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劍飄在空中,大家都知道一定是什麼仙術武具,可方識彤知道神兵出世,多半伴
隨禁制,再加上小米粒也說危險,所以孩子們也沒敢去碰。
以目前的鍛造知識來說,現世的兵器若僅僅是安裝獸魄,最高也只能是逸品。
材料能夠和獸魄互相溝通、真正發揮獸魄能量的兵器才有資格稱為「仙術武具」,比
起凡品,這種兵器最可怕之處在於能夠成長甚至進化,又因為有時獸魄帶有野獸生前記憶
,有些甚至有靈性,會自主操作或者控制使用者。
沐勁修見此異象,也是不怕,走下石階便往寶劍走去,寶劍如有感應,突然自發錚聲
!
「錚—」一道劍氣劃過,肌膚出現一絲血痕。
「錚錚—」隨著步伐再進,又是數道劍氣,這次來得更猛烈,皮膚都被割開!
「唰嘩嘩嘩嘩—」終於交錯的劍氣形成銳利無比的旋風,狂風亂絞,直接把沐勁修伸
出的右臂劃成白骨!
「呀—啊啊啊啊!」饒是沐勁修身懷重生神通,若非受過烈焰、岩漿和黑刑考驗,這
番疼痛立刻就要讓他昏死過去。
「嗯,這孩子。」劍刃風暴中,一道幻影出現,是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長髮老者,
看其身形似是劍修:「修為如此低,居然身懷神通力?」
「紅焰蓮生拳!真焰參悟!」沐勁修怒吼一聲,體內燃出熊熊烈焰,嘗試對抗劍氣!
現在情況若是換了任何一個『煉』級以下修士,早就被這罡風煉化,這寶劍禁制不可
謂不厲害,那是剛好沐勁修是大鳳凰之書一道重生符復活,又和鳳凰意識結合,算是以神
通硬破禁制,否則早已死了一百次。
「噹—」手指碰到劍柄一瞬,突然一條綠色光絲竄出,衝入沐勁修印堂!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所有他人生最在乎之大事,全部化作光影映射投影在洞內石壁!
還好大鳳凰之書本身也有禁制,所有和書有關的記憶都被封印,但還是漏了一幕,正
是沐勁修母親身死香消,融入書中的情景,幸好在場都只是沒什麼見識的孩子,在各種光
影竄動之中甚至沒見到這段,否則真神的最高隱密恐怕就此走漏!
那道身影見書也是一凜。
光芒一路演繹到最後拯救礦洞裏面六十多位小奴隸那天,最後消散。
轟地一聲,突然一個幻影實體化,好似喃喃自語,又好像對著來人說了什麼,然後一
切光影衝入劍中,最後寶劍落地,「鏗—」一切歸於寂靜。
沐勁修再也撐不住,整個身軀宛若一個小血人,噗地倒落塵埃。
眾孩子們趕緊衝上去,將他扶起!混亂之中,沒人敢去碰那柄寶劍或劍匣,小靈猴慌
忙中定睛一看,只見劍上刻著『生離』、匣上刻著 『古潮』各自兩字。
其他人或許聽不見,但是方才幻影所說,在沐勁修耳中聲似轟雷,幻影其言:
「我乃瀧淵劍宗主,湛離火!曾為佛宗弟子,封劍在此六百餘年,本欲將神器繼續塵
封,但是小子你內心清澈、舉止若正,我便不再封住此劍,使其歸化於你!」
幻影一邊將其劍技刻畫劍魄之中,一邊繼續說道:
「此劍匣名喚『古潮佛珂』,此劍名為『生離彌糜』,六百年前對沖相剋,六百年後
已然結合,取名古潮生離劍,我賜你此劍唯一期待,便是將佛宗教義保存下去,你或可傳
承、或可不傳,然教義絕不可失,世間真理、盡歸其中、信與不信、只是機緣。」
沐勁修全身淌血,向天一嘯,一股白色的原力從天地竄入體內,他被扶起後直接原地
盤坐,對方識彤交代一聲此地禁制已經解除,之後就開始進入空靈之境,冥想復原。
只見他還森然見骨的左手一抓,古潮生離劍憑空飛起,佇立跟前!
此後宇宙天地在無他物,他只專心療傷與溝通劍魄。
從劍魄之中,他知道了古潮佛珂與生離彌糜的故事。
原來此地六百年前是一禪宗宗門,宗門教義兩字『平常』,曰:「修道無得;入世無
失,無拘無束,一概平常。」
卻有一支通靈白兔,化為人形進入宗門,得證大道,後來宗主竟然要將其位傳予白兔
,座下大弟子嫉妒心起、三毒發作,墮落魔道毀滅宗門。
湛離火原本禪宗弟子,悟道之後成立了自己的瀧淵劍宗,舊門派分裂在即,遂趕回此
處阻止師兄暴亂,以鎮宗法器『古潮佛珂』降伏魔劍『生離彌糜』,血劫過後,宗門沒落
,只剩下寶劍在此,紀錄又一段人類往事。
這一閉目,就是三天三夜過去,沐勁修再度張開雙目時,呼出了一口白煙,骨肉劍傷
竟然都已復原了,眼中若有似無的一絲劍意。
方識彤見狀,開心地單膝跪地:「恭喜老大!收服仙武,蓋世神功,快意天下,指日
可待!」當下就把以前在家族,聽下人拍馬屁那一套都拿出來諂媚佛老大。
其他人正要跟進時,沐勁修手做托勢:「方,我不喜歡這樣,這邊大家多半同病相憐
,如果我們彼此尊重,就互相做兄弟如何?」
幾個年紀比較大,略有見識的孩子一聽,簡直不可思議,光是斬殺了芻陳和齊姜這一
役,他走出去也可以算是一流高手了,卻沒打算壓榨弱小,反而是想跟他們互稱兄弟?
面面相覷間,天性純真的小靈猴酉軒先開心地抱上去,緊緊勒著沐勁修直叫「哥哥」
,一旁小米粒皺起眉頭,也拉起一隻手抱在懷裡,彷彿在宣示主權一般。
氣氛頓時溫馨逗得大家笑了。
晚上大家又是一頓火鍋把角羊最後的一些肉給烹了,小靈猴很是能辨別草藥,還特地
加入了河道附近一些可以吃的綠色植物,替孩子們調節營養。
眼下雖是快活,可是其實問題還是很多。
最嚴峻的一個就是,那芻陳和齊姜不過棋子,也就是說遲早會有人發現他們不再輸出
礦產奴隸,回來檢查,到時候那些人發現奴隸脫逃,恐怕難以善了。
第二個就是此處也不可能作為孩子們長久生存的據點,可是外面不說穢物猛獸,眼下
三城與岐教開戰,若是在外面行走被岐教俘虜,下場說不定比死還慘。
沐勁修也提出了他可以帶著眾人去犀城求援,不過他前不久剛殺死號家世子,自己肯
定是不敢進城的,這個方案也因為大家不想輕易地離開他,暫時不被考慮。
點了一點收穫,石窟內除了『古潮生離劍』,還有拳譜經典若干,以及十二顆舍利子
。
雖然沒人明說,但包含方識彤在內,不少孩子心中都因為那尊佛像,覺得這一切一定
是真正有千手如來冥冥庇護,信念已成、再難動搖,這也是他們不想離開佛老大的一個原
因。
討論無果,沐勁修說道:
「不然這樣,我們先把夥伴們都教會一些基本的鬥技,學點本事,可以戰鬥之後,再
一起離開?」
「這樣也是可以。」方識彤說:「可是修練鬥技需要獸魄,獸魄動輒數萬金,別說我
們沒錢,就算有錢,又要去哪裡生這麼多魄呢。」
「我這裡倒是有一些。」沐勁修說著就叮叮咚咚拿出了一大堆活魄,約三十來片,方
識彤大驚失色,這一堆獸魄少說也有六十萬金啊,這個佛老大真的就這麼佛心來著拿出來
?
小米粒開心地玩著這些獸魄,看著「哥哥」的眼裡有些詭異,呵呵笑著:「我就說跟
著你,平安富貴!」
其實這些獸魄原本屬於兩個奴隸商人,都是死魄,可是他運用鳳凰神通,令其重生。
有了獸魄,便看功法。
禪宗平常門內流傳兩部功法,一部『千手如來念』,一部『隨心平常經』,不是什麼
高級功法,卻都頗為玄妙。
先說那『千手如來念』,論質量不過四品,但是內容包羅萬象,刀槍劍戟、斧鉞鉤叉
、拳腳棍鞭無一不全,更妙的是無論從哪一個章節開始練起都可以,對於剛踏入武境的普
通人而言再適合不過。
不過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幾乎不可能全精,偏偏此篇最末卻說,必要精通千種鬥技,
才能修成最後一章,修成之後彷彿如來,能通神明,照見宇宙三千。
另一本『隨心平常經』品級更低,只有八品,而且不像功法,更近思想,但妙的是不
需要修練,只需要每日正常勞動,吃飯喝水,就可以漸漸提升修為,頗有茶飯禪意境。
於是方識彤挑了三十六個少年,由沐勁修開脈授魄,開始了他們的修練之途。
於是眾人開練,由佛老大沐勁修每日指點,他自己也因此獲益匪淺,除了小米粒,小
米粒整天就是到處跑來跑去,玩這玩那。
一干少年們決定,為了方識彤,將此處定名『解密石窟』。
湛離火一絲分神消失之前,見到沐勁修饒有慈悲心腸,好心將劍譜送入劍魄,不過除
了神妙的劍技,他對其中的知識更有感觸。
說起來,一宗之主的劍譜當然是比什麼都更珍貴,但是沐勁修是獵人之子,除了母親
有時溫柔耳語、床邊故事之外,幾乎沒讀過什麼書。
而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這種生物的存在依附著「價值觀」三個字,這是人類與
生俱來的,甚至可以說,若是價值觀和群體相去太多、或者沒有價值觀,就不是個「人」
。
價值觀的建立,卻不能靠整日的打殺或修練。
在當初,群穢降地,人類文明一度走入最黑暗的時代,就是因為穢的力量消彌了人類
價值觀,人人以強為尊,以為實力就是一切的叢林法則,反而破壞了群體社會最重要的互
動,失去了信任、只會互相吞噬,那還能是人嗎?不過蠱而已。
幸而沉寂了百萬年之後,人類不僅找到修練之途,也重新建立起文明,建立起新的價
值觀,現在才又重回生物圈的中上層,再度成為世界的中堅力量。
這一切沐勁修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在知識的沐浴中,自然地獲得一種愉悅,這種
愉悅,勝過出生入死時的殺戮刺激,勝過神通帶來的優越感。
大鳳凰之書 第二十章:古潮生離劍(3536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