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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問過許多問題之後送走了錢德勒，離別前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地
點，這時已經凌晨三點。像我們這樣從外地來的組織不常見，輻射防護服也
太醒目，畢竟新人類完全不用怕輻射。
　　「小陽，幫個忙。」
　　「要射殺誰？」美術系女孩拉動槍機把子彈上膛。
　　「不是，是妳的專業。」我揮手要她退彈，這小姑娘怎麼來到毒界後就
變暴力了：「我剛才跟他隨便唬爛了一個叫獵人工會的組織，妳幫我設計一
個獵人工會的標誌，簡單鮮明又帥氣的那種，有報酬。」
　　「不用了啦，我們什麼交情啊。」
　　「不是，這酬勞屬於毒界開拓的必要支出，可以申請公費的。我報個幾
十萬給妳當零用錢，妳就收下吧。」
　　「喔。」有些天然的少女點點頭：「可是你的要求有點籠統耶。」
　　「總之妳先照妳的想法畫一個出來。」
　　「嗯哼！」
　　「然後我會說出自己的感想，叫妳修改。」
　　「欸？」
　　「妳修改後拿上來，然後我再指導妳應該要呈現什麼風格。」
　　「這……。」
　　「再回到步驟一，妳照自己想法畫一個出來。這樣的迴圈大概會重複五
到六次，直到最後期限，業界生態大概是這樣。等等妳別拿槍指著我，我開
玩笑的，妳子彈上膛了喔！」要她理解設計師笑話還是太困難了嗎？
　　至少她耿直的反應出設計師想對外行龜毛客戶做些什麼。
　　第一次和新人類有這麼長時間的良好接觸，讓我對這些絕望症的患者有
所改觀，但這或許是因為沒有遇到舊人類的緣故。
　　「新舊人類之間的關係，不覺得就好比異獸跟我們嗎？」蘭博爾剛聽完
柳隨風的口譯，產生新的想法：「我是指過了空窗期，會發了狂似的攻擊拓
荒者的那些異獸，可能是受到某種超越本能的意志在干擾。」
　　「但不可否認這些人本身就凶狠好鬥，他們的復原能力也比較強，讓他
們更肆無忌憚的傷害彼此。」柳隨風在剛剛大膽的近距離偵查，一直到鬥毆
結束還持續觀察後續處理。
　　「敦克爾克那邊經過心理分析的人卻很正常，我們刻意分組讓已經成為
新人類的人和其他舊人類居民接觸，也沒有異常。」醫護兵艾凡希斯說道。
　　「這些慢慢研究吧。」從第三者的角度來了解我們的拓荒行動，意外的
可以得知許多情報：「隨風、馬克倫，拜託你們把霍普那一支小隊載過來，
讓他們和當地的新人類接觸。順便再調四、五個魔法師來，要大幹一場了。
」
　　鬧事，我拿手的。
　　等到天一亮，柳隨風就從敦克爾克帶著支援到來，陳碧陽也完成了獵人
工會標誌的定稿。拉法葉旅店頂樓的地上散落一地鉛筆素描稿，許多圖案都
來自陳碧陽上課時的塗鴉，再盡可能簡化成符號。
　　「請問妳這標誌的設計理念是什麼？」我犀利的提問。
　　「呃？就是毒界欠缺顏料和印刷，所以用可以輕易手繪的樣式，才能大
量散佈、達到快速出風頭的效果。」
　　「出局了，妳這講法騙……拿不到經費的。妳要講的很有理想、很有內
涵，混雜一點藝術上的見解，讓人相信妳這標誌值幾十萬銅。」我手拿著所
謂獵人工會的標誌，看起來就是拿油漆刷隨便塗兩下，但凡是世界知名品牌
的商標，都簡潔容易辨識。
　　陳碧陽還達不到這種境界，但比起那三大勢力還是好多了，教會的標誌
是三個６首尾相連繞成一個圈、軍團沿用美國國旗、學會則是連標誌都沒有
。想想也對，在這末世誰還搞美工設計？
　　「呃……那麼，我的設計理念是……眼睛鎖定獵物的意象。外面的眼睛
符號代表獵人之眼，它並沒有左右對稱，比起用睫毛、眼角這種細節，我用
形狀來強調這是人的右眼，射擊時用來瞄準的眼睛。眼珠的中央是一個十字
星芒，代表狙擊鏡的準星，以及隱含那個激凸……基督教的意思。」她的介
紹不是很流利，期間幾度結巴、咬到舌頭。
　　「好，那麼遊斌、你那裡的進度如何？」我在椅子上大翹二郎腿，只管
下命令。把這裡鬧得天翻地覆固然有風險，那個鐵珀有可能透過流動的新人
類注意到、發現到這裡，所以才要讓敦克爾克居民在表面做掩飾。
　　「不行，不用魔法修不好。」他在我背後摸索一台影印機。
　　「那麼先摸索看看，等支援就定位、做好警戒工作就能施法了。」從辦
公大樓裡搜刮來大量紙張，準備在這座城市發動一場革命。正本是陳碧陽手
繪的獵人工會標誌，下方有一串地址和一行聳動的標題。
　　以霍普為首，才剛起步的敦克爾克戰士組在水牛城四處蒐集情報，有來
自錢德勒給我們介紹的常識，沒鬧出什麼笑話。
　　縱使聯邦崩壞、國界消除，資本主義還是跛著腳運作。在這一帶通用的
貨幣可不是瓶蓋，食物會腐敗、汽油會揮發，本身具有價值又能夠簡單量化
計價的東西就成為了貨幣，那東西就是……食鹽。
　　食鹽不只是人類生存必需品，食物經過醃製能提升保存期限。紐約州靠
海，確保了食鹽有一定的產量而且易於保存。就算生產的多了，也會運往內
陸兌換成其他資源，確保本身的價值。
　　在歷史上食鹽也曾經被當成貨幣使用，古羅馬軍隊有一段時期會發鹽當
作薪水。交通還不發達的年代，有些地方的食鹽甚至跟黃金等值，現今雖然
有運輸手段，但是汽油也已經變成稀有資源，鹽的價值水漲船高。
　　所以昨天晚上，我們看見皮箱裡一塊一塊、拿來支付賭鬥戰利品的白色
方塊不是毒品或麵粉，是鹽磚。至於為什麼用舌頭驗貨，是因為海水直接蒸
發生產的粗鹽含有氯化鎂會產生苦味，還有太多雜質，精鹽純度高、當然更
有價值。
　　太讓人誤會了，跟毒品交易一樣。
　　「恭喜啊！你們不是想吃好料的嗎？這裡到處都是鹽。」我調侃霍普。
他左半邊臉依然蒼老，當其他人身上的輻射病變隨著他們掌握磁矩力後逐漸
消退，就只剩他那半張老臉紋風不動。
　　「嗯……。」
　　「你在擔心什麼？」
　　「我們二十年來都在反抗新人類，現在卻要加入他們、和他們合作？我
怕我們會不會在這裡，失去人性……變得殘忍嗜血。」
　　我笑了笑。
　　「從前有一個人可以空手打碎大石頭，有一天想打死飛到臉上的蚊子，
卻無意間把自己的腦袋打碎了，你會說他擁有力量嗎？」我說起小學時聽過
的寓言故事，把寓意直接說出：「那才不叫擁有力量，那叫作被力量擁有。」
　　我這一輩子從小到大都在聽聞「魔法反噬」這件事情，卻從來沒有發生
過、甚至親眼見到過，那就像小說中一個無用的設定。因為魔法反噬這種東
西，就像從小學劍法的俠客揮劍不小心砍到自己的腳，除非受外力干擾、否
則出現在故事裡是會被笑死的荒謬劇情。我那些義務教育的老師們教我的，
就是擁有力量、不要被力量擁有。
　　濫用力量就是被力量擁有的開始，權力亦然、金錢亦然。
　　如果不自覺的舉手投足都要散發自身其實駕馭不了的強大力量，總有一
天會不小心打爆自己的腦袋。
　　「最起碼，你長得比他們好看。看那些面容醜惡、被力量荼毒的傢伙，
他們甚至認為越醜、越怪異就代表擁有越強的力量，進而以醜陋為美、以病
態為美。嘲笑其他人不如自己汙穢，嘲笑那些舊人類並吸他們的血、吃他們
的肉，自認為高人一等、忘記曾經身為舊人類的理想與希望。」
　　來到水牛城，我盡可能不去注意這些新人類的面貌，因為那讓我作嘔：
「你們，不只是想活下來、還想活得像個人類，對吧？」
　　「沒錯。」
　　一陣入冬的寒風吹過樓頂，時間來到正中午、影印機運作了好一段時間
，趕來支援的吳羽霞把剛印好的一疊傳單交到我手上。
　　「你們也希望這世上能多一點像你們這樣的人類，對吧？」
　　「沒錯。」
　　「那就對這個世界，發起革命吧！」我往上甩飛一整疊傳單，潔白的紙
張在凜風中吹散、成為今年冬天第一場雪。
　　我高舉著手不動，專注的看著前方。
　　「CUT！」陳碧陽站在架設好的攝影儀器後方，宣告這支形象短片拍攝
結束，吳羽霞才操控氣流把傳單散播到水牛城每一個角落。
　　不枉我們費功夫把那些泛黃的紙張漂白，這樣畫面才好看。
　　身為一個演員，直到導演喊卡以前都不能動，這就是演員的自我修養。
「那個鐵珀」要渲染毒界人凶狠邪惡、我就幫他渲染幾百倍的凶狠邪惡，然
後找個絕望中的光明，用正義去戰勝邪惡，這就叫反差。
　　「你的演技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我拍了拍霍普的肩膀。
　　「我銘記父親死前教我的事。」他淡淡地回應。
　　「這邊的準備工作結束了，等等去布置會場吧。」
　　飛舞的傳單上這樣寫著。
　　水牛城珍珠街１３９號聖保羅大教堂前。
　　獵人工會將於本日１９：００舉行慈善拍賣會，拍賣品包含一百磅四階
異常生物鮮肉，所得將用於改善零階民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