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寫寫刪刪、刪刪寫寫地卡了一個月,終於在跨年連假完成了(噴淚)
不好意思讓大家等這麼久,中間還收到人生第一封催更信XDD
一樣歡迎留言,想知道大家對這章的心得~
Omega信息素在空氣中擴散,香甜撩人的蜂蜜氣息是古時誘使旅人迷失方向的山魅絮語,
令黑澤踏入一片迷霧中。
他頭腦昏沉、口乾舌燥、心跳加速,耳邊只聽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
安達就躺在懷裡,這是前所未有的親密距離。
在自己意識到之前,他已經一手貼上安達的後頸,肆意地摩娑撫弄那片敏感私密的肌膚,
他垂首,不由自主地貼近香氣的源頭,就如同在沙漠迷途的人渴求水源,他也渴望將那清
甜的蜂蜜吞吃入腹——
然而,手上突然傳來的溫熱溼意令他中斷原本的動作,困惑地抬頭。
那是安達眼角滑落的淚珠,落在他的手背上,就像是在他心上寫下的咒。皎潔的月光穿透
了黑暗,清風吹散了迷霧,恢復神智的旅人赫然發現,自己距離萬丈深淵只有半步之遙。
黑澤在安達的穿衣鏡裡看到了自己和安達。安達躺在他懷裡,唇色蒼白,臉上泛著不自然
的紅暈,看起來纖細而脆弱,像隻可憐的羊羔;與之相對,他雙目通紅,神色狂亂,活像
一頭貪婪飢渴的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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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狼狽地逃了出去,跌坐在公寓外的走廊上,背靠著安達家的大門,大口大口地喘氣,
雙手不住地顫抖。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很快地越靠越近,沒多久就抵達公寓樓下,一併帶來了刺目的
紅色閃光——那是他叫來的Omega救援車。
刺耳的高頻令黑澤感到極度不適,他吞下湧上喉頭的噁心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公寓
下方的醫護人員喊道:「......這裡!在這裡!」
他的嗓音乾澀沙啞,幾乎都認不出來這是自己的聲音。
兩名穿著白色制服的醫護人員很快抬著擔架上了二樓,後面還跟著一位著深藍色制服、身
材壯實的警備員——這是Omega救護隊的基本人員配置。
看到他們,黑澤著實鬆了一口氣。
安達有救了。
他迎上前,準備向他們解釋目前的狀況。沒想到,對面的三人同時往後退了一步,如臨大
敵。
黑澤茫然地停下腳步,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能看出救護隊對自己顯然很防備,他們神情緊張,全身肌肉緊繃,那名警備員甚至掏出
電擊槍對著他,大吼道:「後退!那邊的Alpha!不要輕舉妄動!」他們手上都戴著一只
運動智慧手環似的黑色手環,現在正亮著紅燈,發出急促高頻的警示聲。
那是新型的信息素偵測器,黑澤曾在電視廣告上看過。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信息素竟然已經覆蓋整個走廊,濃郁的金木犀香氣甚
至掩蓋了從安達公寓門口漏出的蜂蜜氣息。
自己的信息素失控了,他以僅存的一絲理智認知到這一點。他受到Alpha本能趨使,將這
一帶都標記成自己的領地,意在警告所有的同類,屋裡的Omega屬於自己。
當黑澤意識到這一點,他頓時腦中一片空白,踉踉蹌蹌地後退,直到後背靠上矮牆,這才
搖搖晃晃地停下。
救護隊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見這個Alpha似乎沒有攻擊的意圖,這才趕緊將擔架抬進
公寓裡。在經過黑澤時,兩個醫護人員緊張兮兮地瞅他好幾眼,警備員更是擋在他們前面
,從頭到尾都以電擊槍對著黑澤,就好像他們眼前的不是一名成功的商務菁英,而是一頭
嗜血的猛獸。
黑澤好像失去了聽覺一般,一切的聲音都離他遠去。他看到醫護人員的嘴巴開開合合,一
邊互相比劃示意著,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不僅聽不到他們說話,就連救護車的鳴笛聲也
從耳邊消失了,他只能遠遠地看著安達被他們扶上擔架,被注射了什麼藥劑,接著又被抬
出門。
警備員走在最前面,顯然是為了警戒可能隨時發難的Alpha,在醫護人員抬著擔架經過他
面前時,也刻意用自己的身體將他和其他人隔開。
「......黑澤......」
那是安達對自己的呼喚,黑澤突然又聽得見了。他看到擔架上的安達半睜開眼,眼眶還含
著淚,對自己無力地抬起手,似乎想對自己說什麼。
他急忙向前一步,想握住安達的手,卻馬上被衝上來的警備員架住雙手,大聲喝斥。兩名
醫護人員很快抬著擔架遠離他們,醫護隊三人手上的信息素偵測器不斷地高聲鳴叫。
被警備員箝制著,黑澤只能怔怔看著安達離自己越來越遠,被抬到一樓,最後被帶上救護
車。
在車門關上的瞬間,他的心上好像也塌了一塊,冰冷的風灌了進來。
#
那是黑澤企圖埋葬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但是,他現在親手在剛結痂的傷口上猛力敲下鏟子
,將秘密從血肉中掘出,向安達坦承一切。
經過那一晚,黑澤深切體認到,在自己的體內存在著一頭野獸。
照理而言,他應該將安達的安全放在最優先的位置,從此遠離對方才是;然而,出於齷齪
的私心,他並沒有離開安達,反而心存僥倖地認為自己能學會控制。
畢竟,他早已學會克制,在任何時候都扮演最符合眾人期待的角色,所以這次一定也沒有
問題,他肯定能學會控制Alpha本能。只要能繼續待在安達身邊,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他像是分裂成兩半,一半的他只想不顧一切地抓住任何能讓自己留下來的機會,另一半的
他則知道自己自私又卑鄙,夜夜飽受良心的譴責。
現在,事實證明,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因為他不僅無法克制自己的獸性,對安達和安達
的信息素毫無抵抗之力,還害得安達全然誤會,哭得這麼難過。
想到剛才在自己懷裡無聲掉淚的安達,黑澤的胸口隱隱抽痛,一半因為心疼,一半因為罪
惡感。
他終於在今天說出一切,卸下沉重華麗的假面,讓安達看到自己醜陋的真面目。他覺得肩
上似乎輕了一些,但好像也有什麼在心裡熄滅了。
黑澤的追述結束了,他沉默地等待最終判決,如果沒有意外,這應該就是安達最後一次和
他進行無關公事的談話了。
一切都結束了。
他盯著自己交握的雙手,右手拇指來回摩娑著左手食指的指節,既希望安達能給自己一個
痛快,又希望最後一刻永遠不要到來。
「就、就這樣?」
黑澤聽到安達這麼說,他知道,這是法官的問話。
是了,他猛然想起,自己確實還有一項罪狀。「對不起,安達,我應該早點說的。如果我
一開始就告訴你實情,你就不會——」
「不、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
黑澤困惑地抬頭,看到坐在旁邊的安達一邊搖頭,一邊急忙揮手。
「我的意思是......其實那天什麼事也沒發生,不是嗎?」安達小心翼翼地道。「當、當
然
,這麼說也不太對,要不是因為我,黑澤也不用受到這種無妄之災......」他抿抿唇,滿
含
歉意地低頭。
「......安達,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黑澤錯愕地道。
安達這時「啊」地叫了一聲,驚慌地看向他,「還、還是說,黑澤的意思是,你現在對我
、對我的信息素有心理陰影?」他的表情變得很不安,「因為我害你信息素失控......」
「不對,安達!」黑澤止住對方的話頭,安達意料之外的反應令他心下一陣荒謬,不自覺
地放大了音量,「重點難道不該是我差點強行標記你嗎!」
話音一落,整間餐廳安靜了下來,幾秒過後才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地恢復吵鬧。
兩人對視,尷尬地沉默了一下,黑澤才壓低聲音道歉:「抱歉。」
安達咕噥了一聲沒關係,但臉皮比較薄的他已經紅了耳朵。喝了一口自己點的奶茶掩飾尷
尬,他這才開口:「那、那個,反正最後也沒發生,而且還幫我叫了救護車,謝謝你。」
他真誠地向黑澤道謝。
黑澤不太理解現在的狀況,怔怔看著對方。
安達不但沒有討厭自己,反而還向他道謝,這到底是為什麼?
「黑澤,要不是你下班來看我,還幫我叫了救護車,狀況可能會更糟糕。」安達看黑澤愣
愣的樣子,伸手覆上對方發冷的雙手,認真地看著他,道:「我可能會因為長時間高燒身
體出問題,或者......要是信息素外溢,可能還會引來附近的Alpha......」他抿抿嘴,
沒?
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們兩人都知道更糟的後果是什麼。
「總之,真的很謝謝你,黑澤,」安達雙手握著黑澤的手,真誠地道,「幸好有你。」
因為兩人坐得太近,身高差令安達不得不仰視黑澤。對著那雙澄澈水潤的圓眼,黑澤什麼
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別、別哭呀!」安達的聲音聽起來很慌張,一邊手忙腳亂地遞過來紙巾。
黑澤忍不住笑了,這是他進餐廳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他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像是在
寒冬浸入溫度正好的熱水池中一樣舒服。
「來,黑澤,吃點甜的。」安達把店家招待,但剛才一直沒有人動手的提拉米蘇推過來,
似乎是想安慰他,令黑澤更想笑了。
他用紙巾吸去淚水,順著安達的好意挖了一勺放進嘴裡。
「好吃嗎?」安達期待地看著他。
「這個嘛——」黑澤故意賣了下關子,才道:「沒我做的好吃。」一邊示意安達自己吃吃
看。
安達被逗得噗哧一笑,笑容明亮得晃了黑澤的眼,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安達開心的樣子了
。
安達自己也吃了一口,最後做出專業的評論:「還是黑澤做的比較好吃,好吃五倍!」
雖然這份免費的提拉米蘇沒有受到兩人的好評,但他們還是一人一勺吃得不亦樂乎,大概
是因為被過多的情緒消耗太多能量,現在不約而同補充起糖分來。
「所以......黑澤真的對我沒有心理陰影嗎?」小小一份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安達放下
點
心匙,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沒有看向黑澤,但游移的目光和不斷眨動的睫毛還是出賣了他
的心情。
「沒有,真的沒有。」黑澤認真向他保證。
「太好了......」聽到黑澤這麼說,安達鬆了一大口氣,抬眼看著他,「因為黑澤好像很
介
意我的信息素,我還以為......」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發現黑澤的表情有點古怪。
「......黑澤?」
黑澤深吸一口氣,這才抬眼直視安達,道,「關於這個,安達,其實我還有事沒有和你說
。」
安達不安地嚥了嚥唾沫,「什、什麼事?」
黑澤嘴巴開合幾次,欲言又止,弄得安達越來越緊張,「到、到底是什麼事!」
黑澤像是被打敗一樣,猛地把臉埋進掌心,悶悶地道:「安達實在太香了,就算有貼抑制
貼也一樣。我每次都會不小心想到一些有的沒的,所以才不敢靠近你。」
完了,安達一定覺得我是變態。黑澤自暴自棄地想。對,我就是變態。
「對不起。」他這才想起要道歉。
安達被黑澤的坦白弄得面紅耳赤,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檸檬水一口
氣喝完,稍微冷靜了一點,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現、現在也會嗎?」
被這麼一問,黑澤才發現,明明靠得這麼近,自己今天竟然都沒有特別注意到安達的信息
素。「......沒有,今天沒有這種感覺。」他不著痕跡地仔細嗅聞一下周遭的空氣,發現
其
實還是聞得到安達的氣味,尤其是因為後者先前才哭了一場,情緒特別激動,所以洩露了
一些信息素在空氣中。然而,蜂蜜味的信息素今天很溫和無害,不具之前的致命誘惑力。
「真的嗎?」安達驚訝睜大眼,接著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從包裡翻出一小盒的信息素試紙
,很快從裡面抽出一張抿進嘴裡,等了幾秒鐘才抽出來。
那張試紙在空氣中緩緩變色,一開始是純白,接著顏色慢慢轉深,變成米白、淡黃,最後
停在淺淺的橘黃色。「天啊,黑澤,你看!」
那張試指被遞到黑澤眼前,他不知道這個顏色代表什麼意思,只知道現在變色的那截剛剛
還被安達含在嘴裡。
安達看他沒有反應,把試紙盒的盒蓋內側給他看,上面印著一張顏色對照表,最左邊是一
開始的純白,最右邊的是深紫色。「我之前一直都是紅色,現在終於降下來了。」他手指
在上面比劃著。
黑澤瞇著眼讀上面的小字,最右邊的深紫色是「極高濃度,請務必就醫」,深紫色往左逐
漸過度為紅色,下方標註著「濃度過高,發情期,建議就醫」,再往左的橙紅、亮橘是「
濃度偏高,須注意」,再過來的橘黃色和黃色則是「正常」。
黑澤終於看懂了,開心地向安達道:「安達,恭喜你!」
安達也放鬆地笑了,「太好了......」他像是筋疲力盡一樣,一下趴在桌上,枕在自己的
手
臂上,偏頭對黑澤道,「因為我太晚發育了,之前一直信息素紊亂,醫生也不建議我多用
抑制劑,說可能會影響發育。」
他呼出一口長氣,「還好終於正常了,不然我也只能找人幫我臨時標記了......」
「欸?」黑澤聽了忍不住驚叫出聲。
「啊,抱歉、抱歉!」安達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趕緊向對方道歉,「我不應該在黑
澤面前這麼說的,Alpha聽到應該會覺得很不舒服吧?」
「不,這倒不會......」黑澤突然覺得心情有點複雜,「沒什麼,我只是有一點驚訝。」
幸好安達什麼都沒察覺,單純地為自己的信息素終於降為正常數值而感到喜悅。「太好了
,」他向黑澤展露笑顏,「這樣黑澤就不會被我影響了!」
黑澤內心五味雜陳,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安達誤以為他還耿耿於懷,安慰道:「總之,黑澤只是被我的信息素影響了,請不要放在
心上。」說著說著,他突然眼神游移,明顯看起來不太自在,「......畢竟,胡、胡思亂
想
什麼的,我在發情期前也、也是有過的,所以完全可以理解......」
欸?
黑澤一開始還沒想這麼多,但眼看安達完全不敢和自己對視,臉越來越紅,頭越來越低,
一副想把自己埋起來的樣子,他突然靈光一閃:「難不成,安達也對我——」
「對、對不起。」安達完全不敢抬頭,聲音小得不得了,「我之前有夢到過幾次。」
黑澤一愣,突然回想起安達在發情期之前的異狀,不由得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
「幹嘛嘲笑我!我都沒有嘲笑你!」聽到他的笑聲,安達又羞又惱起來,想辦法為自己找
理由:「誰、誰教你洗完澡不好好穿衣服!」
「我沒有在笑你。」黑澤摀住嘴,努力止住笑,但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向上飛揚。
「你還笑!」安達好氣喔,「那、那已經是發情期之前的事了!出院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
「真的嗎?」黑澤扁嘴。好可惜。「我又不介意......」
「真的沒有了!」安達答得斬釘截鐵。不過,他在話說出口的同時,卻想起了自己昨天做
的那個夢。
他頓時有些遲疑,但很快又自己否決了,畢竟那個夢又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夢。然而,不知
怎地,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夢,昨天那個溫馨的夢反而令他更難以啟齒。
兩人終於把話說開,卸下心中的大石頭,他們喝著味道普普通通的咖啡和奶茶,擠在卡座
的同一邊,開開心心地把幾週以來的沒能說的話一次說個夠。
兩個社會人士只點了飲料就佔用人家一套卡座整整一下午,一直到兩人都開始感覺到餓,
這才終於捨得結帳離開——因為黑澤提議晚上回他家煮火鍋,慶祝他們和好。
他們一人拎著一袋超市買的食材,並肩走在回黑澤家的路上。現在剛好是傍晚,黑澤覺得
今天的晚霞美得驚人,又或者只是因為他心情太好,看什麼都覺得漂亮。
「吶,黑澤,」安達開口道。
「嗯?」
「還好你沒有標記我。」安達朝他笑笑,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像是會發光。
「說得沒錯,幸好什麼事都沒發生。」黑澤也對安達微笑。要是那天強行標記安達,肯定
就看不到現在這個笑容了吧?
「畢竟——」安達轉了轉眼珠,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咧嘴一笑,「黑澤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