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魚攝天
豔陽高掛的藍天之下是一片綠茵的草地,長得和人小腿一樣高的草隨著風搖蕩著,此
刻看起來十分清新,而台灣平原是不能和蒙古草原相比的,依然還有著無數小叢林在這草
原之中,這片不大的草原只是兩個小叢林相鄰的中缺。
此草原中一處空曠地上有著一個部落,這部落本是蕭隴部落的末部落,在一片戰
亂之中這部落幾乎面目全非,人早逃光了,只留下一個空城的廢墟,但此刻卻又擠滿了人
,潘文秀已經帶著大批大批的人馬趕到。
諾然庫帶著兩隊人跟在絡絡獗後頭,他們是保證絡絡獗前鋒部隊的援軍,潘文秀則是
帶著最多人數的人殿後的,一到末部落,苦白基便說道:「照這速度來看今天就能趕
到西拉雅束的薩籽部落,後頭客人們的安全不需擔心,照主人的吩咐留了一部分的人接應
,確保我們抵達納咯部落時客人們能適時趕上。」
「這邊開始就是戰亂區了,附近遭受到災害的族人,派人好好找一找,一旦打通海路
,我們就會開始缺人了。」
「這個,在下自然曉得。」苦白基俏皮的用漢話回道。
話鋒一轉,苦白基一收輕浮的笑容,說道:「主人,接著下去西拉雅束的領地和這裡
是不能比得的,那裡的叢林相對少的多,多的是空曠的平地,一旦到那裡,我們的速度必
須再更快一些。」
「你說照你這麼看下去,那些靠著海的部落會不會有幾處是安然無恙的?」
「這個是肯定的,西拉雅束部落全部的領地靠的就是他們本部落和莫圖羅部落兩個大
部落的影響力,他們分布的模樣和蕭隴部落不同,蕭隴部落的心臟本部落位在所有部落中
心點,他們以其他隸屬的部落為警戒,這點和西拉雅束部落正好相反,西拉雅束是以最強
大的心腹(此刻這心腹亦指心臟)部落為邊界的警戒,但之所以能這麼做,也是因為他們的
心腹有兩個……」
「此外,這也是西拉雅束部落沒有頭領世襲的制度,才造就出來的結果。」
潘文秀疑惑道:「沒有頭領世襲?」
「是的,西拉雅束部落在這點上和蕭隴部落也是不同的,魯抹兒頭領若有兒子那他絕
對會是下任頭領,可這點放在西拉雅束則不是這麼回事,西拉雅束部落一直是所有分散的
小部落的總稱,他們共同的領袖是靠著推崇部落內最高明的獵人來擔任的,一個部落提出
一名勇士,接著這些勇士再選出共同認可的勇士出來擔任大頭領,此外還有一點,他們的
勇士可以是女人。」
「那,那些小部落的頭領甚至是小聚落的領袖會同意這麼做?」潘文秀露出疑惑的表
情,說道:「這可是在分割自己的權勢。」
苦白基露出一個苦笑道:「主人來自高山上,對這點或許不明白了,這些小部落的頭
領其實也是長老一類的智者又或者部落內推崇的勇士所擔任的,甚至大多小部落是沒有長
老的,一切事務靠的是部落內的女巫來處理,當然碰上所謂的戰爭,會有勇士自告奮勇上
前領導戰事。」
潘文秀陷入沉思,這時順著方才苦白基的話才點醒,那遙遠的記憶之中在現世時看過
的一些史料,平埔族的頭領確實有文獻是說他們是沒有頭領的,可是並沒有明確的指出是
哪個族群,女巫的說法也和自己看過的文獻相同。
此外對於原住民部落中〝社〞的概念在此時還是模糊的,這是更後來的東西,應該得
到了明朝左右才會變成主流,一社就是一寨的概念,放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一部落,可是
這個時代部落之中又存在大大小小的部落,所以社的概念此時是不存在的,大多都是以部
落一詞來含括代替。
「大頭領,我們該出發了。」一名蕭隴部落的獵人前來說道。
「苦白基這裡交給你善後,隨後跟上。」潘文秀回正思緒,向前踏了一步說道:「出
發!」
「是!」於下眾人紛紛答覆。
* * *
「魚老,這一路上辛苦你了,本該是讓您老人家好好安養的,都怪我家門不幸。」唐
沐歉疚的說道。
魚老就是碰上楊彥的那位老先生,他本名魚攝天,別名魚夜叉,曾在唐國江寧一代頗
有盛名,當然好壞都參半,他可是南唐朝廷的通緝要犯,二十年前,因被控訴擅殺林仁肇
當時的對頭慕容信喻,而離開林虎子毫下,雖然人人知道這是抹黑,但他不得不背這黑鍋
,因為慕容信喻死在魚夜叉善用的武器雙鋼叉之下,那次情況發生在魚攝天率人行經江寧
的前一天,而且魚攝天的妻子也和慕容信喻死在一塊,一塊死在床上。
這種事情大多人都認為是魚攝天受不了綠帽子而痛下殺手,但事實真的如此嘛?魚攝
天自己知道,自己的愛妻不會幹這種事,但他知道,林仁肇也知道,其他人卻不知道,這
時唐國御察使陳昴奉命前往江寧巡察官府貪墨一事,陳昴本就不是一個清廉好官,他比江
寧官府的人還黑,來的當天江寧官府就奉上幾百兩白銀和其類貴重物資,這本是一個商賈
的家產,因為當日大雨磅礡,風浪如湧,載運船的頭船因而翻覆,而那商賈好死不死剛好
就在前哨船裡,於是就窩囊的死在河裡了,他死後餘下的貨船完好無事靠岸後,立刻就被
官府扣了下來。
當時的知府柳太言見到一座小寶山哪捨得放手,立刻派人告知那商賈家屬所有貨船連
人帶貨都沉在河底了,雖然柳太言收買了那船上的船員,但多少也有忠心耿耿的家僕,錢
是老實的收了,但還是跑回去告狀,這下子事情就大條了。
一告二告的告到唐國朝廷裡,讓皇帝知道,剎時就是一怒,開始派人撤查此案,柳太
言拐個彎謊稱那商賈是受強盜所為必非天災造成,拖詞一呈上,立刻就開始找替死鬼,好
死不死魚攝天和慕容信喻的事鬧得風風火火,慕容家在慕容信喻死後帶著拿著水火棍的小
吏就去找魚攝天理論,魚攝天莫名其妙被人抹黑還摻綠的本就不爽,他脾氣又差,小吏不
陰不陽的諷了幾句,棍子一提就要動手抓他,魚夜叉頓時就炸了,腳一抬,一剎那便就放
倒五個小吏,出手也狠,那五人頓時有三人嚥了氣。
一腳放倒人並不稀奇,一腳踢倒人也不稀奇,一腳把人踢死可就玄乎了,哪有人這麼
虛的,一踢就死?
只因魚攝天拜師的對象是個專精”五行之水”的師父,教授的都是攻擊敵人最脆弱的
地方,如鼻喉、腰腎等等……這一踢都是踢在重點部位,偏偏那幾個小吏五個人一起向前
,佔著理字又人多壯膽,所以一點防備都沒有,這踢頓時就踢出了名氣,見踢死了官吏,
慕容家本來想說對小兵小民的還不想過大動干戈,試想名聲一報就讓人束手就擒,但這一
回不得了了,他娘的人都被當場弄死了,還有法有天嗎?
立刻派下人魚貫而出的報信,憑著家勢叫來更多的人和更大的官,魚攝天也硬著頭皮
,趁人還沒到前硬開出一條血路,單單一人提著一把刀,就殺了足足二十人,隨後逃之夭
夭,跑回老家去了。
魚家本就不是個良善戶族,它是一個在河畔旁靠捕魚維生順便偶爾幹幹打劫的小戶,
人人都知道這江邊的小村落裡頭的人是土匪,但都沒有人點破,魚攝天的豐功偉業傳到柳
太言面前,柳知府頓時有種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的感覺,這黑鍋就決定扣在魚家身上。
魚攝天逃回家鄉後只過了一天,大批官兵出動去圍鏟魚家,魚攝天精通武藝,可是魚
家的其他人可沒他精,頓時就被衝得七七八八,老幼婦孺皆不放過,頓時被殺得死傷無數
,血流成河,魚攝天最後沒有辦法,四周殺聲連天,只好潛入水中藉著水遁,沿著河東流
才逃過一劫,在快淹死的時候被崔家的人救起,而此時他也是魚家唯一活下來的人了。
時間回到現在,魚老此時已經換了一件衣服,給人的感覺煥然一新,此刻他散發著一
股儒雅的氣息,臉上佈滿歲月的皺紋,雖然穿著寬大的袍子,露出的肌肉卻讓人知道那人
非等閒之輩,那肌肉經過歲月的歷練,已經跟鐵鎖一樣,除了手上的刀疤以外,絲毫看不
出是個練武之人,也看不出是個脾氣不好的老人。
魚攝天拍著唐沐的肩膀道:「少爺,我本是崔家人,崔家發生大事,我怎麼可能別頭
不理呢?老夫這條命,老早和崔家綁在一起共存亡了。」
他掃了一眼李文和雁九,說道:「崔家當時所有處境大變,我有幸先得到老爺的消息
這才趕往這裡,只是沒想到我前腳一來,他們後腳就跟了過來。」
李文說道:「魚爺,晚輩得知是魚爺是後頭最先率人來到這裡的,當時大亂很多情況
都來不及弄得清楚……」
魚老頓時明白李文想問什麼,他一順自己的鬍子,說道:「當我離開譚州時,是由林
家的人殿後,此外就不曉得了。」
「是林爺……」李文低下腦袋,思考了起來,唐沐說道:「魚老,我們現在最需要的
就是招攬一切在外的人手,然後重新開始。」
魚攝天有些欣慰,他的手用力的像是鼓勵一般的在唐沐肩上拍了拍,有些自嘲的說道
:「我魚家除了我,其他人手都留在中原配合,現在手頭上麼……呵呵,除了老夫一身功
夫外,什麼都沒啦。」
「魚老別這麼說,能得您老人家一人,更甚於千百人大用……」
魚攝天瞇著眼制止了唐沐恭維的話,一擺嚴肅的神情道:「少爺想重新來過,老夫自
然支持,不過這路很苦的,少爺若是要做,受任何波難可都不可半途而廢,咱們已經失去
一切,可再丟不得任何東西……」
魚攝天之所以有這番話,是因崔沐先前凡做任何事都與當時崔家老爺有衝突,兩人處
事的方式本就不同,加上凡事孝字壓頭的中華陋習,崔家老爺頂著一句我是你老子,崔沐
再氣、對事情自己再對,任何的不意辛酸也得自己吞回去,也因如此很多事都談不攏,而
迫切到最後,崔沐也只能選擇退縮放手。
這點放到現代也是如此,更糟的是崔家老爺對此是認為自己的這個兒子沒出息,人生
還不夠歷練,對於崔沐而言,這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人生和性格壓迫,而家中老一輩的人都
知道這件事,兩人的衝突,在崔家也有人看得出來、有人看不出來。
「我需要彭爺在外的人手,現在能指望的只有彭爺這一條躲過大難的船能搭,只是我
不曉得彭爺現在在哪裡,我們音訊全無,唐家那麼浩蕩的聲勢,彭爺一定有風聲,如果他
見機不對躲了起來,我們就更難找了。」
魚攝天掐了掐自己的鬍子,感覺好像有留鬍子的人,出神思考時都會不自覺的順了順
,魚攝天道:「老彭和我先前曉得一條密線,原非迫不得已不用的後路,但現在咱們的狀
況,可能……」
李文聞言大驚,愕楞的抬起頭,驚呼道:「魚爺是說……二公子那條線?」
「你個小子除這一路還有哪條路叫密線,你這是在驚訝什麼玩兒?老夫不信你不曉得
。」魚爺沒好氣的說道。
李文五官一繃,非常不安的看了唐沐一眼,只見唐沐臉上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
麼,他面無表情的問道:「魚老的意思是,彭爺可能躲到了我二弟那?」
「二公子!」雁九在心裡暗中叫苦,他知道唐沐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個,崔家破敗,
家業隨人四處飄泊,有另一主根自然遇著了就環手抱上,和失去部落和頭領的蠻人相同呀
,這對我們,對大公子……唉……
「二少爺在海上是有點份量的,唐家這麼張揚派人橫過海,連著百里來追殺少爺,如
果ˋ要用咱們剩不多的勢力來鬥,在這附近能依仗最多的就是二少爺了。」
魚攝天略有所思的道:「而這唐家帶來的是南唐的水師,也不知道他這人和船是怎麼
借出來的,莫非南唐武將那兒……他們也有人混在裡頭?」
雁九一肚子話,但仍然吞了回去,坐在那心神不寧的,魚攝天凝起眉頭,撇了他一眼
,道:「你想說什麼?」
「你要是有決意站在大少爺這兒,就趕緊把屁放出來,老夫是明擺著站在這兒的,談
個事怕東怕西是怕個卵蛋,李文你個屁蛋也是,二少爺那路老子不信你們不曉得,現在這
種情況還藏什麼?還忌憚什麼?崔家當家的人現在是大少爺,眼前明擺晃晃的東西,你們
忌憚個鳥?就咱們這情況什麼話還說不得?」
魚老爺子對崔沐講話時還有儒雅的感覺,對其他人可就不是了,這番話出來頓時儒風
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