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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牛城珍珠街139號,後世稱為「神聖歸來之地」的聖保羅大教堂擠得
水洩不通,連教堂外的街道上都擠滿了人。外頭下著雨,沒人有傘可撐,他們
寧可在街道上淋著寒冬的冰雨、也不願在遠離聖人的屋內安居。
這裡是掌握水牛城周邊的巨頭「獵人工會」的發家之地,讓他們一夜成名
的拍賣會中,獵人工會用一己之力戰勝原本盤據此地的三大組織、把希望帶給
本地的居民。
他們帶來治癒絕望症的方法、不用再恐懼異常生物的強悍力量,率領他們
的是一名宛如天使的青年。他的力量遠超過獵人工會所有人的總和,來自主的
世界、帶著主的恩典拯救世界。
他是來消滅阿勒克托的救世主,威廉‧康納萊,所有人都如此相信。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奇異恩典,何等甘甜)」
威廉在佈道台上教唱經典聖詩《奇異恩典》,年輕人沒有什麼感觸,邁入
中年的人們則在懷念的歌詞中激動落淚。
「That sav'd a wretch like me!(我罪已得赦免)」
這些人一度背棄信仰、一度絕望,為了生存幹過任何骯髒的事情。那些狂
暴殘忍的念頭,彷彿隨著腦中消失的腫瘤從他們的心靈裡離去。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 am found, (前我迷失,今被尋回,」」
背棄,是因為祈禱不被回應,被信仰背叛。
如今他帶著奇蹟回到了這個世界,迷失的人們被尋回。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瞎眼今得看見)」
人們想稱呼他為天使、聖人,但他謙卑的說自己只是在座眾人的教友。在
這個連梵諦岡教皇都生死未卜的時代,遠在地球另一端的代言人哪比得上近在
眼前的使者更值得信賴?
他每天都會到不同的教堂,為不同的人群講解聖經、吟唱聖詩,他最常吟
唱的就是這首奇異恩典。這首詩歌述說的是無論人們的罪惡有多深重,上帝仍
然會賜與人們救贖與赦免,只要肯投入主的懷抱。
他行走間不經意展現的力量往往能震撼眾人,他卻堅稱這不是神蹟、而是
在座眾人努力訓練就能掌握的技巧。有時候佈道完剩下一點時間,他會用來指
導人們怎麼冥想、或心靈安寧的同時得到力量。
「那麼,有能力使喚他的人又是怎樣的存在?」許多人好奇地想著。
威廉不諱言自己只是受人指派來傳教佈道的,不過自己樂在其中。人們起
初謠傳那位叫「Jay」的男人就是天使,畢竟只有天使或上帝才能讓聖人聽命、
持有的威能難以想像,據說也是他打破阿勒克托之卵分給大家食用。向威廉求
證的時候,人們發現他的臉像吃到蟑螂一樣難看。
經過一番解釋,那人普遍被認為是位階更高、力量更強的存在,因為神秘
而飽受群眾敬畏。
經過了一整個上午,佈道會終於結束,獵人工會的人們協助發放數量極為
有限的聖餐餅。領取的信徒們也不是因為飢餓,而是當成一種榮耀。
聖餐餅用紙質包裝,外層印刷有信徒們看不懂的文字,還有花俏的圖案,
他們猜想必定是神國的文字,恭恭敬敬的撕開包裝食用。
「對了,為什麼隨風指定要買這牌子的餅乾?」大魔法師陳霆留守毒界,
他是完全搞不懂柳隨風弄得那一套宗教儀式。
「好像是因為沒經過發酵的樣子。」游斌回答完,馬上做起白日夢:「我
看我回到主世界以後,就投資一家製菓工廠,專門做這種餅乾賣給毒界人。然
後找隨風冠名代言,還不賺到飛天?」
「連經濟體系都還沒重建,你倒是想的很遠。」
「領完聖餐餅的各位請先留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也請大家轉達身
邊認識的人。」柳隨風手拿擴音黑盒子,從祖爾柏克調借來的廣播設備讓他的
聲音擴散到好幾個街區之外:「再過不久,我們將要討伐阿勒克托、讓牠用生
命為自己幾十年來犯下的罪付出代價。」
教堂、附近的街道上,鴉雀無聲。
「請注意這裡的『我們』並不是只有我和獵人工會的成員而已,我希望聽
到這段話的各位教友們,都能為這個國家、為這個世界,向阿勒克托宣戰。」
群眾之間產生躁動,他們相信上帝、相信強者,卻無法相信自己。
「尊敬的康納萊先生,我們這麼弱小,阿勒克托一下吐息就能把我們盡數
殺光,我們憑什麼和牠戰鬥?」一人舉手大喊,躁動更加激烈。
「請各位安靜,聽我說。」柳隨風在講台上抑制住群眾的不安:「做任何
事情都需要勇氣,挑戰阿勒克托、獵殺異常生物,甚至吃飯喝水都需要勇氣,
只要一件行為存在風險,就要擁有相對應的勇氣來做出行動。」
「風險是可以被分擔的,一百個人去狩獵、人人都想著自己不會這麼倒楣
第一個被獵物盯上。不需要過人的勇氣才能完成一項壯舉,只需要夠多的人來
分擔、壓縮風險。勇者之所以是勇者,是因為沒人分擔他的風險、他只能用超
常的勇氣去冒險。」
柳隨風說著,不由得想起前世在講台上教書的那段日子:「一個人、一百
個人去挑戰阿勒克托,需要近乎瘋狂的勇氣,一千個人、一萬個人,只要不是
膽小的懦夫都能面對阿勒克托。在座各位都不再是毫無力量的弱者,也不再是
孤獨一人。這一顆珠子在主世界又稱為晶核,你們且向裡面注入魔力。」
他隨手扔給聽眾一顆晶核,讓信徒注入魔力、四處傳遞,從教堂裡面傳到
外頭、從大街傳到小巷。有魔法師施法讓人們追蹤晶核傳遞的畫面,入手晶核
的人用祈禱的手勢將它握在掌心裡,低語著「阿門」將魔力灌注其中。
柳隨風走下講台、走出教堂、走入雨中,人人退避有如紅海給摩西開出一
條道路。他勾了勾手指,晶核飛竄回指尖上:「這顆晶核已經充滿力量,而且
只用到在場不到一半的人慷慨施予,親眼見證你們自身擁有的力量吧。」
青年詠唱起晶核中封存的魔法,把托在掌心上的晶核高高舉起,一道閃電
轟向天空、暴風吹散烏雲,在一片黑暗中炸開一塊朗朗青天。正中午的陽光照
耀在人群中、柳隨風身上,在柳隨風身旁,一位虔誠的信徒想跪下來崇拜這份
撼動天的的偉力,卻絲毫不能彎下膝蓋。
「為什麼要跪?」柳隨風仍高舉晶核。
「讚美主耶穌的威能。」
「但我希望你也讚美你的鄰人、讚美你自己。我們的力量固然來自主的賜
予,但是為鄰人獻上一己之力的你也很偉大。」柏油路面裂開升起岩石的台階
,柳隨風見狀、登上螺旋的階梯來到至高處:「勇者之所以是勇者,是因為他
只能用超常的勇氣去冒險。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為他承擔超常的風險去爭
取榮耀。各位不需要成為勇者或英雄,成為一個平凡的好人就好。付出小小的
勇氣,為大家分擔少少的風險,把艱鉅的任務分割成舉手之勞、再順手解決。」
他手指天空,讓烈陽照耀:「只要你們每個人都貢獻出一點小小的勇氣,
漫天的烏雲都將因此破滅!」
接下來,柳隨風提起聯署活動,就連所謂的「福報」都還沒告訴眾人、就
有信徒簽下那封對付阿勒克托的戰書。簽署時看見前面已經寫滿數十頁的人名
與指紋,心底最後一點猶豫都消散了。
從眾,是人類最傻、也最可愛的地方。如果大家都聰明理性、計較得失與
風險,讓囚徒困境把人們分割成一個個獨立自主的個體,那只是自作聰明。一
個微弱的念頭,會被一百個同樣的想法放大百倍,如果願意貢獻力量的人成千
上萬,對風險的評估就會降到萬分之一。
取而代之的是無限增長的希望:只要參與戰役、和阿勒克托奮戰到最後,
就能優先進入主的世界,而且是活著進入那個傳說中的天堂。
在聯署書送給劉傑之後,渴望加入這場聖戰的人們依然絡繹不絕。想搭順
風車撈好處的、想掛名字在戰時躲在後方不出力的肯定會有,即使如此,他們
光是存在就對構築魔法陣的「基礎」有莫大幫助。
直到決戰之日,想破壞這座地獄的戰士,突破二十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