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雨停
「大王，還好吧？」雅邦在已經興建好的草屋內外頭問道。
從草屋內出來的人搖了搖頭，那人正是絡絡獗，只聽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巫師
說了，大王的傷太重了，能熬到今天已經算很幸運了，接下來……一切只能看命運是怎麼
決定的。」
雅邦皺起眉頭，深深的吸了口氣，絡絡獗走過他的身旁問道：「主人安排的事，現在
如何？」
「已經停了下來，雨太大了。」雅邦抬頭，對上絡絡獗的眼神，道：「是那位他們所
言聖使說的。」
「是嘛。」絡絡獗嘴角一勾，向前走去，雨已經開始下來，看著唏哩嘩啦的雨勢，兩
人並肩走在已經興建好的草棚走道，這裡是庫力亞扎的住處，所以建得比一般地方大得多
，約六個草屋的規模，並且都有像現代走廊的設計，每一棟都環環相連著。
庫力亞扎早把事情都交給絡絡獗與雅邦處理，對盧亞內該怎麼對族民安置還是其他問
題通通一概不問，雅邦和絡絡獗稟告說明過幾次狀況，但見大王都不怎麼想聽，幾次後也
變只剩探望和問好而已，他們都知道大王的心思：你們現在才是王。
可是他們並不把自己當成王，還是照著以往的形式侍奉著庫力亞扎，或許這情況還得
等庫力亞扎辭世後才能改變，但這一天看似快了，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一開始就很嚴重
的病情，始終一直拖著，過去幾日只是不曾惡化，並沒有任何好轉的現象，近日終於病情
有了嚴重的趨勢。
「大王，我怕是撐不了多久了。」絡絡獗想了想還是語重心長的道：「傷本來就太重
，近日又是高燒不退也昏迷不醒，連水都沒喝幾口……」
兩人漫步到最尾間的草屋，雅邦停下腳步開口道：「那也沒辦法的事，能用上的手段
全用了，大王也將後事交代給了我們，或許，大王始終在等那天到來也說不定……」
雅邦的語氣很是無奈，他伸出手，觸碰眼前沿過屋頂流下的雨水，一陣凊涼從手掌傳
來，雅邦用食指搓了搓濕潤手掌，看著自己的掌心道：「我們……如今才是王。」
「大王離開我們回到天上的國度，而我們，還是會繼續待在這裡，我、你、還有我們
族人……沒有人會隨著大王的離去而一起離開，縱然我們想，大王他……也不會允許。」
雅邦抬頭，眼神帶著一種堅定，他轉過頭看著絡絡獗，說道：「保護好我們的族人，
這才是大王和我們，自始如終該做的。」
「答、答、答」的聲響從兩人的後方傳來，那聲音是雨中有人踩著積水疾行所發出來
的，兩人聞聲回頭，只見一個全身濕漉的矮黑人飛快的奔來而來，那人一到兩人面前，快
速的一個跪禮，連大氣都來不及喘，便說道：「大王，有人回來了……」
「他們當中有漢人！？」
身在婆索部落內的唐公子得到消息後，滿臉的震驚，雁九則是早已驚訝過，他還和回
來傳話的人仔細確認，得到那人肯定的答案，這才告訴唐公子的，回來報信的那個人全身
濕漉，看起來趕得連衣服都還沒換，他點頭道：「是的，當時我還在場，那人確確實實是
個漢人，還有一個會說漢話的蠻人頭領，雖然他們的用語和我們有些不同。」
唐公子聞言，深深吸了口氣，人緩緩的向後枕，他沉悶了一會，才看了一眼外頭的暴
雨，開口道：「雨停……他們就會來這裡麼……」
「是的。」
唐公子沒有繼續說話，他就這麼望著外頭的風景，雙眼不斷的轉著，好似在找尋著什
麼，四周的空氣彷彿停止一般，只聽得見外頭暴雨的聲響，那全身濕漉的人身上的水滴正
一點一點的滴落在地上，忽然，唐公子雙眼一凌，說道：「你們回來幾人？」
「一共四人。」
「再回去，告訴那位頭領，說：『蕭隴頭領魯抹兒已死，是被婆索的頭領努列所殺，
他也深受重傷。』」唐公子繼續吩咐道：「還有，告訴他們，等他們來到這裡，我們的人
會全力配合，請他告訴他們族人，勿要攻擊左手臂綁有領巾的人，免得敵我不分。」
「是。」那人一點頭，沒有遲疑的飛身而去，他離開時身上的水滴頓時隨著衣物甩了
開來，雁九和唐公子都被噴了一下，但他們不以為意，雁九向前道：「公子，已經確定要
相信他們了？」
「雖然不了解那人，但比起這個努列，我還是相信那陌生的人多點。」唐公子緩緩的
道：「其實我們也沒什麼選擇，現在，我倒怕他們不成功而已。」
外頭一聲響雷，「霹、帕」的一聲巨響，唐公子身旁的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們
彷彿石雕一般，只有唐公子臉上露出一絲期待，他臉上的表情隨著四周火把的火光一晃一
晃，他這回小賭，賭對了，而這賭，還有人主動為他們增加機率。
＊ ＊ ＊
「霹、帕」
又是一聲響雷，在盧亞部落的楊彥聽到了，他和伊娜正躺在床上，一個類似竹席的床
板，他看著自己身旁熟睡的伊娜，又別過頭看了看自己另一邊的露母，他露出一絲苦笑，
兩個勉強算小蘿莉的蘿莉正睡得香甜，只有楊彥不太自在。
「我這算什麼……鬼父嘛？不……我也沒這麼老。」
楊彥搖了搖腦袋，他方才才醒來，他只記得自己抱著伊娜痛哭，隨後便睡了過去，孤
獨……當時真正壓在他身上的是孤獨，過去自己看過的穿越小說裡，每個人都很順遂的接
受改變的世界，他們難道都沒有這種感覺嘛？
那是一種感覺類似離開溫暖的家到陌生都市生存的感受，特別自己來到這裡，除了潘
文秀外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對話，撒基亞是個例外之外的例外，因為和他說話太累了，口
音和時代不同的用語語法實在是一種間隔。
「哈～」楊彥深深的嘆了口氣，應當說是放鬆了一口氣，他閉上眼，用手輕撫著伊娜
的頭，順著頭髮，慢慢的溫柔的輕撫著，他稍微歪著頭，看著伊娜的睡顏，她眼睛很大，
就是睡覺時眼皮也像合不緊一樣，露出一點白白的眼白，微微的一顫一顫著，五官很是標
誌，微深的輪廓又為她的相貌添了幾分，楊彥仔細的打量了伊娜全身，嗯……分明就是個
小女孩，但……嗚，有些地方還不小。
臉一紅，感覺這有點尷尬，於是他別過頭看了另一頭的露姆，露姆的長相和伊娜不大
相同，伊娜的臉龐給人的感覺就是年紀較小的女孩，讓人憑著眼看也看不出實際年齡，而
露姆同樣也是小女孩，但長相很明顯看得出年紀，記得撒基亞說過，她們約莫十五歲左右
。
楊彥笑著搖著頭，心道：「我還大了她們一個手掌呢。」
看著露姆，楊彥忽然覺得應該公平一些，便也伸手輕撫著露姆的腦袋，誰知這一碰露
姆正好睜開眼，這下情形就有點尷尬了，楊彥勒著嘴，臉上有點不知所措的笑了笑，心裡
正在吶喊，深怕眼前的小蘿莉豁然起身，扯起嗓子大喊：「警察叔叔，有色狼！就是他！
」
露姆眨了眨眼，她的眼睛沒有伊娜那麼大，但此刻看起來更天真無邪，她忽然伸出她
的手，搭住楊彥的手，小腦袋像小貓一樣主動的磨蹭著，像是很享受楊彥的撫摸，楊彥被
她的舉動逗樂了，輕笑了一聲。
只見露姆微微的抬起頭，一雙眼睛有一些鳳眼的感覺，她瞇著眼微微一笑，眼睛一勾
，倒一掃天真無邪的感覺，反倒多了幾分女人味，接著她又緩緩的合上眼，保持著這樣的
姿勢睡去。
那感覺……好像似曾相似，楊彥露出一絲難受又或者自責的表情，他甩了甩腦袋，想
把這感受的甩去，過了不久，他睜開眼，只聽見四周十分安靜，似乎只有輕微的蟲鳴聲，
「雨停了嘛？」
同樣在床上，楊彥是枕著兩個溫香軟玉的女孩，努列身旁則是站著兩個鋼體銅身的壯
漢，他們飛快的替努列換上新鮮的草藥，努列奮力的咬著牙，忍受著傷口帶來劇烈的疼痛
，待兩名壯漢滿頭大汗的幫他包扎完，努列已是全身大汗。
「頭領，外面的雨停了。」一名婆索漢子說道。
「停了麼……」努列吃力的起身，他喘了喘氣，道：「那麼虜哈應該明天或後天就能
回來了。」
一絲笑容浮在努列臉上，他很高興，他現在是婆索真正的頭領，再也沒有人在他之上
，而且他獨自擊倒魯抹兒後，身旁的勇士對他更是尊敬，當時他帶著人對魯抹兒發動突襲
時，心裡其實有五分是掛著自我犧牲的準備，他打定主意，他可以死，但魯抹兒也必須死
，他已經交代幾個沒有和他前往襲擊魯抹兒的心腹，如果他死了，要好好的服侍之後上任
的少頭領，當他做好準備時，一切都已無牽掛。
可是結果他活下來了，雖是能預料內的事，但這還是賺中之賺，自己留下的兩手準備
只要魯抹兒一死，其他兩個不論如何都是好的結果，而現在這結果更好，「哈，哈，哈，
哈……嘶。」努列笑了，可是這笑牽動到自己的傷口，嘴便嘶著吐出口寒氣。
魯抹兒和戰死的蕭隴戰士的屍體被他藉口狩獵運了出去，除了魯抹兒外的其他屍體都
被偷偷運到東方戰場去了，找個地方隨便扔，就算屍體被別人發現，也能說是敵人幹的，
而魯抹兒的屍體則是被大卸八塊，也隨意扔，但地點是挑得較為人煙稀少的地方，後續處
理的任務就交給野狗或其他動物。
大事已成，努列鬆了口氣，現在他要等他的兒子回來，好好把一切告訴他，虜哈是他
目前唯一的牽掛，邦亞和婆索一直都有交流，雖然和他們借人這件事其機率跟盧亞相比，
差不了多少，但比起危險性，邦亞比起盧亞安全得多，邦亞部落的努嘞姆頭領他是知道的
，他多少也了解這人的脾氣。
至於前去盧亞部落的刺亞莫，他一點都不擔心這人會起什麼風浪，借不到人意料之內
，被殺了也好，反正都打算讓他死，但這機率較低了點，他比較擔心的是刺亞莫途中逃跑
，雖然荒山野嶺之中要獨自生存不容易，但讓他逃掉，就怕婆索部落內有人有其他的心思
，而自己派人漫山的去追殺也是一件麻煩事，雖然有派幾個人跟在他身邊，但誰知道他會
不會為了一絲機會放死一搏，這小麻煩雖然惹不起什麼大波浪，但麻煩再小終究是麻煩。
他沒想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最不擔心的事卻發生了，刺亞莫這個小釘子準確
的卡住他這個大齒輪，這他眼中的小麻煩真的為他帶來了棘手甚至致命的問題，可惜，現
在的他，還不曉得。
「頭領，那些人求見。」門外守門的獵人進來報告。
那些人，是他們對唐公子等人的稱呼，唐公子等人自稱漢人，可惜這音對這些人來說
有些陌生又懶得記，就是魯抹兒頭領也是直接稱呼那些人。
「讓他近來。」努列有派人告訴他們消息，但只說魯抹兒死在火災之中，自己現在是
婆索部落的最高領導人，而唐公子等人早從苦白基等叛徒那，知道了正確的訊息，得到頭
領的同意，那人出去傳訊，隨後雁九便領著苦白基走了近來。
「努列頭領，我們對魯抹兒頭目的意外，感到悲傷。」
苦白基如話翻譯，努列心裡暗笑：「你們會悲傷個屁。」
但臉上還是掛著有些難過的笑容，說道：「謝謝你們，相信大頭領在天上的獵場會感
受到你們的不捨，那，你們有什麼事？」
雁九打量著努列的傷勢，沒想到比他所想的嚴重，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努那的大腿，大
腿處包扎的最嚴重，看起來光是行走都有問題，雁九的嘴角不自覺的稍稍上揚，很快的他
便開口，露出著急的表情道：「大雨剛停，外頭也暗了，我想問問頭領，接下來我們該怎
麼辦？魯抹兒頭領已經死去了，可我們還有族人沒有逃到這裡……」
努列明白他的問題，安撫道：「你放心，接下來我會好好接手大頭領留下的問題，但
這幾天部落內的其他問題會比較嚴重，陸陸續續會有我們的族人從蕭隴部落逃來，若是遇
上你們的族人，我會叫我的人安排他們儘快到達部落，好好安置的。」
「還請你們在部落內好好休息，等我將現在部落內的問題解決後，會重新把所有的一
切回復到從前，我以婆索部落頭領的身份對你做保證。」
「嗯。」雁九重重的點頭，還是一副緊張難耐的表情，說道：「好，那我們便在部落
內安心待著，請頭領儘速將問題排除。」
「放心吧，也請你好好休息。」努列做了個請的動作，雁九便帶著人轉身離去，這一
回頭，神情倒有了巨大的變化，雁九不自覺的瞇起了眼：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