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有人提醒我書名用字的問題,所以修正了,還好起點可以改名。
歡迎收藏和批評指教。這章總算寫到有克蘇魯味道的東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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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篇:
烏洛看著眼前的女子,要不是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抓著槍和子彈盒,真想揉揉自己的
眼睛──聲音和語氣是雅蕾沒錯,但這人是誰?
她穿著黑色外套,白色洋裝和綴碎花高跟鞋,背著粉色側背包,撐著一把白傘;臉旁
的髮絲則是分成兩束綁到了後頭,看來可愛又有活力。
而且,她顯然還化了妝。
「那個雅蕾……會打扮?」將手中東西收進提袋,烏洛不自覺道。
「真過份,你把內心話都說出來了。」雅蕾鼓起臉頰,說。
「真的那麼糟嗎?」她原地轉了一圈,使裙擺翩翩飛起。
「不,我覺得很可愛。只是……」
「只是不合適我?果然還是牛仔褲好些,輕鬆多了,又不必常洗。」雅蕾一手拎起裙
擺。
「不是。只是不習慣看妳這麼穿。好了,妳拉得太高了、太高了!」烏洛以下巴示意
,趕緊讓她將裙擺放下。
留在烏洛印象中的那位雅蕾‧西爾克自從與他混熟後,總穿著褲裝,經常將頭髮梳成
一顆丸子,既不可能穿高跟鞋,更不可能化什麼妝;她討厭蔬菜,也討厭整理房間,喜歡
埋首書堆,一讀起書便是從日出到另一個日出。
而且少數會出現於她嘴角、臉頰上的液體應該是果醬或花生醬才對,什麼時候開始粉
紅唇膏和粉底也成為選項之一了?
明明與雅蕾重逢應該是件開心的事,烏洛卻感到很不適應,好像誰將他的回憶奪走了
似的;但另一方面,他又對於雅蕾的變化感到驚訝。他實在沒想過雅蕾竟也能有如此少女
的一面。
比原來的她更嬌媚,卻又比姐姐更具活力而孩子氣;若說原來的她是一杯麥根沙士,
姐姐則是進口的高檔紅酒,那麼現在的她應該算是加滿水果的甜味氣泡雞尾酒吧。
裝著飲料的玻璃杯在烏洛腦中轉啊轉地讓他失了神,一直到雅蕾的聲音將它們全震得
粉碎。
「話說回來,這是什麼?」雅蕾翻著從地上撿起的活頁夾,說。
糟糕!
烏洛立刻將手中物塞進提袋,接著從雅蕾手上搶過了活頁夾。
「是畢業紀念冊,我讓姐姐順道帶給我的。」他收起活頁夾,說。
「呵呵,你也太不會說謊了。難道那些女孩子們以前都穿著洋裝和你一起上軍校?」
烏洛一時語塞。其實,讓雅蕾曉得這份名單的真相也無所謂,她不是會將姐姐的計畫
含在口中到處散播的人;但烏洛考慮的並非洩密的問題。
不知為何,他不想讓雅蕾認為自己和名單上的女性有任何關連。
「算了,不欺負你了。難得我來喬嶺省,陪我散步一會兒吧。」不等烏洛回應,雅蕾
往道路側邊一條岔路邁開腳步,烏洛也自然跟著她進入巷道。
兩旁國民集合住宅的灰色高牆如巨人衛兵包夾在側,未亮的路燈好似它們的長槍,隊
列一直延伸至霧雨朦朧、肉眼看不見的遠方。
明明天上依然落著數不盡的雨點,雅蕾這時卻收起了白傘:「這傘是我國外買的,果
然白色還是太招搖了吧。」
烏洛見雨滴在她的肩上點出斑斑水漬,立刻焦急地以寬大的黑色傘面掩住了她。
「顏色不同也沒關係啊,能夠遮雨的傘就是好傘。快點,打起傘吧,妳會著涼的。妳
那麼討厭吃藥,生了病可又要發脾氣了。」
「你這傢伙還是一樣遲鈍。你讓我在噴水池那兒等了那麼久,害我的手都痠得快斷了
,難道不必負責替我撐一會兒嗎?」
「這、這樣啊,好吧。不過妳下次可以先通知我,就不必再等了。」
烏洛乖乖讓雅蕾繼續躲在他的傘面下,誰曉得雅蕾還是瞪了他一眼,讓他感到莫名又
委屈。
「你啊,真的很遲鈍。」她嘆氣道:「明明是姐弟,芙朗姐就像酒水表面,嘴唇開闔
的風都能讓她動起來;你卻像是石頭,讓雨水沖個十年也差不多一個樣子。」
從小,烏洛便很清楚自己與姐姐的差距,根本用不著雅蕾提醒──姐姐她優雅而充滿
魅力,很得家族幹部的喜愛與敬佩,溫柔的聲音甚至透過廣播系統成了撫慰戰爭災民的樂
曲。
「奈森將軍救吾身,奈森小姐救吾心。」──據說過去受戰爭破壞最嚴重的喬嶺省甚
至曾出現這樣的說法。
至於自己──烏洛‧奈森,只不過是受她拯救的其中一人罷了。老實說,他認為自己
根本配不上「奈森」這姓氏的榮譽,就像身無分文的人配不上借貸而來的奢華般。
「別難過嘛。我又沒說遲鈍不好。」雅蕾輕拍烏洛的肩膀。「人生而在世,要是太敏
感可是很容易給自己招麻煩的。雖然我身為科學家似乎不該這麼說,但知道得太多可不一
定是好事。」
她摟上烏洛的腰,柔軟、溫暖的身軀緊貼著他。
從前,通常是烏洛半夜陪著她唸書時,她會一手翻著書頁,一手這麼摟著烏洛,讓烏
洛將親手做的濃湯吹涼,一湯匙、一湯匙地餵給她。
雖然是相同的兩人,卻有很多細節變得相異──相較當年,烏洛長得高大不少,使雅
蕾顯得嬌小;過去,兩人分開後會回到各自的房間,等待明日早餐時間再相見;現在,雅
蕾一旦鬆開手,下次能再與她相見便不知是何時。
雖然早於雅蕾十五歲跳級錄取派卡大學化學系而離開奈森家時,烏洛對此便深有體認
。過了這些年,卻還是無法遺忘與其相處的五年時光。
對烏洛而言,那是一段無比幸福的時光。他由衷希望雅蕾也是這麼想的。
「你怎麼不說話呢。都是我一個人開口,太尷尬了。」
烏洛低頭向身側一看,雅蕾的臉蛋變得通紅如蘋果糖。
「妳發燒了?就說別隨便淋雨。等等帶妳去找醫生,公務證帶了吧?平常到底有沒有
好好照顧自己?不好好用餐也是很容易致病的。」
「我好得很!你不要老是每次都丟出一堆問題,簡直像老媽子一樣。」
「關心妳是父親交給我的責任。對了,妳剛才說傘是國外買的,什麼時候的事?」
「一年半前。我跟著長官到迪薩塔帝國考察。因為忘了帶傘便隨便買了。阿勒斯住久
了,差點要以為雨水是我們的特產呢,哈哈哈。」
「迪薩塔是什麼樣的地方?」
迪薩塔帝國,當今世界最大、最強的單一國家,擁有極強貿易實力與成熟的經濟體系
,但比起阿勒斯,貧富差距嚴重得多;政府給人民分配住房這類在阿勒斯司空見慣的福利
政策,在迪薩塔帝國幾乎不可能存在──除了上述課本教導的知識,烏洛對迪薩塔帝國清
楚得不多。
畢竟烏洛從沒出過國。雖然芙朗曾去迪薩塔留學,基本上也不太對他提到那裡的事。
因此即便自家姐姐熱愛迪薩塔的料理與文化,烏洛卻和絕大多數因為無法通過出境審
查而對他國無所知的阿勒斯人一樣,只覺得迪薩塔是由「富得流油的惡霸」所主宰的霸權
國家。
「我是去工作,沒太多時間觀光,所以也很難說出什麼感想。」雅蕾答。
「那麼,妳在羅爾雷西特區的研究還順利嗎?」
身為採礦場、矯正機構、機密研究機構三合一的羅爾雷西特區,是座位於阿勒斯湖中
央、不屬於一般省分的島嶼,也是雅蕾的工作地點。
「不順利的話也不可能得到長假,特地來喬嶺省找你啊。」
「難得的長假卻只來找我,果然妳沒能交到其他朋友嗎?這樣不行,得更友善一點。
」
「你才沒資格說我呢!」
雖然被責罵了,但這麼與雅蕾說話,卻讓烏洛的心情非常好,似乎心中的煩惱都一掃
而空。而且與同姐姐交談時不同,過程毫無壓力。
兩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住宅區,到了湖畔邊。
鐵欄杆後頭,風號令湖水不斷拍打碼頭,雨點又令湖面持續綻出一圈圈的漣漪。一望
無際的湖面與烏雲連到天邊。落至地面的雨水匯集而來,如小溪流又流入湖中,似乎島嶼
、天空與湖泊成了一個整體,使空氣異常清涼,而帶有習以為常的潮濕氣味。
烏洛看了一下左右,鐵欄杆附近,幾對男女也同他們一樣擠在一隻傘下。那些人挨著
彼此的肩膀,嘴巴一開一闔地。雨聲掩飾了他們的話音,卻掩不住臉上欣喜的神情,彷彿
傘下的小空間就是他們的全世界。
烏洛稍微有點羨慕他們。
「下個月是你生日對吧,我本來想送你禮物的。若你等等再囉唆,我可要反悔了。」
雅蕾打斷了他的思緒。
「禮物?」
「是啊。」雅蕾從側背包中拿出一本活頁夾遞給烏洛。
又是活頁夾……經過剛才的事,現在烏洛光是瞥見活頁夾便感到緊張。
他打開翻了前幾頁,看見許多穿著時髦服裝的男子相片。
他不寒而慄:「這、這該不會也是相親名單……」
「怎麼可能啦!是商品型錄!你翻到的是時裝部分,底下不是寫了價錢嗎?」雅蕾在
胸前握緊了拳頭,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烏洛仔細回頭看活頁夾封面,上頭確實寫了「范諾艾商行」的字樣,總算鬆了一口氣
。
「你說『也是』……所以剛才的名單是相親名單?」這時,雅蕾說。
烏洛自知瞞不住,只得點頭承認。
「這樣啊。她們還挺幸運的呢。」雅蕾臉上浮現痛苦、寂寞與欣慰交雜的表情。
看著她那模樣,烏洛心底也不禁升起一股悸動。這股悸動愈發強烈,先是響徹了他的
胸膛,接著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迴盪。
他未經思索便向雅蕾大喊,聲量之大甚至突破雨聲的屏障,驚動了附近的人們:「我
才沒時間理會她們!」
儘管看見雅蕾被嚇得睜大了眼、即便自知可能打擾到了別人,烏洛還是想接著說下去
,因為除了那些出於「責任」而次次提起的家常話題,他的內心還藏著先前連他自己也未
發現的心聲──
「我想把時間花在聽妳說話。聽妳說,我不在時妳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開心的、悲
傷的事,認識了什麼人。妳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也無所謂,相處模式和以前不一樣也無所謂
,我不想只是待在湖的另一邊,獨自想像妳的改變!」
對於脫口而出的話語,烏洛並不感到後悔,但他依然很擔心雅蕾的反應。他這才考慮
到雅蕾之所以開始打扮,說不定正是因為她交了男友;若真如此,自己豈不給她造成了困
擾?
不料,雅蕾這時卻仰天大笑。
「什麼不想獨自想像我的改變,你才是改變最多的吧。簡直嚇死我了。」她苦笑。「
如果你想聽我說話,我會給你機會的。這幾天我會待在喬嶺省,找個時間一起出去吧。」
「真的嗎,那我得準備一下才行。不能讓妳老吃外食。」烏洛盤算起應該準備些什麼
當作野餐菜色。
「比起那個。快點挑個禮物吧,訂貨到送達也是需要時間的呢。」
「喔、嗯。」烏洛翻起手中商品型錄,快速地從時裝、鞋子、香水、手錶到餐具全看
過了一次。
本想隨便挑條領帶的他,卻在「居家飾品」部分停駐了視線。
那裡大多是時鐘、鏡子、相框之類無趣的東西,但其中一項東西卻強烈地吸引了烏洛
的注意。
那是一把看似一體成形、散發寶藍色澤的匕首,沒有品名。
它的外型以任何世俗標準來判斷都稱得上美麗,卻令烏洛從生理上認定它醜陋;它看
似乾淨,卻又使烏洛感覺其無比骯髒、噁心,簡直像是在腐屍腹腔之中埋了三星期似地,
光以視覺都能體會其惡臭。
他從未見過這麼矛盾的事物、產生這麼矛盾的認知。
光看著那把短刀的相片幾秒鐘便令他暈眩不止,他卻無法移開視線。最後噁心感與暈
眩感層層襲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