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簡辭一邊吃著蔣令聲洗好去蒂的草莓,一邊忍不住問道。
「想去的地方?」
簡辭解釋道:「你總不會是真的整個年假只想待在家裡吧?」他知道蔣令聲平日工作繁忙
,還要抽時間探訪他,行程繁忙,不過現在既然是假期,自然也有放鬆的機會,儘管是出
於直覺的猜測,但他認為蔣令聲並不是真的喜歡一直待在室內從事靜態活動,況且他也想
知道蔣令聲私下的消遣或興趣是什麼。
蔣令聲若有所思,半晌後道:「我們去露營吧。」
……為什麼是露營?
這個答案讓簡辭有點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儘管他覺得這或許跟他之前參加過的系學會
舉辦的露營有關係,不過並沒有深思。
一切事宜都由蔣令聲安排,當他乘車跟蔣令聲一起來到選定的露營地點時,還是有幾分哭
笑不得。這就是當初他跟大學同學一起參與露營時的地點,蔣令聲大概是把整塊露營區都
包下來了,整片營區就只有他們兩人。
冬天的夜晚相當寒冷,即便穿了保暖衣物,簡辭下車後仍不禁縮了縮身體。
在夜色中步行了一段時間,簡辭看到了完整搭好的巨大帳篷、早已燒起炭火的烤肉爐與提
前處理過的食材與調味料,許是怕視野不佳,帳篷不遠處還追加了照明設備,此外一旁還
有兩張看起來舒適柔軟的躺椅,一看就是為他們二人準備的,一切都跟上次露營時截然不
同。
「我還以為你會請廚師過來烤肉給我們吃。」他不禁道。
「你怎麼知道?」
簡辭微怔,不由得看了過去,注意到對方臉上的笑容才意識到那是玩笑,忍不住抬手打了
對方的手臂一下,權充反擊,隨後快步往前走去。
他現在懂了,蔣令聲並不是不懂怎麼享受生活,光是看到蔣令聲的露營裝備就知道了,材
質厚實的帳篷裡那些厚重柔軟的寢具,額外配備懸空的旋轉烤架甚至能直接用來烤乳豬的
寬大烤肉爐、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的食材與調味料,或許不是蔣令聲表現得不明顯,而是簡
辭對失而復得的家人瞭解得還不夠多。
簡辭環視周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裡只有一個帳篷?」
「嗯,就算我們一起用,這個尺寸也足夠了。」
蔣令聲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正饒有興致地查看烤架,烤乳豬需要較多時間,所以在他們
抵達之前已經有人代勞了;簡辭又回頭看了一下那個帳篷,雖說是相當寬大沒錯,不過也
就比一般的雙人床大一些,如果是他們二人睡在裡面的話,不至於手腳伸展不開,但也很
難維持距離。
簡辭打從心底明白,蔣令聲沒有其他意思,單純想要跟他一起露營而已,因為奇妙的氛圍
感到緊張的人必定只有他。
「是不是很冷?」
寒冷的晚風中,蔣令聲摸了摸他的臉,大概是在感受溫度,隨後拉著他往爐火方向前進,
似乎是想要讓他取暖,但在靠近烤肉爐的那一瞬間,許是炭爐燒得太熱,又或者是烤肉滴
下的油脂造成了影響,火焰往上竄的高度非同尋常,席捲過來的灼熱與刺眼的光亮讓他一
連退了好幾步,整個人僵硬地站在那裡,迎向蔣令聲詫異的目光。
簡辭費盡力氣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不用管我,我沒事。」
「你怕火?」
儘管覺得丟臉,他仍點了點頭。
蔣令聲沉默半晌,朝他走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將頸上的圍巾解了下來替他圍上,接著伸出
雙臂抱住他,簡辭的臉被迫埋到對方懷裡,但這還不是結束,蔣令聲其中一隻手按著他的
後腦杓,讓他維持緊密相貼的姿勢,簡辭這才從錯愕中明白過來,蔣令聲是在用懷抱替代
爐火,包覆著他暴露在外冰冷乾燥的皮膚,為他取暖。
「稍微等一下。」蔣令聲的嗓音從上方傳來,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說話時胸腔的振動,「
要是凍傷就糟了。」
「我沒事。」簡辭小聲道。
蔣令聲卻沒有鬆手,靜靜地抱著他,過了半晌才輕聲道:「那時是不是很痛?」
簡辭想起自己失去生命的那一刻,瞬間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眼眶不自覺泛紅,隔了幾
秒才意識到問題在哪裡,蔣令聲不知道真相,誤以為他的害怕肇因於養父母的虐待,認定
他曾被燙傷,只有他自己知道,害怕火焰的根源是自己上輩子的死亡,被火焰吞噬的痛苦
仍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
「已經沒事了,不用怕。」蔣令聲收緊雙臂,低聲安撫他。
簡辭整個人都僵著,蔣令聲卻像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緊繃,過了半晌便放開他,確認
他的臉頰耳朵都不再冰冷才滿意地收回手。
簡辭感覺自己的耳根變熱了,是因為被蔣令聲的懷抱溫暖、又或者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原因
才變成這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一種難解的情緒令他選擇安靜下來,暫且將這些說不清
道不明又令人心悸的感受拋到腦後。
與簡辭相較,蔣令聲顯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在這期間已經開始烤肉了,當他回過神來,
蔣令聲甚至都快烤好第一盤肉了。
「接下來換我做吧。」他立刻道。
「那就交給你了。」蔣令聲笑了笑,「你喜歡海鮮嗎?全部都拿去烤吧,要是吃完了也不
用擔心,再請人送一些過來就好。」
簡辭胡亂應了幾聲,用烤肉的忙碌驅散繁雜的思緒,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
作,避免讓腦海裡充斥著那些不知所謂的胡思亂想。等到兩人吃飽喝足之後,待在溫暖的
火爐旁,身軀被柔軟舒適的躺椅托著,簡辭昏昏欲睡。
或許是因為換了環境,今晚的蔣令聲看起來跟平常不太一樣,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許多,
不管是蔣令聲替他整理被風吹亂的頭髮,或者拿著竹籤親自餵他吃烤過的棉花糖時,簡辭
都沒有產生任何抗拒的念頭,近乎溫順地接受了一切。
他不能對自己說謊,他一點都不討厭蔣令聲的親近,也不抗拒來自對方的照料,況且這裡
只有他們兩人,也不必有多餘的顧忌。簡辭想到這裡,張口接受蔣令聲的餵食,甜軟的棉
花糖在口中融化,目光漫不經心地往周遭望去,卻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在不遠中的樹林閃過
,簡辭倏地坐直身軀,難掩慌張。
「剛、剛才……是不是有人從那邊樹林經過?」
蔣令聲對他的緊張似乎有些好笑,語氣如常,「那是保鏢。」
簡辭這才鬆了口氣,又不禁生出一絲疑慮,「他們不論是什麼情況都會跟著你嗎?」
「所有人出門都要帶保鏢,定期聯絡行蹤,這是伯父要求遵守的規矩。」蔣令聲將碳酸飲
料倒入紙杯中遞給他,泰然自若地道。
簡辭過了幾秒才明白蔣令聲是什麼意思。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蔣令聲派人跟著他或
保護他,從來都不是為了掌控他的行蹤而刻意監視,也不是怕他惹麻煩,確實是為了他的
安全著想,但他不知道這是因為他父親在無預警的狀況下失去了一母同胞的弟弟與關係親
近的弟媳,獨生子在事件發生時走失,才有了嚴密的戒備心理。
怪不得上輩子蔣令聲那樣固執,即使與他起了爭端也沒有改變讓人跟著他的決定;當然,
上輩子雙方交惡,蔣令聲也不會放低身段向他解釋內情,簡辭極其厭惡被監視的感覺,每
次總是鬧得不歡而散。
……為什麼上輩子的自己愚蠢到無法看清事實?如果能冷靜下來聽蔣令聲說話,或許彼此
的誤會也不會一再增加,最終積重難返。
簡辭很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這一次卻是真的生出了反省的心思。
「你怎麼了?」蔣令聲來到他身邊,低頭凝視著他的臉孔,「臉色又變白了,是不是很冷
?要不要去帳篷裡休息?」
簡辭胡亂點了點頭,起身離開躺椅,往帳篷走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