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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媽太扯了。
不是霧森會「說」人類語這點,它能說話這件事情就足以讓我害怕。它是一
片森林、沒有肌肉、聲帶這種發聲的器官,用風吹過大大小小的樹洞組合出它想
要發出的聲音,這背後涉及的計算可以寫一整本書。
首先說聲音,DO、RE、MI這種音分別代表一道固定頻率的聲波,畫在紙上則
是一條重複出現的波浪線。但是人說話的聲音是一條不規則的線,要讓固定頻率
的音組合成不規律的聲需要一樣數學工具:傅立葉級數。
傅立葉級數是什麼鬼?每年幹掉一堆理組學生的東西。
我當年的工程數學課本差不多有兩百頁在講傅立葉級數和相關的東西,全班
三分之一的人因為這單元被死當。如果你連工程數學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只能說
那是大學微積分的上位版本。
「為……什……麼……要……殺……我……?」
風傳來霧森的質問,每一個字都間隔很長的時間,讓樹木調整樹洞的方向和
位置。滄桑的聲音,彷彿臨死的老人在控訴世界的不公不義。
「怎麼辦?老闆。」
「……因為你殺了我的工作伙伴!」剛探索霧森的時候,有四個人在霧森一
帶失蹤,後來都在焚燒過的霧森區域內找到他們的骨骸。
「你……們……先……傷……害……我,」
「傷害?怎麼可能?首先遭遇霧森的時候只有探勘而已啊。」
「住……在……我……身……上……。」
我總算理解說出這句話的存在並不是霧森,而是這一整顆星球。
腦海又浮現了曾經做過的那場夢,名為夏琳絲塔薩、在夢中被我視為母親的
紅髮女人。她是世界本源的意志、自稱狂戰士,胸前掛著吃奶的嬰兒佇立於千萬
具骨骸之上、斷矛殘劍之間。
拓荒的本質是征服、征服的手段是殺戮,地上那堆骨骸都是她毀滅一具星球
意識的證明,主世界開拓一座異界的象徵。
「唉──────────。」漫長的嘆息聲中,霧森本來活躍的樹根也停
止進攻、死命躲避魔力反應,震動不已的地殼恢復安寧。
強風平息,長嘆也結束,我見證一顆星球的靈魂咽下她最後一口氣。
也許現在才算是死靈界真正的拓荒成功。
這時我又想起幾個月前,毒界洛杉磯市巡迴演唱會現場,我與柳隨風。
「……為什麼只有你夢到她們?」柳隨風聽完我講述毒界、主世界夢到的兩
個女人,一個坐輪椅的黑長直、一個上身赤裸的狂戰士,臉上竟然出現忌妒。
「這就叫天選之人。」我欣賞完那罕見的表情,解釋道:「好吧,大概是因
為我帶著世界之石,比較好拉過去而已。」
「你的夢可以佐證我的假說,我們穿越、開拓毒界,都是某個龐大計畫的一
部份,其中之一就是讓主世界的科技進化。你口中的『狂戰士』是一個很好的線
索,除非她在誤導我們。」
「什麼意思?」
「不覺得主世界有兩萬年歷史,發展科技的速度太慢了嗎?我們前世所謂的
現代科技,其實都是在最近兩百年工業革命後發展出來的,在這之前的幾千年都
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這個世界的科技曲線卻是非常穩定的上升,施法技巧革命
、魔法普及、農業改良、滅絕神獸……開拓異界,可是社會上各個層面,跟前世
的水準相差不大。」
「不就是因為要對付大量的魔獸、魔法對於真正的自然現象產生干擾,社會
階級因為魔法的存在難以打破嗎?」我當然思考過這世界為什麼科技進展緩慢,
魔法太過方便並不是理由。
清朝還有官員聲稱工業革命會讓農夫太輕鬆,懶惰、不思進取咧!只要有錢
賺、有人想過更好的生活,便利的魔法就會是墊腳的台階而非扯後腿的牽絆,人
性就是貪婪還要更貪婪、享受還要更享受。
「這些都不是主因,每一個魔法師的智慧都堪比前世那些科學家,還有深不
可測的法神,這麼多壽命無限、智能高超又位在社會階級頂點的天才。你說說看
,是什麼在阻擋科技進步?」
我啞口無言,因為他說得太有道理。神獸幾千年前就死光了、拓荒時代也走
了三、四千年,科學進展的道路前方一片坦途,連我都能邁進一大步。
「就是主世界自己在阻擋。這個世界的戰鬥人員太多了,因為有足夠的資源
去養活這些戰鬥人員、社會體制也在獎勵這些戰鬥人員。」柳隨風旋即給我他的
答案:「鄉村有魔獸要剿滅、城市有異界要開拓,娛樂方面都有王國崛起、決鬥
者在支撐,每一個魔法師都和世界本源連結、世界本源影響他們的決策。與戰鬥
直接相關的學科確實迅速發展,但是人文、藝術、經濟、政治體系……這方面的
學問很明顯就落後下來了。」
確實,在戰鬥方面的學問特別強。
「你想說,我們穿越的目的就是為了『攜帶』那些知識過來?」
「是的,所以讓我們保有前世的所有記憶。」
「等一下,如果有這種交換資訊的行動,意味著世界之間一直都有一條往返
的路徑,只要我們找到那條路就可以回去原本的世界了。」
「很有可能。」柳隨風點點頭:「從現在已知的線索來推論,可以判斷不同
時間點上的地球擁有不同的意志,這些意志之間存在著合作或敵對的關係。魔力
是世界意志的延伸,把異界魔力化就等於在毀滅異界既有的意志。」
柳隨風的假說大抵如此,他的分析報告厚厚一本、為了保密又是用英文寫的
,我看不下去。他自稱在撰寫的時候「就像受到天啟」一般,靈感湧現難以控制
,勉強保持神智清醒。
我們莫名其妙的熱衷於交換訊息、吸收訊息,吃什麼、喝什麼都要上傳網路
打卡,又在意網路或他人對店家的評價。我們喜歡八卦、名人的小道消息,又特
別喜歡隔空審判罪犯或奇怪的人,塑造他人價值觀的同時也受人塑造。大多數人
的心靈渴望與群體連接,擁有共同的感受。
一個人的喜好,到底有幾種是被他人決定的?一件被社會大眾評論為噁心、
丟臉的衣服,有多少人敢穿上街頭?所以我們穿衣服總是在自己與他人的美感之
間找個自己能接受的平衡點。我們的夢想、我們的興趣、我們的工作多多少少得
和現實妥協,因為對社會有幫助社會才會給予回饋。
明明是各自追求各自想要的東西、卻能讓整個社會進步,因為我們想要的東
西就是社會希望我們想要的。
人類作為生物,與其說是一個個獨立自由的個體,更像是離開群體就會迷惘
、徬徨的蜜蜂。這或許就是心靈深處與世界本源相連的關係,所謂的集體潛意識
。所謂的……蜂巢思維。
回想完畢。拓荒行動中那些異獸想必就是世界意志的手腳,先遠離魔力避免
受到侵占、組織完「免疫軍隊」後就出動,把我們拓荒者當成侵入體內的病毒對
待,趕出這顆星球。
隨著拓荒者帶來魔力,星球的意志將會逐漸衰弱,最終被消滅。拓荒者佔據
土地、在新世界上繁衍,獲得回報。只是單純地為了生計工作,卻毀滅了一顆星
球的自我……這種多愁善感還是交給詩人吧。
「清理第二塊地出來,準備架設第二座次元中繼機。」我飄向天坑的邊緣,
事實上那些樹木自己帶著樹根離開了,即使它們走不了多遠。所以我還是詠唱七
式、用砲擊掃蕩出一片空地。
飛船降落到霧森之前能攻擊到的空域,卻沒有半顆石頭迎接。新的傳送門開
啟,在這幾個月會把這一顆綿延幾千平方公里的樹漸漸魔力化,怎麼利用這棵樹
我也沒有計畫,當初想剷除它是因為它作為培育異獸的巢穴,距離基地實在太近
了。難道我的判斷也受到主世界意志的影響嗎?
「算了,這種哲學上的問題怎樣都好。」那還只是假說而已,沒必要太認真
看待:「這座基地的平安最重要。」
這時,前方的樹木自動岔開讓出一條路,路中央有一棵高度四、五呎的小樹
拖著樹根緩緩移動過來。當霧森所有樹木都恐懼魔力的時候,只有他主動靠了過
來,即使半途倒下也用羸弱、逐漸枯萎的樹枝爬行似的前進。
「老闆?」
「沒事的。」我走了過去,毫不懷疑這是什麼陰謀或陷阱。
來到乾枯倒下的樹木前面,我低頭目視這顆星球最後的反抗意志。它冷不防
橫掃,用力過猛折斷了自己的枝條、碗口粗的木頭擊中我的腦袋,結果裝備自帶
的護盾反將樹枝震斷。
然後它再也沒有動作了。
那棵樹木與其他樹枝相連的根被自動截斷、收回畏懼魔力的部分,就像指甲
沾到洗不乾淨的髒東西、被直接剪掉。
它在本來就很活躍的微生物作用下快速的腐朽,碎成一片一片,在殘屑中有
顆橙黃色、半透明的寶石。我彎腰一撿,發覺是顆琥珀,魔力注入其中、產生了
與霧森同氣連枝的錯覺。
「打完收工。」我解除隱鴆、從空間戒指裡面拿出一把小刀割破手指,把血
塗在琥珀上。
……什麼感覺也沒有,難道這不是世界之石那類物品、只要塗血認主就會念
頭通達一舉突破百八十個境界的外掛?
我把霧森琥珀收回戒指,打算找時間再研究。
接下來死靈界放置著讓那些職員探索就可以了。