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16 March 2016
致我繩縛的起點及終點。
「你究竟喜歡繩縛的甚麼?」
我背對他坐在床邊地板,他斜躺著問了第三遍同樣的問題。正當我已經開口準備要第三次
的──我自以為的──回答時,他忽地坐起身,自後面使勁環抱住我道:「也許是因為你
喜歡這樣子。」
在感受到他手臂用力環抱住我的那一瞬間,我摒緊呼吸,關於答案剩下的缺口似乎就被這
樣的力道給填滿了。聽來浮誇,但在他的懷裡我卻真真切切感到泫然欲泣,一如在繩師的
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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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喜歡?
我喜歡當繩子撫過肌膚、或是繩子之間摩擦的聲音,繩子被抽出丟在地上清脆的聲音;喜
歡繩子切入我的肉,當它開始準備拉扯壓迫我的肢體;喜歡繩師的手指在有意無意間,那
些我準備挨下一個顫慄時帶來的柔軟與冰涼;被束縛時的無力感卻並非待宰的恐懼而是期
待,讓繩子帶出我所有感官。所有我的愉悅與痛楚都是無法分割的經驗。
那天台北夜晚的街頭沒有風。雖然是與繩師第一次會面卻感到親切...噢,也許是因為我
已經讀過他部分作品與資訊,再加上我的多巴胺在腎上腺素回返的過程占據我的腦開始一
連串的狂歡派對。光是想像繩子來回摩擦的聲音,自己簡直無法遏抑臉上的笑意。想到誰
曾說這是二戰期間布爾喬亞對離經叛道、怪誕、與荒誕的喜好,我就更加莞爾,畢竟我一
點也不布爾喬亞。
繩師讓我心情更好了,無論是他的聲線、手指、磁場、或是脖子。先稱他為N好了。
在褪去衣物後,N一開始問:「為什麼喜歡繩縛,你期待的繩縛是什麼感覺?」我盤腿坐
在他面前因著裸體有些侷促,回答完N的宛然一笑讓人開始放鬆。我沒來由開始想像N在一
段關係裡會是如何的角色,因為他不經意的溫柔讓我開始頭頂像溫泉開始冒泡。
練習的教室裡有兩面整牆的鏡子。鋪完軟墊後N開始揉捏按摩我將要被綁住的區域,接著
起基本的結,由背後幫我戴上眼罩。他意在讓我感受,拿下眼罩後他想讓我看見自己。
N說:「每個瞬間都是一下就沒了。」
事實上我不知道如何詳述所有過程,在N的動作切換之間,明明都在耳畔很輕很細地提醒
語問候,手上的下一個動作卻rough到讓人不得不求饒。(原諒我無法找到一個確切的中
文詞語去詮釋rough)
先是單腳,N懸吊、放下,另一隻腳,與手上背後的結來回穿梭,像在陽光波粼的海面下
來回梭游的魚,N讓繩結與緊縛之間、與肌膚之間的摩擦聲音放到最大。他到底怎麼做的
,他看上去鬆開的動作卻是縛緊,我的心跳與呼吸節節攀升。
第二隻腳,N的臉有時會模糊,像蟄伏的獸藏在模糊後面等待。繩子讓我離地,他開始使
用皮製品,與他靈巧的手,他揮下的每次都帶出一絲黏膩的快感與顫慄。當然痛,比較大
力的幾下卻讓我開始以臉頰蹭繩子,甚至想說可以讓我當繩的奴嗎?多巴胺腦內啡血清素
催產素與喉中來回滾動的呻吟讓我幾卻忘記思考。
我的視線無法離開N、繩子、還有我自己。
看自己如初遇般盛大的花開,透過那些繩子的錯綜複雜卻讓我更簡單碰觸到N的人,既無
助卻又滿懷希望,似乎一無所有似乎黑暗卻甚麼都有卻比誰都明亮。N看起來很遠,但僅
僅只是衣物的摩擦就能讓人得到救贖。自己在自己情慾建立的空間最大的張力也許可以讓
我窺見自己知曉生命本質之後還有些甚麼,肌膚上滲出的汗滴在凋零後消失,他放下我。
我沒有精神潔癖,人生倏忽無常的尖銳此時看起來卻圓潤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