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纏與饞
週六是同志遊行,鍾子悅要值班,只能看著朋友們PO文解饞。接近下班時間,熟悉的高壯身影在門口徘徊,門口保全開門讓他進店,那人立刻緊張的搖頭。
「澤良?」鍾子悅走出大門,朝他喊。「怎麼來了?我以為我們約在麵攤......」
「你是壽星,怎麼能夠請你吃麵攤?」陳澤良囁嚅著,「我今天帶你去吃飯。」
「喔?」鍾子悅好奇了,笑著說:「我再十五分鐘就下班,你先去晃一下,等等見。」
陳澤良點點頭。
鍾子悅回到店內,快速收拾手邊工作。有個同事看著他,困惑地問:「子悅,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啊?」
「我的臉很紅嗎?」鍾子悅對著壁掛鏡猛瞧,同事戲謔的聲音傳來:「你在害羞什麼?真可愛。」
鍾子悅頭抵著冰涼的鏡面感到絕望。
原以為多日未見,還可以維持成熟大人的酷模樣,光是看見陳澤良出現在門口,他的矜持立刻破功。
鎮定一點。鍾子悅,你比他年長七歲啊!
跟著陳澤良走到路邊停車格,那台路邊隨便一堆的125 舊GP,此刻肩負重任,格外崇高。
陳澤良從後座拿出一頂全罩式安全帽遞給他,而陳澤良自己卻戴上老舊的半罩式安全帽。
鍾子悅把手上的安全帽給他,「你是騎士,應該要戴全罩式比較安全。」
「我比較習慣戴這頂。」陳澤良態度堅決,他只好戴上,發現那頂全罩式安全帽是新的。
該不會是為了他買的吧......鍾子悅為此心跳加速,罵自己沒用。
「抓緊,要出發了。」陳澤良側過頭說。
鍾子悅原本抓後方把手,誰知陳澤良一發動引擎上路,鍾子悅立刻往前抓著陳澤良的腰,內心壓抑著驚叫的慾望。
他是標準都會長大的小孩,向來只坐四輪,極少駕乘兩輪交通工具。對於這種會忽快忽慢,在車陣間靈活穿梭的機械感到驚懼。
陳澤良感覺到他的害怕,稍微放緩速度,等紅燈時轉身對他說:「你可以抓緊一點。」
鍾子悅的鼻尖抵著陳澤良的寬闊的背,他的黑色尼龍夾克有著洗衣粉的清香,他幾乎是環住陳澤良的腰,思緒隨著飆升的車速一起飄升,想起夾克下這具誘人的身體......
「到了。」可惜想像還沒飛太遠,目的地已到。
鍾子悅拿下安全帽,一頭凌亂的模樣讓陳澤良忍不住嘴角上揚,伸出手撫平。
這不經意的撩,鍾子悅再次心臟爆擊。
他們來到一間典雅的小餐館,門口掛著小招牌寫「預約制」。
陳澤良推開門,穿著白襯衫的女服務生迎上問:「請問是預約九點兩位的陳先生嗎?」
陳澤良點點頭。
服務生領著他們入內,用餐區不大,桌數只有六桌,每張桌上都有預定的牌子。整體調性是工業風,卻有大量的木頭材質平衡冷硬的風格,暖黃的燈光讓氣氛變得柔和。
他們入坐,鍾子悅好奇問:「你常來?」
陳澤良誠實道:「第一次來。常聽學長姐說這邊餐很好吃。」
望著陳澤良侷促不安的神色,鍾子悅讀懂他的糾結,「一起嚐試這個第一次吧。」鍾子悅笑著說。
陳澤良感覺到自己手心在流汗,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為什麼這次看見鍾子悅卻特別緊張呢?光是思考吃什麼就讓他爬遍各大餐飲討論區,從交通、氣氛、餐點到價格,他反覆斟酌好久。甚至差點訂不到這間熱門餐館,幸好有宋純亦有熟人在此工作。(他又欠宋純亦一次人情)
服務生來點餐時,陳澤良老神在在點完菜,從前菜到甜點他都做足了功課,只是當他打開酒單時,忽然發現那款網友推薦的搭餐酒今日沒供應,頓時慌了起來。
坐在對桌的鍾子悅欣賞著陳澤良變幻莫測的神情,(縱然其他人看不出來),他從陳澤良臉上的表情讀到「完蛋失策了,要點什麼?」的心聲。
鍾子悅翻了翻酒單,對服務生點了Riesling與Penfolds Bin 389,前者香甜可人,適合搭配開胃菜起司;後者果實馥郁與細膩的橡木桶風味,為肉類料理畫龍點睛。
陳澤良一臉崇拜,鍾子悅從容點酒的態度就是優雅,唸酒名的發音好迷人。
「第一次遇到點酒這麼專業的人......」以往看學長姐都是亂點一通。
「比較常喝一點點。」坦白說,比起鍾子悅平常喝的酒,這兩款酒都是相當平價的酒款。不過小餐館沒有更多選擇,無需追求昂貴的高級酒,適切即可。
鍾子悅笑了笑,轉移話題:「你喝了酒要怎麼騎車?」
「我可以用牽的......剛好我的新家在附近。」
鍾子悅隨口一說:「喔,要帶我參觀嗎?」
陳澤良耳根就紅了,說:「你要來嗎?」
鍾子悅以為自己聽錯了。
今晚的陳澤良好像打開神秘開關,酒都還沒來,鍾子悅就先被陳澤良的言行暈得東倒西歪,整晚被牽著鼻子走。
他們就在這種醺醺然且平和的氛圍下用完餐,餐點水準不差,但沒有到讓鍾子悅驚艷的程度。
倒是陳澤良的紅耳根讓他看得津津有味。(再次暗罵自己沒用)
陳澤良說:「生日快樂。」臉上不知是微醺還是害羞,他從提袋中拿出一個盒子。鍾子悅打開盒子,是一個球型玻璃花器,裡面裝著一個小景觀,鮮綠的苔蘚與不同種類的植物。
「這是微型生態缸,裡面就像一座小森林,不用天天澆水,一般採光就可以了......」
「好漂亮。」鍾子悅凝視玻璃花器內的景觀,「真的很像森林,裡面的植栽都是你擺的嗎?」
陳澤良點點頭,他說:「對不起,我沒辦法送太貴的東西。」
「你送的禮物,讓我想起我們一起去山上的那天,對我而言,那段回憶就是無價之寶。」鍾子悅微笑。
望著那個笑容,陳澤良的心跳突然加快,也許是酒意上頭,也許是心裡藏了累積一段時間的話在煽動,讓他不吐不快。
陳澤良斂下眼,睫毛隨著語氣微微顫動,「我不喜歡......你露出對我失望的表情,如果我哪裡做錯了,你可以告訴我,好嗎?」
「我有嗎?」
陳澤良猛然抬頭,眼裡閃爍:「有!就是、就是上一次在麵攤......你的表情......我不喜歡......」聲音越說越小聲。
鍾子悅靜靜地聽。
陳澤良有些茫了,唇齒不清的說:「那、那天你說完再見以後,是不是自己跑去看、看夜景?」
鍾子悅溫柔的拿餐巾紙,為陳澤良擦去嘴角的巧克力醬。
陳澤良忽然抓住他的手,瞪著他:「你也會對別人這樣做嗎?」
鍾子悅倒是想起他們的第一次約會,在咖啡館吃蛋糕,他也是這樣幫陳澤良擦去奶油。
鍾子悅的遲疑讓陳澤良一股氣上來,舉手招來服務生結帳。
鍾子悅愕然地看著眼前有幾分醉意的青年,從皮夾拿出幾張大鈔給服務生,還很闊氣的說:「不用找了。」然後起身拿著包包離開。
鍾子悅跟了上去,連聲問:「怎麼了?」
陳澤良一語不發走到自己的機車旁,從口袋掏出鑰匙就要發動。鍾子悅拉著他:「你喝了酒,就別騎車了吧?」
「我用牽的。」
「......好。」
陳澤良不想要鍾子悅幫忙扶車,後者只好在後頭默默跟著,走了約莫七、八分鐘,就到陳澤良的新住處。鍾子悅猜測是不是自己的舉動讓陳澤良覺得輕浮,不過,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嗎?
陳澤良忽然轉過頭說:「我、我有傳給你新家的窗景照片,有一棵很漂亮的榕樹,你有收到嗎?」
「呃,有。」這個距離,他聞得到陳澤良的酒氣。
陳澤良語氣惡狠狠的:「你、你要不要上來看?」
遇過很多人明示或暗示自己上來坐坐,有的曖昧,有的坦蕩,沒遇過口氣這麼兇的。
還是邀請看一顆樹。
鍾子悅跟著陳澤良上樓,電梯到三樓,眼前是三間獨立套房。打開最裡面那間,開燈,一眼就看到底的六坪套房。牆上貼著他見過的手繪植物海報,整間房乾淨整齊,書桌、書櫃、電視、窗台,甚至還有張和室椅充當小沙發。空氣裡飄著淡淡的洗衣粉氣味,疊得方正的棉被很有陳澤良的風格。
陳澤良放下包包,從小冰箱拿出兩罐台啤,把兩罐都打開,其中一罐推到他面前。
鍾子悅乖乖在坐和室椅,陳澤良坐在電腦椅上猛喝。
「別喝太快......你忘了上次也是這樣喝醉的嗎?」
「是嗎?我有醉嗎?」陳澤良的眼睛泛紅。
鍾子悅嘆了一口氣,瞥見冰箱上有水壺,取個馬克杯倒水遞給他。
「先喝個水吧,你喝這麼快肯定又醉了。」
陳澤良順從地接過喝馬克杯,咕嚕咕嚕一口乾掉,而後像猛然想起什麼似的,搖搖晃晃起身,走到書桌前拉開窗戶。一縷入秋的晚風竄入套房,陳澤良轉過頭說:「你有沒有看到對面那棵榕樹?很漂亮吧。」
「有,很漂亮。」儘管一片漆黑只能聽見樹葉沙沙聲。
「風吹過樹的聲音,很像在老家的房間。」陳澤良書桌前趴下。
「澤良,你要不要去床上睡?睡這邊會感冒喔。」
陳澤良嘟噥了聲,沒有移動,看樣子是醉倒了。鍾子悅只得奮力搬運陳澤良,幸好平時重訓有成,把人挪到床上剛鬆口氣,想去洗個手,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從後方箍緊了他的身體。
鍾子悅整個人被陳澤良的手腳「綁」在床上,他的背抵在陳澤良的懷抱裡,後者的氣息在脖子上吹拂著,很癢。
鍾子悅深吸口氣,以輕柔的口氣說:「澤良,醒醒,放開我。」
「......不要,放開你就會跟別人走了。」
「啊?」
「不要,我不要放開你。」
鍾子悅望著陳澤良緊閉的眼睛,那總是面癱的神情,卻讓泛紅的眼角洩了底。
鍾子悅嘆息。
「你這樣,我怎麼捨得走呢?」
陳澤良微微睜開眼睛,緊抿的嘴角緩緩鬆開,彷彿終於聽見自己想聽的話。
他的眼神既清醒又迷茫,又脆弱。
他們就這樣凝視了幾秒鐘,鍾子悅忍不住吻了他,柔軟溫熱的嘴唇還有著酒味,比他喝過的所有酒都還讓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