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3 盲目賭局
石內卜清醒過來。床上還有一點餘溫。這一次是對方先離開的。
石內卜原本以為解咒會失敗的。他完全明白嘗試解咒之際，自己身心狀況已瀕臨失控
。最後是哈利波特的叫喚拉回了他。
他在那晚當下輕視了吐真劑的功效。
吐真劑讓他說出問題的答案，同時也解開了他內心深處的幽微的期待，那些依附在幽
影中，彼此綑綁的絕望與希望。他後知後覺的明白，在凝視綠色眼眸那一刻，是他的情感
凌駕了慾望。咒語因此不再循環，他終於拿回自己的所有權。
他其實不曾覺得自己對莉莉的愛有所消退。阿不思曾對他說過什麼？「難道說你畢竟
是漸漸喜歡上這孩子？」
彼時他憤怒的叫出銀色母鹿證明一切。現在那個孩子已經不是孩子，長大成為一名真
正的青年。現在的石內卜只想咒罵那個纏人的老鬼魂，他終究是說對了。
事實證明，他投注心力在哈利波特身上的心神，在哈利畢業之後仍緩慢而真實的存在
某個角落。是的，長達四年的時間裡，哈利畢業進入正氣師訓練，哈利去到何處學習，他
的同事們從不吝透露，預言家日報也總是穿鑿附會的說著那些瑣事與緋聞。他總是在那裡
，在他日復一日的生活裡沉積，既虛假又真實。
直到活生生的哈利波特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辦公室。在每每觸及生命危險時，它就像沈
積岩一樣在種種壓力之中變質，不知不覺的成長結晶成另一份感情。超乎他所能想像。
他與莉莉的時間停下了。但哈利與他的沒有。
喜歡是孩子氣的感情，露水般的性與錯誤的費洛蒙能夠撩撥一切，那不是愛。但它仍
在持續成長。壓抑與渴望同時刺痛著他，而他就像上癮一般，盲目而無法自拔。
那個粉紅色的宣傳品依舊刺眼的待在他辦公室的角落，「激情」「親密」「承諾」這
幾個字眼他曾嗤之以鼻，他曾以為自己會永遠是這些詞的絕緣體。他不曾期待過什麼。
但他變了。
戀愛真是盲目。盲目的賭博。原來給學生的無腦宣傳品還真的沒一句真話，戀愛就是
盲目的賭局。石內卜難看的笑。
「以後要如何……」石內卜驟然停下自言自語。他什麼時候開始會在他們之間用「以
後」這個詞了？
石內卜恍惚的穿上衣服，走出休息室，走到自己的坐慣的沙發，但才坐下幾秒，卻回
想起昨夜哈利波特就在這裡，這張椅子上替自己口交。
「梅林……」他現在覺得哈利波特一定是蓄意的。
冷靜不了的史萊哲林院長起身，習慣性的想要伸手去拿那瓶他時常用來緩慢步調的紅
酒，把酒瓶握在手裡了，才發現自己不能喝酒。
「……梅林。」石內卜坐回沙發。
壁爐中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時石內卜不能宣之以口的各種想法。
「賽佛勒斯？」是麥米奈娃的聲音。
石內卜定了定神，迅速扣上衣襟上所有排扣，檢查兩次之後面對壁爐接通了影像。
「賽佛勒斯，是否能幫個忙？聽說藥草棚架意外的被腐朽的樹枝砸中，溫室植株毀損
，需要你幫忙去現場確認一下災情……」
＠
奈威抽身從修復溫室的雜務中脫身出來，意外的見到門口放著一株相當幼小的快
樂豌豆。天災後，他毀損的部分是某塊教學區域，裡面恰好種植著前一陣子從哈利那邊拿
到的快樂豆。現在已經不是快樂豌豆萌芽的季節，除非用魔藥做引，但那種魔藥極為冷僻
，連要購買也得多問幾處。
奈威再抬眼，只能勉強見到遠處黑點般的遙遠身影。
石內卜教授最近的魔藥不都是與「快樂」相關的嗎？前一陣子被竊的藥也是……
所以有那些相關的植株或藥引也是理所當然的？奈威突然想通了一些什麼。
「是教授？」奈威疑惑裡脫口輕喃。
而後他突然聽見植物的悉囌聲，連門口的植物都來不及再細查，他馬上又進入溫室
，繞到倚著外側走道的棚架，上面的香水檸檬幾乎都已被催熟，「噢，這、這太……」
奈威抱頭。
檸檬被催熟的過程仍在進行，一瞬間，果實從鮮綠變為亮橘，綻發金黃，奈威本
人第一次親眼直接看到實際的過程。這也代表著剛剛經過的人是貨真價實的孕巫。這顯然
是個不公開的秘密。
發怔之際，他將所有金黃果實採下，滿袋的果實，既然無法送給真正需要的人，
那不如帶給妙麗。
受過一次心靈衝擊的人在下班後提著整袋果實，他今天依舊是葛來分多小組聚會
最後到場的人，剛踏步進入哈利波特家，身形只有微變的孕婦穩坐在座位上向他招手，榮
恩相當有默契的起身要將果實接過，卻一時失手，將整袋果實掉在地上，圓滾滾的可愛檸
檬瞬間四散，哈利波特與榮恩不加思索的開始蹲下撿拾放回茶几，哈利撿到了最後一顆，
才發現奈威左右手心各握著一顆，只是盯著沙發椅。
「……奈威？」從剛剛就發現對方不對勁的妙麗發言。
榮恩聞言也將目光投向僵化的奈威。
「那、那張椅子……」奈威謹慎發言。
「喔，你很在意那個嗎？就是一張黑天鵝絨的沙發，不搭是嗎？」哈利波特試圖
給點輕鬆的話題，「太過陰沉，所以不適合葛來分多？」
妙麗揚眉。榮恩誇張的聳肩。
「不是。那張椅子，我見過一樣的。一模一樣的。」奈威道，「我見過。在史萊
哲林院長辦公室。」
榮恩以為是玩笑，剛開始哈哈地笑了幾聲，在妙麗看了他一眼之後，後知後覺的
收斂起來。
哈利波特很想告訴他，這張沙發不是辦公室的，是宿舍那張。只是長得一模一樣。但
他無法做出任何合理的說明，只好轉而解釋，「那或許你下次再去石內卜辦公室看看？說
不定椅子還在？」
奈威像是瞬間頓悟了什麼，臉上好像有點恢復氣色，「對。對，可能只是張一樣
的椅子。」
妙麗托腮，眼神在兩個支支吾吾的男人之間來回。
「但哈利，」奈威鬆手，讓兩顆淌著手汗的檸檬回到桌上歸隊，而後在榮恩旁邊
坐下，「你為什麼要買張色調不和的沙發？」他終於準備喝口茶緩緩。
妙麗抬眼看了看澄黃色調為主的明亮客廳，黑色沙發的確是很突兀的存在。另外
客廳一角放置的羽毛筆筒突然多出很多隻筆，純黑的羽毛筆佔了大多數，參砸著幾支亮色
系的，筆的數量多到彷彿隨時會被寫壞一樣。一旁的墨汁也是特大罐，一黑一紅，都是不
能被任何形式塗改的高級墨水。
簡直就像有個拼命寫作業的學生跟拼命改作業的老師住在這裡一樣。
「呃，這個嘛，就是……」哈利波特隨口，「預防萬一，萬一有訪客會前來坐坐
，你知道，於公於私的交情有利掌握更多資訊，就算真的是石內卜來喝杯茶，我想也很正
常，對吧？」
奈威拿著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又定格了。
「喝茶？梅林你是說……」奈威想起了從前在他入席前見過的，散發檸檬茶香的
空杯，他甚至抬眼用目光確認了今天是否也有，但桌面並無多餘杯盤，「……喝茶，那，
」他再次想起今早受到的心靈衝擊，「你是說你們……是朋友了？」而後他放下茶杯，在
資訊爆炸中，今天第二次用手掌抱住頭。
「喝點水。」妙麗出聲。
「他、我上次……」奈威說。
「怎麼了？」哈利波特關心的問。
奈威突然搖了搖頭，「沒什麼。」他決定保持緘默，一口氣灌下整杯咖啡，結果嗆到
，連聲咳嗽。
小組聚會的時光總是結束的特別快。哈利波特收拾完茶具，回到客廳坐下，靜靜
的品嚐此刻這個空間裡的寧靜。
他看向那張沙發椅。
哈利波特沒有對其他人說過，其實客廳黑沙發椅的主人，每天都會過來坐在上面批改
作業，如果他和朋友有聚會，那麼石內卜會更晚一點過來。當魔藥學教授靠著椅背殘酷的
劃下評等時，哈利波特就會在旁邊做點別的，泡檸檬茶，用各種方位投餵鳳凰吃洋芋片，
寫著總是存在的罰寫報告書，或是看點奇幻風格的小說，順便打打瞌睡。
石內卜過來的時候只會帶著飄浮著的成堆作業，視情況帶一些佛客使的藥過來。孕期
之中石內卜不再備置危險的藥劑，製藥的氣味偶爾也會引起他的孕吐感，據哈利波特所知
，他只有限度的調配著助孕劑之後接續的安胎配方，其他大多不再勞神研究，助孕研究中
，石內卜也不認為懷孕中期該以魔藥為主劑，而是該轉由藥草學界介入，以確保孕程中的
安全性。哈利波特認為校長應該知道石內卜的狀況，但他沒有過問。石內卜不會主動告訴
他產檢的事，但他能聞得到對方從聖盟果醫院回來時身上殘餘的特殊味道，他如果問，石
內卜似乎是對於解釋不耐煩，就會直接將孕巫手冊往桌上一放，給哈利波特自己翻閱。
哈利波特與石內卜誰也沒有再提戀愛與交往、約會的話題，他們有時甚至連寒暄都只
有幾個字，但安靜的客廳並不讓任何人不自在。大部分的時間兩人都在各做各的事，但哈
利波特還是能敏銳的察覺那些異樣，像是振筆疾書的筆突然掉了，腳抽筋了，他會在石內
卜明顯在忍耐什麼的時候靠近他，親吻對方的額頭，適時的為對方做點什麼。而後每天在
石內卜臨走之際交換一個依舊是五分鐘的吻。
他依舊在私下都稱呼對方賽佛勒斯，對方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但他一直都仍是石內卜
口中的「波特」。
「佛客使，你說我是不是該再去請教跩哥，怎樣才能讓他叫我哈利？畢竟他上次給
的建議挺有用的？」哈利波特出門前，習慣每日都要與鳳凰說個幾句閒話。
正氣師的徽章此際突然鬆脫，掉在地上。
仍是鴿子大的鳳凰將它啣起，遞到哈利掌心之中，狀似提醒般的在指肉上啄了一下。
哈利正想要開口，看似無奈的佛客使直接甩了甩最近新長出的短尾羽，飛向窗台，而後頭
也不回的向窗外飛去。
＠
石內卜在課後，突然被正氣師部門的來人在教室門外攔截。
綠髮巫師胸前是正氣師部門的徽章。
「我事前沒有收到其他通知。」石內卜眼光從要求臨時支援任務的紙上移開，盯著
站在魔藥課堂教室後門的綠髮正氣師。
他記得她，她是當初為他做測試的藥檢師，因為她的綠髮，還有檢測當日的種種，所
以他額外的對她有印象。
他語畢逕自往前繼續走，但對方緊緊跟隨，見來人沒有放棄，石內卜慢行，轉而淡淡
的說，「而且，依照你剛剛所說的需求，植物園的最後圍捕，你們該找的應該是奈威‧隆
巴頓。他是本校藥草學教授。」
「他已經跟著我同事先走一步了。」綠髮藥檢師追著解釋，拼命遞上文件，「但長官
們還是希望能有魔藥專長的人一起進入現場。」
石內卜腳步稍停檢視著手中的文字，仔細的將其中的地圖看過一遍，才續道：
「印象中案子已經循線找到了囤積半成品與成品的暗倉，回收了大量的致幻劑半成品
，這個犯罪團體也已經確認核心成員共有四名，我以為我已經有向正氣師部門協議過，專
案已經將近收尾，我不再參加外勤？」石內卜不想再多花時間，只將背影留給雇員，「請
回。」
綠髮藥檢師急急打斷，「這是突發事件！餘黨在一處麻瓜植物園噴灑剩餘的致幻劑，
使得生態系統失衡，部分野獸與昆蟲都有瘋狂或魔化的傾向！」
「致幻劑的解藥配方我之前已經給過你們長官，任何一個通過高階魔藥測驗的巫師都
能製作。往受災區域投入解藥是貴司的工作吧？」石內卜不慢不緊的回答，接著轉身離開
，「整個部門裡總有一個人能辦得到。」
「狀況緊急之下，奈威‧隆巴頓教授與哈利‧波特先生也在先前進入現場了，如果可
以，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幫忙。」藥劑師補充。
石內卜終於停下腳步，轉頭的用漆黑的眼睛盯著巫師幾秒，「哈利波特不是已經被調
離這個案子？」
「裡面傷員與狀況不明，上頭緊急調派人力，幾乎徵用了所有能夠出動的人。」綠髮
藥檢師說，「哈利波特先生仍是我們的重要戰力。」
石內卜有幾秒的時間完全靜默，只是盯著藥檢師。
「換句話問，你們是否有再確認寄出鼠屍恐嚇信的人是犯罪集團中的誰？」石內卜指
的是當初公然在校園中寄送給哈利波特的那一封，「有證據能指出確實是先前已經死亡的
集團成員嗎？」
綠髮正氣師臉上神色尷尬，欲言又止，似乎無法回答。
石內卜目光稍移，注視著遠處的藥草棚架幾秒，而後相當平靜的看著綠髮藥檢師幾秒
，低頭伸手按上公文最末作為港口鑰的官方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