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雲陰陰
楊彥回到盧亞部落內,盧亞部落正不斷的擴大自己的規模和改建,早已不是當初邦亞
戰士衝進去時的情景了,現在它的規模比起泥隴部落還要再大上許多,儼然在這山區已經
是一個強大的部落,在這部落內巴斯塔族矮黑人們佔據東方一區而西方則是番隴及一些流
離的住民所居住的地方,雙方的屋舍還在打造,四周的樹木已經被大量的開墾,變得有些
空曠了。
楊彥帶著滿腹心思回到盧亞,在這裡有讓他更滿腹心思的人,那便是伊娜,原盧亞部
落的啞巴公主,說起這個女孩,楊彥還真是不該如何是好,潘文秀把這個人都丟給了他,
他只能吩咐撒基亞找來她的好友露姆和她住在一塊,兩個人多少也有照應,畢竟自己根本
不常回到這個〝家〞。
現在盧亞部落的兩個主人,分別是楊彥及潘文秀,但兩人時常兩個部落間遊走,盧亞
的事物都丟給新吩咐的長老,長老共有兩個:嗚嚕木、雅邦。
巴斯塔族的人就由雅邦管理而其他人皆交由本來就是他們帶頭的嗚嚕木,盧亞的大小
事務都是由他們分配,潘文秀和楊彥本來打算好好弄一套叫為現代制式化的管理層,可惜
實在沒時間,而仔細想過需要推敲的點又太多,只能草草的就這麼先頂著,當個放手掌櫃
。
可是光這麼頂著兩人做的倒是挺有聲有色的,嗚嚕木年紀雖然不大,但見識頗多,很
多地方都有獨特的見解,或許是在番隴和一些聚落時老是膽顫心驚所磨練出來的本事,軍
事配套措施都做得一應俱全,人群的分配也合情合理,而雅邦做得就更好了,幾乎沒有缺
點,或許他們本來就有這方面的管理智慧,對於始終在逃難中的住些人,或許這些民生事
物安置的問題,對他們來說根本就像吃飯一樣。
當然兩個族群並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雙方融洽的相處,雖然巴斯塔人的長相和外觀和
這些原住民有所不同,但雙方相處起來並沒有間隔,雙方的族人交流倒是挺活躍的,關係
也十分良好,這可能和之前他們便有少許接觸過有關,但整體來說楊彥看起來還是非常欣
慰,自己的這個部落沒有出太大的亂子,因為接下來還有更多事情,得要好好亂上一回。
一批又一批的獵人分配完隊伍後,不斷的朝村外魚貫而出,他們是要去檢查四周的陷
阱以及巡弋的,這些獵人往往分兩批為一組,一組在明、一組在暗,雙雙配合,正常來說
暗組的人都是由巴斯塔人擔任,畢竟他們可是擁有天生的優勢,逮獲古格曼等人的也都是
巴斯塔人做的,這些人就像盧亞部落暗夜中的守護者,神出鬼沒,讓人連暗中想要偵查都
很難。
楊彥悠悠的在部落內閒晃著,撒基亞在邦亞時稍為跟了李文等人一會,看對方沒什麼
動靜,便也和潘文秀告別隨著楊彥離開,他已經從邦亞部落搬來這裡,完完全全成為了楊
彥的貼身隨從,而他也已經習慣了,走到一個由兩片木板所搭起的像是隔間的地方,楊彥
注意到眼前有兩個女孩正在開心的嬉鬧著,那分別就是伊娜和露姆。
楊彥原本的想繞過去,但仔細想了想便又邁腳回來,他緩緩的走向兩人,露姆抬頭,
瞧見楊彥走來,低著頭怯怯的打著招呼:「主人。」
主人,是楊彥和潘文秀現在的稱呼,伊娜也跟著低著頭,她這是約莫第三回見到楊彥
,平時根本不見這個人的人影,主人這一詞是盧亞部落內的人開始這麼叫她們才隨著大眾
這麼稱呼的。
楊彥這時發覺伊娜的神情有些古怪,但也說不出哪裡奇怪,對於她的注視和臉上的表
情,都覺得和以往不大相同,楊彥和眾人雙雙這麼站了一會,最後由楊彥先行開口。
「有什麼需要就告訴嗚嚕木長老一聲,他會幫你們處理的。」楊彥笑了笑,說了這句
請撒基亞翻譯後就離開了,「我到底在幹嘛呢我……」楊彥在離開後一邊走一邊輕敲著自
己的腦袋。
就這麼走著,嗚嘎帶著一行人就從一旁竄了出來,對楊彥說道:「主人,都準備好了
,隨時可以出發。」
楊彥聽過翻譯,原本有些朦朧的眼神,一掃而空從而尖銳起來說道:「等邦亞傳來消
息,你們便出發。」
「是。」
楊彥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道:「天還真黑阿……」
邦亞部落內,潘文秀坐在一個草屋外,靜靜的喝著竹杯中的清水,他身旁站著一排獵
人,獵人的身前是一個被捆滾在地的泥人,真的是泥人,那人全身都沾滿了泥巴像是剛從
水田裡翻一圈爬出來一般,他吐了幾口血沫,不斷的咳受著,像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整個
人彎起身子,樣子非常委靡。
他的身旁立著兩枝用竹槍串起的頭顱,正不斷向下滲著血,頭顱還十分的新鮮,那兩
顆頭顱分別是苦曼哈以及跟著他們的那位少年,而躺在地上的人則是虜哈,婆索部落的現
任少頭領。
「你們……會付出代價的……」
潘文秀一直望著遠方,對身旁的情形視而不見,虜哈一說話,一旁的一個身著獸袍的
漢子便上前狠狠的踹了兩腳,那人便是格古曼,他還不留情的用著全力踢在虜哈身上,這
可是他殺族殺親的仇人,他將自以前以來的怨氣在今天全部爆發開來。
「當初你父親攻佔他們部落時,不也做過更殘忍的是麼?」潘文秀喃喃道,把竹杯往
虜哈臉上一扔,道:「你們的故事,我知道了。」
虜哈眼角一跳,有些恐慌的看著潘文秀,他只覺得這人是瘋子,應該說他根本不懂這
個人到底在想什麼?有種莫名的恐懼,一直存在他的心頭,可是他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滋味。
「蕭隴統治其他部落的方式,就是你們滅亡的原因。」潘文秀看著虜哈的臉,像是在
教導他一般的說道:「不能說有錯,又或者在這個時代這麼做是很對的,只可惜你們做得
不夠狠也太不小心,所以才導致今天。」
「你讓我上了一課。」潘文秀說道:「謝謝你。」
「這人到底在說什麼……」虜哈倒在地上迷茫的望著潘文秀,一臉霧水。
邦亞的少頭領努那領著一群人慢慢靠了過來,對潘文秀說道:「聖使大人,邦亞的勇
士們都準備好了。」
「好。」潘文秀看著一臉漸漸暗下的天空,道:「一早我們這裡便出發,通知盧亞的
嗚嘎晚點再出動,直取番索,格古曼你也要趕緊跟著他們回去。」
格古曼聞言低下身子,說道:「是。」
* * *
「碰!」一個身材肥碩,全身佈滿刺青,遠看就像的行動藝術品的大漢正發著飆奮力
扔著東西,也不管是扔什麼,手碰到什麼東西都往一旁扔去,草屋內一片狼藉,一旁幾個
年輕的女孩膽怯的站在屋外候著,身子不斷發抖。
更靠近他身旁的昰幾個忙手忙腳的獵人,不斷躲著飛了過來的東西還不斷勸說道:「
頭目,魯抹兒頭目,息怒息怒,這麼突然向他們求援,他們難免要考慮一下呀……」
另一個獵人說道:「是阿,他們並竟不是隸屬我們的部落,平時和他們又沒什麼交流
,所以慢了些也是預料的到的‥…」
魯抹兒正氣得滿臉通紅,雙眼噴著怒火,整張胖臉都紅了起來,儼然就是發飆的彩繪
彌勒佛,他怒道:「那些手指頭一捏就壞的小部落也膽敢要違抗我嘛?」
「哼,要不是那些不知哪來的敵人,老子才不屑和這些小部落有所接觸!」魯抹兒摸
到一件木雕的作品,看也不看就奮力投了出去,掉到一旁的地上頓時壞成兩塊,他繼續吼
道:「刺亞莫那個廢物呢?我不是說要儘快給我帶消息回來!他有膽子拖延我?」
「頭目息怒,他們那些人本來就是拿來做犧牲用的,或許……嗚!」那人說到一半忽
然被摀住嘴,一旁一個獵人激動的瞪大眼睛看著他,隨即轉了過話題道:「我們蕭隴多麼
強大,相信邦亞和盧亞那幾個小部落也是知道的,絕對不會敢膽想違抗我們,魯抹兒頭領
放心,您的強大絕對會讓這些像鹿羔的小部落畏懼在您的腳下的。」
「碰!」砸東西的聲音配著吼叫聲,在婆索部落內不斷傳了出來,就像一個金剛在發
怒一般,沒有閒雜人敢膽接近,都在遠處默默的看著,其中一個年輕的身影看著這一幕幕
,不屑的說道:「這些蠻人……部落存亡之際也不懂得冷靜應對麼……,可笑,還想從我
身上再搜刮東西,要不是現在我也危及的很,老早就丟下這個廢物走了。」
他身旁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大公子說的是,這蕭隴部落的頭人的確比起西拉亞束
那位還要貪婪更殘暴一些,還要更……沒用一點。」
那年輕人正是那位婆索部落恭迎的唐公子,唐公子哼了哼幾聲,問道:「魚家的人回
來了沒有?」
「還沒有消息。」雁九抬頭看了看天空,現在約莫上午十時左右,這些侍衛身手了得
,但通常都不會光天化日之下就大搖大擺的摸回部落裡,而是選擇夜晚,夜深人靜守衛也
比較疲憊的時候,這時自己在部落內收買的人才有機會暗中接應,昨夜沒有摸回來,那可
能也得等今夜了
雖然身手了得,但他們並竟不是在這山林中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對於山林環境的不熟
識的,也是會大大的延緩他們到達目的的時間,唐公子並沒有想到這點。
「是嘛……」唐公子揉了揉皺在一團的眉頭,道:「李文雖然不懂武,但要他去談這
些事想必也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把雁青也派出去是……」
「公子,小犬的身手雖然不及魚家出身的侍衛,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特別是他在這
荒山野嶺摸久了,比起公子的隨從還要更熟悉一些,有他跟著比較不會出盆子。」雁九說
道:「那孩子自小在海上和山裡野慣了,我這做父親都覺得他變成半個蠻人了,雖然不學
無術,但對這山的了解可和這些獵人有得比的。」
「那還真看不出來。」唐公子閉上眼搖了搖頭說道:「這裡……真和中原不能比得。
」
「公子,他出來了。」雁九拉了拉唐公子衣袖,只見遠方魯抹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見
到一個人就呼一個巴掌,儼然就是一個火爆到不行的主子,看得唐公子直皺眉頭,喃喃道
:「走,回屋內去。」
雁九和唐公子回到草屋內,兩人稍稍交談了一下,只見外頭一些婆索人開始聚集,這
情形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雁九低聲說道:「他們既然如此,那麼我們的人也就暫時和我
們碰不著面了,唯有等到李文的消息,才能再另想辦法。」
「他不蠢。」唐公子輕捶著自己的肩膀道:「他知道,如果讓我們也跑了,他就少了
很多本錢。」
雙眼一凌,唐公子冷聲的說道:「可他們竟敢囚禁本公子,這帳,我會好好跟他算的
。」
「唐公子。」門口一個一臉猥瑣的原住民在門口左顧右盼一番後,悄悄摸了進來,這
一進來神情倒有了極大的變化,他低著頭對兩人說道:「公子再忍個幾天,魯抹兒頭領方
才發怒前又遣了不少的獵人前去蕭隴部落追尋敵人,只要我們的人能順利得到其他部落的
幫助,那麼要離開他的時日便不遠了。」
唐公子勒嘴笑了一下,他望向雁九問道:「他就是你收買來的人?」
雁九回以笑容說道:「不只這一位,能搭上線的小的都盡力去探查他們的口風和秉性
,公子放心,小的出手向來謹慎,這位叫苦白基,是蕭隴部落懂最多語言的翻譯。」
「沒想到會是你……」唐公子問道:「你背叛你的部落,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苦白基猥瑣的臉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他的臉本來就生得老長,雙眼小而細,加上原
住民天生深邃的輪廓,有點像隻人面老鼠,他繼續壓低自己聲音說道:「苦白基原本生於
西拉亞束部落其中的一支小部落,那部落位於北方蕭隴部落和西拉束部落獵場交接處還有
更北方的拉圖部落,我們不屬於他們任何一個部落,又或者說三個部落都認為我們該是他
們的部落,從而不斷騷擾我們,逼迫著我們。」
「部落內的人為求生存,用你們的語言來說……兩面三刀,我們為了生存,不得不對
所有部落討好,哪裡給予我們好處我們便協助該部落,我們部落十分弱小,匯聚一起的人
大多都是各方部落逃出來的,都懂得至少約莫兩三語言,我們幾乎靠著為各部落進行翻譯
交流,換取保護……」
「所以……」苦白基眼神閃爍著堅毅的道:「我對蕭隴部落沒有情感,在我眼中只有
利益和生存,哪邊能給予我好處給我生存,我便站到何方……特別是現在。」
唐公子和雁九靜靜的望著他,兩人聽完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轟!」草屋外震出一道雷響,四周的溫度悄悄的悶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