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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英雄折戟
宮闕之間,刀兵再起。昭陽殿雖然面積廣闊,終究容納不下數千人,此時大
殿內外長戈如林,呼喝聲、慘叫聲、兵刃撞擊聲,夾雜著殿內冒出的滾滾濃煙,
到處亂糟糟一片。
而在昭陽宮之外,剛剛平定了劉建亂軍的期門、羽林、長水諸軍,此時正如
同蟻群一樣穿過宮禁,飛速趕來。
牛輔出人意料的死亡讓殿內的局勢更加混亂。昭陽殿外,趙充國已經放棄接
應,扶著金蜜鏑且戰且退。一襲布衣的郭解卻像破開狂濤的礁石一樣,頂著洶湧
的涼州軍,穩步向前,他全憑一雙肉掌對敵,腳步雖然不快,但絕無遲滯,離大
殿已經越來越近。
程宗揚看出機會,雙刀左右捲出,將幾名涼州軍的長戈連同手臂齊齊斬斷,
冒著紛飛的血雨,猱身向前。
華雄窺準時機,暴喝一聲,飛身躍起,大刀兜頭劈下,程宗揚雙刀交叉,舉
過頭頂,力貫雙臂,將大刀格開。華雄這一刀力道奇大,程宗揚腳下一沉,覆蓋
在地毯下的木製地板,連同下面的青磚都被踩碎。
他深吸一口氣,剛要繼續向前邁步,兩支長戈左右襲來,直刺他的軟肋。程
宗揚不退反進,試圖用步法甩開兩人。誰知另一支長戈從一名軍士腋下刺出,後
發先至,程宗揚竭力側身,仍被戈鋒撕開衣物,在腹側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只
差毫釐就破開他的腰腹。這險之又險地一擊使程宗揚驚出一身冷汗,他不得不向
後退了一步,刁腕劈斷長戈。
華雄一刀劈出,借勢往後退開,沒有與他纏鬥。程宗揚此時離殿門已近在咫
尺,但華雄這一刀正卡在他氣勢的巔峰,將他的攻勢生生阻斷。隨著後面的涼州
軍踏著同袍的血跡再度攻上,雙方攻守異勢,程宗揚一時間再難寸進,只能竭力
死守。僅僅退了一步,近在咫尺的殿門就彷彿隔了千山萬水,可望而不可及。
後面的秦檜同樣陷入圍攻,他長劍脫手擲出,憑肉掌周旋多時,覓機奪了一
桿長戈,雖然舞得似模似樣,終究不甚湊手,一時間無法來援。
程宗揚緊盯著華雄,這個身材魁偉的大漢像鐵塔一樣擋在自己的生路上,擊
殺他,就可以闖到殿外,被他擋住,自己這些人就只能困死在昭陽殿內。生死只
有一步,想邁過去,卻無比艱難。
「讓開,我來!」
身後一聲嬌叱,雲丹琉與程宗揚錯身而過。她手中那柄青龍偃月長刀被血光
籠罩,就像一條在血海中翻滾的惡龍,咆哮著將幾名攔路的涼州軍斬開,刀光過
處,血肉橫飛。
華雄瞪大牛眼,那妞自己從來都沒見過,可她手裡拿的長刀,怎麼看著有點
眼熟呢?感覺像是上輩子在哪兒見過似的……綠頭巾呢?她怎麼沒有扎綠頭巾?
咦?自己怎麼會想起綠頭巾呢?
恍惚間,雲丹琉已經越過三步的距離,離他只剩兩步。華雄收斂心神,瞳孔
收緊,目光像針尖一樣緊盯著雲丹琉的一舉一動。他看出那妞的長刀絕非凡品,
還有她身上的銀甲,也是難得的貨色——但還是比不上那刀看著提神。
只要斬了她,這刀和甲,自己就算撒潑打滾,也要從老大手裡討過來——這
刀跟自己有緣啊!
華雄鬥志勃發,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身前最後一名軍士被雲丹琉挺刀斜斬,肢體紛飛。華雄腰身微沉,雙手挽住
鑌鐵打製的刀桿,一記橫掃,刀鋒發出低沉的呼嘯聲,斬向雲丹琉腰間。
雲丹琉手腕一翻,斜劈的長刀驀然挑起,朝刀鋒擋格。華雄唇角露出獰笑,
刀至中途,忽然向上一抹,以刀尖寸許的鋒刃切向雲丹琉的咽喉。
那妞到底嫩了點,招法不夠老到,自己一記虛招,便引她中計。果然,她招
術一變,長刀甩下點點鮮血,往刀鋒追去,使得身前空門大露。
華雄此時才圖窮匕現,雙臂肌肉虯結隆起,暴喝著往下壓去。大刀呼嘯著往
下一沉,直劈雲丹琉胸前。
「叮」的一聲,雲丹琉挺刀架住刀鋒。華雄早有定算,自己有心算無心,又
是從上到下的順劈,那妞倉促變招,根本不可能抵擋自己劈下的力道。
事實正如華雄所料,雙刀相交,那柄長刀根本沒能阻擋自己大刀攻勢半分,
就被彈開。
華雄盯住雲丹琉身前露出的銀甲,露出貪婪的目光,即使她這件銀甲刀槍不
入,這一刀的力道也足以讓她骨骼盡碎。
忽然他眼角餘光微微閃過一抹寒芒,華雄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劈中的並不是
刀鋒,而是刀背。那妞是用刀背擋了自己一擊,而刀鋒……正對著自己胸腹!
華雄頸後汗毛炸起,緊接著就看到那個大長腿的美妞身體後仰,避開自己大
刀的同時,整個人如同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
雲丹琉雙手握住刀柄,修長的雙腿跨出箭步,後仰的上身幾乎與地面平行,
整個人像離弦的箭矢一樣,橫拖著龍刀,從華雄身側掠過。她沒有用眼睛去看,
只憑手上的感覺,清楚感應到那柄青龍偃月長刀沒入鐵甲,切開華雄的腰腹,從
他身後穿出。
華雄只覺腰腹微微一震,刀鋒上的珊瑚鐵帶著徹骨的寒意破開重甲,黑鐵打
製的甲片像波浪般震盪著,從甲上脫落崩飛,隨即刀上張牙舞爪的青龍雕飾從他
背後探出,帶出大篷大篷的鮮血。
華雄大刀僵在半空,鮮血從他身後匹練般潑濺而出。他僵硬地試圖轉過身,
身體微微一動,整個上身就斜著滑下,露出一個巨大的創口。
大殿內彷彿靜了一瞬。雲丹琉一刀斬殺華雄,幾乎震懾了所有的目擊者。赫
赫有名的涼州猛將,有萬夫不當之勇,竟然在重兵護衛之下,被一個宮女斬殺?
「好一個叱吒紅顏,無敵巾幗!」賈文和冷如寒冰的聲音響起,「有斬殺此
女者,封冠軍侯!進前將軍!食邑萬戶!」
秦檜針鋒相對地叫道:「董卓、賈文和犯上作亂,罪在不赦!有斬殺此二獠
者,封襄邑侯!食呂氏故邑!」
「涼州兒郎!莫讓人小看了!殺光他們!」
程宗揚單刀脫手,劈向賈文和。他這一刀突兀之極,賈文和席地而坐,避無
可避。旁邊的軍士也來不及擋格。眼看這名董卓手下第一謀士就要被劈成兩半,
一名披甲的親兵猛地撲來,用身體擋住他這一刀。
刀鋒破開鐵甲,透體而過,鮮血像雨點一樣灑了賈文和一身。賈文和揚起面
孔,任由血雨灑在自己臉上、髮上。接著他睜開眼睛,森然道:「盡誅之!不避
生死!」
幾乎是他下令的同時,無數隻箭袋發出聲響。
新立的小天子還在那些宮人手中,涼州軍搏殺時多有顧忌。此令一下,那個
娃娃天子的生死便不必理會了。
眼看著數不清的羽箭搭上弓弦,程宗揚心跳幾乎漏了一拍。賈文和這是破罐
破摔,寧肯幹掉天子,也絕不容他們逃出大殿。
華雄已死,闖出殿外已經不是難事,但程宗揚此時所能做的,卻是疾退,以
最快的速度護住定陶王。
他心下大罵,那條小賤狗真是賤得死去活來,沒有女主人盯著,一點力氣都
不肯出。除了一開始被齊羽仙丟下,險些被人踩到,發了點小脾氣,然後就躲得
連根毛都找不到。若是小賤狗現出三頭魔犬的原形,起碼能擋住一面。
「給我。」隨著一聲低喝,一個人影大鳥般從頭頂飛過。
郭解終於闖過數千涼州軍的重重包圍,掠進殿內。
他落在阮香凝身側,伸手一勾,把定陶王接過來,然後足尖一點,燕子抄水
一樣躍上木梯,接著再次提氣縱身,朝上方的斷梯掠去。
「哪裡走!」董卓大喝著擲出一支短戟。他身上滿是煙薰火燎的痕跡,鬚髮
都被燎殘,兀自冒著青煙。
天子的屍骸已經被重新收斂,火勢也被撲滅,董卓騰出手來,立即殺回。他
接連擲出兩支短戟,將郭解逼回斷梯,接著持弓在手,再次施展出連珠絕技。
這一次董卓不再顧忌定陶王性命,箭勢更加暴烈。郭解立在斷梯上方,拉開
衣襟,將定陶王裹在胸前,雙手挑拍彈叩,將襲來的箭矢逐一擋飛。董卓箭上力
道奇大,即使被郭解彈開,依然能洞穿鐵石,不多時,郭解所站的斷梯就被射得
千創百孔,木屑四下紛飛。
董卓一壺箭堪堪射完,忽然從箭壺中挾出一支白羽雕翎箭,架在弓上,往郭
解的面門射去。
一聲尖銳的利嘯聲響起,卻是一支鳴鏑。
聽到聲音,幾乎所有的弓手都張開彎弓,毫不猶豫地往鳴鏑落處射去。一時
間橫飛的箭矢彷彿佔據了所有的視野,將斷梯籠罩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下。
郭解雙臂並在一起,護住上身,那襲半舊的布衣在真氣激盪下,像被狂風吹
起般鼓脹起來。
瞬息之間,近千支利箭盡數落下,將他身周尺許範圍射得如同刺蝟一樣。郭
解雙臂一震,箭矢「嘩」的一聲落在腳下,竟沒有一支能穿透他的布衣。
「好一個鐵布衫!」
董卓大笑聲響起。趁著部屬的勁射,他已經搶到殿角,掠上木梯,接著雙足
一踏,已經千創百孔,搖搖欲墜的木梯立刻被他踩得寸寸碎斷。
董卓肉山般的身體騰空而起,雙手各握著一支短戟,攻向郭解。
兩人身形在空中一觸即分,董卓像隻肉球般倒飛回來,左手的短戟已經被郭
解生生擰斷,肩頭也中了一掌,厚厚的鐵甲被拍得凹陷碎裂,顯出一隻手掌的形
狀。
郭解左肘被戟鋒刺中,傷處幾可見骨。胸前更是多了一條令人觸目驚心的傷
痕。他懷中的定陶王卻奇跡般的毫髮未傷。
郭解一言不發,身形拔地而起,青煙般直掠而上。頭頂的斷梯高近兩丈,郭
解重傷之下,仍然行有餘力,舉手往木梯攀去。
董卓尚未落地,僅剩的一支短戟就電射而出,刺向郭解的胸口。
就在這時,有人低喝道:「放!」
弓弦聲響,一支黑色的長箭在空中一閃,從藻井上方飛射而下,正射在董卓
肩頭。董卓肩上的鐵甲已經被郭解拍碎,長箭破開碎甲,透體而入,連箭羽都沒
入大半。董卓悶哼一聲,頹然倒地。
另一邊,郭解抬手撥開短戟,臉色微微一白,身形落下。他深深看了董卓一
眼,然後再次縱起。
郭解與董卓的交鋒快如閃電,程宗揚幾乎沒看清兩人的動作,只看到郭解被
短戟所阻,接著便是董卓中箭倒地,他甚至都沒看到這一支箭是哪裡飛出來的。
「程頭兒!」頭頂一個粗豪的聲音叫道:「你沒事吧?」
程宗揚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老敖?」
敖潤從藻井邊緣伸出腦袋,「我們接到信就趕過來了!程頭兒,你放心吧!
我們已經把整個昭陽宮都給圍住了!連隻鳥都飛不出去!」
「把穩了。」旁邊一隻手伸來,按在箭上,卻是盧景。他身負重傷,本來已
經退出戰局,靜心休養,不知為何卻出現在昭陽殿頂。
敖潤應了一聲,瞇起一隻眼睛,拉開鐵弓,雙手穩若磐石。
盧景白眼望天,將僅剩的內力貫入箭矢,喝道:「放!」
「繃」的一聲,長箭脫弦而出,帶著一篷血霧從一名涼州軍腦側貫顱而過。
敖潤一邊搭箭,一邊抽空叫道:「程頭兒!黑魔海那幫人也來了,他們拿著
皇后的印信,說奉紫姑娘的號令,要跟我們聯手。」
「什麼?」程宗揚臉色頓變。
敖潤趕緊道:「我把他們趕走了!黃鼠狼給雞拜年,壓根兒就沒安好心!」
程宗揚回過神來,「幹得好!老敖!」
接著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木梯上方,一個兩鬢斑白的男子伸出手來,淡淡道:「郭大俠,我來拉你一
把。」
郭解右手遞出,接著指影橫空。瞬息之間,兩人在寸許的距離內連交數招,
最後郭解技高一籌,一記擒龍爪,扣住仇雍的手腕,借勢凌空拔起。
一抹刀光從黑暗中飛出,悄無聲息地劈向郭解後頸。這一刀詭異突兀,全無
徵兆,出手者正是那個顏似女童,卻身材火爆的小玲兒。
郭解背後彷彿長了眼睛,他五指張開,往後一揮,一記大摔碑手,將小玲兒
連刀帶人拍得倒飛回去,然後抬足在空中虛跨一步,登上木梯。
程宗揚一顆心還沒落回去,就看到一道劍光驀然亮起。
劍玉姬披著一襲雪白的絲袍,出現在木梯上方,手挽長劍,筆直遞出。比起
小玲兒的偷襲,劍玉姬這一劍可謂是光明正大,正面出招,沒有半點遮飾,甚至
有種君臨天下的堂皇之氣。然而劍鋒所指,卻是郭解懷中的定陶王。
接連兩次誘敵,劍玉姬終於圖窮匕現。劍勢如虹,全力以赴,屠殺一個連牙
都沒長整齊的小朋友。
盧景白眼轉青,緊盯著劍玉姬的長劍,額角青筋繃起,厲喝道:「放!」說
著噴出一口鮮血。
敖潤鐵弓一震,聲如霹靂,弦上蓄滿真氣的長箭朝劍玉姬胸口疾射而去。
劍玉姬玉頸略微一晃,避開箭矢,手中劍勢絲毫不變。
危急關頭,郭解凌空橫身,用帶傷的手肘往劍鋒上撞去。劍玉姬唇角挑起,
長劍微微一沉,以毫釐之差錯開郭解的肘尖,然後帶著一絲玄妙的劍道真意,劃
了一個半弧,劍鋒破開他的護體真氣,游龍般刺進郭解腋下。這一劍刺得極深,
兩人身體幾乎撞到一起,然後各自分開。
郭解與劍玉姬同時落地,只是郭解摟在懷中的定陶王已然易手,落入劍玉姬
臂間。
程宗揚搶上前去,雙臂接住郭解,一邊抿緊嘴,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能
把內臟都噴出來,連肝帶肺吐那賤人一臉。
剛扶住郭解,就摸到滿手的鮮血。程宗揚心下一顫,低聲道:「郭大俠。」
郭解眉宇間流露出一絲遺憾,苦笑著澀聲道:「孤兒孺子尚不能保。談何俠
者……」
程宗揚心頭堵住,郭解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兒赴湯蹈火,一半固然是因為
俠義之氣,一半也是因為感傷自己被夷族之後,僅存的幼子。
郭解整個胸腔幾乎被劍鋒貫穿,傷及心脈,已經藥石乏術。
程宗揚深吸了一口氣,「郭大俠放心。我程宗揚在此立誓:自今日起,視令
郎如吾子。我會養育他成人,教他讀書習武,助他成家立業。我會告訴他,他有
一個了不起的父親……」
盧景飛身而下,落地時一個踉蹌,幾乎栽倒,他顧不得穩住身形,便撲過來
握住郭解的手掌,嘶聲道:「老郭!」
郭解微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低聲吟道:「白馬飾金羈,連翩
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捐軀赴國難,
視死忽如歸……」
郭解目光漸漸渙散,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消失不聞。
程宗揚抬起頭,目中的怒火像是要將劍玉姬燒成飛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