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只剩這個地方可以好好聊。
每個人的生活都需要信仰，小至火鍋加不加芋頭，大到生命的意義本身。我曾經以為我的
信仰就是找到完美的dom，為此我可以探勘圈內生態至三更，或拋下研究計畫寫篇該死的
心得，把生命賭在不知有何意義的文章上。但我還是很理智的，至少努力擺脫了酒精，也
能正面看待對DS的慾望。
從我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發覺自己是個病態的人，比如小學時看個卡通，只要有強迫暴
露或其他性羞恥的橋段，總是莫名地吸引我的注意。在成長過程，這病只愈來愈嚴重，到
現在已經成為生活的必要元素，連看個A片想享受香草式性愛都做不到了。但同時，我又
對純靈魂的感情執著不放，最低潮的時專注地找小情侶外流片那樣不顧周圍的放肆，似乎
那樣才是我真正想追求的，一種不顧他人眼光，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愉悅。而我因為不知道
自己到底怎麼了，所以甚至踏上了尋求自我的學術生活，好對我的靈魂有個交代，這同時
是我想要懺悔的。
這兩三年我並沒有積極入圈，可能是我以為這份慾望只出自我缺少的依靠，只要我能依靠
我自己而堅強起來，就能痊癒一般。但實際上錯地離譜，我很明白這是刻在骨子裡的痕跡
，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儘管的確有段時間我以為我不需要仰賴這份慾望而活著。DS對我
究竟來說是甚麼，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現在有個指導教授，雖然我對她不是百依百順，仍
然有意見不合而我不同意的地方，但只要她開口，我都會盡可能地去完成，即使我需要再
度熬夜，即使我喘不過氣，或即使她說她要我好好活著，我都會辦到。因為那就是我生命
的全部。我不過只是像某些失戀的人，會把精神全部投入在事業或課業上而已，這樣說來
我真對不起我的指導教授，尤其是當她在我全力避免卻依然成為性幻想對象的時候。但那
是我全新的信仰，沒有了她我會活不下去。
這暴力平衡只維持到我認識某位dom。
她只是在交友軟體上認識的，一開始似乎也懶得回我訊息，甚至連對我佛系的態度都沒有
表現出任何厭惡。但聊了幾個月下來直到疫情終於緩解，我們約了碰面，她提議就直接約
在旅館休息吧，而我也答應了。那是所有美夢與惡夢的開端。
她說她只想練繩縛，而我剛好很喜歡被綁著，所以初生之犢不畏虎，我讓她綁著我、抱我
、輕撫我。她有著笑起來很可愛的面容，比我大10歲以上的年紀又更將這些感覺昇華了，
那就像是人生第一次有了希望，能夠從自己的角度來看自己，而不再只是嘗試用第三人稱
去理解自己。我可以很放鬆地蹭她、聞她，甚至也許愛著她，儘管我跟她見面試過了不到
3小時，但那是20多年來重新活了一遍。我以前有活過嗎？我以前那樣算活著嗎？在那個
當下我不能不問自己，彷彿夕死可矣。她想要看到我無法動談和無力掙扎，而我在現實中
演出，亦真亦假。最後在我雙手被反綁而只能靠在她身上時，她卻緊緊地擁抱著我，摸著
我的頭告訴我「這樣很可愛哦」。
原來我還是有能力愛人的，儘管這樣的愛不符合社會常規，跟我從小到大的信念完全相反
。但這樣就算是愛嗎。
我原本以為這次的相遇，最多只是個踏入夢境的糖衣毒藥，沒想到卻是讓我離開生命實相
的彼岸。她讓我不再憤世嫉俗，真心覺得世界總欠了我，但現在我沒想到愛竟是如此簡單
，我所追尋的燈火其實用超商買的打火機就能點燃了。難道我以前所追求的高尚也不過如
此嘛？生命的意義就只差我有沒有認真專心經營交友軟體嘛？那就是我所缺乏的愛嗎？還
是，那是我作為sub的宿命呢？到頭來我又在埋怨上天，完全沒記取教訓。
我跟她有聊到男女在這個社會上的結構權力關係，我是位補習班男老師，只要我對女性有
任何的肢體接觸，都會造成事業上無法彌補的傷，就像我跟她說的例子，用聯絡打學生的
屁股一樣。那我作為男sub，是不是也得遵循這種權力結構，在崎嶇的路上找自己的愛呢
？這20多年我完全沒有答案，但這一夜，我很明白答案就是：「對的，你別無選擇，這是
你的天性，要怪罪任何人的話，就是怪罪讓你不想叫媽的母親吧。」唯有如此我才能獲得
一絲安寧。我已經忘了我的指導老師，我忘了我下禮拜還有多少專題報告需要做，我甚至
得再依靠一次酒精，才能活過一天，我連我最重要的補習班學生都忘得一乾二淨。畢竟他
們是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我都無法忘懷的一群人。只是如今我得盡情肆虐心頭最脆弱
的地，不然難保我會再次割腕直到自我的幻滅。我很害怕也很無助，因為這是第一次生命
除了嚎啕大哭之外別無選擇。
幸好還有威士忌陪我這一晚。
可能這只是高處不勝寒的一種寂寞，或者因為單思相戀產生的異男忘，而不得不了跪於劉
伶墳前的一場邂逅。我知道我也喜歡男生，也知道那個同體無法抗人的誘惑，我也想好好
地擁抱著那一軀身體，享受著他在大腿上那無盡溫暖且純真的時光。但這一刻我真的只好
想死，或者好好地活著，冀望我去見證那無數淺在荒流中的現在。成真的那一刻：他正在
聆聽宇宙的每一個聲音。
正因為浩瀚無垠所以才無所適從，原來這就是我可以得到的一切，原來生活可以這麼簡單
。我以前和心酸討論過那麼多心碎的往事，原來都只是為了這一個晚上，為了見證生命中
毫無意義的一個晚上，那些被代謝掉的酒精完全被浪費了。她說過她想要完全掌控一個人
，像是禁止我喝酒，而我為什麼要對著叛逆呢？難道我還有所指望嗎？或許即使輪迴了千
百次我還是無從知曉吧。
這一個晚上，我從我自己、到我的指導老師、到她、或異男忘，全收束在一塊迸裂，完全
失序、渾沌，理性在其中也只是瞬間被馴化。它建立了新的王國，而我還在原地打轉，只
是不斷有舊有的反叛去對抗新的體制，只是一昧的憎恨。充其量我只是一個男sub，一個
我早就知道的事實而已，沒有什麼好失去的。能說出我很享受這個夜晚，就已經是證明我
這20多年來不是白活的證據了，有它彈奏著樂觀與悲觀交織的狂想曲，但我相信音譜還不
需要畫上終止符，那個小男孩還在跳著舞，希望如此。最終他還是嘗試雙手合十為自己禱
告，同時尋找新的信仰。
在酒精完全揮發之際，我還得另外對這個地方說聲感謝，不然我的故事永遠只在五指山下
，被他、他、她花落之前就燃燒殆盡了。
敬，在看破粉色的泡沫，還活著的我跟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