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更得這麼慢。本來希望最近能更多一點的,但身體不太舒服,看到床就倒下去了。
您的回覆和收藏是給我最大的鼓勵(在這裡留言鼓勵我的幾位,謝謝你們)。
起點連結:https://book.qidian.com/info/1012483466
由中央的主屋與兩棟側屋連成的「ㄇ」字形三層樓建築,頂著適合排水的三角形覆瓦
片屋頂,大門口的石階上,兩根大石柱撐起用以遮雨的頂蓋,陽台裝著似蕨類彎曲的鐵欄
杆,一座圓形荷花池座落於三棟建築中心之空地。
看見這大而富麗的宅邸,烏洛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雖然由於寶藍色光輝而無法辨識建築本身真正的顏色,但烏洛卻能夠準確指出宅邸每
個部分的色彩──屋瓦是磚紅,外牆為白,荷花池的底座則是灰色──不僅如此,無須進
入,烏洛便能說出這宅邸所有內部結構。
因為它是烏洛的家,是奈森家位於工業省──沙沙爾省、擁有數十年歷史的大宅。
他的童年、他與姐姐和雅蕾度過的美好時光、令他永生難忘的父親之死,全是在這裡
發生、烙印進他的記憶,至今未曾削減過一分一毫。
那麼強烈的溫暖、那麼多淚水和歡笑,他怎麼可能忘。這是他的家,無論如何都是他
永遠的歸處啊…
原本應該是如此。
如果不是在裏頭生活了許久是不會發現的,這棟大宅的氣息和烏洛居住過的宅邸不太
相同。很難說它令人感到危險,至少比起這座森林好得多,但烏落卻無法忽略那異樣感,
就像是看見認識很久的人突然換了個服裝風格似的。
總之,雖然看來幾乎一模一樣,烏洛肯定這裡並非奈森家的宅邸,至少,他記得家附
近並沒有這麼一大片詭異的樹林,而是獨棟民宅散立。更重要的是,也許沙沙爾省的天空
常有烏雲和黑煙,卻不可能灑落這令人痛苦的寶藍色光線。
「可是,怎麼會?」他盯著被染成寶藍色的宅邸,說。
最後,他想出一個勉強能夠說服自己的假設──這裡是迪薩塔帝國軍方的秘密演練場
和試驗場。
軍校的課程中,也曾提到過迪薩塔帝國和安錫姆聯盟各自在領土內興建了模擬對方重
要設施的演練場,作為練習進攻行動所使用。阿勒斯在二十年前的納爾斯戰爭中奪走迪薩
塔麾下的納爾斯大公國,讓迪薩塔丟盡臉面,因此成為目標也不令人意外。
只不過,烏洛萬萬沒想到,奈森家的宅邸也會成為攻擊目標。就算奈森家的勢力龐大
,又在納爾斯戰爭中居於領導地位,直接鎖定民宅攻擊未免太過火了。何況實際領導奈森
家的芙朗平時總待在首都──派卡省,並不居住於宅邸之中,這麼一來,攻擊宅邸豈不只
是單純地發洩怒氣嗎?
一個人也許還有可能,但歷史悠久的國家如此幼稚,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雖說烏洛厭惡迪薩塔,卻也只是因為其霸道,而非愚蠢。他認為事情一定沒有這麼簡
單。
烏洛思索著這棟複製品存在的目的究竟為何。他時不時原地繞圈,又經常停下腳步,
抬頭觀察那建築。
烏洛發現,它和真正的奈森家大宅還有一項差異──它很破舊。即便站在距離五十公
尺外的樹林中,牆上髒污依然清晰可見;荷花池的枯葉似乎已很久沒人整理;宅邸附近和
大門前的地上一點輪胎痕都沒有;牆邊還堆了一些應該是廢棄物的東西;此外,大門也沒
關上。
這麼看來,它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
「慢著……」這時,他瞧見掌中的手槍,那把姐姐交給他防身、殺死了他父親的手槍
。
也許,這棟複製品並不是為了將來而存在於此,而是被拋棄在了過去──它是由於不
再被需要而被荒廢。既然如此,它當初是為了什麼而被造出的呢?答案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
是為了執行史卡雷‧奈森的暗殺。
烏洛抓緊日記本和手槍,指關節因出力而泛白。
原來一切都是計畫好的。他面對的、追查的目標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國家。這部
龐大的機器動員了物力、人力,就為殺死他的家人。
烏洛感到既絕望又憤怒。他的能力是那麼渺小,縱使用盡全力也無法毀滅一個佔據半
個世界的國家;如此強大的存在竟又卑鄙得將魔爪伸向他的一切,實在令人不齒。
既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何不正大光明地來襲?只因在戰場上吃了癟,就使這種下三濫
的招數嗎?
這時烏洛不禁將薩蒙耶那虛偽的笑容與迪薩塔的形象疊合。他們總是彬彬有禮,以文
明人自居,實際上卻將他人的性命視作掌中玩物,毫無疑問,只是一群繫著白餐巾、使用
銀刀叉吃人的野獸。
一想到父親和雅蕾都遭他們毒手,如今自己、卡瑟和法圖拉夫先生的性命又可能將喪
於那骯髒的口中,最後,他們還要將毒牙襲向尚在阿勒斯的姐姐,烏洛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
「可悲的傢伙!在他們看來,榮譽都只是糞土嗎!」他掄起拳頭奮力搥向一旁的樹幹
。
他的決心更為堅定了。為了使這群人受到正義的制裁,他一定要將這一切帶回給姐姐
,就算是那寶藍色光芒也不能阻止他。
既然已經明白這裡是迪薩塔的廢棄演練場,那麼寶藍色光芒肯定和迪薩塔軍方脫不了
關係。也許,它是某種新式武器。如果真是那樣,這武器威力實在驚人。不過,從樹林的
陰影能夠遮擋其影響來看,倒也不是沒有應對之法。
烏洛脫下背心,披在頭上,接著衝出樹林的陰影外,再度進入寶藍色光芒的照射範圍
。
這一回,他的皮膚依舊刺痛,又好像感覺到腦殼內側長出了無數眼珠盯著腦漿瞧,比
起上次卻已經和緩了不少,使他能拖著蹣跚的腳步一路走到荷花池前方。
他彎下腰將頭埋進被光芒染成寶藍色的荷花池中,大口飲入冰涼的池水。雖然其中不
免有泥沙和枯葉碎片,但對於口渴難耐的他而言,這是能夠支撐他回到阿勒斯的救命之泉
,遠比世間一切美酒更可口。
飲飽了池水,他繞過荷花池,向著階梯繼續前進。即使全程都以背心遮蓋頭部,似乎
還是無法完全抵擋寶藍色光芒的侵蝕。痛楚由皮膚滲入肌肉,刺痛與刮搔感像是蟲子一般
不斷向內鑽,他大汗淋漓、濕透了襯衫。
到了階梯前,他幾乎無法挺直腰桿,只得手腳並用地攀上那石階。
視線逐漸模糊的他,從未想過爬上這熟悉的階梯竟有一天會是件如此艱難的考驗。位
於石階頂端的平台,此時彷彿比古堡後方的山脈更為高聳,而且還不斷晃動、旋轉、扭曲
著。
「碰──」他倒在平台上,頂棚替他防禦了那可憎的光線,但不適感沒有立刻消失。
不知是否為幻覺,他能感覺到無數雙無形之手在他全身遊走,簡直像是在找尋能將他
撕成碎肉的機會。他打著哆嗦,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不時喘氣、呻吟。這樣的情況不知
過了多久才終止。
烏洛以發軟的膝蓋跪地,抹去額間如豆的汗滴,重新穿起背心,將掉落在一旁的槍和
日記收入懷中,接著扶著石柱站起。
他將肩膀和頭靠在石柱上,看著那本應熟悉的大門。
如果是以前,傭人們應該會出來迎接他。美味的食物、柔軟的床鋪、心愛的家人,一
切都在這扇門後頭;至於此時此刻,他卻得提心吊膽地推開那兩片厚重的木門,在裡頭尋
找敵人遺留的食物,或任何可供求生的物資,否則將會死去。
父親,您過去面對的就是這麼可怕的敵人嗎?姐姐,沒有您保護的世界是如此危險嗎
?雅蕾,妳就是在這樣的絕望下離開世界的嗎?
明知不會得到答案,烏洛依然在心中一次次吶喊。
總是說著要守望家人,最後,他卻是最受到保護,躺在他人溫暖的胸懷中而對世間危
險一無所知的那個天真傢伙。
他不禁懷疑,成為禮儀官、守護父親和生父母這個夢想會不會打從一開始就是場錯誤
。說到底,紀念堂那兒除了屍首或石板,還能有什麼?
他真正該守護的,難道不是活生生的人嗎?
「這就是姐姐一直以來在做的、就是我該學著去做的嗎……」烏洛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
以骯髒的袖口抹去淚水,烏洛挺直了背,推開了大門。
「只管好自己分內的事」這種勸告,他是絕對不會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