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在網路上看過一個故事，主角在意外中回到了過去，可是在那個世界中……
應該死了吧，結果醒來之後，卻是回到現實，沒有改變過去與現在，這樣算是穿越嗎？還
是作夢？」
　　『檢察官預備生原來也會看網路小說喔？』
　　「太荒謬了，所以應該只是作夢吧……可是……作者說，一個在現實中從來沒有去過
的地方，只在夢境中、或是穿越過去的時候看過，但現實中去查找，那個地方真的存在，
這樣子是為什麼？」
　　『無良作者沒有解釋啊？這樣真的很無良。』
　　「……作者說，他也不知道……」
　　『那就可能……穿越到了平行時空吧？所以回到現實，過去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有另
一個平行世界。』
　　「那如果再從同一個地方跳下去，能夠回到那個平行時空嗎？」
　　『我又沒跳過。』對方哈哈大笑，『不過不是說在那個時空中死掉了？回到那個時空
又如何？去當遊魂嗎？』
　　此安拿著手機講電話，視線卻是看著窗戶外面的那個天台女兒牆。
　　『難得你會對唸書以外的東西好奇，推薦給你一個動畫看看，你就知道什麼叫平行時
空。不過我個人是覺得，那應該是作夢啦！你可以轉告那個作者醒醒吧！過好現實比較重
要。』
　　切掉通話，此安看著一個傳來的網址，點開了那個動畫來看。
　　不間斷地看，一天之後，眼睛裡頭滿是血絲又撥電話給對方。
　　「跳越時空的機器什麼時候會被發明？」
　　『你再活個五十、一百年，說不定就可以見證人類的奇蹟。』
　　「如果時空機被發明，就一定可以回到那個世界嗎？」
　　『安安啊！你怎麼了？看小說也看得太深了吧？你實習還好嗎？是不是在職場被欺負
了？呃……如果你在工作上有問題，可以先休息一下，來幫我拍片子，我需要有人幫我蒐
集素材跟剪片……』丁丁的異想世界，丁丁他就是個人才！
　　此安果斷切斷電話。
　　「嘟嘟嚕~~」跟著動畫片中的角色，低聲哼了一句。
　　在被刺傷之前，檢察官實習就已經差不多要結束了，而他在司法官學校的課程基本上
也全數修完，通過考試，接下來就可以填單位等分發，但是現在他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做
這份工作下去，最初是因為希望走到賽文哥身邊所以才選擇了這項職業。
　　拚死苦讀總算拿到公家職位的入場券，現在看起來卻是一點意義都沒有，對於未來，
此安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下去，只覺得很累，而且失去了目標。
　　檢察官是因為要更靠近賽文哥而去考的，只為了能更接近他一點，讓他瞧得起自己，
要賽文哥知道此安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會混黑道打架的孩子，他會有令人稱羨的工作及社
會地位，站在賽文哥的身邊絕對不會使他丟臉。
　　不過這一些對於現在的此安來說全部都沒有意義。
　　拄著拐杖，他走出房間到天台去，曬毯子的架子被收起來，房東請人將女兒牆邊一堆
生鏽鐵架通通拆除，本就空蕩的天台更顯荒涼。
　　此安一跛一跛來到那個摔下去的女兒牆邊，往下眺望，五樓不低，掉下去竟然能留住
一條小命且沒癱瘓殘廢，旁人都說他福大命大，未來一定會有更棒的好事發生。
　　好事……嗎？
　　把枴杖放下，跨過女兒牆，此安在牆上坐著，雙腿向著牆外晃盪，整個人因為風吹而
顯得搖搖欲墜。
　　不在意危險，因為也沒什麼好在乎的了，如果一陣強風吹來，他摔下去就好了……說
不定還可以回到那個夢中世界……
　　閉上眼睛，任憑被風吹得搖晃，失去視野之後整個人有種暈眩感，彷彿下一秒就會…
…
　　手機鈴聲響起，止住他的搖擺晃動。
　　他的手機裡頭有五個人被特別設定了不同的鈴聲，賽文哥、郭叔叔、《海孩子》的兩
位負責人，另外就是阿萊。
　　遲疑著要不要接通電話，手機響了很久，被切斷之後又繼續響著，一種此安不接電話
對方就不罷休的事態，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接起手機，但是拒絕視訊，轉成一般通話。
　　『你人在哪裡？』手機的另一邊傳來不怒而威的聲音。
　　「我家外面。」
　　『開視訊。』
　　「不要。」
　　『余此安！』阿萊就差沒大吼破口罵人。
　　此安吁了一口氣，「真的沒事，只是不想被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坐在事發的女兒牆上，怎麼可能讓阿萊看到他這種情況？如果被看到阿萊一定馬上飆
車殺來中部，他也不想再讓阿萊擔心了。
　　阿萊畢竟就是阿萊，跟此安認識這麼多年不是認識假的，加上此安性格單純，基本上
他都能夠抓到此安心中在想什麼。
　　『如果你從哪裡跳下去，我就從哪裡跳下去；如果你在哪裡衝出去被車撞，我就在哪
裡衝出去被車撞；你要是想不開，我就跟著你走！』
　　「阿萊……」此安被威嚇到心一驚。「墜樓是意外。」
　　『但是現在不是，對吧？』
　　此安驚恐回頭看著天台，這裡不會真的被安裝了攝影機吧？
　　『我沒有裝什麼設備好嗎？』阿萊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此安現在會有的反應，『你不是
答應過我，如果當不成檢察官，就來當我的黑道律師？要反悔了嗎？』
　　「阿萊……」
　　『如果是意外那沒話說，可要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們這些被留下來的人怎麼辦？郭老
頭、兩個南部海邊的混混、奇怪的丁丁……那個你心中牽掛忘不了的人，你要我們在死掉
之前的五六十年裡面，都要一直想著你嗎？一直後悔：如果當初我有多注意此安、多關心
他就好了……臭傢伙，不要那麼殘忍好不好？你要折磨我們一輩子嗎？』
　　此安黯然無語，知道身邊有很多重要的人，可是有些時候，他真的沒有堅強到可以去
顧及他人，不要說看見明天的日出，光是連下一秒的呼吸都讓他無力疲憊。
　　眼中有冒出的水光，他用手背抹掉。
　　『如果……你真的撐不過去……我就去陪你，哪裡都陪，知道嗎？』陰曹地府也陪。
　　「你這是在威脅啊！」此安當然知道阿萊在說什麼。
　　『你是我帶大的，那個沒良心的不陪，那當然就是我來陪你。』自己帶出來的孩子當
然要負責！
　　「阿萊……」此安吸吸鼻子，趕緊轉移話題，「我沒事啦！真的！對了，那個……你
有查到嗎？」
　　『查到了，就在你逃離開北部的隔年夏天，陳大程就在他中部老家意外落水死掉了，
他妻子還領了一大筆保險理賠金。他……』阿萊想想就後怕，這人生遭遇也太巧了吧？『
他的老家就在你們隔壁區而已。』
　　中部城市因為地廣，區與區之間其實彼此佔了很大範圍，鄰近的區也未必就會隨便相
遇到，但這還是太巧了，他不敢想像如果真的給大程碰上此安，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發生
。
　　那個像毒蛇般陰狠睚眥必報的人啊！
　　『聽說死因有蹊蹺，但保險公司還是支付了一大筆保險金給他的妻子，應該是有人從
中示意指揮的結果。』這種事情太常見了，其實就是花錢買命，用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讓大程消失，保險金就是給妻子的封口費。
　　死了嗎？此安鬆了一口氣。
　　只可惜事件發生在隔年夏季，如果夢中他們可以撐過春天都沒有被大程哥發現，也許
就不會遭遇那一場劫難。
　　夢境中他一直不知道那種被監視的陰冷視線來自於誰，可是一醒來後他就猜到，因為
實在太熟悉，他當年可是被監禁折磨性侵了好一段時間，只是不願意回想，現在一想起來
還是會全身發麻驚懼不已。
　　很多事情即使過去了很多年，依舊不會輕易從記憶中被抹去。
　　不過說到底，那個夢，終究是夢，此安也無法證明是否像丁丁說，是個平行時空，實
在是讓人不敢置信。所以他寧可相信，就是自己做了一場既幸福又殘忍的美夢。
　　『所以，聽到這邊，你是從牆上下來了沒？』
　　「欸！你怎麼會知道？」此安嚇到抓住女兒牆邊穩住身體。
　　『……風聲很大，我猜的。余此安！你給我下來喔！』阿萊直接在電話那頭咆哮罵人
。
　　剛剛那種絕望且想不開的心情，在被阿萊痛罵一頓之後，也消淡不少，此安轉過身，
緩緩下了女兒牆，撿起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租屋處頂樓加蓋。
　　『開視訊！快點！』
　　「知道了啦！」
　　有些時候，在關鍵時刻，就是需要被人拉一把。此安不知道如果剛剛阿萊沒打電話來
、或者是自己拒絕接聽，他會不會藉口被風吹然後就再度摔下去？不曉得、也不敢賭，不
是怕死亡，而是怕那所謂的穿越不過僅僅只是幻境空想一場。
　　內心會永遠記得那個用生命幫他擋車的賽文哥。
　　現在他知道，經歷了十年多的單戀，應該要在此畫下休止符。
　　畢竟這個世界的賽文哥不要他，就算落下再多的眼淚也換不回，摸了摸肚子上那個幫
賽文哥擋刀而留下來的傷疤，最終能帶走的只有這個傷痕。
　　然後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掉眼淚。
　　半年後他申請分發，離開中部，到東部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任職檢察官。
　　
備註：文中寫到的動畫是《命運石之門》，有看過就懂「嘟嘟嚕~~」是什麼XDD
問：阿萊真的有偷偷在天台上裝監視器嗎？
作者我也不知道欸ψ(‵▽′)ψ
又週末啦~~下週見~~ (‵(エ)′)ﾉ
https://www.plurk.com/kuanlulululu

講到平行時空的動畫？該不會是家庭教師吧@@喔喔 看到作者的附註了！阿萊真是安安永遠的大哥哥啊！是說安安竟然選擇去東部，這下子真的離賽文大笨蛋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