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自己三歲以前的事？
我的兒子三歲了！成為新手爸爸已邁入第三年。
不過，如果連自己都想不起來三歲以前發生的事，
恐怕他長大後對於我這三年的陪伴也將完全沒有印象，想來真是有點哀傷。
當然，三歲的孩子是有記憶力的，因為他現在看到嬰兒時期的洗澡盆、
準備送人的舊童鞋，居然會一臉天真地說：「這是我小時候用的，現在我長大不用了！」
天曉得聽到這話的父母莫不激動地心想：那你可以快點長大到會自己洗澡嗎？
人們常說：「你當我三歲小孩喔？」意思是三歲小孩不諳世事，容易受騙上當。
事實上，三歲小孩高深莫測，不但聽得懂大人之間的爭吵，
還會默默跑到媽咪面前告狀說：「爸鼻跟阿嬤在吵架…」，
嚇得你冷汗直流、汗顏慚愧；有時卻又輕易的相信窗戶外面有巫婆和大野狼
會來把不趕快睡覺的小孩抓走這類謊話而害怕得大哭，
但也幸好這招還能奏效，否則父母手上真沒剩下幾張牌能治的了他。
三歲小孩，會記得巧虎DVD放在家中的哪一個抽屜，
甚至在觀察幾次大人的操作之後，能自己流暢的按下正確按鍵，
把光碟放進DVD播放機裡play；
而且會記得你昨天答應他今天有乖乖吃晚飯就可以去買一瓶多多要求你兌現諾言；
還會機巧的忘記自己說過這是今天可以吃的最後一顆糖果十分鐘後又來跟你要糖吃。
你不得不佩服他有辦法每天都聽同一片音樂CD、看同一本睡前故事書，
連續三個禮拜、早晚各一遍，簡直是在磨練你的耐性和口才，
苦惱著究竟如何能每次都把同一套故事講得生動精彩？
兩歲左右孩子開始學習的生活自理能力，到了三歲會更加的熟練進步：
穿脫衣服、穿鞋子、扣釦子、解開安全帽、轉開瓶蓋、擤鼻涕、
用肥皂洗手擦乾、用牙膏刷牙漱口…，
每每成功達成一個目標，就像破了一道電玩關卡。
這期間最有成就的進展，莫過於慢慢會自己說想要尿尿或大便，
然後試著白天不包尿布，練習坐兒童馬桶大小便。
如果一天裡有成功一次沒有尿在褲子上或大便大在尿布裡，
他會得意地大聲複誦今日的豐功偉業給家中每一位成員知道
（逢人便鄭重地宣布：我今天大便大在馬桶裡耶！），
換取大家不遺餘力的熱情讚美，樂此不疲。
漸漸的，你在尿布上的花費越來越少，他也在不知不覺中為地球的環保盡了一份力，
你們已經不再需要去大排長龍的親子廁所，而是帶他到成人廁所解決。
雖然看著他褲子褪到膝蓋光屁股站在小便斗前墊腳尖的模樣有點滑稽，
你還是覺得有點欣慰，尿尿完一面把他撐在腿上讓他洗手，
一面想著下一步是如何讓他學會自己擦屁股。
三歲小孩，永遠分不清什麼時候要快一點，什麼時候要等一下，
你們發現每天最常對他說的話就是快一點或等一下。
快一點起床、快一點穿鞋、快一點去洗澡、快一點來吃飯、快一點收玩具、
快一點上床睡覺；然後，等一下再講故事、等一下再看電視、等一下再喝果汁、
等一下再拿貼紙、等一下先把褲子拉好、等一下先把碗拿去放…，
三申五令，週而復始。
究竟何時該踩油門或踩剎車，如同一道雙方議定的停戰線，
是你們寬容的底線，也是他不斷挑戰的極限。
另一個棘手的課題，大概是吃飯。讓孩子學會自己吃飯，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
除了必然會發生的挑食問題，最令人抓狂的，莫過於吃很慢或不吃飯。
當孩子具備使用湯匙、叉子的技巧後，你們一心以為好日子快來了，
終於不用一口一口的餵食了。殊不知問題不在於技巧生疏，而在於動機不足。
儘管已經盡量避免餐前吃太多點心，當熱騰騰的飯菜裝進他親自指定的Mickey碗裡，
他還是一臉興趣缺缺，無動於衷。
要不非要帶著一個玩具上飯桌陪伴；
要不就是說要換一根剛剛說不要用的湯匙；
要不就是吃了兩三口就吵著要看卡通；
要不就是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好像屁股長蟲；
要不就是說要喝水咕嚕咕嚕喝的肚子很飽然後說吃不下；
要不就是把所有已經剪成小塊的青菜一一挑出來丟在桌上；
要不就是一口飯在嘴裡反芻五分鐘就是不吃下一口；
要不就是直接用手抓食然後抹在昨天新買的褲子上，
要不就是一口只吃一顆玉米或三顆飯粒細嚼慢嚥…，
孩子總有源源不絕的花招輕易惹得父母火冒三丈。
而在家吃飯是一回事，在外吃飯更是放大了所有的情緒，
你漸漸明白要不動氣的吃完一頓飯是一種無上的修養或奢求，
看見別家人能陪著年紀差不多的小孩優雅迅速的用完餐，
你簡直差點想攔下他們打聽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另外一樁成長的重點是孩子抽象思考的能力。
透過閱讀或唱遊，分辨數字和英文字母或許已經是小事一樁。
此外，他已經會向你回報時鐘的短針指到5、長針指到2，
雖然還無法理解什麼叫做五點十分，但能明白六點鐘比五點鐘更晚到。
昨天、今天、明天的概念對他而言還很模糊，
但「星期一猴子穿新衣，星期二猴子肚子餓…」的歌謠已經能朗朗上口，
還會自己胡亂改編「星期一猴子放臭屁，星期二猴子放臭屁…」而笑得東倒西歪。
當他記得住星期一到日的順序後，你已經可以為他準備一本月曆，
每天當面劃掉一個日期，於是漸漸地
他知道再過三天就可以去騎士堡玩而學會忍耐與期待。
小時候不太有興趣的拼圖，有時會突然受到他的寵愛，
多半是與他又認識了新的卡通人物有關。
你原以為60片的湯瑪士拼圖對他來說太困難，
暗忖只有三分鐘熱度就會收手（而且每列火車不是都長得很像嗎？），
但是有一天當他拿著完成品走到低頭滑手機的你面前興奮的說：「我拼好了！」
並如數家珍地向你介紹「這是培西、這是高登…」時，
你才驚訝而慚愧地發現原來三歲小孩的能力是如何被大人看輕與低估。
三歲小孩，能理解大部分的日常對話，雖然有時顛三倒四，
但已經能用生硬的字句組合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對此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眼前這個不久前還只會咿咿啊啊哼哼哈哈的生物，
居然有自己的思考和邏輯能力，
當他一邊玩車車一邊脫口說出：「我長大以後要跟爸鼻一樣自己開車去上學。」
或「我長大以後就可以自己騎摩托車去買東西。」
你忍不住噗哧之餘卻又嘖嘖稱奇，
都不知道這些想法何時、如何從他小小的腦袋瓜中生成。
於是你明白，除了讓小孩吃飽睡好之外，
開始必須花費更多心力在習慣養成教育與是非對錯判斷。
兩歲半起，我們決定送他去上幼兒園讀幼幼班！
最後一天去保母家接他時，孩子老神在在，
搞不太清楚為什麼今天突然要跟姨媽媽（孩子對保母的稱呼）拍照，
倒是大人顯得有點感傷，我們再三地告訴他明天開始不用再來這裡囉！
要不要再跟姨媽媽抱一下？但他一副漫不經心、敷衍了事，
一心只想趕快回家玩姨媽媽送他的「波利」，
糊裡糊塗地就結束了保母家生涯，邁入下一階段。
幼兒園離保母家並不遠，保母也曾經帶他去跟幼兒園裡的其他孩子玩耍好幾回。
即便如此，上幼稚園的頭一個月，孩子整整哭了一個月。
有時是車子轉進巷子就開始哭喪著臉，車子一熄火就開始大哭，
或抱著你的大腿不放，或被老師扛進門，或不停哭喊著我要回家，
每天上學彷彿都經歷一場生離死別，殊不知掉頭遠離的父母心裡有多煎熬，
往上班路上等紅燈時彷彿都還能聽見孩子的哭聲。
雖然前兩年過年過節時，你也會帶著孩子會親友，
和他的表哥、表姊、表弟、表妹打照面，但真正上了幼稚園後，
你才會強烈感受到你的孩子不再只屬於這個家， 而是與社會產生連結了！
因為他開始隸屬於某間學校、有了同班同學，
一個禮拜有一天校外教學要穿上統一的制服，
學校甚至貼心的幫他印製了銀色的姓名貼紙，
你從來沒有警覺到有一天他使用的湯匙、小碗、水壺、牙刷、杯子、被套、毛巾
通通都要煞有其事的貼上貼紙或寫上名字，
你開始慶幸還好取名時的筆劃沒有太複雜，
深思熟慮後選的名字沒有令人後悔。
拿到入學通知書的那一天，你們認真的研究新生手冊，
一字一句詳讀所有需要準備的物品、入學辦法、接送時間、收費明細、
請假或用藥規定、每月或每週的行程，簡直比當年自己離家上大學還緊張。
你開始正式成為家長，半強迫地加入幼兒園的Line群組，
名字後面開始加註括號自己是誰誰誰的爸爸或媽媽，
每天要簽聯絡簿，漏簽隔天還會被老師圈起來，
心想不過是幼稚園幼幼班怎麼已經要每天耗費你這麼多心神？
然後，成為家長以前不以為然的洋玩意兒，
諸如：萬聖節變裝討糖、耶誕節晚會表演，
現在在孩子的同儕壓力下你的信念備受考驗，
從前的批判不屑顯得如此尷尬，
看著另一半輸人不輸陣地認真投入縫製巫師披風上的小汽車圖案，
你也只好自圓其說的轉念為
「為了帶給孩子一個快樂的回憶，體驗一回有趣的裝扮，
何需如此認真追究西化價值的風險呢？」
看到孩子在耶誕晚會上賣力的載歌載舞，努力跟上節拍的笨拙步伐，
你除了趕快掏出手機卡好位置按下錄影，還須考慮什麼深刻偉大的文化反思呢？
隨著接送孩子的次數越來越多，你也越來越熟悉孩子口中出現的其他同學，
遇到其他舊生的家長也不會顯得這麼尷尬害羞。
每次老師上傳的活動相簿中，你總是能在小小的縮圖或一群孩子的合照中，
一眼辨認出自己的寶貝在哪裡，其他同學的笑臉雖然也還挺可愛的，
但你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快速滑過下一張，
同時也開始在意他在同班同學中的個頭排行。
你看到照片中的孩子一臉認真地跟著老師包水餃、做美勞、踢足球，
還是會高興地把他帶回家的破爛中秋卡片好好地掛在房間裡，
同時讚嘆現代幼稚園老師們好辛苦每個同學都要拍到照片以免被漏拍的家長抗議。
送孩子上學放學成為你和家人的例行公事後，你們每天都要協調今天誰去接？
偶爾自己單獨平日休假，一早把孩子送去幼兒園之後，突然不可置信的閒下來，
對於空出來的一整天，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打發？
偶爾自己提早下班去接他，在太太回家前的這一段獨處時光，變得珍貴而快樂，
有時你會帶著他散步去便利商店買瓶平常被管制的多多或布丁，
享受他的笑臉和銀鈴般的笑聲，那小小的罪惡感成為父子之間的小秘密。
有時你會在深夜下班回家，躡手躡腳地進房怕吵醒孩子，
你懷著歉意一邊脫下外套一邊端詳著他熟睡的臉，
突然覺得有好久沒有這麼認真地注視著一個人的臉了
（或許連睡在旁邊的老婆都沒有），
同時驚訝於他的手長腳長，
記憶中半夜那個老是將你折騰得半死的小嬰兒不知到哪裡去了？
以前新聞報導中見識過的怪獸家長、離譜父母，
現在要小心地告誡自己不要步上後塵，
你發現改變世界的力量來自自己，來自你的小孩，
如果你希望將來的世界不再歧視同同性戀、男女平權、永續環境，
最好的手段就是由孩子的教育做起，
當有著進步觀念的孩子們長大之後，世界也就跟著改變了，
你發現恐怕這才是生養孩子最大的價值。
相信你的孩子，比愛你的孩子更困難。
親愛的兒子，雖然你只是個三歲小孩，
常會說出許多荒唐鬼話或聽信許多荒唐鬼話，
但當你毫不遲疑地唱名說出我最愛爸鼻、媽咪、阿嬤、阿公、姑姑、舅舅、舅媽…時，
爸鼻還是會心花怒放、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不是為了要騙糖果才這麼說的。
三歲生日快樂！
延伸閱讀
<新手爸爸的第二年> https://goo.gl/u3oyff
<新手爸爸的週年慶> https://goo.gl/ZnXwuy
<新手爸爸的三個月試用期> https://goo.gl/sqPw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