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簡介：瓦芙達里的諸神是否離去了？人們親眼見
證神國的墜落，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但自第一
名拾起神遺物的探險家開始，人們再次相信神蹟
，開始追尋諸神的腳步，他們是「追跡者」，追
尋足跡的人……
－－－－－－－－－－－－－－－－－－－－－
亞亞古亞的詠嘆調（１６）──藍色的巴拉岡
「我吃著某種像是魚類的屍體，那些肉塊在我口
中散發出難以下嚥的腥味，我從沒吃過那麼難吃
的東西，但是為了活下去我必須補充一點能量…
…亞亞古亞帶給我驚懼，可是我真的像是被這塊
土地吸引一般，完全忘記了我可以趕快離去……
我到了巴拉岡湖旁，聞到了身上因許久沒盥洗導
致的惡臭，看著那光潔的湖面，我跳下湖中，我
無法浮起不停下潛……那個人，我不確定該不該
稱之為人，他掐住我的脖頸，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想我大概小便了，但是在水中，我不確定…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摸著自己完整的四肢和身
體感到慶幸，我那安分下來的心卻再次躁動，我
會給人們忠告，亞亞古亞有魔力！在那裡你會變
得不像自己，就如當你映照著如鏡的巴拉岡湖一
樣……」──旅行家諾姆．達利（１７３６－１
７８４），從亞亞古亞歸來後的遺筆。
　　異獸那泥巴海嘯落了下來，鋪天蓋地的，因
為疼痛帶來的顫抖讓這波大浪像在颶風之中，波
動的像爆發的岩漿。
　　崔克拿起長劍在身前畫了個十字，十字與他
等身般高，綻放的光亮甚至在一瞬間超越了奧瑞
金之門，崔克張開雙手，完全被十字給遮掩，泥
浪衝過了他，卻被十字劃開，崔克的表情越來越
瘋狂，但他的眼神卻比方才更加平靜。
　　異獸再次感受到血肉被割開的劇痛，牠翻滾
著身體，像個討要玩具不成的孩子，牠身上噴發
出眾多泥球，接著泥球開始變得堅硬，染上邪魅
的紫色，那是毒液；泥球在眨眼之間滿布崔克的
四面八方，接著一個個爆裂開來。
　　恣意飛舞的碎塊和蔓延開來的毒液把崔克所
有躲避的路徑給封鎖起來，但奮力一搏的異獸失
去了牠所擁有的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崔克根本沒想過要躲。
　　崔克的手上長劍大放光彩！那是金黃的光芒
，和聖王的眼睛一樣，崔克皺了皺眉頭，持著長
劍畫了三圈，在他身旁出現三道金色之壁，崔克
將長劍朝前一推，癲狂地道：「粉碎！」三道金
色之壁擴張開來，越來越薄，直到近乎透明後震
顫了一下，空氣像是凝結後被敲碎，發出玻璃破
裂的聲響。下一刻金色之壁朝三個不同的方向，
像是被巨力推開，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擋，它們
前方的一切：碎塊、毒液、黑暗都化為烏有。
　　
　　而在異獸呆滯的眼神裡，牠看見的事物像是
一顆金色心臟的鼓動，擴張開來接著收縮，然後
牠只能看見一片空虛，牠大概希望自己看見的僅
僅是真空。
　　崔克的手掌傳來不停歇的滾燙感，長劍在他
手中想要掙脫開來，崔克握得更緊了，沒有在意
長劍的反抗，他的眼裡越來越沉靜，像是月亮被
烏雲遮蓋一樣，最後只剩漆黑，透不出一絲光亮
。
　　異獸最後的嘗試失敗將牠殘留的勇氣完全抹
煞，牠轉身，身體嘗試縮小，但並無很好的效果
，牠開始逃跑。
　　崔克尖聲道：「相反！」
　　「碰！」的一聲，異獸撞上光壁，又撞掉了
一塊血肉，牠再次轉身，再次逃離那個少年，牠
要離開那個如魔鬼的人。
　　「相反！」碰──！「相反！」碰──！「
相反！」碰──！「相反！碰──！……
　　在不斷的碰壁之後，異獸失去了所有體力，
牠想蜷曲起巨大且醜陋的身體，躲回溫暖的奧瑞
金身旁，牠發出嗚咽聲，如果不是那不成比例的
身軀，多半會有許多人同情。
　　崔克的腳步在這處沒有著力點的地方發出可
怖的踏踏聲，他走得很慢，在戲弄手無縛雞之力
的敗者，他提起長劍，平穩且附有節奏的揮砍著
，每一劍落下，就有一塊異獸的血肉落下，他聽
著哭號，笑得歡暢，他享受這場凌遲。
　　異獸的血肉被削掉，在四周堆疊，像好幾堆
小山，牠逐漸無力，連叫聲都發不出來，牠慢慢
的閉上眼，身軀越來越小，只剩下偶爾的褐色泥
巴流動顯示牠那倒楣的生命尚未結束。
　　崔克手下動作沒停，但長劍的不認份已經越
來越劇烈，崔克的手中有了焦糊的味道，他視若
無睹，維持著自己變態的行為。
　　異獸最後睜開眼，看到的是那可親可愛的少
女，那是牠的救贖。
　　米娜放下懷中裸體的崔克，看著前方醒著的
崔克道：「崔克。」
　　崔克猶豫了下，還是停下了，他轉頭看向米
娜，他的表情在笑，只是搭著兩條眼角的血痕，
他也在哭。
　　米娜的聲音像是來自久遠以前，空靈般的，
「你是誰？」她問道。
　　崔克鬆開長劍，看著另一個自己問道：「我
是誰？」他喃喃道：「我是崔克……」
　　米娜走近崔克，將手放在崔克的胸口，她愛
撫著單薄的胸膛，在崔克耳旁吐氣，「足夠了，
我們暫時忘記，好嗎？」
　　崔克的聲音變得恐懼，他問道：「要怎麼忘
記？」
　　米娜伸出小舌，舔了下崔克的耳朵，讓崔克
不禁顫抖，她親吻崔克的脖頸，感受其上泛起的
疙瘩，紅著臉道：「回來……」
　　崔克感到燃燒的慾火，他的身體發軟，他看
向異獸，看見異獸的臨終，異獸化作褐色的粉塵
，融入這片空間，他聽見的最後一個聲音是異獸
唯一說出的人語：「爸……爸……」
　　崔克朝「自己」走去，然後他的身體開始扭
曲，像是被撕破的影子，最後變成一道神文竄入
他「自己」的心臟。崔克張開眼，他感覺到口中
的乾渴，他渴望著，但是身體卻無法動作。
　　米娜擺了擺手，拍走了些什麼，她的身體像
是剛成年的女性，而非原本娜般嬌小，她咬破手
指，用指頭上的血抹紅自己的唇，接著走向崔克
。
　　崔克看見米娜，他看見那張紅唇，他只能看
見那紅色了，米娜趴在他的身上，用冰涼的手握
住他的下體，用紅唇親吻他的全身。
　　崔克感覺自己在一片濕潤裡，他淌泳著，循
著他應該去的方向，他的嘴唇被印上相同的紅色
，他開始呻吟……
　　奧瑞金之門又有了動靜，吞吐著周圍的黑暗
，黑球越來越小，只包圍兩人，像是特地遮掩裡
頭的淫糜與喘息。
　　密提特被送出黑球，來到老爹身旁，老爹拍
了拍密提特的背，看著縮小的黑球，朝徳法度道
：「快了。」
　　徳法杜的黑袍塌了下來，裡頭支撐著的事物
不見蹤跡，接著黑袍像是一頭龐然的烏鴉飛起遮
天，緩緩包裹住齒輪之河，隨著祂的聲音離去，
「等待吧，沒有生命停止等待，我依然等待著你
們……」
　　老爹朝黑球走近，看著黑球完全被奧瑞金之
門吸收，還有被光芒包裹住的兩個孩子，他們的
表情安詳，就像是在波魯納的床榻之上熟睡，老
爹替他們穿上衣物。奧瑞金之門崩塌著分解，留
下空無。
　　密提特第一個醒了過來，在老爹的吩咐下回
復原形，收起那把長劍，老爹帶著兩人進入密提
特的體內。沒有讓老爹等太久，崔克和米娜揉著
惺忪的睡眼，看見微微的光亮，聽見老爹道：「
快到了。」
　　崔克打了個哈欠，感覺自己睡了很久，他看
向迷迷糊糊的米娜說道：「米娜啊米娜，睡得比
我還久呢。」
　　米娜撥了撥頭髮，鼓起臉看向崔克；崔克乾
笑幾聲，看著明亮起的周圍，接著見到蒼藍之鏡
。他牽起米娜的手，從密提特的身體跑出，朝湖
邊而去。
　　老爹趁著兩人在湖邊嬉鬧，朝密提特打了個
眼色，左手在下右手在上，低語道：「時間來到
六點整，巴拉岡的主人迎接來客。」
　　密提特突然高鳴一聲，吸引了崔克兩人的目
光，他踏在水下的階梯，周圍已沒有冰塊，那層
階梯中間凹陷下去，崔克驚呼一聲，看向奔跑過
來的老爹問道：「這是？」
　　老爹朝崔克道：「我們是幸運的！密提特是
帶來幸運的異獸啊！這是巴拉岡的迎接！」
　　密提特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卻沒有多說什麼
；崔克看著泛起波波漣漪的湖中央，朝密提特豎
起大拇指道：「密提特真棒！」
　　水下的階梯浮於水面，成為一道道往中央的
平坦之路，老爹朝他們招招手，踏上道路前往中
央。他們走到中央，看見還有許多條來自不同方
向的道路，接引著中間的平台，老爹率先走上去
，崔克等人隨著跟了上去，等到他們都安穩的站
立好，周圍的湖水包圍住每個人的身體，卻不讓
他們窒息，接著平台開始下沉，米娜嘗試戳了戳
水泡，發覺水泡會隨著伸縮，露出小狗般的驚訝
表情，她試著說話，發覺竟然聽得見自己的聲音
，感到有趣而笑了出來。
　　崔克擺了擺手道：「米娜啊米娜，怎麼這樣
大驚小怪的，作為追跡者你這樣不行啊……」但
接下來看見湖裡游動的奇特生物之後，崔克就露
出比米娜更興奮的表情了。
　　那是帶殼的魚，大概就是寄居蟹的頭變成魚
頭，牠的身體滿是青苔，殼上有許多小洞穴，輕
輕一動就能看見裡頭休憩著的魚蝦，老爹走到平
台邊緣道：「巴拉岡的聖獸，費夕波。」
　　崔克問道：「牠守護著巴拉岡嗎？」
　　「大概是的。」
　　「巴拉岡部落會有什麼呢？」
　　「……我也很期待。」
　　平台到達湖底，驚動了沙裡的生命竄動，崔
克三個跟著老爹走，他們看見了由冰雕成的三個
大字──「巴拉岡」。
　　崔克放眼望去，巴拉岡的建築全是冰塊建成
的，它們的外型像是水滴，尖端朝著上方，這些
冰在水底卻沒有融化，而也沒有讓他感到寒冷。
老爹帶著他們走進巴拉岡，沒有在任何一棟建物
前停下，崔克感到異常，他小聲問道：「怎麼…
…都沒有人？」
　　老爹緊閉著嘴，腳步卻加快了，崔克幾人不
敢再吭聲，忍受著周圍的詭異，於是崔克看見那
個老人的時候忍不住吐了一口長氣。
　　老人的皮膚是藍色的，他身材高大，大概有
兩個成人高，他穿著由冰塊製成的衣服，看上去
卻是柔軟的，他的手腳有蹼，頭髮像水草一般，
除此之外跟常人無異。老人站在唯一不是水滴狀
建築的前方，他的眼神疲倦，好似下一秒就會睡
著。
　　老爹來到他的面前，行了個禮後說道：「我
們在波魯納見過……巴拉岡的阿卡，嗯……巴拉
岡先生。」
　　老人沒有理會崔克笑出來的不禮貌，他逕自
說道：「巴拉岡的每個人都叫作巴拉岡，我們用
些微的音調不同來辨別每個人，你的巴字要重一
點。」
　　老爹沉默了會道：「我了解了，巴拉岡先生
，其他的人呢……？」
　　巴拉岡昏昏欲睡道：「生於巴拉岡，歸於巴
拉岡，他們都不在了。」
　　崔克不解道：「他們……去哪了？」
　　巴拉岡瞥了他一眼道：「死了。」
　　崔克不敢再隨便說話了，低下頭往後退了些
。老爹悲傷地問道：「他們為何……為何消亡？
」
　　老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拿出來吧
……那是通行證。」
　　老爹愣了下，將從神國之泉獲得的羊皮紙交
給巴拉岡，巴拉岡摩娑著羊皮紙，輕聲道：「好
久不見的神文……」他指著第一個字道：「我。
」接著每指一個字就唸出來：「等、待、你、的
、歸、來。」
　　崔克抬起頭，看著巴拉岡唸完所有的神文之
後從羊皮紙浮起的符號，老爹盯著飛舞的文字問
道：「這是什麼意思？」
　　巴拉岡眼裡的睡意散去，他回答道：「我能
夠再次看見嗎……？這是，庫魯的接引點……」
　　老爹是真的訝異了，喃喃道：「庫魯即將歸
來？」
　　「僅僅是祂的化身，祂將開啟大門，讓我們
得以進入……」
　　崔克抓著老爹的手臂問道：「我們，不會有
事吧老爸？」
　　老爹看著崔克道：「我想不會……」
　　神文在水中飛舞，像是各色的蝴蝶交錯著，
構成它們的線條開始重組，組成不規則的多角體
後往水面之上飛掠而去。崔克幾人不約而同地向
上看，多角體發出敲打金屬的鏘鏘聲，接著亞亞
古亞的河流亮了起來，流動的速度像是愈到一場
暴雨般湍急，而它們的終點──都在巴拉岡湖。
　　從巴拉岡手上的羊皮紙朝多角體射出一道光
芒，在水下折射後照耀在多角體之上，亞亞古亞
的水流沸騰了般，它們在歡呼祂的到來；多角體
滲出黑色濃稠的液體，等到完全蓋住多角體後蠕
動著，祂伸出兩隻像人的手，聲音充滿令人冒汗
的自信：「我是正確的，路迪亞。」
　　老爹收起的阿米拉固固比之蛋飛出，只留下
一顆，庫魯的化身將其握在手中，看了一眼羊皮
紙。那張紙從角落開始，逐漸化成冰塊，連同原
本的材質一起，最後變為一個冰製的時鐘，時間
正好是：六點整。
　　庫魯看了水下的眾人，老爹和巴拉岡甘願的
跪了下來，在偉大的庫魯面前，不需要無謂的自
尊心；崔克卻是呆立原地，不是他不願意跪下，
而是忘記去做這件事，庫魯也沒有對他作出任何
舉動；米娜卻直視著庫魯，嘴唇微動；密提特再
一次的躲了起來，露出那露在沙外的屁股。
　　庫魯似乎嘆息了一聲，祂體內冒出一根接天
的觸手，祂抓住了星空中的某顆星後輕輕一拉，
離開瓦芙達里……
　　老爹和巴拉岡起身，崔克這才回神，發覺庫
魯的離去，他不停唸著：「是神！是神！是庫魯
！」
　　老爹捶了他的頭道：「還不是完全的庫魯，
你小子冷靜點。」
　　崔克望向老爹，發現老爹額頭上的汗水，吞
了下口水才發覺自己方才的不禮貌，他暗自鬆了
口氣。
　　巴拉岡將冰鐘交給老爹道：「你是最適合的
。」
　　老爹接過，朝著巴拉岡後頭的建築走去，那
是一個鐘塔，上頭的冰鐘已經壞了，時間停在十
一點多，老爹走上環繞鐘塔的迴旋梯，來到頂端
。他將壞的冰鐘剝下，換上新的，清晰可聞的滴
答聲在水下安穩的傳遞，老爹走下鐘塔，朝幾人
打了個手勢。
　　崔克幾人來到老爹身旁時，剛好一聲「喀擦
！」，六點零一分，水下的時間前進了一分鐘，
鐘塔後頭的沙地裡冒出了一個半圓形的宮殿，巴
拉岡逕直走了過去。
　　老爹點點頭，循著巴拉岡的足跡前進，他們
魚貫進入了宮殿，裡頭相當空蕩，沒有神像、沒
有壁畫、沒有裝飾，就是一片乾淨的冰藍。眾人
站在門口，不知道該做什麼，但宮殿沒有讓他們
苦惱太久，中央地面的冰塊突起，化成兩個「神
」，一個擁有枯槁的皮膚，羽翼和鳥喙；一個擁
有如枝幹的下半身和冰藍鱗片的手臂，還有如人
類的身體，飽滿的胸部顯示著他是個女性，祂的
臉帶著頭盔，從盔中漫出的如水流般的及腰長髮
──祂們是路迪亞和多拉瑟。
　　冰塊化成的像開始動作，像真實的一樣自然
，沒有任何僵硬的感覺，多拉瑟擁抱路迪亞，路
迪亞用羽翼輕拍祂的背，像是在安慰；多拉瑟沒
有拒絕，也沒有反對路迪亞的決定；祂們朝某處
走去，地面突然空了一塊，路迪亞跳了下去，多
拉瑟沒有眨眼，祂看著路迪亞迎接死亡；多拉瑟
離開了，來到巴拉岡湖，祂帶來聖獸，還有密提
特。
　　崔克看了看小傢伙，發現密提特在哭，他蹲
了下來，抱起密提特，輕拍他的背。
　　畫面就此結束，冰像融化一地，從水中再次
凝結成一個長方體，很小，大概幾個拳頭大而已
。崔克朝密提特問道：「密提特知道那是什麼？
」
　　密提特抽抽咽咽地道：「多拉瑟……哼……
的……蒼藍冰棺……哼……」
　　巴拉岡朝冰棺走去，他眼裡流露出崔克幾人
無法理解的痛苦，他在冰棺前跪下道：「我請求
您的醒來……多拉瑟啊……」
－－－－－－－－－－－－－－－－－－－－－
亞亞古亞的詠嘆調（１７）──深淵中的囚徒
「多拉瑟：演化之神，祂為瓦芙達里的物種帶來
蛻變，祂是瓦芙達里除了幾名主神以外最廣為人
知的神祇，原因在於祂行走於世間的次數實在太
多太多，橫跨了至少我們已知的歷史大半部分…
…祂是受人景仰的神祇以外也是絕對的戰士，甚
至超過神系的限制，多拉瑟很有可能開創了一脈
不同於人類已知的生命體……在神國墜落之前的
紀錄：當多拉瑟經過神階，眾神一致俯首。即使
是誇大的說法也能夠解釋祂為何如此受到愛戴…
…有個令人在意的軼聞，多拉瑟在神國墜落前不
久與某位神祇展開一場戰鬥，這件事如果屬實，
找到那位神祇是誰或許能夠補缺那段失去的歷史
……」──佛羅倫斯．凱歐，瓦芙達里信仰之研
究。
　　那個跪下的高大藍皮膚老人，在與他相比起
來很不起眼的冰棺之前令人感到滑稽。老爹問道
：「你為什麼一直在等？我感覺到你的存在，這
反而讓我疑惑。」
　　巴拉岡背對著幾人，雙手環繞起冰棺道：「
這是責任，也是義務。可笑嗎？」
　　他們沒有回答巴拉岡，老人大概也不奢求聽
見任何聲音，他將冰棺開啟，崔克幾人屏住呼吸
，不確定該不該阻止他；但冰棺裡頭有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空無一物的，崔克不斷握緊的拳頭
宣告了他的緊張，以至於他在那個繃帶娃娃從老
爹懷裡朝冰棺飛去時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巴拉岡比崔克幾人都要了解這座建築，為了
讓事情能夠順利的進行下去他解釋道：「這裡是
墓，一座未完成的神墓，多拉瑟為自己建造的陵
墓。」他看著繃帶娃娃安穩地躺在冰棺之後鬆開
手，來到冰棺的另一邊，面對崔克他們道：「但
多拉瑟沒有死，祂從來就沒有死。巴拉岡人感謝
祂帶來的一切，讓我們在水下建立龐大的部落，
你們剛剛看見的是祂第二次來到巴拉岡。」
　　冰棺裡冒出寒氣，崔克終於在水下感覺到冷
了，他發現米娜也在發抖，將手握了過去。米娜
握著崔克的手，直勾勾的看著冰棺，那裡被白霧
遮住看不清楚，米娜仍盯著，似乎她能看見裡頭
。
　　過了一會冷氣才散去，露出裡頭的繃帶娃娃
，上面多了好幾條冰鍊，將娃娃緊緊的綁住。老
爹問道：「那是原本就在娃娃上面的？」
　　巴拉岡用指尖輕觸冰鍊的中心，數條鍊子比
看上去脆弱不少，啪的一聲變成漂浮在水裡的碎
屑，他看著繃帶逐漸泛藍，平靜地回答道：「沒
錯，這是多拉瑟用和庫魯戰鬥勝利換來的。庫魯
在那個地方吃掉的那些物質，重新變成一個軀體
，在星空裡被近乎永恆的冰封，作為多拉瑟的陵
墓再次開啟之時，為祂的甦醒做好準備。」
　　「那個地方？」崔克問道。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因為多拉瑟是用
我無法理解的語言說出那個地方的稱呼，如果要
我猜的話，大概就是庫魯的餐桌。」巴拉岡看著
完全變成藍色的繃帶開始緩慢褪下，繼續道：「
多拉瑟很強大，祂是降臨過亞亞古亞最慈祥的神
祇，我一直是如此相信著的。」繃帶露出了腳，
人形的腳踝，崔克不禁想道：「多拉瑟選擇用人
的型態重生？」
　　老爹仿佛先知一般，完全洞悉崔克的想法，
他朝崔克說明道：「那僅僅是個象徵，而且人形
所需要耗費的材料多半比較少。」
　　崔克越想越不對勁問道：「這樣說，庫魯不
就是個小氣的神？」
　　老爹嘆了一口氣，難過於崔克的不爭氣，回
答道：「你覺得神軀所要耗費的材料隨便路邊都
撿得到？我親愛的崔克啊，用你的腦袋好好想想
。」
　　巴拉岡難得笑了出來，繃帶已經揭開半個娃
娃多，他喃喃道：「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偉大
的多拉瑟……」
　　崔克突然間問道：「老爸，庫魯降臨化身都
只需要一張羊皮紙上的神文，那多拉瑟甦醒，要
花費多少神文？」
　　老爹搖搖頭道：「一個都不用。多拉瑟擁有
的絕對是完整的神格，只是……這神格得還在這
裡。」
　　「那我們待在這裡沒有問題嗎？那可是完整
的多拉瑟啊！」崔克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爹看了崔克一眼，又看了米娜一眼，看見
女孩藍色的雙眼，突然瞪大眼睛道：「米娜是多
拉瑟的媒介！」
　　崔克立刻回過頭去，米娜被老爹的聲音嚇了
一跳，有些慌張的左看右看，卻沒發覺自己的眼
睛裡有冰霜開始結晶。老爹讚嘆道：「多拉瑟果
然是偉大的女性，連神格都不願意以我們這幾個
男人作為媒介。」
　　米娜有股想往冰棺走的衝動，她看了看老爹
，得到同意之後靠向前，米娜將身體前傾，娃娃
上方飄起雪，雪花和冰晶落在娃娃的身上，不時
有藍寶石般的光澤閃爍；繃帶完全的脫落了，就
像是最溫暖的床一樣鋪在娃娃的身下，米娜眼裡
的冰晶也停下，最後一道雪花落在娃娃的胸口上
，接著如蜘蛛網般在肌膚上放射狀地畫出藍色紋
路。
　　崔克聽見冰棺在喀喀地響，多拉瑟還未睜眼
就以那小小的身體在水中帶起劇烈的變化，神墓
開始震動起來，崔克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
　　老爹正陶醉於眼前的畫面，他眼角掃過巴拉
岡，突然想到一件事──他選擇成為布列拉凱之
鐘、密提特是卡西的孩子、米娜和崔克浸泡過神
國之泉且各自短暫的醒來過；那，巴拉岡呢？
　　巴拉岡僅僅是個守墓的人，即使他們一族接
受多拉瑟的演化，即使他是部落的阿卡，即使他
活了很久，但老爹很確定：巴拉岡身上沒有神文
，更別說神格。
　　老爹感覺到強烈的不安，他想他知道巴拉岡
要做什麼，朝巴拉岡無奈地道：「為什麼？我不
理解，你可以繼續活著，和我們一同見證所有的
神蹟……」
　　冰棺裡的娃娃飄浮起來，開始脹大，長出如
枝幹的腳，長出有鱗片的手臂，長出滿頭的長髮
，祂被一陣青藍的龍捲遮擋，沒有露出面容。祂
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帶上了屬於祂的頭盔。
　　崔克沒有聽見被動靜蓋過的老爹聲音，他感
到亢奮，比起尊敬更多的是興奮。多拉瑟輕聲呼
喊：「小密提。」密提特乖巧的跑了過去，噘起
嘴讓多拉瑟拿回屬於祂的長劍。
　　崔克這時才注意到老爹慘白的臉色，他順著
老爹的目光望去，看見巴拉岡開始崩解的身體；
巴拉岡看著多拉瑟，他的身體是跪下的，頭顱是
仰起的，他從多拉瑟的手中接過聖劍，往自己的
心臟沒有猶豫刺了下去，他笑著朝多拉瑟道：「
我景仰您，慈祥的您……卻無法不恨你，殘忍的
你……我只能選擇死亡……」他閉上眼，多拉瑟
最後阻止他的軀體繼續毀壞，他吐出最後一口鮮
血無力道：「致……巴拉……吭……」
　　崔克無法理解，老爹也不懂，米娜則忍不住
掩起嘴驚呼──他們都不明白。崔克朝多拉瑟問
道：「他，為什麼？他恨……你嗎？」
　　多拉瑟面向他們，崔克聽見珠子落地的清脆
，他看見多拉瑟流出冰珠般的眼淚；多拉瑟是悲
傷的，但嗓音依然神聖，「是我害了他們，這是
我永恆的罪。」
　　崔克還是不懂，他想繼續問，但是不知道該
如何稱呼眼前的多拉瑟，他沒有辦法崇敬一名毫
不猶豫給予凡人死亡的神祇；多拉瑟繼續道：「
你可以稱呼我的名諱，那僅僅是個稱呼，並不需
要尊稱，我從來不在意人類直呼我的名字……除
了力量的不同，我們都是平等的……」
　　崔克看著多拉瑟，想起許多傳說，他同意多
拉瑟的說法，「我還是不懂巴拉岡為什麼要自殺
，他又為什麼對你抱持怨恨？」
　　多拉瑟看向冰棺之底，緩緩道：「以前有個
人，他為了思考某個艱難的問題，邊走邊想，走
了許久終於想明白了，你知道是為何嗎？」
　　崔克對祂話語裡的悲憫感到莫名憤慨，然而
他沒有答案，他只能搖搖頭；老爹卻懂了，他拍
了下崔克的背，讓崔克和他一同向前走，他們走
到冰棺之前，老爹卻猶豫了，他看向多拉瑟道：
「我有點害怕，偉大的多拉瑟。」
　　多拉瑟依然哭泣，似乎要把祂沉睡的這些年
積累的眼淚都流個乾淨，「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這是他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崔克聽得懂每個字，卻聽不懂組合起來的意
思，他問道：「答案是？」
　　老爹看著冰棺裡的繃帶，看起來像條蜿蜒的
小路，他沉聲道：「答案就在腳下……」他往冰
棺一踩，卻沒有踏碎那盒子般的棺材，而是被吸
了進去；多拉瑟在老爹之後也踏了進去，祂的話
語在空曠的墓裡發出回音：「想知道答案，就來
吧……來吧……來吧……」崔克牽起米娜的手，
一咬牙也踩了進去，他是追跡者，神的足跡在他
眼前，他怎麼可能按捺追上去的衝動？
　　崔克閉眼後感受到一陣晃蕩，再次睜開眼發
覺自己踩在藍色的繃帶上，他不用邁開腳步也能
感覺到自己在移動，他看見前方的多拉瑟和老爹
，他往後看，訝異的發現自己與天空平行，接著
他看見目前為止最令他嘆為觀止的畫面──他左
右有好幾座瀑布，他知道他腳下的「道路」也是
其中之一，他們在往看不見底的深淵前進，這裡
是巴拉岡湖之下，這裡是隱藏在亞亞古亞的深淵
！
　　瀑布的流速很快，尤其多拉瑟似乎加快了這
座瀑布的流速，崔克看著飛梭而過的模糊景象感
到血脈賁張，在這一刻他是絕對貪婪的，想知曉
在前方到底有著何物。
　　過了許久，他們到達了盡頭，周圍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崔克聽見某種物體斷裂的聲音
，不像是樹枝，也不像是金屬，他感覺世界再次
顛倒過來，他朝身後觸摸，果然是瀑布流動的觸
感。
　　崔克突然想到密提特，一個不注意小傢伙似
乎沒有跟來，他小心的喊了幾聲：「密提特？」
回答他的卻是多拉瑟：「密提……離開了。」
　　「他去了哪？」
　　「等待你們的地方。」
　　「那是哪裡？為什麼？」
　　「那是密提的選擇，我是真的不理解，我也
許可以了解人類想要做什麼，但是對密提，沒有
辦法，他……也許拒絕來到這裡。」
　　崔克張開口，接著被突如其來的光芒給打斷
，米娜的眼睛再次出現異狀，從她眼裡閃爍著金
色光芒，崔克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卻一時想不
起來，金色光芒凝聚成一團圓球，在幾人的頭頂
漂浮。
　　崔克對今天米娜的眼睛異狀見怪不怪；多拉
瑟看了眼，折斷一根下半身的枝幹心想：「齊塔
拉比的眼睛嗎？他就差一點點了，可惜……」多
拉瑟燃起神火，將那團圓球點燃，像顆小小的太
陽。
　　崔克的視野開闊起來，他們的確和天空重新
垂直，他們站在一個圓環上，圍繞著他們的是那
一座座瀑布，而他也終於知道那斷裂的聲音是從
哪裡傳出的－－他們的方圓十公尺之外全是骷髏
，滿坑滿谷的慘白，各種形體的都有，人形的甚
至算是少數，白骨們神遊在圓環之上，有的還會
不小心跌落那更深的空洞，崔克不敢去探究那裏
面還有什麼了；接著他看見了那張嘴，被圓環環
繞的嘴，和那張嘴相比小太陽真的有點太小了，
大概放進一百個崔克也填不滿那張嘴，黑白的煙
霧相間，如人般的牙，沒有舌頭，卻不停的在咀
嚼著。
　　崔克看見巨嘴上頭的神文，密密麻麻的在巨
嘴之上束縛著，他感到心悸，他想自己不應該跟
來，他沒見過比這張嘴更令他害怕的東西，他想
尖叫！他想尖叫！他想尖叫！
　　多拉瑟放了一片鱗片在崔克的額頭，讓他冷
靜下來；崔克喘著氣問道：「這就是答案？」
　　多拉瑟點頭道：「這裡是諸神囚禁瓦芙達里
罪惡的牢籠，這些白骨會作為罪人，在此處永恆
的贖罪。」
　　「他們怎麼贖罪？被吃掉嗎？」
　　「並不是，你可以看著他們。」多拉瑟指向
左前方，那裡的骸骨們開始折斷自己身上的骨頭
，而斷裂的骨頭間連著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線，他
們將骨頭從圓環的邊緣，一塊接著一塊像外擺放
，組成一條由白骨組成的路；距離逐漸遠了，他
們必須踏上去才能繼續，然而他們沒有讓一名骸
骨先上去就好，而是像撲火的飛蛾一湧而上，想
當然，等待他們的是骨道的毀壞與落下。
　　　多拉瑟看著那些白骨說道：「這樣也許是
錯的。」祂搖搖頭，「他們最好的歸宿就是被它
吃掉。」多拉瑟指著那張嘴道。祂向下解釋：「
看到斷裂面的線嗎？那是他們的感覺，大概只剩
下傳遞痛覺的效果，他們折斷自己的骨頭，忍受
無窮的痛苦，為了抵達那張嘴之中，被它吃下。
」
　　「掉下去的那些呢？」
　　「他們會再次被這些瀑布送回這裡，不停重
複著相同的動作。」多拉瑟沉默了會，說道：「
我答應了祂，將廢棄的這裡重啟，用演化作為代
價和巴拉岡人約定，他們守護我的墓，直到確定
我死亡或是甦醒。但時間太久了，它太過飢餓，
那張嘴想要吃掉我的神格，但沒有辦法進入墓中
，我感受到它的動靜，但是失去身體的我卻連想
甦醒都沒有辦法，於是它溢出深淵，吃掉了巴拉
岡的全部……巴拉岡，我說的是死去的他，到最
後依舊履行著他們的承諾，他已經忍耐了許久族
人死去的痛苦，是我讓他在苦痛中徘徊，和這些
骸骨一樣……」多拉瑟看著那張嘴道：「我為他
們帶來進步，也為他們帶來死亡。」
　　崔克相信多拉瑟所說的一切，因為巴拉岡的
行為和多拉瑟的說法相符，祂值得巴拉岡信仰，
也值得巴拉岡仇恨。崔克看著那張嘴問道：「這
是誰的嘴巴？為什麼要被困在這裡？」
　　多拉瑟從祂的下半身，那交錯的枝幹之中，
拿出了第二把劍，「布列拉凱的食慾，連庫魯都
無法代替的食慾。因為無法被消滅，所以當時被
困在這裡，讓它飢餓，消磨它那旺盛過頭的慾望
……」祂盯著巨嘴輕聲道。
　　崔克看著多拉瑟，感到一股熱血上湧，他沒
有忘記多拉瑟的別名，他想他知道多拉瑟要做什
麼。崔克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道：「布列拉凱，這
名神祇？你會怨恨祂嗎？」
　　多拉瑟頭盔上倒映出布列拉凱的食慾，祂悲
傷地看著崔克道：「我不喜歡祂。祂讓路迪亞，
我的摯愛死去，祂也間接導致了巴拉岡的滅亡。
但是，我恨祂嗎？」多拉瑟踩在虛空之上，朝布
列拉凱之嘴奔去，祂高聲道：「我只恨自己當時
不夠強大！」
　　多拉瑟雙劍在他身前交叉，祂是一道流星，
祂朝布列拉凱的食慾，朝那張巨嘴──揮擊！
　　崔克被刺眼的兩道光芒弄得眼睛生疼，米娜
握住他的手，崔克能夠看清了，多拉瑟斬在巨口
之上，劃開兩道巨大的傷口！
　　祂的長髮飄逸！
　　祂的眼神明亮！
　　祂的雙手鱗片如漩！
　　祂的枝幹燃燒如烈焰！
　　崔克感受像是電流流過身體的感動，他輕聲
呢喃：「祂是女武神……森海之間的尖刃……祂
是演化之神，多拉瑟……」
　　是的。
　　多拉瑟朝布列拉凱的食慾笑道：「我來殺你
了，我是多拉瑟。」
－－－－－－－－－－－－－－－－－－－－－
喔喔喔喔喔，寫到我自己都快高潮你還不看嗎？
神國品質，椅軟及時！
亞亞古亞篇快結束啦！樓下來點我好性奮啊！
好了以上屁話，總之懇請支持，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