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泥隴來人
盧亞女人安置區位在警示的反方向，周遭動靜並不大，但楊彥等人還是不能待在這裡
，立刻向防衛區聚集過去，努咧姆頭目已經穿戴竹甲，一人扛著三四支大號的竹槍站到村
口，四周是木頭做成的盾牌圍成的圍牆，和當初盧亞來襲時同樣的架勢。
可是這回和那次所不同，只見遠方出現的人影並沒有衝過來，相反地，是緩緩的靠近
，來人都是全裸連重要部位都沒有遮，手上也沒拿任何武器，人數約十多人，只有三人身
上揹著簡陋的背架，那是一種用籐和竹子有時是木頭搭出來的架子，仔細看背架上裝滿了
幾張獸皮和一些其他東西。
「看起來應該沒有惡意……」楊彥躲在木頭盾牌後看著眼前的景象。
努咧姆頭目將手上的竹槍垂下，大聲喝問來人，只見那十人停在離村口約十幾步的距
離，裡頭一個人緩緩靠近，雙手朝上表示沒有惡意，和頭目開始對談，劈哩啪啦的一串話
讓楊彥聽得雲裡霧裡，於是問撒基亞道：「都在說什麼？」
撒基亞想了一下，好像要他全翻整段話也不容易，回答道：「那人是泥隴部落的人，
聽對話應該是來交易的。」
「你們之前沒有和他們交易過嘛？」楊彥問。
「沒有，過去只與蕭隴和庫斯有過交易，泥隴部落我們只是曉得他們在我身旁，過去
打過幾次小仗，但那是我爺爺還活著的時候的事了，據說他們很是野蠻，我們幾乎不跟他
們有聯繫。」
楊彥看著眾人還是十分警戒，繼續問道：「你們到不認識的部落要求交流都是這樣嘛
？」
撒基亞死盯著前方，手裡拿著一把石刀，他還有必須捍衛楊彥的責任，只要對方有不
對勁就必須把楊彥帶回部落深處，所以不能分心，但他還是要回答楊彥的問題，於是說道
：「到不熟悉的部落交流是很危險的事情，隨時都有可能被對方攻擊，若不是不得已，我
們不會隨意到其他不熟悉的部落，畢竟那算是侵犯到其他部落的領地。」
楊彥一邊聽著一邊看著那個泥隴人，撒基亞的話讓他有了些主意，「若不是不得已…
…不得已是嘛……」
「把他說的話說給我聽。」楊彥對撒基亞吩咐道。
撒基亞點頭道：「是的，聖使大人，那人說：『部落內需要糧食肉乾，我們願意用女
子和酒以及其他頭目需要的任何物品，換取一點，只要一點的糧食……』」
聽著撒基亞的翻譯，楊彥大概有把握眼前這人部落內急需要各種食物，如果自己好好
利用這個機會……，「我必須為現在的生活打算，這已經不是夢了，是現實！」潘文秀的
話突然在腦海內來回穿梭。
楊彥仔細看了看努咧姆頭領的動作，見他的似乎是不打算答應，其實情有可源，泥隴
部落畢竟之前和他們打過仗，彼此關係本來就不太好，據潘文秀和長老說的訊息，每個部
落有不同規定，像蕭隴部落的頭目擁有整個部落，整個部落都是他個人的財產，頭領可以
隨意動用其他人的資源，比皇帝還偉大，但邦亞卻不是這麼回事，努咧姆頭目雖然是邦亞
的頭目握有一定的資源，但看這個部落的規定，頭目的權力不高，沒有辦法動到族民的資
源，只能拿自己的家當，不像自己那麼有本錢……
「拍。」撒基亞別過頭，只見楊彥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一雙眼睛像是在散發著光芒，
十足生意人的眼神……
* * *
「我同意這人所說的，頭目覺得呢？」撒基亞站了出去高聲喊道，他第一次這麼出鋒
頭，每個人都看著他，撒基亞有些緊張仍然繼續說道：「泥隴的客人，若有誠意請你派能
夠與我們交談的人到部落內，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努咧姆頭目知道撒基亞是楊彥的代言人，他說這些話一定是楊彥所安排的，所以對他
的行為並不意外，只是努咧姆頭目有些不高興，這部落是他的，他代表這個部落，楊彥這
個行為有些觸及到他的聲望，但作為祖靈的代表，楊彥代表著的是神靈，自己沒有權力插
手楊彥想做的任何事，於是還是同意的道：「一切遵照聖使大人所說。」
得到頭領同意，撒基亞立刻向前把楊彥的吩咐告訴泥隴來人，那人聽完歡天喜地，立
刻跑回去告訴他們的族人，十幾多的泥隴人便進到邦亞內，一直跟著楊彥的納奇把楊彥交
代的事做得很好，他表示只有一個代表能和楊彥談話，而其餘的人必須受到控管，最先打
頭陣的那個泥隴人便代表他們前往楊彥臨時跟村民借的草屋。
一進到草屋內，裡頭有三個人分別是努咧姆頭目和楊彥跟撒基亞，楊彥這時才看清楚
那個泥隴人，年齡約莫四十多歲，臉上沒有刺青，但輪廓非常深而且肌膚有些黑，身材十
分矮小，肌肉也不是說很發達，但依那人身上的傷口來看，若是打起獵或打起仗來會難纏
的狠角色，他見三人盤坐在一塊，便朝了眾人的方向坐了下來，恭敬的低下頭道：「我叫
阿魯谷，是泥隴的獵人，想請求你們部落給與我們幫助。」
撒基亞接到楊彥的吩咐，他必須即時翻譯無論是阿魯谷說還是姆咧姆頭目說的，楊彥
聽完翻譯問道：「你們需要什麼幫助？」
阿魯谷見楊彥坐在那個頭目身旁，想必身份十分高貴，便更恭敬的回答：「我們需要
吃的，土芋、肉乾、栗米和其他能吃的東西，我們願意用任何的東西來做交換，女子、武
器、毛皮……」
「告訴我，為什麼你們需要食物？」楊彥問道。
阿魯谷聽楊彥問的問題，有些猶豫，但他不敢因為有所隱瞞而喪失能夠交易的機會，
如實的說道：「我們泥隴和路卡拉苦不斷征戰，而且近來越來越嚴重，人不斷減少，最近
收成不好，加上沒有足夠的人出去打獵，族內已經快找不到東西吃了，很多人沒有東西吃
生了病，頭領也因為生病而死去，孩子和老人們也不斷有人死去，我們已經沒辦法再這麼
下去了……」說完，一個大男人便開始落淚。
聽情況像是很可憐，但三人注意倒是轉移到那一個陌生的名字：「路卡拉苦。」
「問他，路卡拉苦是哪個部落。」楊彥對撒基亞道。
阿魯谷回答：「那不是部落，是一群野人，他們皮膚很黑像是木炭，身材十分矮小但
力大無窮，會製造各種陷阱還會下很多恐怖的詛咒，那是一群被詛咒的人……」
聽完阿魯谷的描述，楊彥還是不明白這〝路卡拉苦〞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不是部落是
野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撒基亞知道楊彥很困惑，他自己也很困惑，翻譯完阿魯谷的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路
卡拉苦是什麼東西，努咧姆頭姆一直沒有開口，這回他倒是開口了，他問道：「路卡拉苦
不是只部落而是一群人，那你們不知道他們的部落在哪叫什麼？」
「是。」阿魯谷回答：「我父親曾經跟我說過，路卡拉苦是被詛咒的人，他們來自南
方，不屬於任何部落，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生存，他們身材矮小，人蹲下來和山貓一樣體型
，而且皮膚十分黑，在晚上幾乎沒辦法發現他們，他們還拿著從沒看過的銳利的武器，以
前我們靠著人數多和他們對戰幾乎都是勝利，可是近來人越來越少，他們開始不斷佔著優
勢。」
「這倒底是什麼意思？」楊彥實在不明白阿魯谷所說的，他一直在形容路卡拉苦是一
群人，而不是部落，問他，他卻一直在描述那些人的特徵，三人陷入思考，見三人沈默不
語，阿魯谷像突然想到什麼，跑了出去對自己的族人一陣亂喊。
楊彥見狀問撒基亞道：「他做什麼？」
撒基亞聽著他們的對話回答：「他們說有路卡拉苦的武器。」
「武器有什麼大不了的？」楊彥低估道，這時有一個人拿著一根長矛過來，阿魯谷接
過便將長矛遞給楊彥，楊彥接過一看頓時一呆，那根長矛矛身是木製的，打磨的十分圓滑
握起和現代的掃把有相同的質感，但讓楊彥驚訝的是矛頭，那是鐵，雖然有些粗糙色澤偏
黑，但那無庸置疑的是鐵器。
「這東西是路卡拉苦的武器？」楊彥問道。
阿魯谷點頭，見楊彥很喜歡便回答：「這是我們繳獲他們的武器，如果你喜歡，我們
部落內還有很多武器，這只是其中一種，還有刀身一樣銳利的獵刀，這武器只要用五個，
不，只要兩個土芋我們就願意換給你。」
「還有很多？」楊彥聽著有些驚訝，這東西比邦亞的石刀竹槍好太多太多了，鐵器這
東西雖然台灣原住民很早使用，但那限定某些地區和文化，而且出現的時間點都有落差，
楊彥有些好奇這路卡拉苦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楊彥把長矛交給努咧姆頭目，他一拿到也是愛不釋手，一旁的綁著獸骨槍頭和石頭槍
頭的竹槍反而像是垃圾了，楊彥對阿魯谷說道：「你們有和路卡……阿，拉苦有協議嘛？
」
協議這詞阿魯谷知道，部落內無論再久遠除非完全與世隔絕，不然一要交流和其他族
群做貿易或任何事都必須有協議，協議還包含交流跟聯繫，阿魯谷聞言回答道：「路卡拉
苦不會我們的語言，他們說的話我們聽不懂。」
泥隴其實和邦亞、盧亞、蕭隴是同樣文化的部落，會相同的語言，照阿魯谷所說的來
看這個路卡拉苦應該是別的文化別族的住民，阿魯谷接下來說的話，把楊彥的興趣整個勾
了起來：「我們部落內有抓到活的路卡拉苦，因為他們是被詛咒的人不能吃，所以一直都
是圈養著，這位身分尊貴的勇士，如果你們想要，我們願意把路卡拉苦獻給你們，可以用
他們的生命來祈禱你們未來的豐收。」
這段話勾起楊彥的興趣也勾起楊彥的恐懼，因為聽這話的意思，路卡拉苦在泥隴人眼
中根本就是一種動物，那可是人，兩手兩腳會思考的人，照他們的說法他們還是有食人的
習慣，用生命來祈禱豐收，這句話則是一種活祭的概念，以往原住民所謂的出草，也有很
大程度是為了用生命來祈求作物的豐收或生活的順利，但在場除了楊彥其餘兩人倒是挺從
容的。
「路卡拉苦沒有派人要找回那些被你們抓獲的人嘛？」楊彥穩了穩情緒繼續追問。
阿魯谷一呆，遲疑許久才搖頭說道：「沒有，這個……我們基本上沒有和他們做過交
流。」
沒有做過交流？這話的意思就是語言不通，別人就是來交涉他們也不會把他們當交涉
的，難怪打了很久，楊彥看了看姆咧姆頭領愛不釋手的長矛，心想：「有這種能煉鐵的技
術，路卡什麼苦的會是落後的族群嘛？」
「我想見見路卡拉苦的人。」楊彥說道。
「沒問題，不過我們部落離這裡有些距離，可能約要兩天時間才能將人帶來。」阿魯
谷點頭道。
楊彥搖頭說道：「不用麻煩，我直接到你們部落去，順便挑選我要的東西，放心你們
要的食物我會一併給你帶過去。」
這話說完不只阿魯谷一呆，就是撒基亞和努咧姆都呆住了，撒基亞最先回過神，他像
楊彥五體投地的勸道：「聖使大人這麼做太危險了，我們根本不了解泥隴部落，而且他們
還在和路卡拉苦的人在戰鬥，太危險了。」
努咧姆頭目也開口說道：「聖使大人是我們部落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同意聖使大人到
那麼危險的地方。」
楊彥對撒基亞道：「你聽我說，還有這話你不用翻譯，我跟你說他們現在急需要糧食
，不會在另外再找一個敵人，我們還可以順便查看他們領地在哪。」
「可是聖使大人，就算如此那裡還是在戰爭中，依然很危險的。」撒基亞還是繼續勸
退楊彥。
三人開始爭辯起來，阿魯谷見兩人都在勸眼前這個年輕人，立刻知道這人的身份極度
不平凡，腦袋裡不斷想著主意，「他叫聖使大人……」。
阿魯谷也跟著撒基亞五體投地的說道：「如果聖使大人願意到我們部落，並帶來我們
急需的糧食，那聖使大人便是我們部落的恩人，我們願意給聖使大人最大的保護，我會向
我們新頭領請示，用泥隴戰士的生命來保護聖使大人。」
這番話是在保證楊彥的安全，楊彥略微ㄧ思，對阿魯谷說道：「我現在會跟你們回去
，而且馬上帶著你需要的糧食，不用你再多跑一趟，你的部落現在正缺少東西吃，我們少
一天到你們便多死一些族人，我不能看這種事發生。」
阿魯谷一聽，頓時鼻子一酸，一個大男人立刻淚流滿面道：「阿魯谷願意用這條生命
保證聖使大人的安全。」
楊彥對一旁的撒基亞道：「你不用再勸了，我要為邦亞帶來和平，和平沒有那麼容易
，你去幫我募集一些戰士還有帶一部分糧食，今天我們一起到泥隴部落，還有先幫我跟頭
目說我要為邦亞做一些事，那怕再危險，只要為了邦亞的和平我願意付出一切。」
撒基亞見楊彥十分堅決，便替楊彥翻譯給努咧姆，努咧姆頭目一聽雖覺得不妥，但聖
使大人堅決要去自己是不能阻止的，也只好點頭同意，只是他心裡仍然是那種感覺，很不
是滋味的感覺，撒基亞翻譯完立刻走到門口把納奇叫了過來，開始吩咐一些事情。
努咧姆頭目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楊彥，楊彥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好像在安慰阿魯谷，心裡
突然覺得很沒有安全的感覺，那種感覺非常不好受，一雙眼眸深處，開始閃爍一股異樣的
光芒，雙手緊緊的握了握手中的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