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修真種田記事(陸)

作者: dcain (醬醬薑薑薑)   2022-05-16 00:54:01
(陸)
  餘下七日,辛茗便邊罰邊修煉起來。他境界低,又受罰,旁人自然不太會關注他,也
沒有人注意到他短短幾日內,反而越加精神起來。
  白日時辛茗不敢隨意同梅凌寒說話,怕被人發現異樣。夜深人靜時,梅凌寒反而會主
動開口指點幾句。由於他的態度實在溫和,辛茗沒過兩日,膽子便大了起來,時不時同梅
凌寒閒話幾句。
  可惜辛茗不管再怎麼追問梅凌寒與徐且歡之間發生些什麼事情、又為何會遭到掌門等
人如此對待,他卻是不願多提,只道辛茗若信他,那便已足夠了。
  『梅師叔……您人是不是有些太好啊?』到第八日晚上,辛茗終於忍不住說了這句話

  梅凌寒愣怔。
  『就是、就是您的事情我怎麼想都不對勁。而且您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那既然您沒
問題,想必就是掌門跟徐小師叔有問題罷?但您什麼都不肯說,又覺得我肯信您就好,這
幾日也都未曾說過掌門等人一點不是……徐師叔,您人真的太好了。』
  辛茗叨叨碎唸起來,他年歲雖小梅凌寒許多,但在這些事情上看得比他還通透,並且
直覺的認為原因一定出在徐且歡身上。
  這點倒不是梅凌寒不小心透漏了些什麼,而是辛茗對梅凌寒這位恩人的事情向來關注
。在門派裡他雖然沒有地位人脈,但就是因為不受重視,也沒人在乎,除了門禁重地外,
他反而能在許多地方來去自如,許多人談天也不會特別避他。
  因此辛茗反而什麼閒言閒語都能多少聽到些。他可是親眼在門派中某些聽說是方便幽
會之處瞧見徐小師叔跟不少人有過些曖昧舉動……但分明他又聽說過,梅師叔跟徐小師叔
的關係不一般。
  辛茗說著他聽過得那些閒言閒語、見過徐且歡的一些事跡,一一分析起來,真相還真
被他推敲出個七零八落,雖然許多地方實在胡猜,但也對了幾分。
  見辛茗如此相信他,又意外知道更多關於徐且歡的事情,梅凌寒靜默半晌,好一會才
道:『你錯了。我並沒有多好。只是覺得死活計較那麼多,也不會多快活。我走我的修道
路,他過他得自在天,從此誰也不負誰。』
  辛茗正推敲個沒完,聽梅凌寒此言,像是心已徹底死了——那個「他」是誰,不用想
也知道。
  看來梅凌寒已沒了諸多念想牽掛,反倒是他話多了。他一個小輩,哪有什麼資格對梅
師叔說些什麼,還是關於感情上的……
  辛茗有些窘迫停下,吶吶道:『師叔,對不住,是我多嘴、冒犯了……對不住……』
  『我明白你關心我。別這麼說。』沒有打算向辛茗坦承他重走這一世的種種心境變化
,梅凌寒見他尷尬,覺得這小輩真是膽大又傻,遂溫和道:『如今我只是想把力氣花在自
己跟真正合適的人身上。你的好意我明白。沒什麼好對不住的。好了,你先修煉罷,今夜
木氣興盛,正好適合我昨日教你的功法。』
  辛茗不清楚梅凌寒心境到底如何,卻也知曉他是真不願多談。雖然看不到硃砂鍊子中
梅凌寒的容姿如何,但在這幾日相處下,辛茗多少能感受到他的意興闌珊,心底似乎還藏
了許多情緒。
  到底跟梅凌寒不熟悉,且一直景仰他、將他想成強悍了不得的大前輩,突然認識他這
一面,令辛茗心頭有些異樣的感覺。
  他聽話修煉著,不再多話。心底卻是亂想許多,覺得梅師叔真是被傷透了心。好讓人
心疼。
  就不知道徐且歡到底做了些什麼……如果是他,才不會讓梅師叔這樣好的人傷心……
  為何徐小師叔不懂得珍惜梅師叔這樣的好人呢?
  同時間,辛茗也想著,他若能更有能耐些就好了。若是他不是雜靈根,道行這麼淺,
在門派裡說不上話,他必然能幫梅師叔更多更多罷。
  不知不覺間,辛茗的心意已徹底定下——他決定跟隨梅師叔離開門派。在他所剩不多
的日子裡,對梅師叔好。
  讓他能夠日日開心。
  胡亂想著這些,罰跪著修煉,日子一眨眼就又過去了。
  十日已到。天方亮,辛茗面前就飛落下一人,是徐遠。
  徐遠見著辛茗被罰十日,竟精神還不錯,有些詫異:「師弟。掌門要我領你過去。」
  辛茗起身時腿還有些抖,畢竟他是實打實的跪了十天,他又僅是個築基的小修士,還
能撐到現在已讓徐遠有些敬佩。
  「師弟,你受苦了。」徐遠說畢,便領他上了飛劍。一路上沉默,不似從前那般親切
和藹,他這般態度令辛茗有些不安。
  他本想同徐遠問些話,也有思考過是否該同徐遠先坦白要離開門派一事,畢竟師兄弟
情誼一場,徐遠向來對他也不錯。可他才要開口,梅凌寒的傳音已先在他識海中響起。
  『辛茗,你已想好去留了麼?』
  梅凌寒自兩夜前那番談話結束後便更加寡言,他本就不是多話之人,但態度突然冷下
、又始終不肯跟辛茗說清楚他為何會在硃砂鍊中那些原因,令人不安許久。如今他好不容
易開口,辛茗好生歡喜。
  正要回應,辛茗突然想起師兄離自己這麼近,對方又是名金丹真人,雖然他覺得師兄
這麼好,應是不至於會揭發……但梅師叔的處境如今實在尷尬,他擔憂被發現也擔心或許
會連累師兄,不知該不該回的時候,梅凌寒像是察覺他的想法般道:『無事,你不需擔心
,這硃砂鍊有其妙處。就連宗門內長老與掌門應也探查不出我的所在。』
  這事情其實梅凌寒已跟他說過,知道這硃砂鍊出處不一般,但辛茗這幾日怎麼翻看這
鍊子也沒覺得有多麼特別,還是不放心,不過梅師叔境界比師兄高,師兄不至於會發現罷
?辛茗想著,回道:『師叔,我心意已決了。我跟您一同離開。等會就跟掌門稟報……只
是,您在這裡頭真不會被察覺麼?』
  沒想到辛茗決定的那麼快,梅凌寒有些意外,本還想著可能要費些時日,他道:『不
會的。這硃砂鍊……到了。』
  到了?辛茗怔愣,這才注意到徐遠飛劍剛好停下,他們正停在大觀門的正殿前不遠處
的行道。
  『師叔,對啊,到了,然後呢?』辛茗焦急問著,豈料梅凌寒又不說話了。這令他有
些氣惱,覺得這恩人師叔毛病也是挺多的,怎麼這麼愛把話說一半呢!
  大觀門規矩甚多,一般弟子若非急令皆不能在此御劍飛行、使用御風術等等,且白玉
與瑪瑙碎石鋪成的行道上設置著防禦陣法,大門前更有弟子隨時看守。
  辛茗很少來正殿,前頭都只是經過沒有進去過——以他這樣身份、資質的弟子,平素
是沒有資格進到這般重要之地的。而奇異的是,此處今日氣氛看來凝重,讓辛茗心頭莫名
亂跳起來。
  徐遠收起飛劍,蹙眉側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辛茗不解,想問他話,卻是被他拍
了拍肩,「走罷。」他走得又快又急,又因為是金丹修士,步伐比尋常人快上許多,一眨
眼就把辛茗拋在原地。
  辛茗趕忙跟上,由於此處像他這樣的弟子不能使出術法,他便跑了起來。他不明白看
著徐遠的背影,只覺得這有三百三十三丈長的長路好遠,走得他滿身是汗。
  辛茗走得喘,又十分忐忑,心跳如擂鼓般,終於走到正殿時,這才發現,正殿裡滿滿
的人,不只是掌門,許多長老也來了,而徐遠師兄正半跪在掌門面前,說道:「掌門,辛
茗來了。」
  辛茗本以為只是來受一番訓斥,畢竟大觀門的門派風氣還算和氣,他又領了罰,未曾
想過會見到這般場面。
  他呆傻站在門前,還未反應過來,已有人來壓他,要他到掌門面前跪下。
  辛茗跪了,跪下去那瞬,腦中正想著——原來咱們宗門還真挺有錢的,這地板用得石
子怎這麼亮?都能當鏡子了。
  「辛茗,你這十日,可否有好好思過了?」沒有人吩咐,辛茗不敢隨意抬頭。就在他
胡亂想著正殿裡這一大片石子地板換算成靈石要多少時,有如鐘沉沉之聲響起,那聲音帶
著威壓,逼得他艱難抬起頭來。
  就見掌門前面兩名持劍弟子發聲問他,那些都是有金丹、元嬰修為的師兄們,平素辛
茗見過,但從沒看他們有如此冷漠神色。
  眾人目光如冰,辛茗怔愣看過一位又一位,還見到師姐們在不遠處,露出為難神情看
著他。這樣的氛圍、這樣的景況,是辛茗入大觀門幾十年來未曾遇過的。
  而更有許多碎語,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紛紛傳進他耳中。都是在說著他的不是。
  辛茗一直知道私下有很多人笑話他,說他運氣好,得白賀憐惜收為關門弟子、說他這
點資質混吃等死不過活個百年就會道殞魂消,許多人看著他就像在看個可憐的傻瓜,但往
昔那些人的態度還不敢如此直接囂張,今日卻不一樣了。
  難過嗎?失望嗎?害怕嗎?辛茗聽著那些閒言,感受掌門那強大的修為壓制過來,他
單薄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在掌門面前,他彷彿螻蟻,學了這些年的境界,彷彿鏡
花水月般空幻,如此弱小卑微的他卻出乎在場眾人意料的,竟是朗聲回道:「回稟掌門,
弟子思了十日,不覺自己有錯。」
  此話一出,整座正殿裡人人譁然,甚至不待掌門開口,便有人責問起他,同時亦有人
道出他同梅凌寒那份因緣。更有人大罵他執守恩情,不辨是非。
  思過?到底又是要思什麼呢?辛茗這十日是好好想過的,尤其在知道梅師叔藏在硃砂
鍊中後,更是好好想了一次又一次,他不覺得替梅師叔求個清白的自己有何過錯。
  他入這條仙路,走這條長生道,師父沒有這樣教他過。
  白賀師父總跟他說,你雖根基不好,這條路走不長走不遠,但千萬要記得,不能因此
而失了道心,失了本我。你千千萬萬要記得,步步小心,這一步向前,不是萬丈深淵,就
是如履薄冰。沒有好走的路的。辛茗。
  切莫因壽限而自甘墮落,務必堅守道心——白賀說,他資質不好,天生駑鈍,懵懂走
這條仙路上,看過多少人一時踏錯,從此步步皆錯。
  白賀師父常說:『辛茗,你要記得。』
  記得什麼呢——記得他來踏這仙路是為何,記得他自己的本心是什麼。記得他,是想
成為怎樣的一個人。
  而辛茗永不敢忘。
  他九歲那年,遙遙望著天邊那道踩著飛劍遠去的身影。彼時,梅凌寒剛騰空不久,辛
茗瞧不清他的側臉,卻看到了他挺拔的身姿。那一襲白衣上點點紅梅,映著日光,那飛劍
上頭閃著的靈氣,一切一切,刺痛了九歲男童的眼睛。
  但他連眨眼也不敢眨。九歲的辛茗看著修士遠去的身影,直直瞧著直到瞧不見為止。
那一瞬很短,但對當時的他來說卻又很長。他心跳飛快,幾乎不能呼吸,他滿心想著,這
就是修士麼?這就是仙人麼?這就是救了咱們全村、救了阿娘的人麼?為何這人會有這樣
的風采、這般好的心腸、這樣厲害的能耐。
  若有一日,我能像他——不,我大概這輩子到死都無法像他。曾經有一瞬的想望,但
被現實擊碎,小男童將自己的渴望、仰慕藏到心底深處,而他就算後來有了機緣,登了仙
門,卻又再一次被自己資質不好這樣的現實給澆熄了燃在心中的焰火。
  但就算如此,他永不敢忘。
  不敢忘記永遠棲息在魂識深處的那點渴慕、那道踩在飛劍上的身姿。
  他想要,想要成為像梅凌寒一樣的修士。
  他想要,想要成為像白賀師父那樣,縱然資質不好,卻仍堅守道心,仙去時也是挺直
腰板的人。
  至於是非,這些人說著是與非,誰又真的知道誰是誰非?
  誰又真能論斷,誰是、誰非?誰?
  辛茗一一看著那些責罵他的人,再看向掌門與站在他身旁的徐且歡二人神色,越發覺
得自己沒有下錯決定。
  「啟稟掌門,弟子知錯了。」辛茗突地重重磕了一個頭,朗聲道。
  他修為淺薄,這聲在偌大正殿裡聽起來極為弱小,但在場的弟子長老等等,皆是修為
有一定程度之人,又都注目著他,當即皆將他這聲認錯聽了進去。立刻就有人不齒地冷笑

  徐掌門見辛茗認錯,本令人森然的氣息斂了幾分,頷首欲要藉此訓斥他一番,豈料辛
茗下一句話出來,令整座正殿裡霎時渺無聲息。
  「弟子錯了。錯竟沒在十日前就做下決定,還留在大觀門中。」
  「這一叩首,感謝門派對弟子多年照顧。」辛茗不善言詞,上山幾年雖讀書識了字,
但也沒有什麼文采,他笨拙地又一拜再道:「再一叩,求願掌門同意弟子自逐門派。弟子
……弟子不認同掌門與長老作為,堅信梅師叔為人正直無私,並非是會愧對門派、做出那
些卑劣行為之人。」
  辛茗磕頭磕得極為用力,他想起當時在師父靈堂前,梅師叔跪拜的姿態,像是要學他
一般,他每一拜、每一起,腰板挺直,重重磕下,直將額頭撞出紅印來。
  「最後一叩,是向白賀師父認錯,弟子辛茗沒有用,無法證明梅師叔清白、無法回報
師父期望。弟子、弟子無能無為,庸碌迄今,無以自容、無以回報!」
  辛茗字字句句聲聲皆重,迴盪在悄然的正殿裡,他如此膽大言行,一時間竟是無人說
得出話來。
  徐重本來收斂的威壓,霎時又密密如烏雲壓頂一般,壟罩住了辛茗。
  但辛茗無所畏懼,他叩完最後一下,直直挺起了腰,一手握住了那硃砂鍊,直視著掌
門,縱使身子無法控制的因為掌門那驚人的威壓而顫抖、冒汗,但他的目光仍舊澄澈如水
,不懼不慌。
  他默唸著,『沒事的,梅師叔。』沒事的。他不敢傳音,只能心中不斷替自己打氣。
沒事的。辛茗。橫豎不了一死,死前他想盡辦法也要把這硃砂鍊子送出去。他一定會讓梅
師叔平安的活下去。
  他要報恩,他要保護梅師叔。而沒有了師父、又這樣對待弟子的大觀門,辛茗沒有絲
毫眷戀了。
  整座正殿裡因為辛茗的話安靜了許久,徐重不開口,在場本來吵鬧的眾人,竟是沒有
一人發話,那些長老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是否在傳音討論些什麼,但就是這樣的安靜,
只有辛茗這修為最低之人,他汗水從額間滴下,落到地上發出的聲音、他粗重的喘息聲響
著。
  這一靜,久到辛茗身子幾乎溼透。
  「你走罷。」就在辛茗快要撐不住晃動身子半暈去時,徐重突然道,他沉厚的聲音不
似辛茗那樣微弱,響徹整個正殿,甚至遠遠傳到了大觀門的每一處,傳到許多弟子耳中:
「大觀門即日起,再無辛茗這名子弟。」
  「一如梅凌寒。」
  * * *
  就、就這樣?辛茗被大師姊柳芳兒與大師兄徐遠送出山門時有種人在作夢的錯覺。
  他神情恍惚,手裡拎著剛剛倉促間大師姐替他整理好的小乾坤袋,很是不可置信。掌
門、掌門就這樣輕易讓他離開門派?也不多話抹去了他留在門派裡的魂燈、還讓他有時間
收拾一點行李、沒有要再罰他什麼的、也沒有要他做些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呢?
  「辛茗、辛茗!你這傻瓜!還發什麼愣呢你?」柳芳兒抹著淚,見這已經無緣的小師
弟還在發怔,氣得跺腳,狠狠推了他一下。
  辛茗怔怔回道:「啊?」
  「唉。」在旁的徐遠更是無奈,深深嘆了口氣,接著對辛茗的背拍了下,注了道清心
明神的靈氣到他體內,「蠢蛋,還啊呢你……」
  
(待續)
硃砂鍊中的梅師叔:......這孩子真是有點呆啊(擔憂
謝謝看到這裡的您~~
作者: maplemonster (晚颺)   2022-05-16 17:02:00
辛茗呆得好可愛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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