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含暴力及粗口等情節請慎入謝謝分隔線===
畢業後,程平在原校就讀碩士班時報考了幾家航空公司,被預測上榜率幾乎是九成九,在同學間受到相當大的注目。
「欸,Peter,聽說你考上阿聯酋了,受訓時會帶未婚妻一起出國嗎?」
「沒,我不是考上那家。」結束了今天的課業離開教室,幾個還不太熟的同學跟上來找他閒聊。他們是程平念碩士後才認識的,以前並不同系或不同屆。「而且我也不會帶她一起去,我們不是那種黏TT的關係。」當然是不黏,不然他怎麼可能受得了和她長久分住二地?老早就分澈底了。
「哦,你是用什麼招術抓住未婚妻的?我聽說你們遠距離交往超過四年了,教一下吧?」不是阿聯酋即是新航了,總之是未來一片光明的人生勝利組一員,真教人欣羨。
「嘿啊!教我們幾招吧!我以前只要沒跟女友住在同縣市,就鐵吹的。」
畢業典禮的求婚造成了話題,甚至上了當時的網路新聞,教程平在校園間小小出名,他只得簡單的和他們分享一些和未婚妻的感情世界。
「厚,你們真以為Peter很厲害?厲害的是他未婚妻吧!
幾乎每個禮拜都宅配好吃的、好用的,來收買我們這掛同學,對我們這些『底迪』禮貌又客氣,還請我們去她家開的民宿幾乎是免錢的住了好幾次。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們都只好幫忙盯梢他、注意不讓他亂搞。
還有,每個月派他那個鐵哥兒們下來查勤三、四次,簡直滴水不漏。
不是黏TT?Peter,你有時真的少根筋耶!唉,難怪說『愛到卡慘死』,你根本是被茉旻姊捏在手掌心了。」擠眉弄眼,Roland用手肘頂了一下對方的手臂,覺得老室友和未婚妻根本是每天黏在一起。
尤其是那個鐵哥兒們Swan還真鐵,他是大二之後才無意間聽說,原來老室友下高雄念書後,Swan就開始不定期下來查勤,只是頭一年都是約在校外見面,或是打電話聯繫,所以同學們不知道這號人物。直到程平公布了和茉旻復合的消息後,Swan的存在才跟著浮上臺面。
程平能聽出老同學在開玩笑,也跟著笑了回推一把。
「『信任』真的很難,遠距離戀愛這種事要是被我遇上,一定受不了。尤其身邊都是未來的空姐,光是眼睛吃冰淇淋就把持不住了。」
眾人聊了幾句後,那幾個不熟的同學各自分散行動,程平和老同學們則併肩往校門口去。
「Peter,說句老實話,我真覺得Swan長得有夠妖氣,簡直可以去演偶像劇。」天外飛來一筆,Alec沒注意Roland臉色大變向他使眼色。「要不是茉旻姊看你看的有夠緊,還有Swan和你鐵到不行,我們這一掛的剛開始都很怕你是備胎。」
程平聞言愣了一下,不解。
「這可不是我講的,是我聽那些嫉妒你的人在講閒話。說什麼『男女之間是沒純友誼的』,誰知道你在技一『冷靜期』時,茉旻姊有沒有和Swan搞在一起?」
「喂!閉嘴!白痴!」一巴掌打過去,Roland喝止同學的口無遮攔。
* * *
懷疑就像一顆丟進水池的小石子,會興起一池漣漪。
雖然只是一句閒聊間的無心之言,且程平自高一和茉旻交往後,再也沒對她和摯友之間的情誼有任何不當的遐想,此刻卻對老同學的一句話好幾日坐立難安。
他和遠鴻之間的友誼如此推心置腹,他和茉旻的感情歷經分合也是摯友義氣相挺,他和她的愛情才能維繫至今。
他一直都如此的相信遠鴻,相信他們之間肝膽相照,相信他倆的情義可比親兄弟;那年十八歲生日隔天的清晨誓言,他可是一直放在心上。連他的父母都沒遠鴻來的可靠和值得信賴,這一切怎麼可能都是假的?
要是因為遠距離消減了茉旻對他的感情,他也只得咬牙吞了,勉強不了她。但一想摯友若是背叛他的信任和茉旻抱在一起,他的腦子就要炸了!
又到了定時視訊通聯的時間,程平和摯友連上線,卻在言談間不自覺的顯露了遲疑和試探。
談論著未來的計劃、聊著生活瑣事,遠鴻不一會兒便注意到他的男人怪怪的,從旁敲擊了幾句立刻決定隔天要搭車下高雄查勤。
直接去程平打工的地點找人,遠鴻進店裡點了一杯咖啡後,坐在店外遮陽傘下的座位等對方下班。
程平下班出來,見對方等著他,一時思緒亂糟糟。一股腦兒坐在摯友對面的座位,他卻不知千言萬語該從何說起?
看對方彆扭的表情,遠鴻竟想起高一剛開始時,他們處於「單方面敵對」狀態的過往,忽然很想抽戒了十年的大麻。「我都下來了,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就直說吧,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程平看著摯友,低頭坐立難安的右拳擊向自己的左掌。沒錯,有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心想,他咬牙,雙拳鬆了又緊。「我和旻旻分手的時候,你們在一起過嗎?」事實上他想問的是,對方到底有沒有背叛過他的信任?之於他,義氣的重要性可比愛情;摯友對他而言就是那麼重要的存在。
半晌沒聽到摯友的回答,他抬頭看到對方複雜到難以解析的表情。
「你起來。」起身,遠鴻沙啞的低聲命令。
「啥?」不解,程平才站起身,對方忽然出手扯住他的領子一拳揍過來。
「喂!鄭遠鴻!」氣得吼回去,程平痛得歪頭;他根本不可能對摯友有所防備。
他店裡的同事好像看到了,東張西望要出來關切。
遠鴻甩著手,指節的刺痛比不上心痛。轉身,他跨大步進去咖啡店示意要買東西。
「鄭遠鴻!說清楚!」低吼,程平追上去出手要拉人。
「肏你馬的!你最好在外頭給老子待著,不然老子把這裡砸了!」惡狠狠手臂一揮指向外頭,遠鴻一句話讓店內、店外的人都嚇得噤聲,觀望著要不要報警?
程平嚇得頓了一步,記憶中遠鴻從沒氣成過這樣還吼他。看對方買了一瓶冰果汁,出來後粗魯的用手帕包好,貼上他的臉。「唔!」低叫一聲,他想甩開摯友,但對方一手用力掐按在他頭側定住他的臉不讓他避開。
「你誰都可以懷疑,但只有我,你不可以。」咬牙像吐出冰刃般,遠鴻將滿腹委屈和不甘丟回給對方。
程平怒瞪摯友,看那雙眼可疑的泛紅,聽那凶惡的警告,卻沒感到一點威脅,只感到莫名的心揪和不確定。
「你知道『友情的塔』是用『信任』建立在沙丘上的嗎?」我真是寵壞你了,平平。心道,遠鴻苦笑。這份從不求回報的感情,甜蜜的片段總是如此的少之又少,卻一次又一次教人疲憊。「只要這份『信義』有一點點動搖,就會整個垮掉。」
程平聞言又一愣,心口忽地發緊。
「我從第一次找你和我……及茉旻吃午餐的那天起,我就無時無刻懷抱著這份信念。」深深看著他的男人,遠鴻將滿腔的戀慕藏在心海的最深處,不露一絲破綻。
摯友懇切的神情如此真摯,程平雖然嘴上死不讓步,但已暗自後悔了這些天來愚蠢的猜疑。這麼多年的友情,他從沒再遇過比對方更熱情、單純,對友誼赤誠真心的人,他怎麼能用懷疑回報?
「你之於我,就是這樣重要的……朋友。茉旻是女孩子,我們的友情何時會淡薄,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失去她的友情沒關係,但我們是男人,男人的……義氣是一輩子的,你懂嗎?」看他的男人的眼神軟了,遠鴻苦笑,鬆手輕拍了對方僵直的頰側。「講白的一點,你要測謊也沒關係:我可以發誓從認識茉旻開始到今天,一秒也沒對她硬過。」
這應該是教人尷尬或惱怒的說法,程平卻沒感到絲毫不悅,只覺摯友的眸光如此誠懇,坦白又毫無虛假的教人慚愧。
見他的男人的神情明顯鬆懈了,遠鴻好聲好氣推對方坐下,自己拉了鐵椅過來坐近,輕捏那有點頹然的寬肩。「你是怎麼了?現在這個關鍵時期,為什麼突然這麼不安?還對我說那種蠢話?」
對上那雙包容的深邃眼眸,程平忽然什麼疑心的念頭都煙消雲散,只覺羞恥又沒面子,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明明他曾經暗自立下誓言,現在怎麼能對彼此之間的義氣失去信心。
遠鴻等著,輕輕揉按他的男人僵硬的肩頸,等對方願意說。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和旻旻一直都離那麼遠,從我下高雄開始,將來我要出國,但是旻旻都不肯跟我多待在一起……」懊惱的抓頭,程平試著對摯友坦白自己的軟弱;都這麼久的好兄弟了,他還有什麼不能說?「我知道有一堆人羨慕我,旻旻很漂亮又從來不管我,我自由的要命。但其實我不喜歡那樣,我覺得我人在福中不知福,我覺得……坐立難安……」
「到底是什麼困擾你?你們都交幾年了,你剛來高雄的那時,就算嘴上說分手了,但其實等於沒分開過。現在是什麼讓你彷徨成這樣?」聽著,遠鴻不忘轉動果汁瓶,繼續幫忙冰敷。
程平咬牙,覺得很丟臉。「旻旻不肯戴我給的求婚戒指!」見摯友愣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在乎這種小事真是娘斃了!「你要笑就笑吧!我就是不爽這種芝麻小事!我們一直都分隔二地,她對我好像我不在她也無所謂。
當然我知道不是那樣,就像你常說的她很傲嬌。她就是那樣,別人只看到她冷淡,但嬌弱的那一面只有我們看見。
她是多麼相信我,一直在等我,只是我覺得不安!好像我自己一頭熱!她的交友圈又不大,親近的男人也只有你……」不敢讓摯友知道他是聽了同學的閒話,才開始疑神疑鬼。「畢業典禮她哭成那樣你也看到了,好像我在逼她,搞得我很『ㄘVㄟ』!」撂了一字閩南音,他表示自己又氣又惱又不安的複雜心緒。
「嘖!」沒好氣,遠鴻揉對方的頭。「你還真是病得很嚴重,這樣怎麼出國工作?」在這個即將立業的時刻,最重要的是讓他的男人心緒安定下來,不然對方的心神會飛到他抓不到的地方。思索了半晌咬牙,他讓步的嘆一口氣。「我陪你去提親吧!」
「啊?」怔忡,程平總是跟不上摯友跳躍的思考模式。
「啊什麼?你不就是想要明確和安定嗎?」對上他的男人此刻茫然的雙眸,遠鴻分析並誘導對方。「你對茉旻是認真的,是吧?還是只是想玩玩?如果只是想玩,現在這些不安就是你的貪婪,自己不吃也不要給別人吃,你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我對旻旻是認真的!我想和她結婚!我想要有家!我想要我們屬於彼此!」高聲反駁,程平將對感情的憧憬脫口而出。他要一個定位,他要一個重心,他要確定自己可以建立一個圓滿的情感人生。他要證明自己不是被拋棄,不是別人不要的、多餘的、零碎的,有等於無的那一個。
看著他的男人眼底顯露的無助和脆弱,遠鴻心疼又心痛。他在很久以前,尤其是對方滿十八歲前發生的那二個事件的時期,就發現他的平平追求的是個什麼樣虛無的幻想,而他用盡心神挖出自己的血肉填補那個貪婪的無底洞,不忍心讓他的男人受傷和幻滅,只求換得對方的笑顏。「所以說,結婚吧!」我保證你求婚一百次茉旻也不會嫁給你,她有心病。心道,他哄著他的男人,為對方畫大餅。「有了名份,你才能安定不是嗎?」
程平愣了一下,其實他沒想到那麼遠,不過摯友這麼一說,讓他忽然豁然開朗。對上那雙沉靜又堅定的目光,他覺得像吃了定心丸。
遠鴻看他的男人揚起嘴角,本來陰霾的臉像是亮了,心口再次為之揪痛。「怎麼,想通了嗎?」
「謝謝你!我怎麼會那麼幸運有你這樣的好兄弟!」脫口大叫,程平覺得幾天來在胸口堆積的垃圾,彷彿被摯友的美妙的意見一掃而空。
「叫我好哥哥!小老弟!」把果汁遞出去,遠鴻將手帕收好。「喂,把這個喝了,到前面的小七買包冰塊敷臉。」
「唔,我明天臉一定會『黑青』。」臉頰痛得教人齜牙,程平笑了接過瓶子,一把勾住摯友的脖子勒著,當然沒多大用力。「我真沒想到你罵人那麼嗆,打人也很痛!」
「吼!你現在才知老子平時的格調有多高哦!」
* *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