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餘波盪漾
※ 我好睏而且好卡(遮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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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繁花相纏相繞,彷彿沒有拘束般飛舞的彩光漸次減慢,而令人心跳加速的樂曲顫動
也終將止息,單手就能數出來的幾名散客,迷濛地品飲最後一杯酒,空閒下來的夏油傑,
眉頭輕皺,手持兩個盎司杯,暗紅酒液在其中來回傾倒。
所有的訪客都推門離去,本應在空蕩的盤星帶來一陣寒風,但吧檯內冒著氣泡的熱香
料葡萄汁,反倒在空洞的冰冷裡增添香甜的暖意。
「我說夏油,你有必要用盎司杯醒酒嗎?」前去鎖門歸來的菅田真奈美,被馥郁的香
味吸引,見夏油傑久久不將手中的紅酒加進即將沸騰的鍋中,忍不住揶揄,夏油傑無奈地
笑,靜默將量測好的紅酒再減少幾滴,放進熄火的鍋裡攪拌,覺得無趣的菅田真奈美望向
一旁的酒標,「1990年的拉菲?這是你的私藏吧?還真是大手筆呀。」
「大家好久沒有聚一聚了。」夏油傑取出U形的玻璃醒酒器,半滿的暗紅在容器內閃
爍著紅寶石的光澤,甦醒的拉菲紅酒,偶然自開口散出時間沉澱的豐厚韻味,勾起眾人的
貪饞,夏油傑搖晃手腕,穩定拉出的酒線如同絲絹,斟滿面前的空杯,遞給圍攏過來的家
人們,「更何況先前煙火的事、悟的事,也都還沒有機會表達感謝。」
家人們聞言,一人一句見外,堵得夏油傑難為情地笑,但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僅是示
意眾人舉起杯子。
U形醒酒器中只剩薄薄一層渣滓,夏油傑空空如也的雙手,令菅田真奈美忍不住問:
「夏油,你不喝嗎?」
原本放置在旁邊的紅酒瓶,被夏油傑以手指捏住瓶頸,輕柔而節制地轉動手腕,瓶身
與眾人的紅酒杯敲擊出清脆的響聲,賸餘一杯的酒液,在軟木塞倒扣的暗色瓶裡搖曳出波
紋,夏油傑瞇起眼睛笑,不甚在意地說:「不了,改天吧,我今晚喝的夠多了。」
家人們善意地哄笑,他們見慣大多數訪客都指名夏油傑調酒的場面,也瞭解一整晚試
味累積下來的量相當可觀,但還是忍不住調侃他的好人緣,菅田真奈美甚至要他趁這個機
會改掉調後品飲的習慣,而夏油傑不置可否,笑著抿起嘴,感受特調給五条悟的熱紅酒,
殘留在上唇的氣味,心想,如果悟喜歡的話,就都留給悟好了。
在眾人的歡笑聲裡,拉魯把地圖平舖在桌面,鮮紅的三個圓圈是預計遷移的店址,夏
油傑將手指點向最遠的一個,柔和的嗓音倏地凝實,彷彿不容拒絕:「就這個吧,這裡地
點最隱蔽,而且原本也是經營酒吧,悄悄遷移過去最不容易讓人起疑心。」
抬頭環視眾人表情,無異議通過,他又問:「利久,有追蹤到特別的訊號還是查到什
麼異常嗎?」
「我查了一天發現,我們常用的通訊頻道有個漏洞,大概是五天前出現的,對照漏瑚
被捕的時間,可能是他們在鑽漏洞時中了我留下的誘導,跑進了警用頻道。」
「真有你的。」米格爾一面笑,一面環住身旁的禰木利久肩膀。
禰木利久撇嘴不屑道:「那還用說?」
「看來,似乎還有一點時間,不過原先的頻道肯定不能再用了,集體轉備用頻道,利
久,麻煩你提升新的頻道安全性,有時間的話,還要再多做一條備案。」夏油傑食指揉搓
下顎沉思片刻,禰木利久擺手示意不必多說,早就開始做了,夏油傑笑著略微點頭,「總
之,最近要辛苦大家有關搬遷的事了。」
「夏油,你還是要住在新的店址樓上嗎?這次的新址樓上似乎沒有出租或出售的房間
。」這幾天,他們輪流到新址附近調查,菅田真奈美對她注意到的細節有些在意。
「不、我暫時先留在這裡,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
「這樣好嗎?夏油。」
「如果擔心的話,就幫我駭幾支監視器,地點最好是這附近以及到御三家醫院的沿途
,我認為我們掌握的訊息,肯定比他們還多,說不定把漏瑚一夥沿線拔除,就看這次了。
」把手底的紅酒瓶放進酒櫃,鍋裡的紅酒倒進馬克杯正好是比體溫略高的適飲熱度,夏油
傑小心捧著杯子,打算上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散會。」
夏油傑上樓的步伐有些匆忙,待處理的事情太多,讓他僅有辦法保持熱紅酒入口的溫
度,到家的時間略晚,他有些擔心五条悟已經睡了,又擔心他還沒睡,如往常的每一日,
坐在客廳的沙發床上等他。
被充滿笑意的湛藍雙眸迎接,夏油傑先是興起返家的安心,又對冬天的寒意感到著急
,變幻不定的神情讓五条悟不經意脫口詢問:「傑,有客人欺負你嗎?」
五条悟的語氣恍若看見他點頭,就要衝出去找不知已經身在何方的客人麻煩,他放緩
腳步,忍不住笑,但耳畔縈繞的嗓音過度嘶啞,讓他皺緊眉頭,把手裡的熱紅酒遞給五条
悟,別過臉解釋:「店裡租約到期,討論搬遷的事情花了一點時間,沒什麼。」
「是嗎?需要我出手把盤星買下來嗎?」
「不用了,已經決定好了,況且新的店址對米格爾他們比較方便。」
五条悟能明確辨識出夏油傑的謊言,於是清晰的沮喪自他的心底傳出,凝視他不動聲
色的微笑,差點被五条悟的財大氣粗嚇出一身冷汗的夏油傑,以為那是因拒絕而起,連忙
抬首讓五条悟注意手裡的熱紅酒,總是輕柔的語氣帶有一絲緊繃:「不說這個了,我試做
的新產品,打算最近在店裡賣,悟幫我試試看味道怎麼樣?」
「真拿你沒辦法。」五条悟瞪著夏油傑發紅的耳根,即使知道這句話又是謊言,而酒
精被溫度馴化得柔順,對他來說,仍不免稍嫌濃厚,依舊輕輕嗅聞被輕盈的果酸擁抱的丁
香、肉桂與其他纖細的不知名香料,光是氣味就薰得他有點睏了,舌尖上滑過恰到好處的
甜美,他舒服地瞇起眼睛,喝完熱紅酒,彷彿乍然闖進熱帶園林的蜃樓,只捕捉到虛幻的
玫瑰芬芳,他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玫瑰,縹緲的景色就消失無蹤。
他望著淡紅色的杯底,心底有股說不出的惆悵,令他想再舔一口,連一滴都捨不得留
下。
夏油傑對著側邊雪白的牆壁,以指節抵住雙唇,宛若在考慮它重新粉刷的顏色,隨著
馬克杯底部升高,他的下顎也不斷揚起,最後勾起惡作劇般的笑:「悟,你覺得這一杯賣
一千五百日元,會有人買嗎?」
「你會虧本的吧?」
夏油傑愣怔片刻,忘了遮擋訝異的神色,他緩慢轉過頭來,正對迷惑的五条悟,自嘲
地低笑,囁嚅幾次才輕聲說:「也對,因為是悟嘛,喝過也是很正常的事。」
「沒有,我沒喝過。」五条悟咂著嘴,企圖吸吮齒間的餘味,但越想辨識就越模糊,
他皺緊眉毛,揮舞手指,「就是、我也講不出來,但是很好喝,好喝到我找不出任何可以
挑剔的地方,你知道這有多恐怖嗎?」
「有多恐怖?不過就是紅酒而已,悟說得我好像下了什麼毒一樣。」夏油傑從五条悟
手中把空杯拿去,露出得逞的微笑,奇異的滿足令他嘆息,說五条悟不懂,但他又真的懂
得那些隱藏在名稱與價格之下,他真正想傳達的、片刻綻放的永恆。
「傑,你到底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進去啊?」
「嘛、誰知道呢?可能是橙皮在曝曬的過程裡吸收的日月精華吧?」夏油傑爽朗地笑
出聲,不管身後喂個不停的五条悟,逕自走到水槽清洗馬克杯。
沒有多久,一雙手臂輕鬆掛在夏油傑的髂骨處,依然是稍微用力就能掙脫的擁抱,溫
熱的身軀貼在他的背脊,拂過頸脖的氣息隱約還有朦朧酒氣,稍微停歇的笑又遮擋不住般
地洩漏,夏油傑輕聲說:「悟先去睡吧,我今晚打算早點睡,等一下就過去了。」
「傑,你喜歡我嗎?」
「你說呢?」夏油傑不假思索,拉長語音的回答,讓他笑得像個調皮的孩子,只是很
快他就笑不出來了,五条悟聞言放開手,轉身步出廚房,輕微的沮喪被牆壁阻隔,響得若
隱若現,顯得格外可憐。
夏油傑顧不得收拾馬克杯,隨手擺在工作檯,將所有的潮濕擦在兩側不易發現的褲縫
裡,彷彿那些陰冷的、不確定是否潔淨的隱諱,也能一併埋藏。
他站在門邊,仔細看著五条悟坐在床沿的身影。
五条悟耷拉肩膀,雙掌攤開放置膝上,茫然地仰著頭,像是凝視牆上的某一點,又像
注視不知名的遠方。
夏油傑突然覺得難過,他想起很久以前對於五条悟的印象——像個孤單的孩子,找不
到玩伴。
可能是長得比較高,可能是年紀比較大,周圍的人總是習慣將糖果發給更幼小的孩子
,越過了他,他甚至可以想像那些搪塞的話。
下次吧。下次補給你一個最甜的糖果。
但一轉身,眾人就拋棄了承諾,遺忘還有一個人,安靜地等待期望中的糖果。
他想要在那雙空蕩蕩的手裡堆滿糖果、鮮花,他所有最好的、想得到的寶物,於是他
往五条悟的方向漫步走去,俯身攬住五条悟微駝的背脊,他撫平五条悟為了配合他人所養
成的習慣,逐漸站得挺直,他說:「悟,在我面前,你永遠不必屈就。」
五条悟渙散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夏油傑這時候才發現,雖然只有些許紅酒,五条悟還
是醉了,他又聽見一聲帶著笑意的詢問:「傑,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夏油傑一面肯定地回答,一面想著為什麼五条悟不斷問著這句話,很快
他就得到答案,或許是五条悟感受不到他的喜歡吧?以往佐藤先生所訴說的,有關於未知
的不安,乍然浮出腦海,他雙唇翕動,企圖補充幾句好聽的話,他才發現他做不到。
好像所有的話語放到感情前面,都失去了真誠。
五条悟對他來說是特別的,特別到他不想以安撫別人的話隨意對待,他在五条悟手裡
放了一顆糖果,但他也贈與其他人相同的糖果,他覺得這樣不對,於是將自己的糖果也給
了他。
「悟感覺不到嗎?」
他不由自主地嗚咽了起來,他發現他對周圍的人太好,所以他無法對五条悟更好了,
他發現他翻箱倒櫃,再也搜刮不出另一顆糖果,而他也想要。
討回許諾給予的物品,實在是太過狡猾,他辦不到,於是他在五条悟的掌心悄悄放置
,他恥於為人所見的碎片,晦暗的、尖銳的、難看的,卻也是他的一部分,他好奇著五条
悟的反應,又畏懼憐惜讓他像個弱者,倘若是欣喜,會令他認為被掌握了要害,還未等到
結果,他便揮去五条悟的手。
「悟還是不要喜歡我了吧?」夏油傑不禁苦笑起來,他一直都知道他就像顆尖銳的石
頭,有著平滑圓潤的一面,也有著鋒利而充滿稜角的一面,與外人接觸的時候,他可以調
整角度,輕柔地迎接他們,但五条悟距離他太近,總是猝不及防,來不及避開。
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大概是,他賴以維生的尖刺與稜角,會劃傷他最深愛的人,他無
法剪除或磨平,那乾脆一個人就好了。
他可以擁抱冬陽,仰望月色,不需要將喜歡的事物都據為己有。
「……為什麼?」五条悟純粹的湛藍裡,沒有一絲塵埃,彷彿只是在問他一個簡單的
問題。
「因為我只會逗你生氣、讓你難過,悟不喜歡那些吧?我無法保證能改。」他擔心五
条悟傷痕累累地離開,也對他終有一天,會在更改習慣與放棄五条悟之間,選擇放棄五条
悟,感到恐慌,就讓一切停留在最美的瞬間,不是很好嗎?
「…不用改啊……」五条悟歪著頭,手指穿越夏油傑彎腰而形成的脊柱凹窩,像探入
尖銳石塊的縫隙摩娑,恍惚間,夏油傑感到石頭的內裡變得柔軟,好似擁有多餘的空間,
足以容納更多,五条悟搖搖晃晃地站起,夏油傑嶙峋的脊骨就陷落進柔軟的皮肉,宛如收
攏的尖刺,五条悟停頓許久,思索著符合他心意的詞彙,找到的時候,輕輕啊了一聲,夏
油傑感到背部肌肉抽動,而後在五条悟輕輕的笑聲裡,不自覺卸下了戒備,「……傑只是
在撒嬌吧?…雖然方式很、很奇怪,就跟、就跟傑的瀏海一樣……」
「悟對我的瀏海到底是有什麼意見?」夏油傑笑著抱怨,眼眶卻不自覺變得通紅,他
忍不住垂下頭,不敢去看五条悟澄澈的眼睛,「可是悟對我那麼好,我卻無法好好回應悟
的期待。」
「…啊那是、情緒勒索……吧?」
「什麼?」
「我…對你多好,傑、你你就要對我多好……」五条悟皺起眉頭,試圖巡狩浮游的想
法,他著急收穫,好安慰忐忑的夏油傑,但語意似乎讓眼前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他伸出
兩根手指,戳夏油傑下垂的嘴角,對著夏油傑笑,試圖讓夏油傑跟著他開心一點,「…我
想要所以…...開口要……但是傑不想、不想給,可以不給啊……」
「這樣對悟一點也不公平!」
「我、我是哥哥啊……多、多喜歡傑一點點…也也沒什麼關係……吧?」
「才大兩個月不到,到底算什麼哥哥?」
「…大一天也是哥哥…我…我是哥哥啊……」五条悟像是突然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笑
出了咕咕聲,然後板起臉,認真要求,「叫哥哥!傑!…我、我是哥哥吔……叫哥哥!」
「悟到底對哥哥有什麼執念啊?」夏油傑忍不住笑,又感到心疼得鼻酸,他未曾改變
位置的手,隨著五条悟的站立而移到下襬,無意識地揉搓著,嗓音不知是羞怯或是難為情
地顫抖,低聲呢喃一句,「…哥……哥……」
五条悟聞言往後倒,在床鋪上彈了兩下,把夏油傑嚇了一跳,慌忙地問:「悟!怎麼
了?」
「……我、我頭好暈喔……」五条悟迷濛片刻,偏頭朝夏油傑笑,又問,「…傑你…
喜歡我嗎?」
「喜歡!我最喜歡悟了!」
「嗯!那...就來睡覺了……」五条悟滿意地用力點頭,懶得站起來換位置,便用滾
的到床鋪的另一側,他鑽進棉被裡,拍擊床鋪的幅度很大,「傑!快點來!」
「可是、我還沒洗……」
「來!快來!」
夏油傑苦笑著躺進被窩,酒醉的人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他看得太多了,在那之中
,五条悟醉得最可愛,最討他喜歡,他以指尖描摹五条悟的眉眼、側臉以及耳朵,驀然想
起五条悟說的那句忍耐,不禁感覺五条悟要的太少了,怎麼沒有多要一點?他無法接受。
對著摟住他便饜足的五条悟,夏油傑重複細語著,我喜歡悟,最喜歡悟。
不知說了多久,五条悟咕嘰一聲笑了出來,磨蹭夏油傑的肩膀,鼻音濃重地說:「傑
、我…我好高興……睡不著了怎麼辦……?」
「還是要睡,不然悟明天會很累的喔。」夏油傑用拇指揉搓五条悟偷偷張開一條縫的
雙眼,讓他閉上眼睛。
「……如果傑可以到、到我…我的夢裡就好了……」
「悟的夢很可怕嗎?」
「沒、沒有啊…..裡面有...有我的摯友,我想、想帶傑給他看……」五条悟停頓一
下,沉吟著吁出長氣,「算了、還是不要好了。」
五条悟著急讓他不要走與訴說會死的記憶輪流在腦中掠過,夏油傑不忍心再問,不斷
撫摸著五条悟的背部,宛若要擦拭掉從前所有淌過冷汗的痕跡,他輕巧迴避摯友的話題輕
聲詢問:「那為什麼呢?」
「還要、要好幾個小時以後,才能…再看到傑,好寂寞喔……」
夏油傑思索著從前看過、有關夢境的書,回想暗示的方式,最後他說:「那、一個光
溜溜的我跑進了悟的夢裡。」
「唔哇啊!這樣我怎麼睡得著啊?」五条悟倏地坐起,而後暈眩地歪倒,眼看就要撞
上夏油傑的鼻樑,他連忙以手肘撐住兩側,用力搖晃頭部,「…好暈喔……」
夏油傑按住五条悟的後腦,把他的額頭壓向肩膀,緩慢側身將他放回枕頭上,見他沒
有再說頭暈,才無奈笑道:「抱歉,我以為悟比較喜歡我光溜溜的樣子。」
「傑、你為什麼這麼……想啊?」
「是悟一開始就問我要不要來一發的喔。」夏油傑的目光不由得飄到天頂,細如蚊蚋
地補充,「感覺悟會比較喜歡我的身體。」
「傑就是傑,什麼身體不身體?」
「例如某天我跟其他人靈魂交換,悟會選我還是身體的那一方?」
「…….好難喔!」
「對啊很難吧?」
「我……到底要先打死那個跑進傑身體裡的王八蛋!讓他沒有亂摸傑身體的機會?還
是……要先、先把傑綁起來,不給傑摸到髒東西?好難喔、而且怎麼樣傑都會痛吧?好難
喔……」
「是、我就是我,全部的我才是我。」夏油傑忍不住摀住眼睛笑,他意識到他問了一
個非常愚蠢的問題,但為什麼每次五条悟都能用最直白的詞彙,說出他最想聽的話呢?
「那重來一次,一個端著草莓蛋糕的我跑進了悟的夢裡。」
「……什、什麼樣的草莓蛋糕啊?」
「盛放好嗎?一起跟悟去工作室吃的那種。」
「不要!我要跟傑一起去做的那個!」
「但是那裡面有蛋殼喔。」
「不管、喀哩喀哩的比較有口感嘛!」
「那、一個端著我們一起做的草莓蛋糕的我,跑進了悟的夢裡。」
那天夜裡,夏油傑對五条悟說了兩百多次喜歡,數了三百六十六個他進到五条悟的夢
裡,像要把過去七個多月以來,遺落的喜歡通通補齊,而往後的每個夜晚,夢境裡都有一
個帶著五条悟最喜歡的草莓蛋糕的他陪伴。
天際擦亮稀薄的微光,夏油傑仍凝視著酣睡的五条悟,摸索床旁櫃上的手機,喀擦一
聲,把似乎做著美夢的五条悟設為桌布,他輕輕親吻平面而冰涼的眼瞼,不去擾動五条悟
甫入深沉的夢境,忍不住又呢喃一聲,最喜歡悟了。
清醒過來的五条悟有些迷茫,雖然沒有頭痛耳鳴等宿醉徵狀,但喝完熱紅酒後缺失的
記憶,令他確信他昨晚又喝醉了。
夏油傑似乎沒有睡熟,五条悟僅是抬起環抱在他腰側的手,他就側身輕柔摩娑五条悟
的頭,笑得疲憊,仔細一看,還掛著淺淡的黑眼圈,溫柔的嗓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卻還
是問:「早啊悟,睡得好嗎?」
「好、好是很好啦!」五条悟才睡了幾個小時,就覺得精神飽滿,他努力回想昨天到
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只記得夏油傑雙眼通紅地喊他哥哥的畫面,他臉色逐漸凝重,「傑!
我昨天到底做了什麼啊?」
「悟不記得了嗎?」
五条悟不敢說他唯一的記憶,就道:「忘了,我都忘了。」
「哈,也沒什麼,悟昨天很乖。」夏油傑打著呵欠,將棉被蓋過頭頂,避光似地捲成
一團,「對了,我今天不想吃早餐,悟不要買了。」
怎麼樣都不覺得沒什麼的五条悟,忍不住拉開褲子看了一眼,心想不對!沒感覺啊!
上次有感覺嗎?好像也沒感覺!他到底該不該剝開棉被,去拉夏油傑的褲子啊?
五条悟猶豫許久,還是去摸夏油傑的額頭,並且伸進裡面,摸了一把夏油傑的臀部,
都沒有發現異狀。
遲疑間,夏油傑挑起一側眉毛,慵懶地對著五条悟笑,眼尾染著一絲魅惑的薄紅,低
微地說著:「可以是可以,不過悟會遲到的喔。」
「不是、我不是!」五条悟一秒從床上跳起,等到洗漱完畢,推門就看見夏油傑垂著
頭坐在床沿,半瞇著眼睛,好像非常困倦,五条悟忍不住搓著他的臉,將散亂的髮絲一根
一根都拾到腦後,「傑,你怎麼了?有事情要說喔!」
「只是想到我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夏油傑抬手把五条悟掛在肩膀上的休閒服帽帶拉到胸前,調整成兩側相同的長度,五
条悟笑著彎下腰,壓住夏油傑的手說:「這個我可以自己弄啦!」
此時,夏油傑勾住五条悟的後頸,在他耳畔輕聲說。
「悟,我愛你。」
「呃、嗯。」雙眼已經不會轉動的五条悟,虹膜倒映著夏油傑的笑臉越來越近,兩人
唇瓣相觸,如同蜻蜓點水。
他木然將夏油傑壓平在床鋪,拖拉棉被覆蓋,對著在被窩裡微笑揮手的夏油傑發愣片
刻,同手同腳地走過客廳,拉開門,整個人狠狠撞上門框,卻瞪著門框笑了兩聲,退後幾
步,又撞向另一側的門,許久才順利走出大門,讓側躺在床上,隔著玻璃酒櫃目送他的夏
油傑無奈又愉快地笑了起來。
五条悟走出一段距離,腦袋才開始運轉,第一個念頭就是——他應該不是得了絕症,
而是在去御三家醫院的半路就會爆炸!
對!一定是半路爆炸不會錯的!絕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