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雲稜山
小男孩沉睡著。
搖搖晃晃，有人抱著他。很溫暖，他賴著不醒來。
他聽到海潮聲，他被放了下來，感覺到海水的冰冷。
他的脖子被用力掐住。他大力地踢。
一滴滴水打在他臉上，掐他的人流著淚。
大大的淚珠打在他臉上。
他睜開眼，是他美麗的媽媽。
邵雪睜開眼。花灑的水打下來。
「你是不是長高了？」尹伊晟在他眼前，很近很近地打量著他。
「有嗎？」邵雪轉轉眼珠，感受四周。
尹伊晟盯著他，笑著說：「臉都削尖了，我的男孩越來越成熟了。」
淋浴間很小，他吐出的氣息與尹伊晟的氣息，混著白霧蒸升。熱水灑在身
上，很溫暖，一點也不冰冷，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想起那個塵封的往事。
尹伊晟沒有撫摸他，只是專注地看著他。水的重量自髮梢一路下墜，在尹伊
晟的下巴滴滴答答，從鎖骨流下緩緩清流。順著向下看，尹伊晟的熱切顯然
表現在其他地方，勃起的陰莖蹭著他的肌膚，激起絲絲電觸般的快感。水流
不斷向下，蒸氣益發溫熱。
他仰起下巴甜笑，在尹伊晟耳邊低語：「做嗎？」
尹伊晟沒有回話就逕自吻上他的脖子。他放任尹伊晟擺布，發出微微低吟。
他不敢相信自己傷了尹伊晟的心。他以為尹伊晟說不會問，就也不會去查。
他這時才懊惱萬分地發現，原來他們都一樣，分明在意到底了，只能敗給了
不安。但是，不能讓尹伊晟知道更多了。若是太陽墜落，誰也擁有不了光。
尹伊晟近來很不一樣，對他十足溫柔，在學校裡也是，興許是要讓大家都看
出來他們在一起。他卻也慢慢不在意了，就這樣吧，畢竟每天睜開眼醒來，
就是又多活了一天。
尹伊晟以指尖輕觸他的背，在溫熱水流的相伴下激起細細涼意，他們肉身赤
裸相貼，耳鬢廝磨，不管多少次都能讓他如初般熱切渴望。尹伊晟對他益發
堅定的眼神，教他更加狂戀。
尹伊晟將他轉身背對，空間很小，他幾乎要貼在牆上。炙熱的硬挺從身後溫
柔地插入，在他身體的溫暖裡填進更溫暖的存在，就像是為他而生，與他緊
密相合，填補了所有空缺的存在。容不下一絲空隙，無論他的人，還是他的
心，他擅自決定要自己對尹伊晟不留餘地。熱切的唇輕吻他的背，舒緩的酥
麻快感讓他不禁挺直身軀，以更深的領域歡迎硬挺的探入。尹伊晟緊抱他，
上身幾乎與他的後背完全相貼，他感受著熟悉肉身的溫度、肌理，與充滿愛
的撫觸，水流在他們交纏的身上標示出慾望的路線。他偏過頭，尹伊晟自然
地吻上他的唇，不需要言語，不需要眼神，他們心意相通。
輕柔的抽插將快感拉長，他無心思感受其他，世界只剩下鼓脹的慾望，一次
又一次推升著原始的興奮。尹伊晟不斷向上深入，一手往前，也握住他勃起
的陰莖上下套弄，湧出絲絲愛液。水的交融讓一切變得舒適，他感覺很溫
暖，像是被一團棉花般軟綿綿的東西包覆。他很安全，這裡沒有人會傷害
他，可以放心地釋放一切，在心愛的人溫柔的帶領下直至高潮。
他流下眼淚，他覺得與愛無關，而是活著的眼淚。
■
汪澤久違地捎來消息。他買了一台二手車，約他們兩人加上袁懿芯，四人一
同出遊。尹伊晟提議到他家在雲稜山上的別墅，松林環繞，近處就有小溪，
雖然許久沒人居住，但有水有電，房間夠，抵達後稍微整理就能住。袁懿芯
跟汪澤並不知道尹伊晟是伊豐集團的繼承人，但似乎也認定了尹伊晟公子哥
的身分，對於他家有一棟山間別墅，一點也不訝異。
「我們真是實實在在的尹伊晟護衛隊了。」袁懿芯在車上不知是揶揄還是感
嘆地說。
邵雪不禁笑出聲。
汪澤看向副駕駛座的尹伊晟說：「帝北男神尹伊晟，很感動吧，誰比我對你
更仁至義盡！連你男朋友都叫來了。」
「好好好，這裡有我最好的女生朋友、男生朋友，」尹伊晟轉頭看向邵雪，
「還有我的最愛。謝謝你們陪我出來。乖喔，晚上不要殺起來。」
「要殺也是聯手把你殺了。」袁懿芯像是在抗議道。
深秋為葉子換上新衣，一路上告別新綠的夏色，石子路兩旁是整排蒼黃的落
羽松，車子一路往上，空氣漸冷，渺無人蹤。邵雪打開車窗，任秋風放肆，
音樂流洩而出，與風聲交響，彷彿天地都是他們的。
汪澤開車，指名尹伊晟陪坐，邵雪和袁懿芯坐後座。尹伊晟回頭向他伸出
手，他便搭上，緊緊相扣。車內有時沉靜無語，有時大笑嘻鬧，此刻他們就
是行星環繞太陽，順著軸心運轉，默契絕佳。邵雪喜歡跟汪澤還有袁懿芯在
一起，他不介意分享太陽，因為太陽是為他而照耀。
一會兒，棕黑色小磚砌牆的別墅從一片樹林後現身，一棟兩層樓的西式建
築，有著三角屋簷的閣樓。他們直接車停大門口，門前有一座無水的白瓷噴
水池，裡頭已積滿枯黃落葉。汪澤將行李落下。他們只能待一晚上，東西不
多，最占位置的是備好的晚餐食材、酒類，還有邵雪的吉他，暗示著今晚莫
要徹夜無眠。
尹伊晟拿著行李走進大廳，老舊的木板地發出吱嘎聲響，地上鋪著紅絨地
毯，延伸到大廳盡頭的一座壁爐。邵雪將吉他躺倒在地，把食材拿到廚房大
桌放。袁懿芯則每間房一一打開看，大聲問：「尹伊，我可以自己選房間
嗎？」
「可以啊，但閣樓是我跟邵雪的。」尹伊晟回應。
邵雪遠遠看尹伊晟一眼，露出詢問的表情。
「我小時候都住閣樓。」尹伊晟笑說，「等會兒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以
前的玩意兒。」
開放式的廚房牆上掛著許多家庭照，之中意外的也有尹伊晟母親的照片，是
個端莊也看起來精明的女主人，一雙炯炯大眼與尹伊晟十分神色。此外還有
更多尹伊晟小時候的照片，從嬰兒時期到國小。邵雪輕撫相框，在心裡勾畫
著尹伊晟成長的軌跡。
汪澤走了過來，拿起一瓶啤酒打開，開口問：「吉他社還好嗎？」
邵雪點點頭，「挺好的，韋安社長人很好。」
「她跟我不一樣，對學弟妹很有熱忱。」汪澤轉了話鋒說：「我看了你在吉
他之夜的表演。」
邵雪有些羞澀地笑，「你就儘管虧我吧。」
汪澤笑嘆一聲，「也只有你能那樣演出了，林韋安說現場簡直要瘋狂。」又
咕嘟嘟喝了好幾口啤酒，「尹伊那個人……以前我說他像個箱子，有個洞，
別人丟什麼進去都掉出來。乍看裝了很多東西，其實什麼也沒留住。他是很
寂寞的。」
「我知道。」邵雪知道，因為他曾跟尹伊晟一樣寂寞。
「是你填補了他心上的空缺。尹伊對你有多認真，超乎我的想像。」
「我沒那麼大能耐。」他知道他有，只是不想承認。
汪澤看向他，「你別說沒感覺尹伊有多喜歡你。你別讓他難過。」
邵雪不禁失笑，「你怎麼跟袁懿芯說一樣的話？」
「……你不知道，前陣子他多傷心。」汪澤像是說了什麼祕密一般，不自在
地看著他。
邵雪內心一震。
「你們兩個，躲在這裡幹嘛？」尹伊晟忽地出現，左右看看他們兩人。
「沒躲，我來拿啤酒，就問問邵雪在吉他社待得如何。」汪澤換上隨興的口
氣。
「喔，我要弄晚餐，」尹伊晟說，「邵雪你吃魚吧，汪澤你要魚還是牛？」
「這麼好，你要做晚餐？」汪澤語氣驚異。
尹伊晟笑笑說：「對啊，今天我餵飽你們三個就是了。」
夜幕漸深天漸涼，即使披了外套，外出仍能感受風寒。尹伊晟撿了一些柴火
回來，丟進壁爐燒，熊熊烈焰劈啪作響，滿室火光通明。吃完晚餐，四人圍
坐大廳，喝酒，聊天，遊戲。他們帶了幾手啤酒，加上三四瓶威士忌，尹伊
晟自然地遞了啤酒給邵雪，袁懿芯則喝低酒精飲料。
汪澤借邵雪的吉他來彈，盤坐在壁爐正前方，袁懿芯靠著沙發坐在汪澤左手
邊，邵雪面對他們兩人看著爐火，尹伊晟枕在他的腿上，正喝下第三杯兌冰
的威士忌。
「你會不會喝太多了？」邵雪低頭看尹伊晟，輕撫他的短髮。
尹伊晟仰頭看他，「不會，我能喝。別讓袁懿芯喝就好，免得她等下又要玩
什麼怪遊戲。」
「那才不是怪遊戲！」袁懿芯抗議完，回到柔和的語氣說：「好懷念煙火試
放喔……感覺已經是好久遠以前的事了。」
「嗯，那時……」尹伊晟像是在感嘆過去般看著邵雪說：「我們還沒在一
起。」
邵雪輕笑，看向袁懿芯問：「那天你是故意找我去的吧？」
「是啊，我的失戀紀念日。」袁懿芯邊說邊笑了出來，「尹伊表現得太誇張
了嘛！而且我覺得你那時已經對尹伊有點意思了，不然不會問那個問題。」
「什麼問題？」汪澤提問。
趁著袁懿芯與汪澤對話的空擋，尹伊晟伸手撫上邵雪的臉，輕聲說：「對不
起，那天問了你轉學的事。」
邵雪搖搖頭，握住他的手，「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
尹伊晟的眼裡滿是心疼。有可能過去嗎？邵雪至今仍常如此自問。但是他知
道必須跨越過去。他想跟尹伊晟在一起，多一天也好，多一天就好，沒有悲
傷過去的時間。
「我常想，如果你轉學過來的那一天，袁懿芯沒有要我帶你去逛校園，我們
現在會怎樣？」尹伊晟看著他說。
「我們還是會在一起吧，我們可能是注定要在一起。」邵雪說，「雖然你
說，未來是我們自己撰寫的，不可以推給命運。」
「是啊，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撰寫我們一起的未來。」尹伊晟笑笑闔上
眼，「總覺得只要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天你坐在高一穿堂牆邊，被夕陽的餘
暉籠罩的模樣。」
這一說讓邵雪想起來了，尹伊晟先前的通訊軟體頭像，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那天的天色，粉橘光芒，夾雜著一點紅一點紫。他沒想到尹伊晟會對那天的
事留下印象。
「你這是記憶力特別好嗎？」他開玩笑說。
尹伊晟緩緩睜開眼，「你的事，我都記得。煙火試放那天，你是不是對煙火
許願了？」
「你看到了？」邵雪小小地驚訝。
「可以告訴我你許了什麼願嗎？」尹伊晟看著他，迷濛的眼神裡有光。
那個願望還沒有完全實現，但此時邵雪卻覺得，它已經足夠實現了。
「我許願能在帝北待到畢業。」
「一定可以的。」尹伊晟看進他眼底，「我們會一起從帝北畢業，然後，一
起去更遠的地方。」
有時邵雪不禁要覺得自己很傻，真的聽信他們能夠擁有未來這種話。或許就
是聽聽，當作一場夢。然而如今他已經投入得太深，無法再只當那是一場
夢。夢會醒會碎，他無法承受。
回憶的時間如流沙，不經意就帶走太多未來。自從來到帝北之後，邵雪覺得
人生的齒輪快速轉動，他遇到了尹伊晟，進入另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裡面
除了一如既往仍有疼痛，但是還有更多，他從沒體驗也沒想像過的感受。那
些生活的日常，不可能發生的奇蹟，因為尹伊晟而變得不一樣，變得有可
能。
夜色降臨，柴火快要燒盡，尹伊晟起身說：「我去後面再拿點木柴過來。」
看著尹伊晟離去的身影歿入外頭的黑暗中，袁懿芯像是鬆了一口氣說：「他
今天看起來好多了。」
「嗯，比我想像的好。」汪澤接話道。
邵雪沉默著，想起晚餐前汪澤說的話。
袁懿芯看向邵雪問：「邵雪，你還好嗎？」似乎認為他應該知道她在說什
麼。
「……尹伊都告訴你們了？」他覺得尹伊晟不會說出去，但又有些遲疑。
汪澤嘆口氣，「沒，問他他死不說，還說什麼多一個人知道只是多一個人傷
心，聽得我都緊張了。」
「我們不會問你的，只是關心一下，看看你們好不好。」袁懿芯說。
邵雪突然感到自責，「我還好，但是尹伊……」他知道尹伊晟很受影響。
「他就是那副逞強到不行的模樣，讓人看了很不爽。」汪澤說。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每個人都依賴他，他不逞強撐得到現在嗎？」袁
懿芯神色愧疚，看向深棕色木板地，「真要說的話，我們都是害他變得如此
的共犯。」
是我害的，邵雪心想，是我害他變成這樣的。
汪澤緘默，片刻才說：「我是第一次看他那樣。我以為他跟邵雪在一起開心
得很，成天邵雪東邵雪西。」
「你吃味什麼，上大學了快去找你的新對象吧。」袁懿芯調侃汪澤。
但汪澤還是那副淡漠的神情，說：「我喜歡尹伊晟，想找對象哪有那麼容
易。」
汪澤這話太誠實，讓他們三人又沉靜了下來。
「如果我沒有轉學過來，沒有認識尹伊，是不是一切都會比較好……」邵雪
開口。這是他的真心話。
「你不准再說這種話。」袁懿芯生氣地說，「尹伊喜歡你，他跟你在一起很
開心。他開心的話，我就開心。」
汪澤也看向邵雪說：「尹伊就不是個普通人，但你也不是普通人。如果他喜
歡別人，我們才不會這樣，早滅了那個人。」
「就是啊，我都想喜歡你了。」袁懿芯笑說，「邵雪就是一副讓人很想疼愛
的樣子。」
「……就是這樣才痛苦。」邵雪說。
就在袁懿芯與汪澤同時露出疑惑神情的時候，尹伊晟回來了。
「痛苦什麼？」尹伊晟看向邵雪。
「沒有啦，他只是說去吉他社教社課很痛苦。」汪澤即興應道。
「那別去了。」尹伊晟把木材丟進壁爐，「就跟你說不要那麼累。」
「我跟汪澤開玩笑而已，」邵雪順著說，「我早答應韋安社長了，而且學弟
妹都很熱情。」
尹伊晟瞥了他一眼不悅的眼神。
自從尹伊晟知道他轉學的真相之後，就對他益發不放心，什麼事都想陪著。
好在尹伊晟也真沒那個時間。邵雪不喜歡自己像個累贅，他知道尹伊晟也
懂，只是一時間沒辦法那麼灑脫。而他自己一想到尹伊晟知道了男一中的
事，就覺得對尹伊晟萬分歉疚。
袁懿芯突然胡謅說：「邵雪剛才說轉學過來帝北很開心，謝謝我介紹你們認
識。」
尹伊晟瞇起眼睛看向他，不太相信的模樣。
邵雪跟上這陣胡謅，「對啊，我要謝謝你們。謝謝班長上學時陪我，謝謝汪
澤帶我進吉他社——」他看向尹伊晟，但什麼也沒說，只是笑笑而過。
尹伊晟眼神閃爍。邵雪覺得，無論他怎麼想都好，這樣就足夠了。
謝謝你愛我。
酒精催眠了夜晚，也催眠了話語聲，談笑聲。袁懿芯倒在沙發旁側睡在地
上，汪澤則躺在單人沙發上睡了，吉他立在一旁，就連尹伊晟也靠著邵雪身
側闔上了眼。邵雪輕輕將外套鋪地，放尹伊晟睡在上頭。他起身裹起一條黑
色小毯，往外頭走。
外頭是一整片落羽松林，蒼黃色的葉子在黑夜中看不出淒美，就是整叢整叢
的灰黑。邵雪往別墅後頭上山的小路走。月色清白，穿透樹蔭映在地上成交
雜繁複的剪紙畫。夜半溫度驟降，透心般冷。
邵雪緩緩向上爬，除了夜蟲細細的鳴叫聲，再無其他聲音。萬物皆靜，一片
寧寂。他走到半山一塊趨緩的林區，地上是一落落水灘，遠處傳來汨汨的水
流聲。再往前走，一條小溪乍現，一人越不過去，溪間有斷木鵝石作橋。落
羽松在溪邊拉開天窗，讓月色穩穩地投射進來，在他身上打下白色的光芒。
他站在溪旁，仰頭望天，即使想要放空什麼也不想，往事卻不禁在心頭翻
飛。
一個腳步踩到樹枝的聲響讓他回過頭去，是尹伊晟。
「這麼冷，你出來要多穿一點。」尹伊晟拿著一件毛料外套走來，站在他面
前，為他披上。
邵雪征征看著他，沒說話，又或者是太多話想說。
「小時候我常來這裡，但是只到這裡，沒再往上走了。」尹伊晟說，「我媽
總說上頭的路很危險，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就從沒上去過。」
邵雪向月色散開的林徑看去，問：「要上去看看嗎？」
尹伊晟看著他，表情從有些訝異轉為期待，牽起他的手就往林徑走去。
說是林徑，正因為沒有一條真正的路，只有不知多久之前的前人留下的，落
葉較少的小徑。穿越松林，空氣漸顯清冷，一會兒，眼前出現一道通天階
梯，似乎已達盡頭。階梯旁有一柱傾倒的危木，上面標示著殘破的字：雲稜
山際。
邵雪逕自往上走。階梯越往上越破碎，改由一塊塊大石接起，最頂上是一塊
獨大的壁石。他踏上壁石，蹲坐下來，俯瞰底下的松林，可以看見他們棕黑
色砌磚的別墅屋頂。尹伊晟也走了上來，站在他身後。遙遠的視平線前方是
一整道夜雲積起的軟綿城牆，雲稜山，正得名於此。
「原來是這樣的景色嗎……」尹伊晟低聲說。
「如果再晚幾個小時上來，日出一定很美。」邵雪也眺望遠方。
「明明是曾經離我這麼近的地方，我卻花了這麼多年才看到。」尹伊晟感慨
地說。
「……時間是相對的。」邵雪直覺就脫口而出。
「別人一光年才到得了的地方，有人只需要一秒鐘就能抵達。」尹伊晟沒有
多想就接了下去。
「不過我已經，不需要再前往下一個地方了。」邵雪站起身，仍望著遠方。
曾經他以為自己無處可去，即使擁有再多時間，無根最苦。他轉身看向尹伊
晟。
「你的終點，就是我身邊。」尹伊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