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之三
面對白衣客的巨大轉變，紅衣人指節發出喀喀怪聲，仰天揚起髮，狂放笑起。
「對、對，白眉劍聖，就該有此殺勁，吾等好久了，嘎嘎嘎嘎嘎」
「幽泉，放下蒼天一劍」
「殺了我，就是你的」
「你已是天下無敵，為何仍執著此物？」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是啊，我為什麼執著？嘎嘎嘎嘎」
「你身上的武功…血毒煉體、翻天手，早就在我之上，何必為此多造殺孽!!」
白衣客上前厲聲喝問，氣勁令地面揚起漫塵，後面那對小姐弟怕得直抖。
「孩子，沒受傷吧？」
「別怕，我跟這位哥哥不是壞人」
小伙子和紫衣女孩繞到後方，問著小姊弟，兩人怯生生看著。
「阿姊，這兩個…哥哥姊姊是誰？」，弟弟拉著姐姐的衣角問。
「阿姊也不知道…好像，是好人」
「臭小子，你們四個全部退往洞口」
「伯伯!你…還記得我!你怎麼突然變這麼強？」
「前輩，您脖子上的傷沒事嗎？」
「無礙，快去」
小伙子和紫衣女孩趕緊帶著小姐弟撤走，白衣客轉看紅衣人。
「蒼天一劍，這可怕武功不該再現於世」
「但，它是唯一能殺我的方法，你應清楚，吾，想死」
「那你何不找個地方自我了斷!!何必枉造殺孽!」
「不，吾要死在高手上，尋常死法，試了，死不了，嘎嘎嘎嘎嘎」
「幽泉，你逼我清醒，就是為一戰，我能與你拚命，但蒼天一劍不可離開。」
「殺了我，自然不出，殺不死，吾，便去找更多蒼天一劍!」
紅衣人將手上劍譜放入懷中，左右鐵手伸出，開始鼓動內力，山洞嗡嗡作響。
「更多蒼天一劍？難道…難道你打算？」
「沒錯，人人身懷絕世武功的天下，吾便能到處狂戰，而且…天下間再無持強凌弱，再無弱小，再無當年那種慘劇，只有最強與最強，嘎嘎嘎嘎嘎嘎!!」
「幽泉!!絕不能讓你為禍世間!!」
白衣客不再等待，催動洶湧內力，蹦的一聲，蹬腿猛衝上前，剛猛正拳打出。
紅衣人一聲獰笑，兩手翻動，爆發驚人血腥內勁，鐵掌出擊。
轟然巨響，鐵掌對剛拳，兩股雄猛力道對衝，毀滅性氣勁狂亂四散。
白衣客稍退一步，將內力更推上層，打出數十拳，疾攻紅衣人。
紅衣人雙掌一扭，爆出連環骨骼聲，打出漫天掌影還擊。
一時之間，拳對掌、掌格拳，兩人猛烈攻擊，拚得不分伯仲。
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在將塌山洞中來回交手，都想置對方於死地。
如此頂峰對決，只要稍有閃神，便是勝負揭曉之時。
「白眉!快用劍!你的拳，太無聊了!」
「住口!!」
「快!快用劍!殺我!殺我!殺死我啊!嘎嘎嘎嘎嘎」
紅衣人狂態畢現，化掌為爪，腳下輕功快得出現分身般錯覺，一爪又一爪，攻勢越來越凌厲，漸漸攻破白衣客的雙拳防線。
「白眉，你生疏了!給我用蒼天一劍，快!快!快用劍!!」
白衣客一個動作稍慢，被鐵爪攻中肩膀，但這一漏失，立即引來紅衣人洪水潰堤般進逼，白衣客兩臂開始爆出血痕，一道、兩道、六道、十道。
「不用劍!我殺了那四個小鬼!嘎嘎嘎嘎」
紅衣人說到做到，立即腳下一踢，一塊大石飛往小伙子等人。
小伙子看大石飛來，避無可避，將三人拉到身後，閉眼張開手，欲用身體阻擋。
「休得逞兇!!」
白衣客晃動身形，踏著輕功高速移至小伙子前方，連環打出兩拳，擊碎巨岩。
但，巨岩碎裂同時，紅衣人已來到白衣客眼前，全力一爪襲向白衣客心窩。
「嗚!!!!」
白衣客用右臂勉力一擋，爆出嚴重骨折聲，被逼得吐血飛退，直到被小伙子撐住，紅衣人落地，撐開兩手，將功力推上頂峰，山洞震動更甚。
「伯伯!你傷得好重!?」
「臭小子，你們…快跑，伯伯，贏不了」，白衣客暗暗運勁療傷。
「不，我們一起走」
「白眉，你太讓吾失望了!這記翻天手，送你去找那賤人!」
紅衣人股勁催起血毒煉體，周身毛孔隱隱散發血霧似氣息，殺招將至。
「臭小子，拿劍!」
「什麼？」
「撿地上的劍」
「喔!!」
小伙子撿起劍，白衣客用還能動的左手緊貼小伙子背部，開始運轉內勁。
「你經脈已毀，伯伯借你軀體發招，全身放鬆，跟隨內力」
「好!!」
白衣客灌注的內力猶如江河般無窮無盡，小伙子感覺全身毛孔都散出洶湧氣勁，手上的劍，竟開始被氣流引動得微微浮空，震動不已。
「我一說出劍，用盡全力朝前刺出」
「伯伯…你不是說天下沒有御劍嗎？但這劍怎麼會？」
「那是最高深內力牽引，只能短暫如此，好，專心!」
「是!!」
「蒼天一劍，氣隨流轉，脈息無量，雷引風動，如御星馳」
紅衣人一聲巨吼，箭步前衝，極限功力貫於右爪，飛身擊向眾人。
「蒼天一劍，領教!!!!」
「出劍!!!」
小伙子一劍刺出，長劍爆發剛猛無匹力道，挾著風馳電掣之勢，筆直射出。
瞬間，洞內時光恍似靜止，無聲。
紅衣人的爪快，但長劍更快，雷射星馳般攻破紅色血霧。
「嘎!!!!!!」
紅衣人右胸中劍，但長劍力道不減，直直推飛出去，猛撞在山洞石壁上。
轟隆聲乍響，山洞終於達到承受極限，頂上機關爆裂，炸出一個大洞，隨著洞頂爆飛，四面八方機關接連潰落，擋住洞口的斷龍石碎成兩半。
「走!!快點走!!」
小伙子一把扛起虛脫的白衣客，牽著小姊弟在落石崩落中向外狂奔，紫衣女孩跟在後頭，石塊紛落，五人衝出洞口幾秒後，山洞完全崩陷。
「呼，你們沒受傷吧？」
「我…我沒事，孩子，你們呢？」
「我跟阿弟都沒事」，小姐姐搖搖頭。
「可是，這個伯伯好像…」，弟弟顫抖伸出手指著。
小伙子急忙查看白衣客狀況，白衣客胸前被紅衣人傷到的位置，已經血肉模糊，不停冒著血泡，但白衣客卻是笑著。
「好…好，一、二、三、四，恩，一個沒少」
「伯伯，我揹你下山，咱們去找大夫!!」
「前輩，我先用藥幫您止血…怎麼一直流!?」
「白衣服伯伯，你救了我們，不要死掉!!」
眾人圍著白衣客手忙腳亂，白衣客卻笑得寬慰，咳出幾口血，握住小伙子的手。
「臭小子，別忙了…翻天手，深中必死…更何況，是幽泉打的」
「不不不，你死了，我們怎麼辦？那些小鬼怎麼辦？」
「靠你了，臭小子…你跟小姑娘一起照顧他們，答應我，好嗎？」
小伙子發覺白衣客的手勁漸漸消失，紫衣女孩在一旁已哭得淚如雨下。
「好…好，我們會的，伯伯，你放心」
「咳咳，還有…那些書，你要先念懂，咳，不要…不要胡亂教」
「會，一定會!!」
「小姑娘，這小子莽撞又笨，妳…妳要幫我好好管管，哈哈…」
「前輩，我知道」
白衣客看向小姐弟，摸摸他們的頭，然後，看到兩人後頸上的刺青。
「孩子，你們別回去了，跟著哥哥姊姊，好好長大…知道嗎？」
小姐弟哭得說不出話，同時點點頭。
白衣客讓小伙子扶著撐坐起身子，笑了笑，望著遠方。
「臭小子…還想當大俠嗎？」
「嗚嗚…我不當，我只想當伯伯那樣的人」
「哈哈，如果不是那女人…不…是你伯母，我也沒機會…做回一個好人，是我欠她的、欠她的…咳咳」
「伯伯，你撐著點，別死…」
「聽著，最後一課…俠字，不是武功高強，而是一人開手，照顧…他人，俠者，仁人也…」
白衣客慢慢闔上眼，面上掛著微笑，頭靠在小伙子胸膛，聲息，靜止。
群山環繞間，聽得見四人哀痛哭，久久不散，一直迴盪。
但，在稍遠山巔之峰，一座巨大疑塚墓碑上，聳立一道身影，紅色的身影，右胸前插著一柄斷劍，插入兩吋有餘。
「白眉…你的蒼天一劍居然只剩如此，沒死…沒死，可悲、可嘆啊!!」
紅衣人仰天長嘯，像是哀戚又像無奈，臉上面具碎開，下巴是可怕的陳年燒傷痕跡，臉頰處幾乎見骨。
咕嘟一聲，紅衣人吐出幾大口血，伸手拔出斷劍，傷處湧出黑血，但傷口內立即爬出數支蠱蟲，來回啃咬，漸漸回復，類似燒傷過後皮膚。
紅衣人喘了喘氣，低頭一望手中劍譜，又笑起來。
「白眉，我跟你的對決還沒完啊!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紅衣人消失在黃昏遠景裡。
兩天後，竹庭院外，小伙子和紫衣女孩坐在附近山坡上。
兩人旁邊，是白衣客的墓，寫著白眉伯伯之墓，小伙子手上拿著一面旗，總帶下山賣貨的那面旗。
「妳之後有什麼打算？要去哪？」
「我不知道，或許…先回老家看看，爹娘雖不在了，但還是想家，我大哥說不定會留信給我」
「那…我陪妳回去？」，小伙子鼓起勇氣道。
「那誰煮飯教課？」
「放心，那個十四歲妹妹，比我還厲害，最近都讓她教那個什麼遁甲，小鬼們可喜歡了，整天吵著要闖機關。」
「偷懶!伯伯天上知道，肯定用雷劈你!」，紫衣女孩伸指一彈小伙子額頭。
「哎，雷我不怕，就怕用劍射我!人都要飛了，哈哈」
兩人同時笑了一陣，氣氛凝滯，小伙子搔搔頭，坐近了一點。
「那回完老家後，妳…還跟我回來嗎？小鬼頭們都很希望…妳在」
面對小伙子的提問，紫衣女孩撥撥頭髮，歪頭想著。
「那…得看小哥你囉」
「看我？為什麼？」
「伯伯走了，這歸你管，我是想永遠留著，但得問你啊!」
「唉，什麼歸誰管，我根本一個打雜的，要跑貨、讀書…等等，妳說什麼？」
「沒聽到就算了!」
「不是，我只是沒聽清楚，妳剛是說…」
「哎呀，這麼晚了!?該回去煮飯了~」
紫衣女孩裝傻起身，伸伸懶腰，回頭瞇眼做了個鬼臉，蹦跳離開。
「喂!等一下，妳再說一次啦~」
「恩~~今晚煮什麼好呢？」
「真的，一次就好!拜託~」
「就煮大絲瓜好了，燉湯可好吃了!」
兩人聲音漸漸遠去，黃昏在雲層映照下，是微微的美麗嫣紅。
坡上白衣客之墓，正安詳被清風拂過，眺望著青翠山景。
一旁折疊整齊的旗幟，寫著兩個大大墨字，劍聖。
（下一篇 魔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