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專訪：大煉金師奇諾的早年生活
採訪整理：某某
來自東方的奇諾先生，獲得煉金術最高榮譽獎之後，大眾對於這位神秘東方人的來歷感到
好奇，於是記者特別採訪奇諾先生。首先讓我們認識奇諾先生的故鄉吧！
康特納大陸的東南方，吉邦格群島的西南方，有一塊比較大的島嶼：特福摩島。
特福摩島呈南北狹長形狀，島中央是南北向的中央丘陵。
島嶼上本無居民，但隨著康特納大陸的青納帝國逐漸擴張，大陸東南方奈敏國居民，紛紛
移往特福摩島。後來青納帝國統一奈敏國後，也就順便將特福摩島納入版圖。
不過青納帝國顯然不重視這塊島嶼，因為他們來自內陸，對於海洋無所深刻瞭解。然而吉
邦格群島和康特納大陸之間的貿易，逐漸轉向在特福摩島交易，因為在這裡，商人很容易
躲過那討人厭的稅收。之後近兩百多年的發展，特福摩島再也不是荒涼的無人島，而是欣
欣向榮的貿易中轉站。
一百年前，青納帝國和吉邦格帝國海戰，青納帝國大敗。吉邦格帝國是海洋國家，非常重
視海軍，而大陸國家的青納帝國，卻輕視海軍，結果當然可想而知。青納帝國除了賠款，
還割讓了特福摩島。
原先青納帝國不重視這「邊疆島嶼」，吉邦格帝國卻非常重視，因為特福摩島是吉邦格帝
國的第四大島嶼。
奇諾家住特南城，特南是特福摩西南方的港口城市。奇諾父親是政府小職員，母親是典型
的賢妻良母，一家三口生活十分安樂。
……
當時我十三歲，剛從國民學校畢業，正等著升學考試的結果。那天，我在家裡坐立難安，
走來走去。直到一聲「有人在家嗎？」是郵差在院子外呼喊。我說「在！」然後趕緊出來
。「奇諾，你看看這布包是什麼呀？」郵差親切地問我。我接過後就馬上拆開布包，裡面
是一片木板，我看了就大叫：「歐耶！州立二中！我考上了二中啦！哇啊！」接著我就跑
出去，滿大街呼喊。
「奇諾你考上了二中了？」一名鄰居著急著問我。「嘿！州立第二中學校！」我答，接著
就轉頭跑向市集去。
「媽！我考上二中啦！」我大聲呼喊。「考上就考上，不要這麼丟臉，看看你這樣子。」
媽媽雖然是在責備，但語氣聽來十分高興。
於是，附近居民都知道我考上二中了。
國民學校畢業之後，可以報考中學校和職業學校，然而特南城只有兩間中學校：一中和二
中。兩校每年各收八十名學生，一中學生九成是吉邦格人，而二中學生九成是特福摩人。
即使如此，考上中學校也是當中佼佼者了。
鄰居紛紛到家裡祝賀，一群人在院子喝茶聊天，很是熱鬧。而那木板則懸掛在門口，木板
是「特南州立第二中學校錄取奇諾」的證明，上面有燙金的校徽，邊緣還有精細刻花裝飾
。木板懸掛在門口隨風搖動，那校徽閃閃發光，十分顯眼。至今想起，我當時真是多麼光
榮驕傲啊！
隔天，我父親在報紙上看到二中的錄取名單，我的名字正在其中，父親將其小心剪下後夾
在我的照片後面，照片是掛在客廳牆壁，外面包相框的那種。
當年四月開學，吉邦格的中學有三個學期，第一學期四月到七月，暑假後九月到十二月為
第二學期，寒假後一月到三月為第三學期，之後春假又是第一學期。
一年級時，授課尚稱正常，課程有語文、煉金術、魔法術、藝術。除了學到很多知識，也
認識很多同學。
印象較深刻的是一年級八月的健行比賽，全校以年級為單位，團體競賽，因為每個年級兩
個班級，有五隊，嗯，當時吉邦格的中學有五個年級。
比賽長度二十公里，終點是市區外的一處小鎮。比賽中途我們休息半小時吃便當，吃完後
上路。
有一隊速度很快，但因為走錯路了，我們反而得了第一名，成績我記得是三小時十三分，
當時我們那隊大多十三十四歲，這種速度幾乎是全程跑步了。
因為戰爭又開打了（吉邦格甚至打到青納帝國內陸），那年運動會多了幾個項目，像是模
擬戰，武裝競走。
武裝競走的參加者穿軍衣，扛槍掛刀，揹行囊，比賽誰先到終點再回來。數人編成一隊，
要互相照顧，如果有人跟不上，就不能獲勝，所以要幫忙分擔行李。
二年級後，校外活動突增，我們到幾公里外協助建造機場跑道，割草拔草，挖土填坑，挖
防空壕。之後到各地種黃薯，黃薯是一種像馬鈴薯的作物，根部可以吃，葉子也可以吃。
這些活動常常佔去上課時間，甚至暑假也縮短，我們還到海邊修建碉堡。晚上蚊子很多，
被叮到實在受不了。三餐的白飯摻雜黃蕃片，副菜則是黃薯葉，每天就這樣吃，吃到也是
受不了了。
這年也發生不幸的事情，有學長因為鬥毆死亡，校長因此換人，那位校長人還不錯，實在
可惜。
三年級時候，因為吉邦格帝國在戰爭失利，半夜飛來青納帝國軍機，丟下燃燒彈，城中一
片大火，好多人還有好多同學死去。
後來連老師也受徵召入伍，而且因為不少學生死亡，我們這年級兩班合併成一班。
之後政府頒行「戰時動員令」，不少四五年級的學長陸續受徵召入伍，而我們三年級也分
成三組，分別是機甲班、航空班、後勤班，在放學後受訓。之後甚至停課數週，在軍營受
訓打靶，全島真正進入戰爭狀態。
各種課外活動使得上課時間減少，一天六節課，早上四節下午二節，後來縮短時間變成中
午前就要上完六節。定期考試也取消了，當時我亦喜亦憂，喜的是沒有考試壓力，憂的是
學識無法增進。
後來連三月的畢業典禮都沒有，在校的四五年級學長就一起畢業，因為戰爭的關係，中學
五年的學程縮短成四年，但是不少四年級的學長第四年的課程根本沒上到多少就去當兵了
。而我們還沒升四年級，班上身強體壯的同學陸續也接到「學生動員令」，去當「學徒兵
」了。到了四月，我沒有接到，就這樣升為四年級了。
之後青納國的軍機時常來襲。五月，城區遭到第二次轟炸，發生大火，居民紛紛搬到城外
，學校乾脆宣佈停課。後來學校在鄉間設立幾處「分教場」，疏散學生在到各分教場上課
，老師四處輪流上課，我們幾天上一次課，也只有一兩小時，甚至我們還要當老師，替那
些國校學生上課。
後來連鄉下都遭受空襲，常常上課到一半，防空鈴就大響，眾人紛紛逃避。這種環境根本
沒辦法專心上課，這種措施也只不過讓老師和學生彼此見面，保持聯繫罷了。最後就取消
，大家忙著勞動，偶爾當老師替人上課。
八月， 吉邦格帝國投降，戰爭結束。
校務依然停擺。
恢復上課沒多久，有學弟在國文課交白卷，老師責罵，學弟反而譏諷：「戰敗國的語言有
什麼好學的？」老師憤而辭職。也因為這件事，大部分的老師也不教書了，因為老師與學
生分屬不同國籍，戰敗國的老師要怎麼教戰勝國的學生？學生若對老師橫行無忌，老師拿
學生怎麼辦？根本無法施教。
全校只有兩位老師是特福摩人，後來校長將校務託付予兩位特福摩人，其中一位叫哈魯。
哈魯老師從青納找來幾位語言老師，教授青納語。剛開始大家根本聽不懂青納語，幸好哈
魯找的教師都是奈敏人，會說奈敏語，特福摩人本來就是講奈敏語。即便是這樣，仍有學
生聽不太懂奈敏語。
哈魯老師非常認真於校務，非常關心學生的學習狀況，很多學生住房遭燒毀，或是外地學
生租不起房子，哈魯就四處想辦法尋找居住空間，甚至整理教師宿舍當作學生宿舍，也搭
建臨時小屋，但依然不夠用。
最後哈魯聽說卡比特城（特福摩首府）的事情，嗯，就是前來接收的青納官兵，將吉邦格
人的房屋登記為其財產。於是哈魯在學校附近尋找吉邦格人的空屋，拿一張封條就往門口
貼，搶先將那些空屋登記為學校財產，讓學生居住。即使後來不需要那麼多房子，哈魯就
派學生輪流居住，防止被佔走。此舉後來證實是非常有眼光，將那些房屋當作學生宿舍，
總比成為私人霸佔的財產產好。
九月初，先前的學徒兵紛紛恢復學籍，回到學校，但已搞不清楚自己是幾年級的學生了，
按理說是四年級的第二學期，但因為入伍是在三年級末期，根本沒經歷「升為四年級的那
一刻」，最後當作四年級，總不會有人自願留級吧？同級沒當兵的都畢業了，自己才要開
始讀四年級？
十月，吉邦格學生紛紛回國了，九成學生為吉邦格人的一中，變成空城，於是哈魯與人商
研後，將一中的特福摩人學生接到二中，大家一起上課，甚至將一中的一些煉金器材搬來
到二中，超爽的撿到一百塊咧！（笑）
十一月，青納人來特南城。
當時民眾計畫在港口排隊歡迎，船隻預計在中午抵達，快到黃昏都還沒來，後來看到了一
艘破船來了，有人說這是吉邦格遣送民眾回國的船隻，只有戰敗國的船隻才會那麼破爛，
結果那真的是青納的船隻，延誤的原因是故障。
下船的官兵衣著破破爛爛的，比大家在戰爭末期還要慘，看了真是難以相信，這真的是戰
勝國前來接收的官兵嗎？我們依然熱烈慶祝，因為我們本來就是青納的國民，現在可是光
榮回歸祖國的懷抱。
隔天，教育官宣佈，將一中改名為二中，二中改名為一中。而原本的一中暫時編為虛校，
新的一中在原先的二中繼續上課。這個消息令大家開心不已，我們變成一中生啦！
再隔天，我們的新校長到校任職，我們在校門口熱烈歡迎。哈魯則代表原本吉邦格校長和
青納新校長交接校務，印信等重要名冊。
事後哈魯就辭職了。在好多年後談起，老同學都會大罵，因為「一中」的校史冊裡頭，一
開始是沒有寫吉邦格校長的，第一任是從青納人校長算起，可是校慶週年卻從吉邦格時代
開始算，那麼中間這幾年是誰在當校長？我們這些學生又算什麼？
後來經過抗議，才將吉邦格校長放入，可是少了哈魯，我們認為，哈魯熱心於校務，何況
交接的時候是他交接的，不是校長怎麼能交接呢？為什麼吉邦格校長都列入了，哈魯卻不
列入？甚至青納校長病逝了，由教務長代理都有寫，為什麼給哈魯寫個代理也不能？他們
說：「查無正式的人事命令。」媽的，不是校長的校長？
前來接收的校長站在台上，一開口，大家都聽不懂，但是他確實在說青納語，和我們學的
青納語有點不一樣。先前哈魯請來的青納語老師在旁翻譯，但他後來常常跳過一些句子。
後來我才知道「口音」這詞的意思。之後的課程，由青納來的老師授課，原先吉邦格老師
則是回國。青納老師都是用青納語上課，但是每個人的青納語都不一樣，甚至他們之間有
時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何況是我們？
隔年三月，我們畢業了。
學校奉命改制，將四年制中等學校改成三三制的中等學校，青納國的中學分初級中學、高
級中學，各讀三年。高中畢業就可以報考大學，吉邦格中學畢業後還要再讀高等學校兩年
，才能報考大學，因此我們應該是以初級中學畢業吧。
但是本來我們還可以報考專門學校，現在卻改制為大學，如果我們以初中學歷畢業，反而
不能報考這些學校，因此全島各地中學應屆畢業生都在抗議。況且這些學校改制變成大學
，反而因此沒有學生報考，因為當時根本還沒有高中畢業生。
對應方式則是我們這屆畢業生以舊制中學生畢業，並且視為等同新制高中的學歷，可以報
考新制大學，我們反而賺到了，因為原本還要再讀高等學校才能報考的大學，變成可以直
接報考。
我選擇報考大學，有些人選擇繼續念新制高中，他們可就慘了，中學讀四年，高中又要讀
三年，不管是吉邦格還是青納的學制，都等同是留級一年。開玩笑，誰要留級一年啊？於
是又有一項臨時措施，這些人從高二開始念起，而在三月到九月之間繼續上課。青納第一
學期是在九月，三月到九月這期間就當作是高一吧，其實主要是教授青納語為主。
於是那些人花了六年又多了四個月才讀完中學，之後才能報考大學，而我們早在兩年前就
報考大學了。當然這半年的時間我們也在上「先修班」，也就是「國語」補習班。
戰後一切百廢待舉，物價飆漲，政府辦事效率低落，青納官兵時常買東西不付錢，衛生習
慣又差，常常佔走吉邦格人的房地產，或是騷擾女子。他們說他們是戰勝國，搞得好像我
們特福摩人是戰敗國似的。
有一次我看到兩個青納老師在砍樹，那是二中創校那年種的樹啊！我們趕緊阻止，但是已
經來不及了，他們理由居然是這樹種是戰敗國才有的，不吉利，砍掉當柴燒了，還省錢呢
！我們心中宛如有把刀在割著。
大學我選擇原先的特福摩大學，也是原先島上唯一的大學，在卡比特城。大一時認識不少
青納國的學生，我覺得他們很大膽，來一個榮歸祖國不到一年的地方讀大學，人生地不熟
，真是滿大膽的。
記得開學後好幾天，才有一位青納學生報到，因為他是內陸來的，交通不便就延誤了，不
像沿海坐船就到了。他剛到校時，說的話大家都聽不懂，到處問人教室在哪裡，最後由另
外一位青納人跟他講，才知道他不會講青納語，他們是用另外一種語言溝通。我這時候才
明白「方言」的意思，就像我們講奈敏語就是青納的方言。
大一寒假的時候，發生了不幸的事情，卡比特城有人非法擺攤，其實哪是什麼非法，那人
擺攤數十年了，每年都有登記，明明是行政效率低下，還要多交一些莫名其妙的費用，那
人以前哪有交過，沒有交，辦事員就不給他攤販證。總之沒有攤販證，攤子就給警察砸了
，旁人出聲求情，就被警察打死了。於是一群憤怒的民眾到警察局前面「路過」，卻遭到
掃射，最後全島暴動，只要是青納人，就會無端遭到毆打。
當時那幾位青納同學還有家人，大家自發將其接到家中保護。可是有些青納人就沒能保護
到，比如我在大水溝旁發現一個倒地的青納人，趕緊將他帶到醫院，結果裡面的警察拿槍
指著我，叫我走開，我說這人受傷了，警察依然不理，我打算把人放在那邊，警察就把他
拖出去。最後我沒辦法，只能將他帶到宿舍。
那人想必心理很矛盾吧，打他的是特福摩人，結果救他的也是特福摩人，青納人反而拒絕
救他。就像特福摩人，明明也是青納人，為什麼青納人把我們當作吉邦格人？
事件越演越烈，時值青納南方有叛亂組織在做亂，青納帝國高層說我們是叛亂，說要派軍
隊鎮壓「叛亂」。
貝多城遭到最慘重的「鎮壓」，因為那邊的中學生佔據了學校，不讓軍隊進入。不巧的是
，那邊學生不知道怎麼弄來一堆武器，兩方互相開槍，那邊竟然變成戰場。學生雖然是學
生，但因為戰時學生都有受過軍事訓練，十幾歲的學生居然蓋起碉堡，抵擋正規軍隊好幾
天，最後軍隊調來大砲直接轟炸，死了好多人，都是學生啊！十幾歲的少年啊！
軍隊在大學駐紮後，就地設立審判場，居然開始抓學生審問，審問根本就是誣陷，先問人
前幾天你在哪裡？有人回答在火車站，他們就說是佔據火車站，說完就立刻槍斃。天啊！
他們居然在學校殺人！有教授立刻大聲說：「你們怎麼能不經審判就殺學生？根據青納帝
國教育法規定，學生也不得判處死刑！」
結果你猜怎麼了？那個軍人居然說：「我這不就是審判嗎？好，請貴校開除全部學生的學
籍，全部重新註冊，現在你們都不是學生了，下一個。」當下所有人都四散逃跑，你一定
沒辦法想像，那根本就是地獄的景象，有人中彈，就永遠跑不掉了。
我當下跑回宿舍，收拾一些重要東西，就到火車站，當然火車早就停駛了。兩天後我才敢
回到學校，死了好多人，宿舍牆壁上一堆洞，透著光甚是詭異。我開始後悔，為什麼我們
不像貝多城那些中學生呢？我們應該捍衛學校，不讓軍人進來才對！貝多城些中學生年紀
比我們小，卻勇敢抵抗而犧牲，讓我們感到痛心不已。
那幾天我不知道怎麼過的，大家每天都坐在教室發呆，沒人敢說話，而不時有軍人進來，
帶人出去，當時我不知道他們在幹嘛，有人會回來，有人卻永遠沒回來了。
最後聽說火車復駛了，半夜一堆人趁機翻牆逃跑，大家買車票回家。
當我回到家，我媽在客廳哭，旁邊桌子上是我爸，已經冰冷多時了。
當時軍隊進入特南城，我爸在外地放假，收到消息要立刻到辦公室點名，結果這個點名成
了死神的點名。
之後那半年怎麼過的，我也搞不清楚，最後我和我媽，跟一些人坐船偷渡到吉邦格，你可
以說是逃亡。
後來我在吉邦格念大學，研究鍊金術，之後你們都知道了，我就得了這榮譽獎。
全文完。
……
這部短篇作品其實就是一部歷史，我將各種事件融成一個人的經歷。
部份內容是誇張了一點，但實際上有前人事件作為基礎。
有時候現實往往比小說還離奇，唉……
這部作品本來要寫更長的，但是我沒有靈感，就只有這前半部了。
沒辦法我只是個年輕人，就像網路小說沒有主角是老人。
一樣的道理，少年很難明白老人的心理，有些事情沒經歷過，大概很難體會其中的震撼。
就先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