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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王恆樂的原型高達二十多公尺，拘束石控制住龍族暴衝的魔力，沒讓他直接撐垮
建築物，但強行壓制藥效的結果，造成王恆樂一時狀態變得極為不穩定。
　　雖然特勤隊最近為了掃蕩餘黨、驗證俘虜們的身份，忙得不可開交，連續加班了很多
天，目前仍無法維持人形的王恆樂被排除在戰力之外，住進了收費昂貴的私立療養院。
　　療養院的單人病房裡，小龍坐在床上啃著蘋果，享受難得的悠閒時光。
　　「真是天外飛來的惡意啊。」王恆樂聽說了案情進度，同情地看著坐在床邊椅子上的
狐狸青年，「聽說你和那隻黑貓根本沒有說過幾次話？」
　　黑貓成為了一名狡詐的高智商犯罪者。
　　被帶進管理局時，失蹤多年的黑貓青年一度還想要扮演成受害者，就連一些被囚禁的
俘虜都為他說情，真心以為在屋裡和他們一起生活的黑貓是同伴。
　　然而，特勤隊這幾年早就掌握了很多起重大刑案，知道這個以中下階級非人類組成的
盜獵犯罪集團，有一個年輕的重要幹部。
　　這幾天被當作清掃目標的「狩獵交易所」甚至主動自白提供情報，只希望能夠劃清界
線。
　　以黑貓為首的部分組織成員早顯露出強烈的企圖心，不同於他們是為了發洩獸性享樂
，年輕幹部主導的案件總是手段殘酷，心狠手辣地榨取受害者的價值，狩獵交易所擔心他
們遲早會闖下大禍殃及整個組織，讓他們脫離組織成立新幫派，沒想到黑貓趁著還在組織
裡時，動用了資源研究禁藥和人體實驗，還是受到牽連。
　　被拆穿身份的黑貓被問起李承昕時，突然戲謔地笑了，說是那天誘捕諾亞時，意外看
見了老同學和在附近巡邏的學長，想對他們惡作劇一下。
　　這個惡質的玩笑讓李承昕丟了穩定的工作，還可能害一個無辜的人類喪命。
　　李承昕隔著玻璃旁聽審問，好幾次因為黑貓青年貌似心情愉快的笑容與游刃有餘的言
談，感到不寒而慄。
　　「以他的角度來看，我和那些使喚他的學長們是一夥的吧。」李承昕還記得黑貓青年
看他的眼神，充滿赤裸的輕蔑。
　　即使十三歲時的李承昕也只是努力過著自己的團體生活，想在校園裡找到歸屬感和一
席之地，應對憧憬和怨恨僅有一線之隔的追求者，以及他和葉尚典之間的關係，他也還在
長大，可是在另一個人的故事版本裡，他可能從頭到尾都是個壞人。
　　那一天晚上李承昕曾在心裡想過要幫助對方，他終究沒有付諸行動。
　　在被奴役使喚打雜的小黑貓眼裡，小狐狸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被那群學長姐眾星
拱月地捧著。
　　小李承昕從未留意過的黑貓同學，宿舍寢室其實就在他房間斜對門，對方目睹過許多
次他和葉尚典深夜幽會，卿卿我我地在走廊上讓學長抱著散步，也知道兩人決裂之後，小
狐狸再也不看黑狼一眼。
　　「就算際遇淒慘，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若無其事地傷害他人。」王恆樂說道，「那是他
自己選擇的路，不用替他找藉口。」
　　沒什麼精神的狐狸笑了笑，「這句話從恆樂學長口中說出來，真有說服力。」
　　「是吧？」小龍挺起胸膛，被學弟崇拜令他翹起了尾巴，正想再多說幾句時，突然和
門口的青年對上目光。
　　叩、叩。葉尚典面無表情地敲敲開著的門板，本來還很放鬆在閒聊的李承昕倏然緊繃
，不太自在地坐直身體。
　　「這麼巧，都挑同一天來探望我啊。」王恆樂偷偷瞄了一眼比自己更緊張的李承昕
，對站在門口的老朋友打招呼。
　　「今天是我們的輪休日。」葉尚典說道。
　　「你們聊吧，我去買個咖啡。」李承昕站起身來，動作有點慌張地讓出了床邊的座位
。
　　小龍看著狐狸青年一溜煙跑出病房的背影，又看了看臉色不太好看的老朋友，眼神裡
浮現一絲狐疑。
　　「你是對小狐狸做了多麼可怕的事，讓他這麼害怕？」王恆樂嫌棄地看著友人，「他
那麼親近你，對你很寬容了。你應該聽說過他在以前的單位，對待追求者的手段很高明吧
？平常根本不會讓人碰到半根手指。」
　　「就是沒做什麼，才會讓他放假還能來找你。」葉尚典在還殘留著李承昕溫度的位置
坐下，表情有點陰暗，「最近都在加班。」
　　為了避免犯罪組織日後對白狐狸造成威脅，這幾天葉尚典致力於掃蕩餘黨，不惜動用
老家和李家的力量，將一些罪證不足、無法用正當途徑定罪的傢伙都一併清掃乾淨，絲毫
不敢掉以輕心。
　　「……別扯到我身上，瘋子才敢碰你的小狐狸。」小龍撥弄著放在活動式餐桌上的水
果籃，用爪子勾起一串葡萄，精細地剝除果梗，試著去皮時直接將一顆渾圓的果實戳爆，
噴了被單一灘果汁。
　　換成是李承昕想吃水果，視線才放到水果籃上，葉尚典就會幫忙剝皮去籽送到嘴裡了
，現在的黑狼則是完全一臉無所謂地看著被染色的床單，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讓被探望
的王恆樂深刻感受到落差。
　　學生時代的葉尚典是個知書達禮的斯文少年，性格溫柔體貼又有氣質，在一窩小野獸
裡十分突出，無論是抱持著友誼還是愛情，身邊總有不少仰慕者環繞。
　　然而，直到李承昕離開了學校，同學們才漸漸發現，葉尚典或許並不如以往表現出來
那般溫和。
　　王恆樂後來認為，也許葉尚典致力於維持良好的形象，又有意無意地強調小李承昕是
他的義務，只是為了打造一個所有同學都能夠幫助他養育小狐狸的環境。
　　尤其是葉尚典在森林裡為了保護小狐狸而表現出來的狠勁，更是讓許多曾經忌妒李承
昕的學生捏了一把冷汗。
　　「你們兩個吵架了嗎？」小黑龍將葡萄直接丟進嘴裡，看著明顯消沉的葉尚典。
　　葉尚典看似沒什麼表情，整體氛圍卻像是色調又暗了一階，「我們不是能吵起來的關
係。」
　　「是嗎？我覺得承昕不會介意的。」就算小時候沒怎麼說過話，小狐狸望著黑狼的眼
神是毫無雜質的愛慕，李承昕也不像是會用權力壓人的性格。
　　「就是他不會跟我吵。」葉尚典聳聳肩，微微往後靠向椅背，「只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
　　李承昕來到走廊上後，才發現自己突然迴避似乎有點不太自然，有點懊惱地嘆了口氣
。他今天離開管理局時，葉尚典還在隊長那邊開會，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他。
　　找到犯罪組織藏匿處那晚，他們也在掌握好情況後，下車進入建築物裡加入善後工作
，並隨著囚車一同回到管理局，開啟了昏天暗地的加班日。
　　李承昕在局裡負責製作筆錄和內勤的文書工作時，葉尚典有時會請假外出，而從同事
與隊長的態度看來，李承昕也隱約明白那似乎跟案子有關。
　　他們不再共用同一間休息室，李承昕直到這一週才知道，從他成為臨時隊員起，就擁
有申請房間的資格，根本不需要兩個成年雄性擠一張單人床。
　　因此這幾天，李承昕總是獨自躺在變得寬敞的單人床入眠。
　　即使他們都沒有談過，倏然疏遠的距離感，讓李承昕意識到這陣子的災難告一段落，
他們這種詭異的親密關係大概也要劃下句點了，他下意識地不敢去想，要怎麼再次面對和
葉尚典之間的離別。
　　「你好。」
　　正當李承昕拿著咖啡，坐在療養院中庭的休息區放空時，一道略顯嚴厲的女聲響起。
　　「……妳好。」李承昕向聖莉點了點頭，「學姊來探望恆樂學長嗎？尚典哥也在那邊
。」
　　「我想先跟你聊一聊。」不是問句，而是宣告。
　　捧著一束花的聖莉用下巴指了下李承昕面前的空位，「我可以坐下嗎？」
　　「可以。」李承昕苦笑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太喜歡這個學姊，而他也能感覺到對方並不喜歡自己。
　　「你身上的味道變淡了，和尚典吵架了嗎？」穿著連身洋裝的聖莉整理了下裙襬，一
坐下來就提出尖銳問題。
　　李承昕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這是我們的隱私。」
　　看著漂亮青年無懈可擊的完美微笑，聖莉眼底反而浮現出一絲莞爾。
　　「我不想要留下疙瘩，想先說清楚，你應該有聽說過我和尚典被傳過婚約吧？」聖莉
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地說道，交疊起雙腿，「那是你哥哥提議的。」
　　李承昕愣怔了下，眼底浮現困惑。
　　「那時你總是會在半夜跑到國中部來，差不多是你離開學校半年前吧。」聖莉說道，
「在一場非正式的派對裡，你哥哥問起葉尚典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問他要不要早一點找個
對象，趁著還在學校時就定下來。」
　　對於非人類來說，十三、四歲有生育能力就開始繁衍後代並不罕見，外頭的平民這麼
早就建立家庭也不奇怪，因此在場的大人們都只當作一個親暱的玩笑，認為李承昕的哥哥
很欣慰葉尚典來到了有繁衍能力的年紀。
　　「可是，我認為那是一個威脅。」被無端捲入的聖莉身為當事者，觀察那桌客人，葉
尚典的父親雖然在笑，眼神卻毫無笑意，而葉尚典當時只是很沉穩禮貌地婉拒，之後整場
宴會都變得無比安靜。
　　「為什麼我哥哥要那麼做？」李承昕不解地問道。
　　聖莉聳了聳肩，「你沒有看過自己十歲時的樣子嗎？那時你留中長髮，頭髮到肩膀，
還在那個夏天長高到一百五十公分以上。」
　　從深夜的走廊上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嬌小的少女，敲開葉尚典的房門。
　　「那個年紀的男孩子看到什麼都能發情，就算知道了是你，已經先入為主有別的想像
了。」聖莉說道。
　　尤其小狐狸是個漂亮的孩子，就算在白天明亮的陽光之下，都跟一尊美麗的洋娃娃一
樣，小時候的李承昕很容易被誤會成女孩。
　　「何況，那並不是無中生有的謠言吧？」聖莉單刀直入地挑明道，「雖然你那個時候
還很小，我都看得出來你也抱著那種心思。」
　　情竇初開的小狐狸看著葉尚典的眼神都在發光，過度親密的行為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侶
。
　　正處於青春期的女同學們，遲早會注意到小狐狸是個威脅。男同學們也會浮現一些下
流的想像，進而傳出一些讓李承昕的家族不高興的傳聞。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尚典在學校裡的態度就變了，不再整天往你那邊跑。」聖
莉說道，「他本來是根本不談論自己感受的性格，卻會有意無意提起保姆工作，讓同學們
認為那是件苦差事。」
　　即使小狐狸的外貌和態度會引人遐思，這種策略卻很有效，單純的同學們都相信葉尚
典沒有非分之想，只把李承昕當作一個沉重的義務──畢竟葉尚典曾經因為沒保護好小狐
狸而被父親當眾開腸剖肚，要說服同學們並不是一件難事。
　　「我知道當時讓你感受很不好，不過，尚典是為了保護你的名聲，才選擇這麼做的。
」聖莉的口吻真摯嚴肅，幾乎令人無法察覺聲音裡細微的指責。
　　李承昕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沒有拜託他那麼做。」
　　「你那個時候才十歲。」聖莉蹙起眉頭，「而且──」
　　「我知道我哥哥大概有給他壓力。」李承昕平靜地說道，「可是我哥哥沒有把黑狼一
族當作奴隸，他不會做到完全不留情面，不顧尚典哥的尊嚴，更不會無端扯進只是待在一
旁的女孩。當初的婚約，恐怕學姊的家族也有一點意思吧？」
　　聞言，聖莉頓時面露尷尬。當年她的母親察覺到她的心意，確實有推波助瀾想要促成
婚事，幾次見到葉尚典都很積極攀談，結果還來不及正式拜訪，就在聚會裡被當眾戳破。
　　儘管葉尚典當下圓滑的婉拒，獅族心高氣傲，那種不冷不熱的反應讓母親很不高興，
那天回家後還揚言不准聖莉繼續和葉尚典往來。
　　「我的事不重要。」聖莉板起了臉，「我是要說，你因為那件事責怪他並不公平。」
　　「為什麼？」李承昕眨眨眼，「他為了斬斷和我之間發展情愫的可能性，那麼早就開
始做準備，不是更傷人嗎？」
　　聖莉學姊微微瞠大雙眼，罕見地說不出話，只是愣愣地看著神色平靜的狐狸青年。
　　李承昕始終面帶微笑，眼神卻有一點落寞。
　　「謝謝學姊特地告訴我謠言的真相，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已經不重要了。」李承
昕聳了聳肩，垂下視線，「反正我們遲早會漸行漸遠的，我不認為自己後來的決定有錯，
我無法接受他為了我受那麼重的傷。」
　　聖莉愣了一下，「你是指當年的校園闖入案嗎？」
　　光是聽到關鍵字，李承昕心頭抽痛，閉上了眼睛，泛起的寒意讓指尖都有點發冷，他
靜靜點了點頭。
　　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自己在地窖待了整夜，身在對於狐狸的天性來說理應讓他感到
安心的昏暗地穴，他卻一整晚都心神不寧，直到天亮，頭頂上的門被人打開。
　　撲鼻的血腥味鋪天蓋地而來，葉尚典渾身是血，身上有著不知道是被利爪還是刀刃砍
傷的痕跡，衣服整個被反覆浸染的血液染成暗紅色，在朝陽與清新的冰涼清晨空氣中，伸
手將他拉出地窖，隨即就在周遭大人們焦急的呼喊中，在李承昕眼前失去了意識。
　　整整一個星期。
　　寂靜霎時籠罩在他們之間，學姊沉默好半晌，才遲疑地開口，「他殺掉五個人的那一
天晚上？」
　　李承昕睜開眼睛望向一旁的座位，聖莉學姊的表情十分微妙。
　　十六歲的狼族少年渾身浴血，隻身殺掉五名犯罪組織的成年魔族，是當年震驚校園的
大事件。換作其他學生，也許會成為戰功彪炳的傲人成就，然而葉尚典的家族力求低調，
要求校方壓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語，禁止對外透露事發細節，也不願意接受管理局和校方任
何表揚。
　　葉尚典身分特殊，沒有必要過度張揚，如果意外引來犯罪組織報復，牽連到他侍奉的
狐狸家，反而平添麻煩。
　　即使如此，流言還是在學生之間傳開，許多當年對小狐狸心生忌妒的愛慕者、曾與葉
尚典發生過不快衝突的學生，都捏了一把冷汗，並且以全新的觀點看待這名素來溫和的黑
狼少年。
　　非人類族群崇拜強大力量，然而，身處現代社會鮮少會遇到真的需要奪人性命的時刻
，雖然葉尚典是正當防衛，從那起事件之後，對於葉尚典感到畏懼的學生也大有人在。
　　「無論他阻止多少歹徒，那天晚上他也受了傷。」李承昕光是想起葉尚典全身包裹著
繃帶，插滿維生器材躺在加護病房的身影，整個人就陷入萎靡。
　　聖莉眨了眨眼，確認了狐狸青年的神情僅有哀傷與心疼，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你和他一樣，都只在意喜歡的人呢。」聖莉學姊的眼神浮現些許無奈。
　　李承昕浮現困惑的神色，抬眼望向學姊，對方沒有進一步解釋，可是不知為何，先前
隱隱約約對他散發的敵意消散了。
　　「這樣很好，聽到你也很在乎他，我就放心了。以多年朋友的立場，以前我一直認為
你對他很殘忍。」聖莉學姊聳聳肩，視線餘光像是察覺了什麼，朝著他身後看過去，「自
從你解除他的職務之後，他就幾乎沒有笑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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