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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棚內幾十名歌手，擅長不同曲風和音樂型態，都是為了即刻音樂新
年現場特別節目登上舞台。主持人田森戴著招牌墨鏡和西裝，年近七十的老
牌藝人轉作主持、特別擅長刨根究底的訪談，往往能挖出受訪藝人從未公開
的情報。即刻音樂就是這樣介紹時下流行的音樂和歌手、做訪談和打歌的節
目，以往只有偶像們登台，我是第一次在聚光燈下而非在幕後觀看。
「欸──我們節目開播三十幾年了，節目史上第一次，不是歌手、而是
她們的工作室老闆在這邊接受訪問。」染黑髮的老人不蓄鬍，用墨鏡遮掩目
光以免視線帶給受訪者壓力，本人說的：「讓我們歡迎劉傑。」
「主持人好，各位觀眾好。」我和旗下偶像們肩並肩坐在一起：「跟一
群歌手坐在一起壓力好大，你們不會讓我上台唱歌吧？」
「會不會呢？」田森狡獪的一笑，並不說明清楚：「難得劉傑工作室所
有的藝人都到齊了，裡面好像大多都是第一次來本節目沒錯吧？」
「是的，除了丹虹以外都是第一次。」
「原來如此，我發現你們工作室的混血兒挺多的，有精靈血統的也挺多
，到底是為什麼呢？」
「因為很有趣啊！」我率直回答：「當初我找她們進工作室的時候，歌
唱能力不是唯一的考量，重點在於表演。所以我希望能找到有特色的人，有
鮮明的個性或是我稱為角色特質的東西。」
「角色特質？好像是戲劇裡面的名詞。」
「應該說文本創作中的東西，我希望我家的藝人不是只因為很會唱歌、
很會跳舞受到喜愛，我希望她們的歌迷都能喜歡她們本人。她們原來是這樣
的個性、有這樣的家庭、有過這樣的故事、有這樣的興趣……像故事裡的女
主角，你們看見的不只是她表現出的技藝，還有她的人格魅力。」
「原來如此，很有意思的看法。」田森點點頭，繼續追問下去：「以往
我們都覺得歌手的價值在於歌唱的技巧，你卻覺得可以附加其他的價值，是
什麼讓你這樣想的？」
「丹虹，我就是被她的魅力迷上的。」
攝影棚內一陣驚呼，觀眾席的氣氛都被炒熱，身後那些年輕歌手們也跟
著鼓譟。看來喜愛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好的、好的，麻煩安靜一下。」主持人有點控制不住高昂的熱情，換
個方向去說服：「你們這樣劉傑怎麼說下去？我也很想聽他繼續說啊。」
「咳咳……我跟小虹是同班同學，剛學魔法的時候我的表現很爛，每天
下午留在學校操場練習施法、她則是在音樂教室練習唱歌。我沒發現她、她
卻注意到了我。」
「你說你的表現很爛？這對影視儀前面的觀眾應該很難想像吧？到底是
怎麼樣的爛法？」
「我的祕法飛彈飛不出十尺就歪掉、散掉，老師說我施法專注力不足。
為了克服這個弱點，我只好把咒文改成就算是我也能施展的樣子，然後每天
苦練、每天測試。」回想起來，辛勞已變成甜蜜：「小虹她是我第二個改編
咒文應用的對象，她看我克服了弱點、看見我的努力，真心相信我的成果、
為此感到開心，她喜歡我的行為、我的努力，而不是我擁有的才能，她連我
弱小的那一部份都能喜歡上，我就是喜歡她這點。」
接招！單身狗！
「這就是你所謂的人格魅力，我可以理解你們感情為什麼這麼好了，很
難相信是兩個中學年紀的少年少女在戀愛。」
「是的，但不一定是性格，光是血緣就能成為一種特色，會讓人好奇她
們背後有怎樣的故事、怎樣的文化。」
關於我的訪談到此為止，接下來田森訪問起工作室其他偶像，開拍之前
都有和她們對過問答方向──第一次現場直播必要的功課──所以無風無雨
度過，但是一些比較深入的事情就連我都是第一次聽說。
「欸──根據製作單位給的資料，伊絲塔特妳是隻身一人來我國當交換
學生的，而且今年才十九歲，看得出來是很有行動力也很獨立的女生。聽說
在進入工作室之前妳在外有很多打工，包括在餐廳當過駐唱歌手對不對？」
有這種事？我詫異的瞄向純種白精靈，鮮紅大波浪長髮、勾魂奪魄的碧
藍雙眼和曼妙身材，臉頰上少許雀斑用粉底蓋過。
「咩錯，因偉能唱給很多人聽，是很開心的工作。」她的人類語算流利
，但難免夾雜精靈語口音、腔調也很明顯：「窩的夢想是環遊世界，在各種
不同的國家唱歌，讓世界各地都留下窩的音樂。」
「所以妳有計畫創作自己的音樂囉？怎麼樣的曲風？」
「工作室那種的窩就很喜歡，傑哥說叫『搖滾』的樣子，不過窩還會繼
續挑戰別種音樂。」
「搖滾對吧？今天伊絲塔特獻唱的似乎也是這種歌曲。」
「咩錯，要給大家帶來的是新發售的單曲：月面之冬。」
進入廣告階段，製作單位就像賽車開進維修區的車廠人員，用最簡潔的
動作爭分奪秒搭建舞台。其他人趁機喝水、稍微放鬆表情，討論節目步調及
預演接下來的談話，在節目繼續撥放的同時，前奏響起。
與那個惡名昭彰的禁咒相同名稱的歌曲，以一位自稱月球人的亡魂做主
角，嚎泣著月面的虛無和寒冷，帶著搖滾的抒情歌曲充滿熱情。
伊絲塔特長期在人前表演，雖然毫無怯場，但我卻能隱約聽見後頭的資
深歌手低聲點評，說她哪邊的唱腔有問題、哪邊的呼吸不勻。
七名還在讀書的少女，論歌唱技巧和臺風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這正
是撰寫故事的絕佳素材。一個有才華卻聲名不顯的女孩子忽然得到登台機會
和萬眾矚目，其他人在賣音樂、賣姿色，只有我是在賣故事、賣角色。
訪談還在繼續。
「成為歌手的理由嗎？因為老闆很厲害啊！跟著他一定能賺大錢。」蕾
茵毫不掩飾自己就是愛錢。
「喔──這麼小就會為家裡著想啦？」田森不著痕跡的打了個圓場。
「我媽媽是矮人嘛，王國有不少工作都不適合矮人，所以我媽媽平常都
在家帶我妹妹、爸爸賺錢很辛苦。」她雙手抱胸、閉眼煩惱的表情很是逗趣
：「雖然被當成小孩子有點不高興，但是老闆很吃這一套，只要向他撒嬌一
下就能讓他請我吃飯、說錯話也會被原諒。」
「不要在全國觀眾包括本人面前算計我好嗎？」我哭笑不得，攝影棚內
哄堂大笑：「妳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扣妳的薪水。」
「欸──我錯了！對不起嘛！老闆。」
「真是的……以後說話多少收斂一點。」
「就像這樣。」蕾茵變了張臉、伸出手指得意地對鏡頭說。
「……。」
田森露齒微笑，其他人早已笑成一團。兼具矮人直言不諱的作風還有一
點人類的狡獪，像孩子般純真又有少女的小心機。
然後照預定企劃輪到蕾茵的歌，我才知道「音樂系的公主」這稱號絕非
浪得虛名。雖然聽過她唱歌時不像平常說話那樣是稚嫩的童聲，而是矮人渾
厚充滿勁道的嗓音，但表演時連氛圍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像穿上玻璃鞋
的灰姑娘變身成真正的公主。實力連批評伊絲塔特的那位前輩都感到震驚，
就算早知道這小姑娘身上充滿反差，真正看見時還是會大吃一驚。
「川原小姐是嗎……相當罕見的姓氏呢。」
「對啊！小學的時候有份作業要我們調查姓氏的由來，我找了好久才發
現它來自南雲洲，在那邊的讀音是『卡瓦哈啦』的樣子。」她做了個與氣質
不符的鬼臉：「歪國人嗎？」
啊，這傢伙的老毛病又犯了。
「資料說妳是表演藝術系的，怎麼會想成為歌手呢？」
「被傑哥拐來的，她說工作室需要我這種人才、我聽了覺得好高興，然
後就簽了賣身契、被騙上賊船了。」
「欸妳不要亂說喔！一開始是我找妳的沒錯，因為我覺得工作室能培養
出一個能歌善舞的愛情劇一線女主角，妳也說妳的目標是成為演員。」我猛
拍大腿：「結果妳簽約後妳才說妳想當的是喜劇演員！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就像脫下女朋友衣服才發現胸部是墊出來的一樣。」
「這是詐欺！」我氣急敗壞的吼出老早就想說出口的話，為什麼她可以
若無其事地說出帶黃色的梗？
「就像在競賽中那麼帥氣的傑哥其實是唯利是圖的老闆。」
「這是毀謗。」
「就像丹虹說你被她吃得死死的？」
我偷瞄丹虹一眼，低聲說道：「這是事實。」
丹虹似是不滿的用手指狠戳我的臉頰。
曉月一副「逮到你了」的模樣雙手指過來，戴上「啊哈」的表情，堪比
全盛時期的金凱瑞。不發一語卻比任何話都更嘲弄我，我有些困窘的用手掌
刷過整張臉。看那略為浮誇才顯得好笑的表情和動感的肢體語言，不愧是學
這門專業的人。她把手指輪流掃向我和丹虹，神情如此欠揍，我就知道她的
公眾形象已經回不去了。
閉嘴是氣質典雅的淑女，開口變成逗逼，在搞笑之道上精進。此時此刻
，我在心裡沉痛地宣布：對川原曉月放棄治療。
撇開兩個綜藝咖，我對這工作室的路線還是滿懷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