有所指的攤了攤手,「但反正我
活下來了,這樣也還過得下去。對了,還沒有跟你道謝呢,謝謝你這些年來一直
有去祭拜那個空罐子。」
「不客氣,好歹我們玩伴一場。」有關於靈位的事情小狐丸也已經聽說了,
也覺得怎麼可以這麼扯,「家父決定要出手整頓『塔』的秩序,不然實在讓人看
不下去,也有其他家族響應,你有什麼想法嗎?」
「五条家只是分家,決定權還是在令尊那裡吧。」他有點驚訝小狐丸會來問
他這個,不過他對於重建什麼秩序之類的沒有什麼興趣。「跟整頓什麼東西的秩
序比起來,我比較想問那件事真的不行嗎?」
「肯定是不行的吧。哨兵雖然是用在殺戮上的武器,但是評估你不適合啊。
」小狐丸可以理解五条鶴丸想要報復那些人的心態,但也能理解特別法庭對於他
的評估與判決。「你先在學校待一段時間之後再來討論這件事情比較適當。」
「我對上學唸書沒有什麼好感呢。」說到這個,超齡入學的哨兵就想掩住臉
,「真的非去不可嗎?」他至今還在用各種手段企圖拖延入學手續,尤其在聽說
了三日月宗近申請教官復職之後。
「哨兵嚮導學校跟你以前去過的寄宿學校不一樣。」小狐丸同情地看著他,
事實上因為鶯丸的離職導致教官有了空缺,江雪左文字只有同意代課並不同意久
留,學校那邊希望他出任,所以很有可能他們還會在學校碰頭,「而且你們伊達
家的嚮導也需要補修學分,你在學校裡也不是沒有同伴的嘛。」被要求補修學分
的還有來派的那三個,小狐丸總覺得會變得頗熱鬧。
「哨兵跟嚮導又不會一起上課。」五条鶴丸扁了扁嘴,一臉洩氣,「但他是
哨兵的教官啊,肯定會碰到面。」
啊,果然是這個。「你難得這麼誠實。」
「不是說都叫我不要口是心非嗎?」五条鶴丸睨了他一眼,「跟他長時間碰
面對心臟不好,心臟不好的話我的藥份量又要加重了。」
明明就是因為口是心非吧!小狐丸忍耐著不要吐槽他。「三日月就算回復教
官職課應該不會太多,因為他之前開的課大部份現在都是大包平在開,你比較容
易碰上大包平吧。」雖然他那個懶惰的哥哥這麼積極的復職意圖實在很明顯,「
不然的話是有些特殊的個人課,不用申請,看狀況也會派給你。像是我哥跟大包
平他們以前是直接跟童子切老師上課,只有一些必修課才跟一般哨兵一起上。」
「比如?」
「比如戰技訓練還有實戰演訓之類的吧」
「我跟他一對一上課還不夠多嗎?」五条鶴丸發出呻吟。
「你到底對三日月還有什麼不滿啊?你明明那麼喜歡他。」小狐丸也不想跟
他迂迴了,直接攻擊要害。「你說你都是等著看會不會掉下來給你,那麼他自己
要掉下來了,你為什麼不要他?」
五条鶴丸的動作明顯的靜止下來,小狐丸交抱著雙手,等著他給出答案。
「那你有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喜歡我呢?」也不等小狐丸回答,他就自顧自的
說了下去,「他只是沒有吃飽過吧?不然就是對於那些事情懷抱著罪惡感吧?如
果這樣的話,等他冷靜之後他難道還要我嗎?」
然而從小狐丸角度來說,他曉得三日月宗近這次很認真,但是沒有什麼談戀
愛經驗的他患得患失,搞得家裡雞飛狗跳的也是很讓人疲倦。
「你說得好像你很有經驗一樣,但其實你也沒有真的談過戀愛吧。」小狐丸
嘆口氣,伸出手指戳戳他,「我倒覺得三日月看起來對你滿真心的。」而且智商
下降的程度跟大包平差不多首席哨兵談起戀愛都這麼笨嗎?不對,凡哨兵談起戀
愛智商都下降得特別快,面前這個也是一樣。
「你的意思是他對一期一振不真心嗎?」五条鶴丸有些困惑。
「我哥應該只是照章行事。」小狐丸之前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儘管一開始他
並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哨兵們都修過那個如何追心儀嚮
導的課,雖然他筆試只比最低分的髭切高一分,但不代表那些行動他做不出來。
」停頓了一下,他很滿意五条鶴丸看起來有在注意聽,「最重要的差別是他之前
一直都是被動的,但是對於你的事情一直都很主動。他甚至主動撩撥過你,對嗎?」
五条鶴丸沒有想到他知道這件事,有些傻愣愣的看著他,想起之前自己幾乎
沒有多少精神屏障,腦子裡的東西都讓嚮導隨便翻,才又愣愣的點了下頭。
「三日月是個懶惰鬼,你跟他住過一陣子也很能體會吧?」
五条鶴丸想了想,「我覺得還好。真懶惰的話,訓練結束後應該會把我擱在
那裡不管,而不是搬去治療艙那裡把我放進去。」
小狐丸挑了挑眉。
「而且雖然說大部份家事是我做的,但是吃完飯後他會幫忙洗碗,他的衣服
也會自己晾自己摺。」
「你看你還幫他講話。」小狐丸忍不住調侃他。
「嘖。」
「我還聽說你以前跟他要過生日禮物,他有送你,跟他當兄弟這麼多年了,
他可是從來沒有送過我們任何禮物。」
「呃?」五条鶴丸苦思半天,覺得小狐丸是在開玩笑吧?「你是說那幾句生
日快樂?這有什麼好計較的,他連錢都不用花,撥個電話就有了。」
雖然那時候期待三日月宗近那聲的「生日快樂」是他不算快樂的年少時光裡
小小的快樂,好像他的存在稍微有了一點意義,但是他也明白這種程度的禮物不
會給他造成麻煩跟困擾,就是日常舉手做件小小善事而已。小狐丸他們作為三日
月宗近的兄弟,平日裡能夠收到的禮物肯定比這一聲「生日快樂」都貴重的多了
吧?到底是跟他計較什麼?
「我跟今劍可是連這種程度的都沒有喔。」小狐丸搖了搖手指,「他到目前
為止還沒有想過要送我們生日禮物,提醒了還是會忘記。」
五条鶴丸覺得有點荒謬,「所以?」
「我話講到這裡,你自己慢慢想。」
沈默了一會兒,小狐丸正想起身,卻沒有料到被五条鶴丸拉住了衣襬,指著
小桌上的茶水點心。
「再留一下吧,難得你來,小時候點心時間,常常就我們兩個人呢,一起吃
光如何?」
看他忽然轉移話題,小狐丸本來還愣了一下,但想想也對,這麼辛苦的來這
裡一趟,不吃點美食還真對不起自己。
「如果你想留給大包平的話,我也可以叫人打包喔。」
這個提議很不錯,小狐丸欣然允諾,順便還跟他討論了一下哪些滋味不錯,
哪些做法如何之類很家常的話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