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無妨
徐煦然與曹伊帆暫時分別,他終於回到自己的頂加租屋處。時隔快一個月,累積了許
多信件與資料,還有一箱散發著酸味,感覺不太妙的紙箱,看寄件人果然是表姊,他只好
心懷歉意地把包裹處理掉。順便感謝同住一屋的宅宅室友不但沒有因為異味而抓狂,還幫
他簽收包裹。
處理完垃圾,彷彿心電感應似的手機震動,是來自母親的訊息。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後,母親的訊息比過去少許多,而他回母親訊息的頻率也比過去被
動。
這回的訊息問要不要全家人一起吃個飯,見一見他的妹妹,也多跟繼父交流。
徐煦然看著「全家人」三個字,卡在心頭難以消化,他沒有回覆。
表姊來電,關心他在台北的生活。徐煦然笑著說:「離職一年,我過得比上班的時候
還要好。」
表姊在那端說:「沒錯,時代不一樣了,現在能不能一輩子只愛一個人都不一定了,
誰還做同一份工作從一而終啊。」
她的話讓他展露笑意:「姊,妳可是有家室的人,講這話會不會太大膽?」
「我說的是真的啊,你看你媽過得也比以前好啊——」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提起
這話題,表姊明顯煞車。
徐煦然只問:「她過得好嗎?」
「還不錯,我看她整天都在曬小孩,你別想太多,舅媽不是不關心你,是因為——」
表姊越說越慌張。
「姊,我沒關係的,不用顧慮我。」徐煦然平靜說著,「知道她過得很好這樣就好,
不勉強彼此,大家都會過得比較幸福。」
表姊沉默半晌,說:「弟,我想讓你知道一件事。」
「嗯?」
「我之前寄給你的那些包裹,大部分都是舅媽拜託我幫忙寄的,因為她知道,你不會
收她寄的包裹。」
內心那種被什麼卡住,難以吞嚥的感覺更明顯了。徐煦然淡淡的回了一個「嗯。」
「舅媽真的很關心你,但你總是把自己藏得很深、逃得很遠。我知道有你的原因——
」
「姊,既然妳都知道原因,就不用再急著說服我了吧。」
表姊沒說話,徐煦然忽然有種直覺,也許母親也在表姊旁邊聽著這通電話。
他說:「姊,其實我不求她一定要支持我,但請不要連承認都做不到。」
這句話像淤塞在胸口好幾年的血塊,終於吐了出來。
他切斷電話,像切斷某條關係線。這些年來就算母親努力的想靠近,母子之間還是毫
無進展。
與其說是難受,不如說是遺憾。
很抱歉,我無法成為妳理想中的那種小孩。
徐煦然走到露台上看著人煙稀少的街道發呆,他叼著煙,以往只要是跟母親有關的話
題,他都會想「呼吸」一下,這一回,難得沒有想抽的慾望。
夏季黃昏的街道光線強烈,整座城市都籠罩在微醺昏黃的色光中,夢幻的不太真實,
像被什麼降臨似的。
他忽然很想聽見曹伊帆的聲音,按下通話,對方一下就接起了。
「怎麼了?」曹伊帆問。
「這麼快就接,是不是在等我的電話?」徐煦然打趣的問。想像對方此刻羞赧的窘態
,忍不住嘴角上揚。
曹伊帆很快地反擊:「是你想我了吧?」
徐煦然誠實道:「嗯,對啊。」
這下又換曹伊帆不知該說什麼,尷尬的喊著,「你到底有什麼事啦?沒事的話我要掛
電話了。」
徐煦然看著街道上無視社交距離依偎的學生情侶,淡淡笑著,「今天的火燒雲很美,
跟我一起看吧。」
徐煦然聽見對方那邊有拉開椅子與開門的聲響,猜測對方此刻應該也是走到外面。
「嗯,真的很美。」那個嘴裡嚷嚷掛電話的人說。
火燃燒著雲的天空像張血盆大口,徐煦然仰頭望著,有種城市要被吞噬的錯覺。他脫
下口罩,朝著天空大口大口的呼吸。
夏季盤旋在城市上空的風帶來潮濕的暖意,有海風般的粘膩氣息,感覺會下一場雨。
徐煦然微笑的聽著話筒那端傳來的風聲與呼吸聲,不需要多說什麼,只要他知道有人
正在那端,與自己並肩站在黃昏裡,即便美景稍縱即逝又有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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